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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手段还这么高明?

厨房的餐桌上还摆着红酒杯和烛台,这么浪漫……

“嗯?”许是等了半天不见我回答,他缓缓转过身来,明亮的眼眸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我。厨房橘色的灯光在他的脸上投下阴影,更显得他剑眉星目,俊朗*人。

这么英俊的男人,这样浪漫的晚餐,这般温柔的心思……如果他不是明远,那该有多好。

四十八

开饭前明远先去了趟楼上,一会儿下来的时候已经换了身衣服,雪白的衬衫、裁剪合身的深色西服,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乱,仿佛一瞬间成熟了许多,由一个青涩少年变成了风度翩翩的绅士。

他缓缓朝我走过来,为我拉开椅子,礼貌地请我入座。

屋里开了音乐,不知名的歌手在低吟浅唱,优美的旋律如水一般流泻在这屋里的每一个角落。暖气开得很足,厨房里烧开的水在汩汩作响,餐桌上的牛排在灯光下有诱人的光泽。明远把厨房备好的烛台拿过来,一支一支地点上,小心翼翼地摆放在餐桌上。

灭了灯,屋里忽然暗下来,烛光氤氲出温暖的光环,烛影摇曳间,他的面孔忽明忽暗,眼睛却亮得惊人。在这样美好的夜晚,音乐在耳畔、红酒在杯中、美食在唇边,还有英俊而深情的男人默默地注视着,我想,只要是女人,谁也没有办法不沉醉其中……

他不知什么时候学的厨艺,牛排煎得嫩滑爽口,搭配着醇厚的红酒,每一口都是至尊的享受。我们话说得很少,更多的时候只是相互注视,你看我,我看你,然后相视而笑。

明远那两份牛排分量都实在,吃到最后俩人都有些撑得慌,等收拾完了餐具还是有些消化不良。

“要不,我们消化消化……”明远试探地问,尔后,缓缓地朝我伸出手来。

我一愣,还未反应过来是什么事,手已经被他温暖的手掌包围。

“You held my hand and then you slipped away,And I may never see your face again……”

音箱里传来忧伤而美丽的旋律,我们俩就在这寂静的夜晚相拥而舞。他的手扶着我的腰,温暖的气息就在我的耳畔,柔软的脸颊偶尔会触碰到我的脸,只一瞬间又迅速地离开,似试探,又似无意……

一曲终了,屋里寂静无声。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也看着我,目光专注而深情,眼神明亮又清澈。有些事本就不需要说明,就如同现在,无声胜有声。

他缓缓凑近,热烫的气息简直要灼伤我的脸。如蜻蜓点水一般在我的左脸轻轻一*,羽翼划过的触感,温柔得让人想哭……

“晚安”他说。

我看着他,过了许久,也道:“晚安”。

那天晚上我在我的房间睡。屋里的东西还一如从前,窗台上是我喜欢的那盆绿萝,几年不见,已经疯长得蔓延了整整一个窗台。书桌上的那面镜子还是那一年刘江从香港带回来的。就连床单被套都是以前的样子,彩虹一般绚丽的花色——我总是喜欢热烈而温暖的图案。

一夜好梦。

第二天回到学校,自然免不了被室友们一番拷问。不过我怎么会被这几个丫头片子给吓到,糊弄了几句就搪塞过去了,气得她们牙痒痒。不过她们也没那个胆子去问明远。

元旦过后马上就是期末考试,大家伙儿立刻收了心,再爱玩的也都乖乖地收敛了,老老实实地去上自习准备考试。我自然也不例外,别的功课也就算了,可那数学简直是要我的命。上回因病逃过了一劫,这回是怎么也躲不过了。要真考砸了,刘爸爸答应送我去实习的事儿只怕也要黄。

于是,我也每天晚上抱着数学书头悬梁锥刺股地奋斗了好几天,终于把期末考试给拿下了。

因是临近新年,最怕这当口生什么事儿,公安局特别忙,上上下下都脚不沾地。举个例子,上至刘爸爸,下到明远王榆林这样跑腿儿实习的,能一连好些天见不着面。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明远一直不知道我要去公安厅实习的事儿,我也想尽量瞒着。

结果没想到的是,我上班第二天就遇到他了。

我去档案室实习的事谁也没告诉,虽然当初跟王榆林提过一回,不过他八成也没当真,要不,也不至于这么久都不问一声。

上班的头一天,廖妈妈比我还激动,天没亮就起来了,忙活了一早上做了一大桌丰盛的早餐,看得刘爸爸眉毛一抽一抽的。临走的时候还拉着我的手一再叮嘱,让我累了就去刘爸爸办公室里休息,困了就去打个盹儿。

刘爸爸都有些不耐烦了,教育她道:“敢情晓晓不是我闺女,我还能不仔细看着她。再说了,那档案室的活儿也不多,又不用跟着出外勤,暖气也烧得足,比她们学校里头还舒服。能出什么事儿?”

廖妈妈这才放手让我上车。

到了公安厅,刘爸爸亲自送我去档案室。才到门口,就有个戴眼镜儿的中年妇女热情迎了出来,满面笑容地上前握了握我的手,客气地笑道:“这就是刘厅长千金吧,果然是虎父无犬女。”

我当然知道她在说客气话,呵呵地笑了两声,也客气地道:“以后就麻烦阿姨了。”

据王榆林所说,当初曾玉婷在省厅实习的时候一直留意查案,案发前一天还曾提起过略有眉目,只是没想到对手会那么快就发现她,而且还下了杀手。照他这么说,那么那个人,或者是那一伙儿人肯定在省厅里有耳目,否则,消息怎么会那么灵通。

档案室虽然不起眼,但却至关重要,说不准那方真派了人在这里盯着。我要真露了什么蛛丝马迹,怕是真有危险。

所以,等刘爸爸一走,我就一个劲儿地跟那个姓董的科长抱怨,说自己明明先去刑侦队见习,却被刘爸爸塞进了档案室,特别郁闷不甘心云云,还引得董科长一个劲儿地安慰我。

档案室是整个省厅的清水衙门,总共也没几个人,且大多是没有什么作战能力的女人。这会儿就算是省里也还没配上全电脑系统,一个档案室才三台电脑,主要承担对进出的人员证件扫描检查工作。不过这会儿全省都喊着要推进计算机化,省厅这边也不闲着,尤其是档案室这边,大批的资料要输进电脑里,一堆人忙得焦头烂额。

我因为是关系户,所以大家对我很客气,基本上不招呼我干活儿,说白了就是把我给晾着。我倒也不介意,毕竟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查资料,要真的整天被人使唤来使唤去的,我还没功夫查案了。

档案室除了我这个实习生外,还有两个新分进来的大学生,整天对着电脑输资料,忙得昏天黑地,见我游手好闲地在一旁看热闹,眼睛都快滴血了。我也就顺势推舟地跟董科长说要去帮忙。

