作品相关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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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况跟那天我刚回去的时候差不多。

我还没睁眼,就听见身边有人小声说话,“……舅妈,我说的可都是真的,那人在我们学校出了名的傲,谁也不放在眼里,对晓晓一个女孩子也不假辞色,真是太过分了。要我说,晓晓就是被他给气的,这要是有什么事儿,都得算他身上……”

这位是谁呢,背地里说人坏话,也不怕烂舌头。而且,听这话里的意思,说的还是我们家明远。

我赶紧睁开眼,床边坐着两个女人,一位是气质优雅的中年女性,正牌刘晓晓的妈妈廖教授,另一个则是刚才一直在喋喋不休的年轻女人,记忆告诉我,她是我的表姐廖倩。

“晓晓你醒来啦,”廖妈妈估计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女儿身上,这不,我才刚睁开眼,她马上就注意到了,赶紧凑上前来温柔地跟我打招呼,同时又伸手轻抚我的额头,眼睛微微发红,“可算是醒过来了,妈妈都快急死了。”

我对她有些抱歉,虽然刘晓晓的死并非我的责任,可无论如何我现在占据了她的身体,而且在未来一年多的时间里还将享受本应属于她的父母之爱。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让她们都开心。于是强迫自己挤出笑容来,吃力地叫了一声“妈”。

“乖,乖,”廖妈妈心疼地捂着脸几乎说不出话,猛地转过身去低头,过了许久才回过头来,眼睛红红地朝我道:“我去给你爸爸打电话报个平安,他这两天晚上陪着你,白天又强撑着去上班,担心坏了。”说罢爱怜地抚了抚我的头发,又跟廖倩说了一句“好好照顾晓晓”,才起身出了门。

等廖妈妈出了房门,廖倩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来,脸上有些僵硬。

“你…好点儿了?”廖倩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我猜她肯定做了亏心事,估计还不止明远坏话。努力地回头想想,廖倩到底在我的生活中扮演一个什么角色?她是我舅舅家的小女儿,大我半岁,高考的时候差两分可考上大学,后来是晓晓爸爸找关系让她进了公安大学成了定向生。

这姑娘长得还行,在学校里头不少人追,不过她眼光高,好不容易才挑中了个叫王榆林的男孩子,那个男生家庭是军队的高官,跟明远同一届,各方面都非常优秀,算是明远的劲敌。廖倩为了追他,费了不少力气。我估计她刚刚在廖妈妈跟前一直说明远的坏话也是为了他。

她这么诋毁明远,我当然不会喜欢她,所以她跟我说话也没搭理,闭上眼睛作闭目养神状。过了一会儿,廖妈妈回来了,我这才睁开眼。廖倩赶紧趁机向廖妈妈告辞,尔后逃一般地出了病房。

“怎么了这是?”廖妈妈皱着眉头看着廖倩飞奔的影子,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她,就索性不说话,光看着她笑。廖妈妈见我精神还好,立刻把廖倩的事儿给抛在了脑后,对着我一通嘘寒问暖,好不体贴。

我在医院里头又住了近一个礼拜才回学校,原本依照廖妈妈的意思,索性休学半年在家休养的,被我慌忙拒绝了。这要是大半年窝在家里头,我还怎么去找明远。

一想起这件事儿我就头疼,明远那性子我最清楚不过,看起来待人客客气气的,其实除了我和刘江他们几个,他对谁都不亲,高中那会儿追的女生也不少,可他都躲得远远的。我现在这身份,只怕连他的行踪都找不到。

1997年十一月十七日,我又重新迈进了大学校门,成为了一名大一新生。

这时候学校的条件都差,根本没有什么四人间公寓,小小的一间宿舍里挤了八个人,洗手间在走廊里,整整一层楼公用。廖妈妈把我送回学校时一直不放心,路上唠唠叨叨地总说让我回去住,被我严词拒绝了。

当然我的理由非常充分,这才刚进大一,正是交新朋友适应新环境的时候,我这么搞特殊,很容易把自己排除在同学之外,到时候一个人被孤立,日子那才难过。

回去的时候正是中午刚吃完饭,宿舍里的同学全都到齐了,见我回来,马上就有个高个子女孩过来迎,笑呵呵地朝我们道:“晓晓,你可好了,班上同学都一直担心你呢。”这姑娘长得很喜气,一看就让人心生好感。我记得她叫什么名字来着——哦,汪小圆。

其余的同学也都出来帮忙拎东西,大伙儿笑呵呵的,看起来气氛十分融洽。

廖妈妈见大家伙儿这么热情,脸上的担忧之色也渐渐散去,把事先准备好的零食分给大伙儿后,又说了一阵话,好生叮嘱了我一番,这才回家。

虽说继承了刘晓晓的记忆,可到底不是我自个儿带的,脑子总是有些反应不过来,有好几次甚至还叫不出室友的名字。汪小圆还担心地偷偷问我,那天是不是摔到了脑袋,罢了又把她的笔记本塞给我,让我把落下的功课自己补上。

以前的刘晓晓是个好强的姑娘,凡事喜欢争第一,为这估计得罪了不少人,起码我发现这宿舍里头就汪小圆对她毫无芥蒂,其余的几位都客客气气的,没有深交的意思。不过我跨越这么多年来到1997年可不是为了交朋友,明远还等着我拯救呢。

晚上我就偷偷跟汪小圆打听明远的事儿,汪小圆立刻惊叫出声,“晓晓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儿,他都那样说了,你还想着他干嘛呀。不是我说,那个金明远也就是长得端正点儿,那个——也的确是挺优秀的,可是,我后来都听说了,连白天鹅都没把她追到手,你怎么斗得过她呀。”

我没想斗什么白天鹅啊,我就想跟明远好好说说话——不过那个白天鹅是谁?

“大三的白若冰,听说是公认的校花,你没见过?也是,这事儿都是前几天听人说的,你也不在。”汪小圆语重心长地劝道:“晓晓啊,我觉得我们现在年纪还轻,最重要的是学习,不要把心思放在别的方面。你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好好复习,期中考试马上就要到了。”

什么期中考试?什么,还有期中考试!