董科长估计一直没想到要怎么安排我,这会儿见我主动提出帮忙,立刻就应了,一边吩咐那两个大学生好好教我,一边又小心地叮嘱我千万不要太辛苦。

就这样,我顺利地混入了档案室的队伍。

为了谨慎起见,我没有急吼吼地立刻去查那件案子,而是主动从新进大学生小于那里接下了94年的所有资料。小于不疑有他,一听说我愿意帮忙,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往我怀里塞,立刻就把几大摞材料给我送过来了。

我在档案室的小办公室里小心翼翼地翻看94年的所有档案。1994年六月七日,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天。

1994年…六月…七日…

我很快找到了我想要的档案袋,当我接触到袋子的时候,我的心陡然漏了一拍。双手微微颤抖,打开袋口的时候好几次险些撕破了封口。

六月七日…车祸…

明远当初报过案,可最后却还是以车祸结案。我仔细翻看档案袋里的资料,东西很少,除了一张验尸报告,就只有几份目击者的口供,还有肇事者的资料。

我仔细看了一边,目击者口供都大同小异,描述的是我当时被撞时的细节,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帮助。至于那个肇事司机,是个秃头的中年男人,名叫徐进忠,小学文化,出事前喝过酒。警方最后的结论是酒后驾驶导致的事故,司机被判了四年有期徒刑。

从表面看起来似乎毫无可疑之处,但我很清楚地明白这只是表象——事发时我抱着的那些材料早已不见踪影。明远也正是因此才产生的怀疑——那天我出巷子的时候与隔壁老教授夫妇擦肩而过,他们想必也看到了我抱着的那个大盒子。

之后我又找到了古艳红的资料,也如同我的档案袋一般干净,就好像她真是不慎溺死的。

古艳红到底做了什么才引来杀身之祸?我左思右想,只想到了两种可能,一就是她查的案子可能牵涉到什么秘密,第二,则是她那位神秘的情人。

我几乎可以确定她有一个情人,女人在这方面直觉都特别准。只不过,那个男人似乎并没有古艳红所想的那样好。如果他真爱她,怎么会一直偷偷摸摸地不见光?古艳红的生活简单,认识的人也不多,如果不是因为她手里的案子有牵扯,我想,她唯一可能惹到的麻烦,就是那个神秘情人了。

古艳红的资料并不难找,我很快就从档案室把她的资料调了出来,神不知鬼不觉,也没有任何人怀疑。

她当时查的是个抢劫案,并不复杂,之后没多久案子就破了,罪犯也早被关进了监狱。反正我是看不出有任何异样。但也许王榆林能找出些线索来。

想了想,我偷偷地把她的资料复印了一份给带了出来。

当天晚上,我费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把当年案发前古艳红让我画的男人画像复制了出来,准备等到周末去找王榆林。

结果,第二天,我就被明远给撞上了。

这天上午,在资料室值班的小于忽然拉肚子,十分钟内跑了三趟,回来腿都软了。我见他那软趴趴的样子也挺同情的,一时心软,就让他回去休息,让我给他顶一天班。小于对我感激涕零地拜了又拜,然后我就接替他坐在在资料室的门口。

其实资料室的活儿挺轻省的,对着个电脑啥事儿也不用想,有人进来查资料,就让对方出示证件,对着刷卡机刷一刷,这就完事儿了。

一般情况下,来这里的都是省厅的正式工,也就是说像明远那样的实习生是没有资格独自进来查资料的,所以我根本就没提防他。结果才坐下没半个小时,就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我面前道:“你好,潘队让我过来找个资料。”

我一抬头,正对上明远的黑眼睛。两个人同时叫出声来。

“刘晓晓!”明远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手一撑,竟然跃过这一米多高的桌子径直跳了进来,一把拽住我的手,怒道:“刘晓晓,谁让你上这儿来了!你怎么这么不记性,难道还想再死一次?”

四十九

他的话如当头一棒,砸得我脑袋里一片空白,一时间只觉得四周一片死寂。资料室里暖气片发出嗡嗡的声响,走廊上还偶尔有人经过时发出轻巧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由近而远……

门口有人说话的声响,我猛地警醒过来,守住心神,捂着胸口坐下,绝不多看他一眼。他似乎也被自己刚才那句话给吓到了,一时沉默不语。屋里的气氛凝固起来,怪异而诡谲,生生地憋得人喘不上气。

“咦?”董科长从外头进来,瞧见我们俩微微惊讶,眯起眼睛盯着明远看了几眼,脸上顿时显出警戒的神色,喝问道:“你哪个部门的?怎么以前没见过。”

明远面色如常地转过身,朝董科长客套地笑,“你好,我是刑侦大队实习生,潘队让我过来拿点资料。没想到正好遇到校友,就进来说两句话。”

董科长对鼎鼎大名的潘一不能不卖面子,脸上顿时缓和下来,换上了一副客气又和蔼的表情,“是潘队的人啊。早听说潘队这次从公安大学招了两个学生进来,原来就是你。不错不错,小伙子很有前途。”他又朝我笑笑,很关切的样子,就像我的长辈一般,温和地招呼道:“你们年轻人慢慢聊,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了。”

“您慢走。”明远朝他点头,礼貌得无懈可击。

我却没他那么大本事,能在这几秒钟之内马上换一张脸,只朝董科长点了点头,笑容却是怎么也挤不出来。

屋里很快就剩下我们两个,气氛顿时又尴尬起来。我咬咬唇,想要说什么,可却不知从何说起。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已经认出了我?可这绝不可能啊,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就算我跟人说真话,人家指不定也以为我在说笑,他怎么能猜到这些。

“我……”我张张嘴,想先发制人地质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却被他的话打断,“这里人多,晚上我们再说。”他说,然后把手里的单子递给我,脸上是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神色,“请帮我找一下这几份资料。”

临走时,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压低了嗓门道:“下班后我在外面等你。”

于是,我整整一天都过得心神不宁。

刘爸爸晚上有会不能和我一起回去,我倒是正省了跟他解释的功夫,可心里头也愈加地忐忑,下班时,也是拖了又拖,等到科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才穿上袄子背着包出来。

还未出大门,就瞧见明远靠在门口的大石狮子上发呆,眼睛却是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门口。所以我才刚走到门口,他就直起了身,一步一步地朝我走过来。

“我们回去说。”他面色如常地接过我手里的包,牵了我的手,就好像上午那句话并非出自他的口中。

一路上我的心都乱糟糟的,脑子里如同一团浆糊,一点条理也没有。明明下午的时候还想过要如何应对来着——哦,对了,死不承认。即便他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了些许线索产生了怀疑,可只要我打死不承认,他又能耐我何。毕竟,这种事情可没有证据可言。刘爸爸和廖妈妈都没说什么呢。

想到这一点,我的心终于渐渐安定下来,脑子里也总算有了些许清明。

的士照例在巷子口就停了,我们俩慢慢走进去。天色尚早,巷子里偶尔会有一两个行人,还会有熟悉的面孔停下来跟明远打招呼,探究的目光一直留在我的脸上不走。甚至还有以前的邻居熟络地跟明远开着玩笑,“哟,明远交女朋友了。”

明远一律点头笑,握着我的手紧紧的,温暖而干燥。

开门进了屋,我们俩一人找了个沙发坐了,都不作声。过了许久,还是他打破了沉默,“明儿你就别来了,危险。王榆林那混账小子……”他恨恨地咒骂了一声,看起来是真的恼了。

但我并没有说话。眼下形势未明,我多说一句话便是错。倒不如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我也好看一步走一步。

见我许久没说话,明远脸上只是一片无奈的苦笑,端起茶几的茶杯喝了一大口水,润了润嗓子继续道:“你都混进档案室了,想必王榆林早就跟你交了底。这件事牵扯得太大,以前的曾师姐,那么聪明机警的一个人,最后还不是……”

他叹了口气,声音里有无限的悲悯和自责,尔后又朝我看过来,目光中全是啼笑皆非的无奈,“你又一向是个毛毛躁躁的性子,自以为聪明小心,其实喜怒都写在脸上,怎么瞒得过那些人。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你——”他的眼睛里忽然蒙上了一层雾气,犹如三月江南的清晨,“你还想让我再痛苦一次吗?”

我心里一颤,险些就要开口,才一张嘴,又赶紧掐了自己一把,好歹忍住了。一刹那间,心里头转了不知多少个弯,过了十几秒才缓缓道:“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是为了查案子才去的档案室。”别的话却是不肯多说一句。

明远专注看着我,忽然发笑,那声音听得我心里头愈加地虚。他笑了半分钟才终于停下来,眸中竟有星光点点,忧伤如水般朝我涌来。“到了现在,你还是不肯认我吗?”他看着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一字一字地唤我的名字,“钟慧慧!”

轰——地一下,我险些被他这句话给震得从沙发上跌下来。

虽说早猜测着他是不是已经认出了我,甚至还想到了应对之策,可当他真正叫出我的名字的时候,我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那一重又一重如擂鼓鸣钟,一颗心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跳出来。

“你…说什么?”我梦游一般地说了几个字,过了好几分钟,才回过神来,低下头矢口否认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他却不急着回答,一点点地凑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缓缓地蹲下,幽深的双眸里满满承载着思念的情意,“钟慧慧,”他叫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哽咽,低沉得好似随时都要发不出声,“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明明身在咫尺你却要视我为路人。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觉得你换了个身体我就认不出你来了?你一走四年,这些年我踏遍了北京的每一寸土地,你说过的那些地方,老家的巷子,你念过的大学……你怎么会以为,我会等到四年之后才会去那里找你……”

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所有狡辩的话,所有事先想到的对策,在他说出这些话之后通通都变成了笑话。

是的,我早该想到的,他为什么会忽然在我面前提起要去北京的事,为什么那么轻易就被我劝了回去,从他十岁起,我就已经骗不了他了。原来那么久以前,那么久以前他就已经识破了我……

“我…我只是……”我脑袋里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到任何可以解释的借口。且不说我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北京,还编造出一大堆金家的往事,明远去过北京,那定然也能发现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巷子里的家是假的,大学里也从来没有钟慧慧这号人,他怎么还会不起疑心。只要用心,他很快能查到更多的事,包括当初我初到陈家庄的种种……我要如何像他解释自己的到来?又要如何像他解释所有的一切?

“为什么…不肯认我?”他握着我的手,握得那么紧,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所有的感情全都投入在这一双手上,抬起头,他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如洪水泄堤,一发不可收拾,“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已经记不得上一次见他哭是什么时候了,明远,他一直都是聪明而坚强的,从来不会被任何困难打倒,连眼眶都不见红一下,更不用说掉眼泪。可是现在,他却蹲在我的面前哭得像个小孩子,那么伤心难过。

“我…一直想你…”他缓缓地把头靠在我的腿上,平和而小声地道:“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丢下我一个人,我真恨不得当时跟着你一起走了。可是,不行,我还得为你报仇,我要找出那些害你的人,一个一个地将他们杀死,然后再去找你……”

我的心剧烈地跳起来,浑身都在发抖,他…原来害得他变成杀人凶手的…却是我。

“明远!”我大声地想要打断他,可他却好像没有听到似的,继续说道:“可是,我心里总还是抱着一丝飘渺的希望,希望有一天,你能像很多年前一样,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是天上的神仙,肯定不会就这么死了的,对不对。所以我慢慢地等,慢慢地等,每次我遇到有人和你有一丝半点的相似,我就忍不住去试探她。就这么试探了不知多少次,我竟然…终于等到了你……”

这一刻,我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眼泪一落,所有的伤感都如潮水一般倾泻,“我…”我抱着他嚎啕大哭,把这么久以来所有的情绪全都发泄在痛哭和眼泪当中。

过去的十四年里,他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们一起生活,一同欢笑,彼此都是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我如何会不关心他?这样的感情又怎么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

“我…好想你…”他红着眼睛正色看我,所有的依赖都在这一瞬间悉数散去,留下的全是严肃和认真,“钟慧慧,我爱你,你别说话——”

我刚想开口马上又被他打断,他脸上是那么肃穆,那么虔诚,一字一字地朝我道:“我以前不知道,直到你走后,我才真正了解自己的心情。我不是你侄子,也不要做你弟弟,我爱你!这么多年来我每天晚上做梦都会梦到你,我对自己的感情很确定。不是依赖,也不是亲情,而是爱。我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爱上你,我只知道这份感情已经快要压得我喘不过气。我知道你心里有隔阂,我也知道这些天来你一直对此很抗拒,可是如果我今天再不说,我会疯掉。”

屋里一片寂静,窗外有冬风呼呼地刮过,一阵又一阵,偶尔还会有没有关好的窗户撞得哐哐作响。

橙色的灯光照得屋里亮堂堂的,可我却看不清面前他的面目。明明是这样熟悉的眉眼和轮廓,为什么我会觉得手足无措。

不是这样的,这跟我事先所设想的完全不同。

他不是应该狠狠质问我到底从哪里来吗?是妖还是仙?

“慧慧,”他柔声唤我的名字,依旧紧握着我的手,缓缓地站起身,靠着我坐下。脸上明显地写着不安和忐忑,甚至他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这个时候,紧张的人并不止我一个。

“我……”我舔了舔嘴唇想说话,直觉地想要拒绝,可却不知该怎么开口。抬头想要看他,面前忽然一黑,惊愕间,他的气息由远而近,唇瓣随即被他温暖的气息完全覆盖……

他就像一条居心叵测的小蛇,温柔又狡猾地敲开我的唇,随即攻城略池,毫不手软,也搅得我的心一团乱遭,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的身上有好闻的味道,好似淡淡的绿茶香,似有还无;他的怀抱温暖而宽厚,将我环抱在其中,让我的心莫名其妙地平静下来。

这个时候我应该推开他,然后狠狠地甩他一个耳光!