我虽然对什么期中考试成绩一点也不在意,可刘晓晓在意,刘爸和廖妈妈肯定也在意。我现在既然做了他们的女儿,就不能做出让他们伤心的事情来。所以,无奈之下,只得先将明远的事放在一边,把汪小圆的笔记拿去复印,好好地准备考试。

这会儿学校的学风好,晚上等我出去找地方自习的时候,发现居然所有的教室都爆满,连个空位子都腾不出来,一时郁闷得直抓头发。

在校园里转了两圈,自习的地方没找到,肚子给转饿了。

我现在这身体的体质不大好,本来廖妈妈是怎么也不肯让刘晓晓读这个学校的,可这孩子脾气倔,非警察不做,孩子妈拗不过,这才许了。幸好刘爸爸在学校有门路,要不,那刘晓晓根本就撑不过军训。

因为胃不好,我每顿吃得也不多,所以一会儿就饿了。学校食堂估计都关门了,我索性就出了校门,在外头的巷子里找了个小馆子坐下,点了几样喜欢的小吃,一边慢吞吞地吃着东西一边看书做笔记。

正吃得爽呢,忽然觉得不大对劲,抬头一看,面前赫然站了俩人,目光炯炯地盯着我桌子看。一个嬉皮笑脸,一个沉郁冷淡,可不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明子你看,这姑娘的字跟你的一模一样呢。”古恒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大惊小怪地喊起来。

三十八

我在陈家庄小学当老师那会儿备过不少课,那会儿明远就喜欢拿着我的备课本当字帖用,写了十几年,两个人的字不说百分百相似,但也有**成像,所不同的只是他的字体稍显大气和潦草些。

我一激动就去收笔记本,刚合上心里头就暗道失策,我这样岂不是显得心虚,反倒更引得他怀疑了。于是又慢吞吞地把笔记本打开,摆出一副任君观赏的态度,懒洋洋地道:“你们二位干啥呢?”

“是你呀!”古恒似乎这才注意到我是谁,一脸惊诧地往后退了几步,一副要跟我撇清关系的样子。看来刘晓晓倒追明远的事儿他是知道的,要不也不会这幅见了鬼的样子。没准儿还以为我暗恋明远到了要模仿他字迹的地步。

我心里头无端地有些憋闷,他这一副退避三舍的模样很伤我的心,想当初在我家里的时候,古恒这小子没少吃我做的饭,那会儿“姑姑”长“姑姑”短地整天讨好我,这会儿倒好,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我的表情太可怖,古恒都不敢说话了,干笑了两声使劲去拽明远的胳膊。我也终于认真地去看明远的脸。他好像又长高了不少,身体也壮实了,站在我跟前无端地让人产生一种压抑感。脸上的五官仿佛还是先前的样子,可眼睛里却有淡淡的沧桑,神情很淡漠,就算是看到了我,也只是微微皱起眉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哎,明子,好像没地儿坐了。”古恒在小馆子里转了一圈,颠颠儿地跑回来道,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我看,那意思不用说也明白。可我偏偏就装不明白,我一个人坐怎么了,我桌上东西吃完了又怎么了,谁说非要给他们腾座儿啊。

我睁大眼直视古恒,看他怎么好意思开口要我走。

结果,没想到最后开口不是他,而是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明远,“那就拼个桌儿吧。”说话时,他就已经坐了下来,那神态自然得好像就在自己家里。我还在发愣呢,他已经若无其事地招呼店里服务员点菜了。

“……嗯,再来份干炸小泥鳅……”点了好几个菜了,最后他忽然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又补充道。那服务员也多嘴,指着我道:“哎呀,今儿店里最后两份泥鳅都被这妹子买走了,哟,这都吃完了。”

你小伙子能不这么多废话不,这回可好了,这俩人都盯着我看,当我是饿死鬼投胎呢。

我假装看不到他们诧异的眼神,低头继续看书做笔记,就当他们不存在。那两人见我不理他们,也没再主动跟我说话,自顾自地聊天去了,不一会儿服务员上了菜,俩人边吃边聊,倒是热闹。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忽然听到古恒好像在说我,“……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刘晓晓今天有点儿不一样啊?”

我赶紧竖起耳朵,手里的笔立刻停止了动作。可明远根本就没回话,古恒继续一个人自言自语,“虽说还是老偷偷看你,可那眼神似乎跟以前不大一样,怎么说来着,以前那是志在必得,现在好像有点儿…毛毛的,哎呀我也说不清……”

看来这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就是不一样,以前古恒什么时候会看人眼神,现在可不说得头头是道,我觉得再被他那X光照几回,估计就无所遁形了。更何况,旁边还有一台X加镭射光加强版,我觉得我现在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得了,收拾东西赶紧走吧。我赶紧把笔记本和书都收进包里,招呼服务员准备结账,结果又听到明远在说,“……过两天我要去一趟北京,这边的事儿你帮我看着些。”

“怎么忽然要去北京?”古恒似乎也很惊讶。

是啊,他为什么忽然要去北京?明远难得地笑了笑,那一刹那间仿佛有春风拂过他的脸颊,笑意自嘴角缓缓蔓延到眼底深处,那一瞬间,我的明远仿佛又回来了。

“过几天是我姑姑生日,我想去北京老家看一看……”

晴天霹雳!这孩子干啥不好,怎么忽然会产生这种怪想法,好端端的去啥北京啊。他这一到北京,不是什么事儿都给揭穿了吗?连姑姑都成了假的,到时候他怎么承受得住?这万一要是心理再扭曲什么的,我要怎么才能给他掰过来!

“哎,你不走啊?”古恒仿佛忽然才发现我还在一旁站着,疑惑地问。明远也抬头看我,目光晦涩不明,看不清也看不透。

我把钱往桌上一放,抓起包就往外跑。

整整一晚上我都在考虑这个严重的问题,到底要怎样才能阻止明远去北京呢?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一直想这个问题,却怎么也找不到答案。明远的性格我很清楚,认死理,决定了的事情就算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要照这么下去,我一生气,索性就把所有的事情给坦白了!

但我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到时候我要怎么解释自己的由来,难道把章老头也给供出来?然后说他是个神二代,来人世间体验生活,等结束了他再回天界好好地当他的太子爷……不是我说,怎么听怎么跟写小说似的……

那明远要是知道他不过是我的任务,指不定心理更扭曲呢。

于是第二天大早,我顶着俩熊猫眼就上了去北京的火车。临走前给廖妈妈留了信,说心情不好想出去走走,虽然晓得她会担心,可我实在不能跟她说实话。要不,廖妈妈一生气,说不定真对明远产生什么误会,私底下打压就不好了。

我发誓,我只在明远面前提过一次北京的地址,那还是有一回刘江无意中问起时我敷衍回话的,可没想到那孩子记性会那么好,这都多少年来还念念不忘。

幸好离北京不远,做了近十个小时的火车后,我就顺利地抵达了首都。尔后,又迅速在和平巷路口找了个地方住下。我特意寻了个视线好的房间,开了窗户,正好把附近几条路上的情况都看得清清楚楚,不管明远从哪里过来,都会落入我的视线。

在这里守株待兔了一天,果然就被我给等到了。

这么冷的天气,明远就穿了件薄薄的毛衣和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慢悠悠地朝巷子方向走。他应该是头一回来这里,一边走还一边朝四周看,好像要把附近的所有景致全部记在脑子里。

我赶紧关上窗户往下冲,等快到路口的时候又停下来整整衣服,平复一下呼吸,让自己看起来好像刚刚从巷子里走出来一般。

一转弯,果然就瞧见了十步开外的明远,他眼睛还在朝左右看,一时没注意到我。

“嘿,金明远!”我尽量自然地跟他打招呼,笑容满脸,又惊又喜的样子,“刚刚就觉得好像是你,没想到还真是。你怎么来北京了?”