可是,我却抬不起手,使不出力气,任由他在我的唇瓣吮吸撕咬。唇齿交接,两人的气息也融在一起,*的亲密,亲密的*……

说不清到底过了多久,他才终于缓缓撤离,手却还捧着我的脸,面上是满意的笑,“你是不是想拒绝我。慧慧,你看,你骗得了自己的心,骗不了自己的身体。你喜欢我,你的身体喜欢我。别在我的面前再摆姑姑的架子了,你也爱我。”

说罢,他又低头*了下来……

五十

我和明远的交锋从来都处于下风,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这一次,我照样输得一败涂地。

这天晚上我照样留宿在我们的家,就跟很久很久以前一样。所不同的,两个人之间多了些汹涌暗潮,意味不明,连空气中似乎都流连着淡淡的*。这种*让我既狼狈,又带着一丁半点的欢喜,还有更多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矛盾。明远却一直很欢喜,眼睛里盛满了笑意,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这么高兴了。

感情这种事情真是很难说清楚,明远坚持认为我喜欢他,可是我的心里总还是有道坎儿,一时间很难转过弯来。我很清楚自己对他有感情,可这种感情到底是亲情还是爱情,我却无法区分。

爱,到底是什么?我还不知道。

虽说抱也抱了,亲也亲了,可是我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坦然地像平常人一般和他谈恋爱。明远也敏感地察觉了这一点,但他并没有说什么,甚至没有意外。他只是比以前更温柔和用心了。

他猜出我的身份后,我一直担心自己会因为泄露天机而被五雷轰顶,心神不宁地等了好几天,也不见有任何反应,我这才慢慢放下心来。敢情老天爷还是讲道理的,毕竟这事儿不是我泄露出来的,就算要天谴,按理说也谴不到我身上。至于明远,我一想到他神二代的身份就释然了——上头要真舍得对他下手,章老头也不至于找我来了。

期间我还一直担心明远会追问我身份的问题,为什么会出现,又如何死而复生之类,可是他一句话也没有问,就这样自然地接受了我的新身份,好像这一切都理所当然一样。果然不愧是神二代,接受这种事情的能力就是比一般人强。

我既然已经被他认了出来,那么之前和王榆林的计划便不用作数了。只要我在他身边,那些事情就永远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于是我们开诚布公地把那件案子仔细地商议了一番,当时古艳红的异样,以及她托我画的那副肖像画,我都拿给了明远看。

“这个人…怎么看着有些眼熟。”明远对着那副画蹙眉深思,却一时想不起来。琢磨了一会儿,他起身去给王榆林打了个电话。“林子记性好,尤其是记人的长相,只要见过一面,就绝对不会忘记。”

等了半个多小时,王榆林果然到了,见我也在,他脸上顿时显出惊讶又意外的神情,尔后又一脸明了地苦笑摇头,道:“我可真是妄作歹人了。”

我觉得特别不好意思,赶紧去厨房泡茶向他赔罪。王榆林心胸宽广,并没有跟我计较。

“林子你瞧瞧,这个人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王榆林一落座,明远就立刻把画像递给他,问道。

王榆林对着画像仔细端详,眉头微微蹙起,有些意外地问:“你们从哪里找到的这个?这个人——不是叶盛吗?怎么会这幅打扮?”

明远顿时一脸惊诧,马上抢过画像又仔细看了一阵,喃喃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他。对,真是他!”

看他们这反应,想来这个叫做叶盛的人非比寻常。到底他跟古艳红有什么瓜葛,却是我们要调查的重点。

许是见我一脸茫然,明远主动向我解释道:“这个人是盛嘉公司的老总,在市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黑白两道通吃,跟省厅里不少领导都有往来。”说话的时候,王榆林在书架上翻来找去,不一会儿找到一份报纸,翻开来递给我,“这上头就是他。”

我定睛一眼,报纸上赫然是一篇关于盛嘉公司三周年的庆典报道,插了一张照片,正当中那位西装革履,满脸严肃,一副的老板派头,怎么看也跟我画像上那位没半点相像。只是若仔细观察五官,那眉眼,那嘴巴,却是一副异样。

这也是王榆林眼神好,要不是他跟我说了,不然我还真瞧不出这俩人有什么相像之处。

“这个人——跟案子有关系?”王榆林不笨,我们这么大架势把他叫过来就为了认个人,自然猜出他跟案子有关,忍不住问道:“你们从哪里找到的这幅画像?叶盛怎么会这幅打扮?看起来像个流氓混混。”

这事儿我可真不敢跟王榆林说,他这种根正苗红的唯物论者怎么可能会相信牛鬼蛇神,所以我立刻就闭嘴了。明远漫不经心地回道:“晓晓最近在档案室资料处。”他倒是没说谎,只是转移了一下视线,结果王榆林立刻就“哦”了一句,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这个叶盛,你知道他吗?”

王榆林皱起眉头摇头,“知道得不多,说起来这个人发迹得特别快。以前从来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也就这两年,忽然就上来了。前段时间还投了块地皮,据说打算做房地产。别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低头又看了眼那副画像,一边搓着手,一边沉声道:“如果他跟那件案子有关的话,时间上倒也说得过去。据我所知,盛嘉是在95年才成立的。以前的叶盛到底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他能从一个小混混一跃而成为这么大公司的老总,要说没有猫腻,谁也不信。”

看来这个案子就得从叶盛这里着手了。

之后王榆林主动承接起调查叶盛的任务,我原本也举手要求自己做的,结果才开口,被他们两个给齐齐地瞪了回去。他们俩人都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古恒,我想应该是怕他太冲动,泄露消息。毕竟,我们现在这个线索来得太不容易了。

很快就到了新年,廖妈妈还一个劲儿地问我明远在哪里过年,看她这意思,好像还真把明远当亲姑爷看了。刘爸爸则在一旁使劲儿打岔,一副生怕闺女被人抢走的模样。

最后明远终于还是没有来,他回了陈家庄的旧宅,回去探望那些和我们一起度过最欢乐时光的老乡亲们。

“慧慧,”他在电话那头低声叫我的名字。最近只要我们俩私底下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叫我慧慧,“你听,外面的鞭炮声多响亮。”他似乎举起了话筒,那一头有“蓬蓬”的声响传来,一会儿愈加地热闹起来,还隐约有孩子们的欢笑声穿插其中,那么的热闹祥和,一如我们在陈家庄度过的那七年时光。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我挂掉电话走向窗口,外面也是一片辉煌,城市的夜晚看不见满天星光,只有霓虹闪烁。不远处的公园在放烟花,在半空中绽放出五颜六色的光华,瞬间,又消失无踪。那般炫灿华丽、无与伦比的美丽,却只有几秒,美而寂寞。