明远站在原地没动,静静地看着我,眼睛里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仿佛有意外,又似乎是重重地释然,更多的我却读不懂。他会不会知道了什么,我是说——他会不会觉得我还对他死心不改,千里迢迢赶到北京来堵他。

“我…老家在这里。”我舔了舔干枯的嘴唇,抢先解释道:“我姥姥家就在巷子里,所以过来看看。对了,你怎么来这里了。这边都是老房子,没什么看头。”

明远微微低头,所有的情绪都被隐藏了起来,“我…以前有个亲戚住这里,过来看看。也许还有人认识她的。”我注意到他的手紧握成拳,微微发抖,好像在强制压抑着什么。是不是我出现得太突然了?

“不会不会!”我话一说出口就恨不得掐自己一把,这张嘴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呢,于是赶紧又补充道:“我是说,这里虽然是老房子,不过住户都是新搬过来的,十有**都不认识这里的老住户。你要找谁?不如我帮你去问问我姥姥,说不定她认识。”

“你怎么知道我亲戚是很多年以前住这里的?”他问,还是没抬头,声音有些怪怪的。

我怎么又犯傻了呢?被他一句话就问得瞠目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过你真没说错,”他抬起头来,脸上出乎意料地带着淡淡的笑意,“她还是很久以前在这里住过。嗯,她走的时候是81年,那会儿你也许还没出生呢。她的名字叫——钟慧慧。”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我的名字,而我的心也跟着他的声音一颤一颤。

巷子口很安静,有冷风从里头灌出来,吹得我的头发飞起来,卷在他的脸上。

我赶紧将头发正好,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回头我帮你问问我姥姥,她一定知道。”

他“嗯”了一声,没再追问,什么没有提出要亲自去问姥姥的话。我也终于总算松了一口气,不过为了防止他继续往里走,我又赶紧问道:“对了,你住哪里?”

明远朝巷子里瞄了一眼,然后又看看我。

也许太急切了,我想,他千里迢迢地赶到北京,再怎么着也会想要去我曾经生活的地方看一看,可问题是,要是露马脚了怎么办?

“你…要进去看?”我迟疑了一会儿,问,身子侧开,有些不安地让出一半的路来。

明远在原地沉默了好几秒,终于摇头,整个人好像忽然放松了似的,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柔和起来,“算了,以前她从来不带我来,也许,她并不希望我来这里找她。”

既然都想通了,又何必还逃学出来跑一趟,害得我也跟着奔波了一回。这娃儿心里头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你什么时候回去?”明远忽然问,不等我会话,又继续道:“到时候我们一起。”

“……”

我想,我也许应该觉得很高兴,我终于可以接近他,之后的阻止计划也可以慢慢展开了。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头呢。

传说中的金明远同学不是应该高傲冷漠很不容易接近的吗?他不是应该拒我于千里之外吗?

怎么好像一切都乱了套了……

三十九

第二天我按照明远说好的地址去找他,把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讲给他听。关于慧慧以前在和平巷的往事,关于金家的那些亲人们。明远听得很认真,整个过程中他甚至没有打断过我一句,表情欣慰而淡然。

我的心情有些微妙,毕竟说谎是一件挺心虚的事,更何况,我面前还是明远。从他十岁开始,我就已经很少能骗到他了。

因为临近期中考,明远说得尽快赶回去,于是我们买了当天晚上的火车票。正赶上周末,火车上人特别多,我们俩都是硬座,难免有些拥挤,原本两人座的位子上活生生地挤了仨,别提多难受了。

我附身的刘晓晓身体差,上车没多久就开始有些晕乎,不一会儿脑袋就死沉死沉,一倒头就睡了。迷迷糊糊的时候,被乘务员喊着下车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几乎全倒在明远的身上,脑袋枕着他的腿,手勾着他的裤脚,嘴角**的,一摸,哈喇子不知什么时候淌了下来,把他膝盖处淌*了一大块。

丢人!我心虚地去摸怀里的手帕,才刚动一动,上方那人拍了下我的脑袋,紧接着低低的喃语,“别乱动,还没到呢。”

我顿时像被人点了穴一般怔在原地,心情很怪。头顶上的那个人明明是曾经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小人儿,现在却成了个高大的伟岸男子,而我却成了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病秧子。这样的我,要怎样去阻止他要做的事?

更重要的是,我对他这几年到底如何渡过的一无所知,我甚至不明白他的所想所思,他在做些什么,我也完全看不出有一天他会变成章老头口中的那个冲动而肆意的杀人犯。

我迷迷糊糊地想了一阵,尔后终于又撑不住,眼睛一闭,又倒下了。

到省城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膝盖上的那处口水渍愈加明显,我脸上都快烧起来,可明远却好像根本没看到似的,若无其事地提着两人的行李迈开大步走在了前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赶紧追。

我们在学校后门的小街上吃了早饭,罢了明远一直送我到宿舍门口。我低头道谢,接过行李包刚准备往宿舍楼里走,忽然又听到他在身后道:“你要是没地方自习,就去三栋教学楼找我。”

“啊?”我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他就已经转过身,声音远远地飘过来,“晚上七点我在教学楼下等你。”

我都已经傻了。

提着行李迷迷糊糊地往宿舍走,才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响,尔后肩膀上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吓得我蹦了起来。惊恐地一回头,赫然是汪小圆,我这才松了口气,*着一直跳个不停的心脏,有气无力地道:“姑娘,你要命呢。”

“别装了,”汪小圆半点怜香惜玉的精神也没有,急切地问:“我刚才没看错吧,是金明远送你回来的?你跟他——”她的目光落在我的行李袋上,眼神*而担忧,“这个…你们这样不大好吧,你才多大啊……”

我气得嘴都快歪了,这姑娘真会瞎想,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别胡说八道。”我斩钉截铁地否认道:“同学,你的脑袋里能不能装点高尚的东西,不要整天都想着男欢女爱这些低级趣味的东西。我跟明……金明远只是半路上遇到了,人家好心送我回来而已。你的,明白?”

汪小圆不回答,只笑。敢情我这话等于没说。

“行了,行了。”我觉得要对着一个年轻八卦的女人把这种事情说清楚几乎不大可能,我这会儿还困得厉害呢,打了个哈欠叮嘱道:“反正你别乱说,要不我还活不活了。”

汪小圆使劲点头,一副我很能理解你的神情。我十分怀疑这姑娘能不能守得住这消息,但我也总不能把她拴在裤腰带上看管着,只得听天由命地进了屋,一头栽倒在床上。

一觉睡到中午才醒来,汪小圆给我打了饭,还热腾腾的在冒热气。我对这姑娘的细心非常感激,一边吃饭一边谢了她好几回,直把这姑娘弄得都不好意思了。宿舍里的其他几个女生对我一直不冷不热的,见我们俩亲亲热热的,就有些看不惯。其中有个叫吴珊的女生还不忿地瞪了我好几眼,也不晓得我到底哪里得罪了她。

等吃了饭,汪小圆才悄悄跟我说,上午明远给我宿舍打电话了,听说我还在睡觉,就没让叫,又特意请汪小圆给我打的午饭——我使劲地遮遮掩掩,好不容易才堵上了汪小圆的口,结果他一通电话就给彻底拆穿了。这小子存心跟我作对是不是。

“可这跟吴珊有什么关系?难道她也——”我觉得我的脑子有些不够用,实在看不透这些少男少女们旖旎的心事。刘晓晓前段时间倒追明远的时候,我不记得吴珊有什么反应呐。

“也就是看不惯呗。”汪小圆直言直语,完全不介意我的心情,笑呵呵地道:“你说你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儿,成绩不见得多好,身体这么差,要不是家里有关系,根本进不了咱们学校。大伙儿本来就觉得你开后门进来不喜欢了,可你还这么高调,一进学校就倒追金明远,谁不是抱着要看你笑话的心情呢。所以,你越是出洋相,大伙儿越觉得痛快。结果,事情发展到现在这地步,吴珊她们心里头不痛快也挺正常。”

这些小姑娘们,心胸就不能开阔些,哎。

“那你呢,你怎么就不看我笑话了?”我觉得汪小圆特别有意思,这姑娘说话直,心里头有什么都说,丝毫不避讳。

“你以为我跟她们一样幼稚呢。”汪小圆扁扁嘴,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摇头走了。

吃了饭,我赶紧给廖妈妈打电话报平安,之前给她留的信里说跟同学一起出去,她虽然有些埋怨,但并没有特别担心,这会儿听到我已经平安回家,她也松了一口气,又叮嘱了好好吃药,多休息之类……

我跟明远的绯闻暂时还只在宿舍内流传,所以下午我去上课的时候,除了辅导员来找我对关于我此次擅自离校谈了次话外,别的同学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来。不过我猜,以女人们八卦的本质,这事儿很快就会长了翅膀,传得全校皆知的。要知道,明远在学校里头可是有不少粉丝的。

晚上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去第三教学楼,一直等到天全黑了,手表上的时针也指向七的方向,我终于坐不住了。宿舍里大部分同学都出去自习了,就剩下吴珊、董翠云和我。董翠云一向不爱说话,吴珊又跟我不对盘,我在宿舍里头简直就跟受罪似的。

索性还是出去算了。刚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忽然听得宿舍的电话铃“叮叮——”作响,吴珊刚准备起身去接,我赶紧冲到她前头一把将话筒抢在手里,“是我的电话。”

吴珊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有些不高兴地坐了回去。董翠云依旧盯着手里的书看,连眼睛都没抬起来过。

“怎么还没来?”他好像知道接电话的人是谁,连名字也不问,就直接开口质问我。

我明明都还没有说话。

我瞥了一眼吴珊,她手里拿着书,一双眼睛却时不时地朝我瞟过来,满是不善。我真是一分钟也不想在宿舍里待了,赶紧道:“马上”。说罢,挂断电话,提起包就出了门。

三栋教学楼门口,明远果然在,穿一身宽宽松松的军绿色袄子,斜靠在门口的柱子上发呆。身边不断地有人经过,时不时会有女生指指点点地说笑,他也好像没看到一般。

我在离他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贪婪地看着他。只有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我才敢这么大胆这么放肆地打量他。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十三年,我一直努力地想让他变得正直又善良,我很努力地付出,让他感受到我的爱,而他也一直照着我的期望那样成长起来,陈恳、踏实、善良而正直,可为什么结局竟会是那样。

我不能理解,不敢相信,有的时候,我甚至会压抑不住内心的冲动,想要拽住他的衣领狠狠责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

可是我还来不及再感慨,就已经被他发现了行踪。明远迈着大长腿三两步就走到了我跟前,一伸手把我手里的包接了过去,却没有责问我为什么让他等了这么久,只柔声道:“我们上楼。”

我就是再蠢也能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也许我应该直截了当地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万一他也直截了当地说他喜欢我,那该怎么办?

虽说他喜欢的对象其实是刘晓晓,可是,我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会觉得别扭,我要是再一时冲动拒绝了他,天晓得这孩子会干出点儿什么事。

楼梯间很暗,他背着包走在前头,时不时地提醒我注意台阶,转弯的时候还会小心翼翼地扶我一把。这么细心体贴,难怪会有那么多女孩子对他趋之若鹜。

他带着我一直走到了三楼东边的最后一间教室门口,然后掏出钥匙来开了门。开了灯,才发现里面是一间办公室,偌大的房间里只摆放了四张办公桌和几把椅子,安静而空旷。

“以后我们就在这里看书。”他说,说话时人已经走到了最里面的那张办公桌处,把我的包放在上头,“以后你坐这里。”

我注意到他说的是“我们”,也就是说,他…他也要一起来?

四十

不知道他又从哪里翻出个杯子给我倒了杯热茶,然后自己在我对面的那张办公桌前坐下,头一抬,眉头微皱,“怎么还不坐?”一副自然得就好像我原本就应该坐在那里似的表情。

我很犹豫,我很纠结。

我觉得我这一*股下去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得不可控制,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善于掌控局面的人,更何况,现在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从小就精明得让人心里发毛的明远。

我们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虽然我现在的样子和以前不一样,可是总有很多地方会露出马脚,比如说话的语气和方式,看人时的眼神,特殊的小动作,以及我们那几乎一模一样的字体……他会不会也会觉得不对劲,会不会怀疑,甚至会不会有一天他会发现我的身份……

想到这里我的心就开始有些发憷,喜欢的姑娘原来竟是自己姑姑,这事儿也太狗血了,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那种地步,我觉得就算是个普通人也很容易心理扭曲,更何况还是明远这样心思敏感的。他那会儿真要做点什么坏事,我还真没立场来阻拦他。

我还在抒情地想着呢,教室大门忽然被推开,古恒和一个陌生男孩子忽然出现在门口,两个人原本有说有笑的,忽然瞥见我,声音戛然而止,就跟被人卡住喉咙似的,脸上的表情也是震惊和意外。

他们这一出现不要紧,我反正是被吓到了,一*股就坐了下来。明远却头也不抬,顺势递过来一个笔记本,慢条斯理地道:“里面是我大一时的笔记,上面有重点,你先仔细看看,回头我再给你讲。”

古恒和那个陌生男孩愈加地震惊,嘴都张开了,你拍一下我的头,我踢一下你的脚,两人“嗷嗷”地叫了两声后,这才激动地扑进屋,一把抱住明远的脑袋,大叫道:“明子你太不厚道了,居然连哥们儿都瞒着,是不是人,是不是人!”