“晓晓,过来吃饺子!”廖妈妈在客厅地大声地唤我的名字,电视里蔡明和郭冬临在演小品,笑点低的刘爸爸被逗得哈哈大笑,一边笑还一边招呼我进去看,“瞧瞧,这郭冬临太逗了”……

过了年,跟着走了几天亲戚,我的身体又开始有些吃不消。所以廖妈妈这回是怎么也不肯放我去上班了,非押着我在家修养身体。我这回倒是没反对,反正就算去了省厅,也被明远看得紧,他就差没用裤腰带把我给拴上了。

正月初九,省厅上班的第一天。下午明远给我电话,晚上家里集合。我立刻猜到王榆林八成是找到线索了。

自从我的身份揭穿以后,明远就把这边家里的钥匙重新给了我一把,家里的暖气什么的全都烧起来了,屋里暖洋洋的很舒服。我中午吃了饭就出门,整整一下午都在家里头待着,一边晒太阳,一边等他们回来。

隔壁的老教授夫妇还在楼上朝我打招呼,笑呵呵地问我是不是明远的女朋友。我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没回话。老太太就啐了老大爷一口,笑骂道:“你这老头子,说话怎么这么糙,人家小姑娘会不好意思的。”

可她还仔仔细细地问我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因为是第一天上班,单位的事儿不多,他们实习生更是开了个会就撤了,所以明远和王榆林回来的时候,外头太阳都还没下山呢。

进屋后明远仔仔细细地把门都给锁上了,我一见这架势心里头就有些犯怵,看来叶盛真是我们这案子的关键,王榆林也一定查出了点什么。要不,他们也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

“你看看。”明远关门这会儿,王榆林直接把资料递给我。厚厚的一大叠,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到的。

我刚要翻看,明远就靠着我身边坐下,低声道:“东西太多了,你看得费时间,我们就拣关键的跟你说说。这个叶盛,真是不简单。”

叶盛原名叶三德,本地人,初中文化,中学毕业后一直在红旗毛巾厂工作,喜欢小偷小摸,83年的时候因为偷了厂里废弃的旧机器出去卖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后来又减了两年,91年出狱,之后就一直在街上混。

92年叶三德混进了当时省里有名的黑帮,做的是最底层的小弟,先是帮人打架砸场子,后来不知怎地就跟沾上了毒品。不过他聪明,自己不吸,光贩卖,赚了不少钱。94年3月,省里缉毒大队搞了一次大清洗,抓了不少大毒贩,但这个叶三德却逃过了一劫,之后摇身一变又改了名字,居然洗白开了家公司,成了个私营企业的老板。

“我们查过了,94年缉毒的那次,叶三德之所以没有动,是因为他是省厅里某位重要人士的线人,在缉毒活动中立下了大功。”明远的面孔隐藏在灯光之后,只有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那个人是——”我激动得快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古艳红能留下叶盛的画像,肯定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能在哪里呢?她如此神秘又如此隐而不发,唯一的可能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她那个神秘情人。

“档案了说是省刑警一支队原大队长罗胜强。”王榆林苦笑着从资料中翻出他的照片,“95年死于心脏病发。”

我才看了一眼,立刻否定,“这不可能!”照片上的罗胜强是个五十出头的老人,头发花白,面容憔悴。以古艳红的眼光,怎么也不会找上他。

“我们也这么觉得。”明远斜斜地靠着沙发倒下,手环过我的腰,自然地搭在我的腰际,“所有,唯一的可能就是,资料被人改过了。”

“当年办案的人呢?”我灵机一动,问道。

明远“呵呵”地笑,刮了下我的鼻子,表扬道:“你倒是不笨。我们已经去查了,当年这件案子参与的人多,就算再怎么遮掩,总有线索留下。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能隐藏到什么时候。”

因为案件有了进展,大家的心情都莫名地好转,三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说得更开心时,王榆林忽然盯着我们看,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好似探照灯,看得我都有些心虚了。

“你们两个——”他皱起眉头,一副好奇的模样,“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

五十一

王榆林话一说完,我立刻就心虚地不说话了,明远却是自在得很,一手挽过我的肩膀,整个身体都几乎靠在我身上,朝王榆林道:“怎么着,羡慕了,你自个儿也去找一个。上回不是那个——”

他话还没说完,王榆林已经冲了过来要来堵他的嘴,“明子,我算是错看你了,咱们俩这么多年兄弟,你就这么寒碜我不是。别看你现在得意,这就忘了前些天还气得一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了。”

明远立刻就住嘴了,脸上迅速地闪过一丝狼狈和尴尬,偷偷地看了我一眼,见我在看他,又迅速地把目光挪走。王榆林“嘿嘿”笑了两声,带着些许揶揄,还有得意。

我好奇地看他们俩,明远脸都涨红了,强撑着作出无所谓的样子,但尴尬的神色还是从眼角流露了出来。王榆林看看他,又看看我,最后终于只是笑了笑,没有再继续揭明远的短。我心里虽然好奇,但当着明远的面,也没好继续问。

吃了晚饭后,明远送我回去,王榆林知趣地先回学校了,于是这一路上就剩我们俩慢吞吞地走。初春的夜晚依旧寒冷,出了门,明远自然地牵住了我的手,走了一段,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把我的手放在他掌心,举到嘴边轻轻地呵气。

他这个举动让我忍不住笑起来,我以为,像明远这样的男孩子不会做这种事,这应该是校园里那种傻乎乎的男生才干的事情。可是他却一本正经地呵我的手心,呵一阵又抬头看我,见我在笑,自己也不好意思笑起来。

“以前总见到别的男孩子这样,我就想,如果有一天能找到你,也要这样帮你暖手。”明远看着我,眼睛里全是温暖,“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有这么一天。”

我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有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马路上车流如水,喧闹嘈杂,但此时此刻,我们的世界里只有一片宁静。

我身体不好,那天回家后就感冒了,廖妈妈严防死守,再也不肯放我出门。明远也打电话来让我在家好好养病,语气十分自责。

也许人生病的时候会特别多愁善感,这个时候我开始担心起一年后离开时该怎么办。如果我能一直留在这里,就算暂时心里会对明远的感情有些抗拒,但是终有一天,我会完完全全地爱上他,就像他爱我一样。可是现在,我的心里却总是放不开,总是心怀戒备,总是惴惴不安地想着一年之后的离别。

明明知道这场感情最后会无疾而终,要如何才能全心身地投入呢?更让我担心的,还是明远。他已经承受过一次生离死别,遭受过那样沉重的打击,甚至连生命都打算要放弃,好不容易才终于缓过来,我如何敢让他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痛苦。

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我就胡思乱想这些东西,想得多了,情绪就愈加地低落,晚上明远过来看我的时候,我还会忍不住问他一些蠢问题,比如,“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怎么办?”