明远虽然被他们俩抱着头,可手脚依旧灵活,也不知怎么一扭,就把古恒的胳膊给甩开了,尔后站起身,跟那个男生打成一团。看得出来,那个男孩子的本事不弱,个子高,手脚利索而灵活,攻击的角度极刁钻,两人你来我往,居然不分上下。

在刘晓晓的记忆里,明远似乎拿过全校自由搏击的冠军,这个男孩子能和明远打成这样局面,显然绝非无名之辈。可刘晓晓的记忆中却并没有见过这个人,我就更不晓得他是谁了。

二人打得难舍难分的时候,古恒猫着腰偷偷踱到我身边,笑嘻嘻地小声道:“你是那个刘晓晓吧,嘿嘿,行啊,居然能把明子给套牢了,咱们整个大学,你还是头一份儿呢。”

我尴尬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强板着脸,嘴硬道:“你别瞎说,我跟金明远不是那种关系。”

“行行,你们不是那种关系,”古恒嘿嘿地直笑,朝场上正打得火热的两人看了一眼。我都以为他不会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时候,他忽然又道:“那你们俩啥关系?明子能领着啥关系没有的姑娘来这里?小姑娘,你以前脸皮不是挺厚的吗,怎么忽然变得这么胆小了。不像你啊。”

我索性不跟他说话了。古恒这小子,以前虽然觉得他有些皮,可没觉得这孩子这么讨厌呐。

明远跟那男孩子估计打起兴来了,两人你一拳我一脚的越打越HIGH。他们俩是打得投入,我却是越看越心惊,那一拳一脚全都实实在在的,要换做普通人,挨上一脚只怕要在床上躺半个月,可偏偏那两位跟没事儿人似的,这一连打了十几分钟,两个人都满身大汗,这才一声大笑,同时住了手。

“这位谁呀?”我问古恒。

“你不认识?”古恒的表情就好像是吃到了一只酸葡萄,指着那男孩子几乎不敢置信,“这王榆林呐,在咱们学校还有不认识他的?”

我也深深地震惊了,原来这就是廖倩中意的那个**,我还以为是个文绉绉的讨厌鬼呢,没想到原来也这么男人。虽说还没跟他说话,不过看他打架这么猛,就觉得像是个豪爽豁达的人物,我顿时觉得廖倩悲剧了。

“听说过。”我摸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还以为是个公子哥儿呢,没想到这么本事。哎,我说你不是跟明——不,金明远,你不是跟他关系最好吗,怎么人家拳脚那么厉害,你就这么怂。白长这么高个儿了。”

古恒顿时就郁闷了,举手大声朝明远道:“哎,明子,管好你家属啊,嘴忒损了点儿。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劳动分工,哥哥我主要负责动脑子,动手动脚都是他们这些粗人来干。你小姑娘没见识,不懂别乱说。”

我被他这句家属弄了个大红脸,刚准备反嘴澄清来着,明远忽然把身上的袄子脱了下来,随手朝我一扔,口中道:“热死了,你帮我把衣服挂起来。”

我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生生地被他给打断了。等挂好衣服转过身,他们仨就已经说笑起来,王榆林一直偷偷地看我,挺好奇的样子,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就直接开口问明远,“你还真被这姑娘给打动了?不容易啊。以前白天鹅也追你,怎么不见你动心呢。”

“瞎说什么呢?”明远有些不安地看了我一眼,又抬头朝王榆林道:“你一大男人嘴巴怎么这么多,跟个娘门儿似的。”

王榆林被他骂了也不气,反倒抱着肚子大笑起来,罢了又拍拍古恒的肩膀,一副难兄难弟的表情,“哥们儿,看清楚明子的本质了吧,这兄弟敢情是个情种,见色忘友啊。以后就剩咱们俩相依为命了,苦啊。”

古恒假惺惺地和他抱头而哭,嚎得跟真的似的。

明远被他俩弄得哭笑不得,上前一人给了一脚,大声吼道:“嚎丧呢你们俩,再吵吵把你们从窗户扔出去。人家还得看书准备考试呢,能不能安静会儿。”

王榆林挤眉弄眼地朝他笑,“明子,人家是谁?不会是你吧?”

明远啪地给了他一拳,不过王榆林早有防备,轻轻松松地避了过去,那一拳毫不留情地落在了古恒的肩膀上,痛得他嗷嗷直叫。明远又扑上前捂住他的嘴不准他发声……三个人又闹成了一团。

我在一旁看得真是又好笑又尴尬,这事儿还真是完全不受我控制了。要是这时候我再刻意澄清什么,明远还真有些下不了台。算了,还是回头私底下再跟他说吧。

可王榆林跟古恒俩闹完了也没走,两人各找了个座位坐下,又轻车熟路地从抽屉里找出各种各样的资料和书籍,看这架势,这里原本就是他们仨的基地。不过,为什么会有四张桌子?

我刚一开口,屋里顿时静下来。就连一直嬉皮笑脸的古恒都严肃起来,王榆林的脸上满是痛色,明远则是沉默,过了许久,他才低声朝我道:“这事儿以后我再说给你听,啊。”

其实我这会儿都有些后悔了,早晓得气氛会这么僵我就不问了。一看这几位的表情就晓得这张桌子十有**是有故事的,估计还是个悲剧,我就算真知道了,不也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屋里的温度因为我的一句话给跌到冰点,我觉得特别尴尬,有好几次都想找个借口回宿舍去,可一瞧见大家都装得跟没事人似的,我又觉得,要是我真走了,他们三个可能连装也装不下去,那种感觉也许更糟糕。

于是,我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留在屋里。好在明远给我的小册子很有意思,而我又被几天之后的期中考压得喘不过气来,这会儿正好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我虽然继承了刘晓晓的记忆,但这东西并不是电脑,一个复制粘贴立马就能用的,起码我对着书上各种各样的公式很为难,这跟我念书那会儿学的东西相差的也太大了吧,更何况,还有专业课呢。那什么犯罪心理学,跟我在电视里看的怎么一点也不同?

复习了一晚上,临走的时候明远过来检查我的复习结果,随便问了几个问题后,一旁的古恒和王榆林憋得脸都绿了,以为我不注意捂着肚子使劲儿笑,被明远狠狠瞪了几眼后,这才收敛了些。

倒是我们家明远是个好孩子,完全没有因为我表现差就批评人,而是很认真地教我怎么抓重点,仔仔细细地讲解教材中难以理解的地方——就像我小时候那么认真地给他讲课一样。

我们四人一直到十点半才散了,明远背着包送我回宿舍。回去的路上我总想着要跟他说清楚,可他却一直在说话,等到我们走到宿舍大门口,他这才把包往我怀里一塞,叮嘱道:“明天我过来接你。”

我:“……”

回到宿舍,除了汪小圆笑嘻嘻地看着我,其余的几个同学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我可没心情管这些小女生们怎么想,洗漱完了,躺在床上迅速地进入了梦乡。

四十一

在我准备期中考试的这几天,我和明远的绯闻以光速迅速地在学校里传播开来,现在我去上课,已经能感觉到有人对我指指点点了。不过我也没把它当回事儿,毕竟这不是在演电视,而且现在还是九十年代呢,大家伙儿还不习惯那么明确而坚定地表达情感,所以也没出现什么吃醋挑衅的事儿。

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低估了这件事的影响力,考试前一天,廖妈妈亲自过来了,脸色很不好,把我叫出去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听说你谈恋爱了?”

哎哟,我的亲娘,您老人家的消息也太灵通了吧。不过我十分怀疑传这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我那便宜表姐廖倩。这几天我没少见那姑娘,在王榆林面前老晃荡着,不过见老王的反应,好像对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我不敢对廖妈妈打马虎眼,赶紧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表情,郑重而认真地回道:“您老人家可得明察秋毫,千万别相信谣言。不过您就是被那些谣言蒙蔽了眼睛我也不担心,谁让你们家闺女身正不怕影子斜呢。我行得正、坐得直,不怕人家乱说话……”我正说得慷慨激昂呢,宿舍电话铃响了,汪小圆赶紧去接,一会儿迟疑着回过头来,看着我悄悄指了指话筒。

她这点小动作怎么逃得过廖妈妈的火眼金睛,她的眉毛立刻倒竖起来,锐利的眼神往汪小圆身上一瞟,小圆立马就招了,“…是…那个…金明远……”

这姑娘,立场这么不坚定,这要放抗日战争时期,得多让人*心呐。

廖妈妈一脸冷峻地走过去,朝汪小圆伸手。小圆立刻乖乖地把话筒双手奉上,我的心都快揪起来了。

“喂——”廖妈妈冷冷地对着话筒道:“我是晓晓的妈妈。”

电话那头的明远不知说了什么,廖妈妈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凉凉地瞥了我一眼后侧过脸去,将所有的表情都藏了起来。我不敢凑过去看,只竖起耳朵想听听明远到底说了什么,但宿舍的电话音量实在太小,我听得耳朵都发麻了,也就听到廖妈妈时不时发出的低语,一会儿“嗯”一声,一会儿又淡淡地笑笑,态度好像温和了许多。

我心里头对明远更加好奇了。

这个电话足足说了有二十分钟,汪小圆受不住屋里的怪异气氛早溜了,就剩下我心里头痒痒的,就跟有只猫爪子在一个劲儿地挠似的。到最后廖妈妈终于挂了电话,我还准备再继续聆听她的教诲的,结果她只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轻飘飘地说了句“你自己心里要有数”,然后就走了。

天晓得她怎么忽然这么开明,到底明远跟她灌了什么**药?怀着这种好奇,我今儿还不到七点,就主动去了322教室,准备等明远过来好好问清楚。

不过今儿倒是奇怪,平时都是他去宿舍门口接我,今天我提前来了这里,却不见他的人影。不仅是他,就连古恒和王榆林也不在。我在教室里背了一会儿书,又做了几页题目,折腾得脑袋都大了,就起身在教室里走走。

我早说过这间教室很大,里头只放了四张办公桌和几把椅子,还有些零散的扫把和一块可移动的黑板靠着西边墙放着,上头都积了灰,显然有阵子没人管过了。我正好做得久了,浑身酸痛,索性就把教室里打扫一番,也算是这些天来报答明远帮我补习了。

说干就干,我卷起袖子,*起扫把迅速地把教室里零星的一些垃圾清理走,尔后又从门口找到了一块抹布,去厕所洗手池洗过了,把几张办公桌擦得干干净净。然后还不过瘾,又想着那种黑板也染了灰,索性也一道儿弄干净了。

黑板是双面的,擦完了正面,我把抹布扔一边儿去,费尽了力气把它的反面给翻过来。好不容易给它翻了个身,刚想动抹布,忽然瞧见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字和照片,一时愣住。

这是一张典型的关联图,警察局里常见的那种,几张照片几条线把原本毫无关系的人全都串了起来。而面前这张黑板上,正当中的不是别人,赫然就是我和古艳红。

其实我早就猜到,这些年明远肯定在追查这件事,要不然,他也不会放弃学医,转而和古恒一起来了公安大学。我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如此真实而直接地面对这一点,就像现在这样,对着黑板上笑得傻兮兮的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

门外似乎有脚步声传来,我手忙脚乱地赶紧把黑板复原,又捡起抹布,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擦桌子。心里头却十分地不安,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明远,我应该怎么跟他说?这毕竟不仅仅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除了我之外,还有古艳红——我已经从得知了她的死讯,就在我被汽车撞飞的第二天下午,她的尸体在城外的小长河里被发现。

“咦——”门口有人发出狐疑的声音,尔后门被推开,王榆林一脸诧异地进了屋,瞧见我,先是意外,尔后笑道:“是你呀,刘晓晓,你居然会主动来这里,真是少见。明远说你可能还在宿舍,刚刚在楼下准备给你电话呢。”

我强笑着道:“宿舍里人多,还是这里安静。明天就考试了,临时抱佛脚还是挺有用的。”我有些意外他们今天来得这么迟,平时都是七点左右到,今儿却好像约好了似的,一直不见人影。这会儿可不像二十一世纪,手机还是个稀罕玩意儿,连王榆林这样的**都还没配上,更何况我们了。

“今天学校里有事儿,所以来晚了。”不能不说王榆林是个很善于观察的人,他就看了我一眼,立刻猜到了我的想法,解释道:“你猜猜看今儿到底是什么事,能让明子都顾不上去接你了?”他说话时眼睛都亮了,整张脸上有异样的神采。看来,这件事儿不仅对明远重要,对他来说也同样意义非凡。

最近都忙着准备考试了,学校里发生什么事儿我还真不清楚。不过连王榆林都这么上心,那就只有——我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猜到了原因。这几个晚上老听宿舍里的几个姑娘们议论,说什么省刑侦大队的潘一要来学校挑人,我当时还认定了她们听信谣言,这么看来,莫非是真事?