这个时候不论他在做什么,都会缓缓地停住,一点一点地转过身来看我,目光混乱,表情凝固,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我在说什么。过了许久,他才会僵硬地挤出一丝笑容来,沉声道:“以后别再胡说了,这种事情不能随便开玩笑。”

于是我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但心里却更加不安。

元宵节这天晚上,刘爸爸的几个属下来家里吃饭,正好撞见了明远,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一脸惊讶地看着他,意外道:“小金,你怎么在这里?”

明远也是微微愕然,尔后朝那人笑笑,一脸淡然地道:“来看我女朋友。”

那人愣了下,回头看了眼刘爸爸。刘爸爸笑呵呵地道:“小金这孩子不错。”

那人也赶紧应道:“是不错,是不错,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难得有成熟稳重的。”说话时又朝明远笑了笑,笑容中却带着些意味深长。明远也客气地点点头,不以为然地进了我的屋。

我原本一直在门口透着门缝看着,见他进来,赶紧往床上跑,却还是慢了些,被他逮了个正着。

“说了让你慢些,还这么毛毛躁躁。一会儿头又该痛了。”明远一进门,就忍不住小声地责备我,说话时人走上前,掀开被子,把坐在床边的我抱起来直接往被子里塞。我一边捶他的胸口一边高声反对道:“拜托,我又不是病危人士,有必要整天躺被窝里么。再这样下去,人都要憋死了。”

“不准再说这个字!”

我无意中的一句话好像*到他敏感的神经,明远一下子就激动起来,声音也陡然提高了好几度。他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地吼过我。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气氛也格外地尴尬和凝固。如果说以前只是小心翼翼的试探的话,那么今天他这一声吼,已经明确而又清晰地表达了他的所思所想。

“我……”他手足无措地看着我,好几次想说什么,却只张了张嘴。他靠着我身边坐下,朝我伸出手,触之冰凉。他不是这样的,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像个小火炉,就算天气再冷,明远都像小太阳一样温暖。

“对不起,我…我以后不说了。”我靠着他的肩膀,手挽住他的胳膊,小声地承诺。至少,我们还有一年的好时光。我不想这仅剩的最后一点欢乐被阴霾所遮盖。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能开开心心地,一直到我离开的那一天。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勾起了嘴角,调皮地朝门口看了一眼,小声道:“估计刘爸爸都听到我声音了,你说他会不会就在门口听着,只要我敢再吼一声,他立即冲进屋来把我给拎出去。”

我笑,“你怎么把刘爸爸说得跟个喷火龙似的,他才和蔼可亲呢。”

“得了吧,”明远哭笑不得,“你们家和蔼可亲的就廖妈妈,刘爸爸早看我不顺眼了。别看他对我客客气气的,私底下不知道怎么恨我呢。你不懂,但凡是做爸爸的,都看不惯女婿,觉得把女儿给抢走了。以后我们要是也有了女儿,我也端着架子,好好地当一回老丈人。可威风了。”

我都快笑傻了,这傻子,才几岁呢,这就惦记着当老丈人了。

结果我也傻兮兮地跟他商量了一阵关于以后生儿子还是生女儿的事儿,甚至连教育孩子和娃儿们的婚姻大事都考虑到了,想得那个叫长远,直接上十一五规划了。

到底家里还有大人在呢,明远也不好待得太晚,才过八点就打算走了。临走前,我忽然想到案子的事儿,就随口问了一句,结果明远过了好半天才小声回道:“我们打听了一阵,觉得可疑的有三个人。”说话时他又不自然地朝门口看了一眼。

我一见他这眼神就知道有问题,粗粗一想,顿时明白了,赶紧压低了嗓门问道:“你是说,刚才来的人当中——”

明远点头,“94年缉毒的案子是全省警力大配合,各个刑警队包括特警队都派了人参加,总指挥是去年退休的副厅长孟云,此外还有三个小组长,分别是刘朋飞、韩光正,以及潘严。刚才跟我说话的就是刘朋飞,现在是刑警二大队的队长,还有一个韩光正现在已经升了官,市公安局副局长。最后一个潘严已经没干警察了,调去了市政府,现在在市政府秘书处。我们查过了,结案后资料都是他们三个交上来的,能修改的,也只有他们了。”

“这三个人——”

我的话还没说完,明远已经知道了我的意思,回道:“三个人年纪都不大,94年的时候,刘朋飞三十二岁,韩光正三十四,潘严年纪轻些,刚从警校毕业没多久,才二十四。他是潘队的儿子,所以当时省厅对他也是重点培养。要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让他在那么重要的行动中做了小组长。”

94年古艳红二十七岁,除了潘严年纪小了点,那两位都正是年轻有为又充满男性魅力的时候,古艳红喜欢上毫不意外。即便是潘严,谁也不能说绝无可能,这不是还有姐弟恋么。

“刘、韩两人都已经结了婚,孩子都有了。”明远又补充道:“潘严目前还单身。我和王榆林暂时还没到其他的线索。”

“你们要小心点,千万别被人发现了。”我一想到曾玉婷的死,心里就有些紧张。尤其是嫌疑人之一而今就在离我们一墙之隔的客厅,我就愈加地不安。

明远笑着安慰我,“你放心,我们吃一堑,长一智,不会再那么容易被人逮住。再说,你以为我会向谁打听?”

我一愣,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明远笑着拍拍我的脸颊,“你忘了大刘叔了,94年缉毒的时候,他也被抽调过去帮忙,所以知道得也不少。我跟他说要准备毕业论文查资料,他二话不说就把所有知道的情况全告诉我了。”

我这没良心的,要不是明远提起刘涛,我还真快忘了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还有刘江,还有陈家庄的那些乡亲们。一想起他们,我的心里头就暖暖的,恨不得立刻飞回那里再看他们一眼。

五十二

因为提起刘涛,我们免不了一起追忆了一番往事。过了几天,明远告诉我,他约了刘家兄弟周末聚会。一方面固然是让我可以见一见老朋友,另一方面,却是带我见家长的意思。

到了周末这一天,我特意穿得漂漂亮亮的,跟着明远一起回家。才到家门口,就听见院子里有人说话,声音又高亢又厚实,可不是许久不见的刘涛。一时之间,我竟然有些迈不开腿。古人说近乡情怯,我现在也许就是那样的心境吧。

明远也不催我,笑吟吟地在一旁看着,不急不慢的样子。我不好意思地朝他笑,刚要说话,院门开了,古恒从里头钻出个脑袋来,大刺刺地朝我们俩喊道:“你们俩杵在这里干什么呢,还不快进来。”说罢,又转过头朝院子里大声道:“明子带着他女朋友来了。”

屋里顿时又是一阵哄笑,我的脸猛地开始发烧。

明远紧了紧我的手,柔声道:“进去吧,有我呢。”

就是有他在一旁我心里头才更不自在好不好。一会儿见了刘涛和刘江,我得怎么叫他们——刘叔叔?哎哟,这要我怎么开得了口。

才刚进门,还没见那两位,先被俩豆丁给缠住了,一大一小两个萝卜头不晓得从哪个疙瘩里冒了出来,一人抱住明远一条腿,扯着嗓子嫩嫩地喊“明远哥哥”。明远笑呵呵地一手抱起一个,道:“哎呀,都这么重了,哥哥都快抱不动罗。”

俩小豆丁抱着他的脖子使劲地蹭啊蹭,争抢着要和他说话,可眼睛却时不时地偷瞄我一眼。我赶紧从包里掏出两块巧克力递上去,俩豆丁立刻笑眯眯地叫了我一声“谢谢姐姐”。然后“哧溜”一下从明远身上滑下去,迈着小短腿儿回去找妈妈去了。

“准备真充分啊,你。”一旁的古恒看得目瞪口呆,摸着脑袋道:“方才我进来,被他们俩缠了十几分钟,也没弄清楚他们到底要干啥。敢情两块糖就能打发。”你说他一青春期毛毛躁躁的男生,哪里晓得小孩子们的想法呢。

进了屋,就见客厅的沙发上坐得满满的,除了刘涛和刘江外,还有个陌生年轻女人,看她坐得离刘江近,想必就是他的妻子吴水玲。两个小豆丁又笑又闹地在屋里乱冲乱撞,不小心撞到我身上,又笑咪咪地唤我一声“姐姐好”。

好几年过去,刘涛还是老样子,他原本就生得老成,这会儿年纪上来了,人却好像还是以前那样,倒显得比同龄人年轻些。刘江则瘦了些,精神倒还好,穿一身裁剪合身的呢子大衣,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颇有几份儒商的味道。

“你婶子今儿加班,得晚点过来。”刘涛笑着招呼明远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晓晓吧,一看就是个好姑娘。”

我不好意思地朝他笑,想张口叫人,可那句“大刘叔”却怎么也叫不出口。一旁的明远赶紧打圆场道:“她脸皮薄,大刘叔别见外。”说罢,又朝我介绍道:“这是大刘叔,这位是小刘叔,还有小刘婶婶。”

我小声地叫了一声“小刘婶婶”,吴水玲笑眯眯地应了,朝古恒道:“你看明远都交女朋友了,你比他还大两岁,怎么一点也不急。我跟你说,还是念书时候交的女朋友好,感情单纯。以后走上社会,考虑的东西多了,感情都变质了……”

古恒似乎没想到怎么一句话就把话题转到了他头上,一脸郁闷地苦着脸,低着脑袋聆听教诲,一句反驳都不敢。

吴水玲果然是个出色的教育工作者,这一通话语重心长地说了足足有小半个小时,古恒缩着脑袋不敢作声,就连刘家兄弟也都一本正经地在旁边瞧着,并不插话。等到吴水玲终于说得差不多了低头喝口水,刘涛赶紧插话道:“明远和古恒,你们俩来一下,我们进里屋,有些事儿我得问问。”

刘涛脸色看起来很严肃,而且特意把明远和古恒都叫进屋,我觉得,他可能是知道了什么。忍不住偷看明远,他却面色如常地站起身,朝我点点头,目光温和而镇定。

其实就算刘涛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从明远放弃医科大学,坚定不移地和古恒一起去靠公安大学时,刘涛就应该猜到了猜到了什么。到现在,不过是再亲口确认罢了。

他们一齐进了里屋,我就跟吴水玲说话,其实大部分都是她在说,我就安安静静地听就是。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又跑回来瞧我们两眼,见我们在屋里,又跑到院子里可劲儿地撒欢,那笑声清脆而欢快,听得我心里莫名地静下来。

我和吴水玲说了半天话,她都快把我们家上下摸清了,明远他们还是没出来。吴水玲就邀我去做午饭。

我本来还以为她的厨艺肯定不错,要不,怎么还特意来考验我呢。可进了厨房才晓得,根本就不是我想的那回事儿。饭肯定是能弄熟的,但味道就不好说了。幸好我手艺还没落下,赶紧接过手来,花了近一个小时,好歹整饬出一桌菜来。

等午饭都弄好了,吴水玲终于忍不住去敲了他们的门。一会儿,才瞧见他们四个出来,每个人都眼睛红红的,不用问,都哭了一场。

因为大家情绪不高,吃饭的时候也都一直沉默不语,食之无味。直到俩小豆丁为了抢最后一块鸡翅膀险些打起架来,古恒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头看了看桌上的菜,问道:“小刘婶婶,这菜是你烧的?”

吴水玲掩嘴而笑,“我手艺可没这么好,这一大桌除了这个青菜,其他的全是晓晓烧的。”

古恒坏坏地瞄了眼桌上几乎没有动过的青菜,嘿嘿地坏笑,“我说呢,怎么也不像你的手艺。”说话时又朝我看了一眼,微微意外,“刘晓晓,看不出你这千金小姐还会做饭啊。我还以为你就长得漂亮点儿,没别的优点呢。”

“怎么说话呢你?”明远还没开口,吴水玲就有些不高兴了,出声斥责道:“古恒啊古恒,我说你怎么找不到女朋友,就是出在你这张臭嘴上了。就你这尖酸刻薄样儿,哪个姑娘愿意跟你?瞧瞧明远……”

吴水玲又开始了她的长篇大论,古恒缩着脑袋都快哭了。

她们说得起劲,刘江在一旁却视若无睹,若有所思地盯着桌上的菜,目光幽深而复杂。过了许久,他终于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又看看明远,眼神中似乎有一抹了然。

吃了午饭后,吴水玲又拉着古恒说教了一番,之后两家人才告辞离开。等屋里就剩我们三人了,明远才低声道:“咱们合计合计吧。”

古恒有些不高兴地道:“明子你可真是重色轻友,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先前一点风声都没透露给我,倒把事情全告诉给女朋友。这要不是大刘叔要来问咱们,我看你根本就不打算告诉我。”

古恒说话有些冲,不过人不坏,习惯了他的嘴巴子也就好了,反正我也不生气,明远更不用说了,笑道:“你先别说我不告诉你,这事儿我们当时还没弄清楚,要是急急忙忙地就跟你说了,依你那毛躁又冲动的性子,还不立刻冲过去跟人拼命了。再说晓晓——”

他无力地朝我看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道:“她连我也瞒着,一直跟王榆林偷偷调查,自个儿还摸到省厅档案处去了。这回我们能查到这三个嫌疑人,都是她提供的资料。我也是后来才晓得,怎么能算就瞒着你一个人。”