这个叫做潘一的大队长连我都听过他的名号,据说是个神探,破案率百分之百,简直就是警界的神话。他们刑侦大队个个都是精英,没在警界摸爬滚打数年绝对进不去,我还没听说过谁从学校一毕业直接进刑侦大队的呢。

难怪大家都跟打了鸡血似的这么激动,要真被潘一给挑中了,这就算他的亲传弟子了吧,进了刑侦大队,这起点可不是要比别人高几个台阶。要是我也有点儿本事,我保管跑得比他们还快呢。

我忽然想起来,好像章老头先前也跟我提过这事儿,说明远就是这回被潘一给挑中了,进了刑侦大队之后没多久,就把我那件案子给破了。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他没有选择法律途径,而是亲自动手报仇,所以才有了后来的惨案。

难道事情还会照着过去的历史重演一遍?我的心跳得厉害,头也痛,一会儿连气也喘不上了。刘晓晓的身体太差,我这么点儿情绪波动,这身体立刻就承受不住了。

“刘晓晓你没事儿吧?”许是我的脸色太难看,王榆林吓得立刻冲过来扶住我,小心翼翼地把我搀扶到椅子上坐下,又倒了杯热茶递给我,柔声道:“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去看医生?不然我还是去叫明子过来吧。”

他起身欲走,我赶紧叫住他,“等等——”

王榆林转过身看着我,一脸关切,“你脸色很难看,还是——”

“王榆林,”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呼气,心跳总算平复了些,尔后才开口问:“那个潘一,他挑中了谁?”

王榆林一脸古怪地看着我,尔后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和明子,我们俩当中选一个。”我知道最后的结果,可我却宁愿潘一挑中的是他,虽然这样对明远似乎不公平,可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组织他。

“你觉得我和明子谁会胜出?”王榆林笑着问我,眼神却是认真的。

我不说话,王榆林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大家都觉得明子比我强,不过我觉得,他并不适合做警察。”

我很讶异他会这么想,因为身边几乎每一个人都说明远是我们学校这么多年以来最优秀的学生,说他不适合做警察的,王榆林是第一个。他的观察力真是敏锐。

“怎么说?”我问。

王榆林微微皱眉,摇头,苦笑,“你竟然没有生气,我以为你听到我说这话会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好奇。”我话一说完,脸都黑了,赶紧道:“我干嘛不高兴啊,他是不是适合做警察,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说这话,好像我跟明远真是一对儿似的,真别扭。

王榆林笑起来,一边挥手一边道:“行行,我不说你们了。我就是…我就是觉得,明子他…他的是非观念太强,不是黑,就是白,这样以后面对现实,会有些激进。”

对,激进……

明远从来就不是个坏人,他只是激进。他的眼睛里容不下沙子,他的世界里容不下灰色。

“你知道,警察——”王榆林顿了顿,有些迟疑,好像在考虑着用什么词,“警察…并不是永远都代表着正义,警察紧紧只是在维持法律而已。而这个世界上,常常有更多的法律无法惩戒的罪恶,有时候,为了所谓的法律,甚至还不得不维护那些人。而明子,他的是非观念太强,他做不到……”

他不仅做不到,还有可能会做出更加激进的事。他甚至还会觉得自己维护了正义,而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在这个法制的国度,不需要以武犯禁的侠者。

我想那句话说的真有道理,最了解你的人,常常是你的敌人。王榆林是明远最大的竞争对手,却也是最了解他的人。

我多么希望那个潘一也能看清这一点。

四十二

我们说了一会儿话,就听到走廊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我们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尔后门开,明远有些急躁的脸出现在门后,看清屋里的人,他似乎吁了一口气,朝我们摇摇头,道:“我打电话去你宿舍,她们说你不在,我还以为……”他话说到此处时声音忽然一顿,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

我想我也许是眼花了,那一瞬间似乎敏感地察觉到他眸中那一闪而过的惊恐。我所认识的明远不是这样的,他从五岁起就已经坚强而勇敢了,那么多年来,我从未在他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情绪。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他问,并不等我回答,又继续道:“明天就要考试了吧,复习得怎么样?”

我立刻就蔫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正发愁呢。英语什么的就算了,好歹还有点基础,什么毛概马哲的也能勉强背一背,可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刑侦专业还要学数学?为什么还要期中考试?为什么……

这东西可不是随便背书就能过的。

“晚上我再给你补习。”他说,经过时伸手在我的头上拍了拍,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兴许还能猜中不少题。”

我又有些不信。王榆林在一旁帮腔,“晓晓你可得好好讨好明子,他猜题的本事杠杠的,当初挽救了我们班多少险些失足的少男啊。”

讨好?怎么讨好?难道要上前挽着他的胳膊一边甩一边撒娇,“求求你了——”。光是想一想我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更不用开口说。要我对着从小带到大的孩子撒娇,这话怎么说得出口。

明远笑眯眯地看着我,好像等着我说话,可等了好半天,见我终于一声不吭,有些失落地敛去了脸上的笑容,别过脸朝王榆林道:“林子,帮忙去看看一楼有开水没?”

王榆林一愣,“一楼什么时候有——”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地笑道:“没错没错,我想起来了。那个传达室好像有开水。这就下去,下去……”他朝我神神秘秘地眨了眨眼,笑呵呵地拎着热水瓶出去了。

屋里就只剩下我和明远两个,气氛似乎有些怪,明远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搬了椅子直接在我身边坐下,一弯腰,大半个身子都快要靠到我身上,一时间,仿佛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所笼罩,让我简直呼吸不畅。

他面色如常地翻了翻我的作业本,又把微积分的书拿起来看了两眼,随即拿起我的笔,飞快地在书上画记起来,一边画记还一边念念有词地跟我解释。可我这会儿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所有的注意力全在他的身上,温暖的身体,热的气息,低沉而有蛊惑力的嗓音,这个孩子什么时候已经这么大了。

他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终于发现了我的心不在焉,于是抬头看。瞳仁漆黑,眼眸深邃,那眸光中仿佛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人无法控制自己。我挪不开眼,转不开身,只能怔怔地看着他,一动也不动。

屋里安静得只听见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还有我的“噗噗”的心跳,一声又一声,撞得我难受。

我觉得,好像有些东西不在我的控制范围之类了,却又说不上是什么。他的脸近在咫尺,眼睛那么亮,呼吸的热气缓缓喷在我的脸颊处,热得发烫……

胸口忽然涌起一股恶意,我“唔——”地一声捂住嘴,猛地跳起身,快步朝门外冲去。刚跑到外头的垃圾桶,一阵酸意已经涌了上来,顿时吐得一塌糊涂。

“…晓晓,”明远从后面追出来,担心地叫我的名字,“你这是怎么了?”说话时手已探上了我的额头。

“没有发烧,是不是吃错东西了?”他喃喃的道,不清楚到底是在和我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我没有办法回答他,胸口憋得难受,喉咙里全是难闻的酸味,又恶心又痛苦。我早就知道刘晓晓的身体不好,可没想到会这么差,整天精神不济也就算了,这还三天两头地来这么一出,还让人活不活了?

这个时候,我无比地想念前些年的时光,十三年来我一点小毛病都没有,要不是那场该死的谋杀,我也还能用魂魄再重塑一个身体——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那样的话,我也没有必要再回来一次了……

“我送你去医院。”明远不知从哪里找出块手帕,细心地擦了擦我嘴角的污渍,罢了一伸手,忽然拦腰将我抱了起来,吓得我“啊——”地叫出声来。

“别怕,”他柔声道,手臂微微用力地将我托得更高,“一会儿就到。”

下楼时正要瞧见王榆林拎着热水瓶慢悠悠地在一楼逛荡,瞧见我们微微愕然,快步冲上前来想搭一把手,明远却侧身让开,低声道:“你先去医务室,看看老李在不在。”

王榆林没说话,点点头立刻就转身走了。

我反正是没有力气说话,这会儿也只能任由他施为。别说他要送我去医院,就算是要送我去火葬场,我也没法子反抗。脑袋沉沉的,浑身上下提不起一丝力气,连手指头都不愿意动,脑子里也是一团浆糊,只下意识地觉得他的怀抱很温暖,温暖得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醒来的时候似乎已经是半夜,屋里没有开灯,只从走廊里照进黄色的光亮。借着淡淡的光,我认出这里是医务室。小小的房间里只有两张床,床头摆放着两个破旧的矮柜。我的胃里似乎已经没那么难受了,只是头还是有些痛,身上软绵绵的,正打着点滴的右手臂冰冰凉,手却在另一个人的怀里,吸取着淡淡的温暖。

我才稍稍一动,立刻就惊醒了身边的人。明远轻轻拍拍我的手,黑暗中有低而温柔的声音传来,“醒了?”

我应了一声。

“还难受吗?”他又问,说话时伸手开了墙上的壁灯,橙黄色的光让小小的医务室立刻温暖起来,而他的五官也在这明亮的灯光中渐渐清晰。浓烈的眉眼,挺直的鼻梁,还有棱角分明的唇,明明还只是二十出头的男孩,却有着同龄人所没有的成熟。

“手冰,”他问,“是不是冷?我让古恒再抱床被子过来。”说话时他就要起身,我手里微微用力,他又立刻坐下来,关切地问,“怎么了?”

我没力气说话,就摇头。他拍拍我的手,朝门口看了一眼,无奈地点头,道:“我不走就是。”

“……”我才不是不让他走呢,这人怎么这么自作多情。

醒了一会儿又撑不住了,眼睛一闭上,再睁开时外头天已经大亮。

屋里就剩我一个,明远也许是上课去了?我想。心里忽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生病的人总是比较脆弱,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无缘地都会不开心。我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刚准备下床,一转身瞧见床头柜上的大保温杯。

费力地抱起保温杯,拧开,里头是热腾腾的蛋花粥,淡淡的粥香扑入我的鼻息,我的肚子顿时发出“咕咕”的声音。

想吃,可是——

门口忽然一暗,抬头看,明远拎着一个大塑料袋子进来了,瞧见我,脸上满是笑意,“醒来了?还难受吗?”说话时把袋子放在旁边的床上,一件一件地往外拿东西,牙刷、毛巾……那颜色和图案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他居然去我宿舍了?

“我让汪小圆把你东西送下来的。”他解释道:“今天考试,我刚刚去给你请假了。你们辅导员说没关系,反正不是期末考,也不用补考,就是恐怕年底没法评奖学金了。”

准备了这么久,最后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告一段落。我在庆幸着可以逃过一劫的同时,心里头居然还有点小遗憾。人可真是奇怪!

他扶着我去了走廊尽头的水房洗漱,回来后一起吃早餐。

吃饭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一个严重问题,“不是说…那个潘一挑中了你,要你去刑侦大队实习?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明远笑笑,“没事儿,他们也不差这一两天。”

他说得轻松,可我昨天刚问过王榆林,很清楚现在的情况,他们两个竞争对手势均力敌,明远今儿这一手,还不等于说主动放弃吗。

虽然我昨天还想着要他永远不去查那件案子才好,可到了这会儿,却又忍不住有些难受。我不知道自己的到来会给他带来什么改变,也许我就是那故事当中的蝴蝶,扇一扇翅膀,许多人的人生都会变得不同。

可是,到底是变好,还是变坏,却无法预测。这让我更加地不安。

明远见我在发呆,忽然伸手在我的额头上点了一下。我猛地抬头看他,就瞧见他一脸得意地笑,像个调皮的小孩子。

“汪小圆说中午过来看你,”他忽然想起什么,脸上忽然有些凝重,迟疑了一下,才小声道:“我刚刚给你妈妈打电话了。”

我的老天爷,廖妈妈这要是晓得我又病了,这还不得把我押回家去呀,说不定还要*着我休学呢。

“你——”我又急又气,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明远好脾气地笑,轻拍我的脑袋,安慰道:“没事儿,我说你吃坏了肚子,打了点滴好得差不多了。廖妈妈说晚上再过来看你。”

廖妈妈什么时候对我这么放心了?真不晓得明远到底跟她说了些啥。

既然廖妈妈这一关过了,我心里的大石头也就放了下来,安安心心地回到病床上休息。中午时分,汪小圆果然来了,同行的居然还有宿舍里的其余几位,这让我既意外又感动。虽然平时和大家处得不算好,可关键时刻,她们还是关心我的。

晚上廖妈妈过来的时候,我基本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廖妈妈见状,终于放下心来,但还是逮着我教育了老半天,直到后来护士给我打针了,她这才罢手。

四十三

晚上王榆林和古恒也一道儿来了,一进门就打趣明远,话里话外都是调侃我们的意思。我听得脸上发烧,好几次想开口澄清,结果明远却摆出一副任由他们取笑的样子,还笑着道:“你们别得意,以后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的。”

这…算是正式承认了我们俩的“情侣”关系?

我觉得有些窘迫,心里头一半是怪异,一半是不知所措。这些天来我一直下意识地回避这个问题,有时候大家开玩笑地说起,只要明远不在,我也会笑着澄清,可到目前来看,似乎收效甚微。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当着古恒和王榆林的面承认这件事。回头再想一想这些天来事情的发展,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点点地落入了他的陷阱中。等到周围所有的人都认为我们俩是一对的时候,就连我自己也没有办法反驳了……

我坐在床上,脸色可能有些不好看。王榆林和古恒见状,偷偷地打量明远,他却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自在神情。王榆林和古恒二人说了几句话后,就告辞着要离开,等到要走的时候,王榆林忽然开口,“明子,你出来下,我有话跟你说。”

明远应了一声,把削好皮的苹果递给我,柔声道:“你先吃点苹果,我去去就来。”不过是出去几分钟,又何必要特意跟我交代行程。我被他这刻意的举动弄得更加不自在,接了苹果,半句话也没说就躺下了。

他们三个人出去后带上了门,依稀听到有说话的声音,只是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

我在床上躺了两分钟,忽然觉得内急,便起身穿了拖鞋准备去洗手间,才走到门口,隐隐约约听到王榆林忽然提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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