古恒原本还气呼呼的,被他几句话一说,竟闹了个大红脸,还挺不好意思地向我道歉道:“那个…刘晓晓,你可别恼我。我就这脾气,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我当然不会跟他计较,我可是看着他长大的,这孩子虽然冲动了些,人却不坏,也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一眼就能看到头。明远特意瞒着他,不能不说还是考虑对了。

“刘涛怎么说?”刘涛特意把他们叫进屋里商量,除了确认之外,想必还说了更多,要不,也不至于在屋里一待就是俩小时。

古恒听我直接叫刘涛的名字似乎有些不悦,瞥了我一眼,但终究还是没开口说什么。明远只当我看到他的眼神,沉声回道:“大刘叔把那几位的情况跟我们说了说。可仔细听完,心里头还是没底。”

古恒也跟着点头道:“反正我听着,觉得谁都可疑。可惜就是再没有线索了。要不,咱们去把那个叶三德给绑回来,他肯定知道真相。他要是不说,咱们就弄死他,反正那小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那案子,指不定还是他亲自做的呢。”

我就觉得奇怪了,按照古恒和明远的性子,怎么看,这当初犯下案子的也像是冲动的古恒,怎么最后就被明远给抢了先。现在我虽然能拦着明远不去干傻事儿,可要是没留神让古恒给抢了去,我…我可真是对不住古艳红。

“你可别冲动!”明远苦笑道:“你看看你,要不我怎么一直瞒着不告诉你呢?我不说你能不能从叶三德那里弄到答案,你能不能从他那里讨到好都是个问题。你说那个叶三德现在是什么身份,我和王榆林先前就去调查过了,别看他现在漂白了,以前可是个大混混,打架抢劫卖毒品,干的都是掉脑袋的事儿,人可比你狠多了。现在虽然不干那些事儿了,可进出都是好几个保镖跟着,就我们几个,只怕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

“那可怎么办?”古恒气得直跺脚,怒道:“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这群混蛋逍遥法外。我姐她们还在天上看着咱们呢。”

我也觉得这事儿难办,不过,既然我们能从那副画像顺藤摸瓜地找到现在三个嫌疑人,也已经能从这三个人当中确定最后的凶手。只不过,这一切都需要时间。怕就怕,古恒等不了。

“把王榆林叫过来,我们一起说一说。”明远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淡淡的笑意,我觉得他已经想到了方法,只是暂时不肯告诉我们罢了。

果然,王榆林一到,他立刻就把计划说了,“我们直接试探就是了。”

古恒立刻来了兴趣,挤到前头来好奇地问:“怎么试探?”

明远道:“晓晓在档案室查到了当年案发时路人的证词,其中就提到车祸现场有一些文件和磁带,可是之后存档的证物中并没有这些。我们就假装是古阿姨的朋友,说她当年留下了一盒磁带,直到今天我们才忽然想起来拿出来听……”

“如果跟这个案子无关的,肯定只以为是个恶作剧,但是凶手就一定坐不住!”王榆林眼睛一亮,立刻接上道:“我们再跟那人约好时间地点,看最后到底是谁过来。”

古恒也立刻高兴起来,狠狠拍着明远的背道:“这个法子好,哎,还是明子最狡猾。那混蛋多疑,你看看他杀了那么多人就知道。只要我们去试探,他肯定上钩。”

三个人看起来都挺*的,高兴得脸上都放光。我实在忍不住给泼了盆冷水,“那到底谁去?”

“当然是我!”古恒一拍胸脯,高声道。

明远和王榆林立刻就不说话了,这沉默的意思不言而喻。以古恒这冲动毛躁的性子,只要见了来人,怕不是立刻就要冲上前拼命的。我们可半点证据都没有,就算真把人给制服了,难道真要走以前明远走的路子?

我想了想,道:“明远肯定是不行的,他已经跟刘朋飞照过面了,就算把脸遮住也照样能被人认出来。”就算那刘朋飞再不济事,可到底是警察出身,眼神儿倍好使,明远的体型又这么打眼,哪有认不出来的道理。

王榆林也摇头苦笑,“我认识韩光正,他是我爸的老下属,没少来我家里头窜门。”

被寄予厚望的王榆林也不能上场,难道真要让古恒去?当然不成!于是我缓缓举起手,小声道:“你们好像还忘了我。”

“不行!”这回三个人倒是异口同声。不过,我却有我的道理。“刘朋飞虽然来过我家,可是他压根儿就没见到我。另外两个人也没见过,所以,绝对不用担心我被他们认出来。再说了,我们这次不过是去试探他,又不是真起冲突,身高体重都不是关键。人家真要灭口,手里头揣把枪,就算你们去了,不也照样报销。不是说了这个人多疑,在没了解我们的底细之前,肯定不会贸然动手。”

他们三个就跟没听到我的话似的依旧摇头,王榆林还说了,“晓晓你就别*这个心了,咱们三个大男人在这儿,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女孩子去冒险。要不然,让我们几个人的脸往哪里搁。”

古恒也直点头,“不行,不行,你可不能去。要真出点什么事儿,明子他会疯掉的。他要真疯起来,可比我吓人多了。”说话时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这话本来是开玩笑的意思,我却听得心里头发酸,当初我离开的时候,明远到底是怎么过来的?这些天以来,我从来不问,明远也从来不说,但是我每每一想到这里,就难受得很。

“实在不行,咱们就不露面,只在暗处观察,认了人就走。”王榆林无奈地提议。

我立刻反对道:“那可不行,咱们本来就缺少证据,要不借着这次机会从凶手那里套点话出来,以后想再骗到他,可就不容易了。实在不行,就我和古恒一起,好歹我能看着他,他也能护着我。”

明远还待再反对,古恒已经跳起来高声赞同道:“我同意!”他可算是找到机会出场了。

于是最后就这么定了。随后我们便商量之后的细节,每一处都倍加小心,生怕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第二天,我们四人驱车去了城郊,找了一处特别偏僻的地方给那三人打电话。电话是我打的,捏着嗓子朝话筒里那人道:“……小敏是警察,做事自然留一手,你真以为把那盒磁带毁了就没有后顾之忧了?逍遥了四年多,现在总算轮到你了。20号下午六点半,我们麻石巷122号见。你要是不来,哼哼……”

刘朋飞冲着话筒骂了一句,韩光正和潘严一句话不说就把电话给挂了。就他们的反应来看,我们也猜不出到底谁有问题。

之后就只有等20号见真章了。

等待的这段时间,大家可劲儿地作准备。王榆林不知从哪里借了两身防弹衣过来,喜得古恒一把抢过去仔细瞅了老半天,一个劲儿地夸他本事大。明远则给我弄了身怪里怪气的衣服,整得就跟搞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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