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往生剑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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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打算认真的和喻恒生一次气。
它感觉自己前几次生气生的太肤浅了,而且喻恒一瞪眼睛它就怂了。
所以它看到连晁不可思议的表情之后,心里虽然对喻恒的画感到好奇,却仍然要保持不屑一顾的高冷模样,并且在喻恒送走连晁后,时刻酝酿着等他过来揪它后颈毛时,迅速在他手掌上留个小牙印,让他也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
却不想喻恒压根没管它,关门点灯就开始伏在桌案上忙忙呼呼。
这一等,等的它差点睡着了,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在动它的尾巴,方才的策略也一并在脑中苏醒过来,脑袋一甩呲着牙就过去了。
只是下嘴的时候真没想起来自己是个连门口的肥猫都打不过的主。
喻恒一把抓住了它的嘴,拎着一翻,它就不得不把肚皮露出来,任由喻恒往它身上套那些东西,也得任由他一件一件的拆下去。
“你生气了?”
不过这人的良心总算长回来一点,把它身上的破烂布料拽下去之后,就主动凑过来对它讲话。
瞧他笑得还算慈眉善目,小狐狸当即觉得自己把性子再耍上一耍,倒显得有一点没风度,于是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小黑鼻子,哼哼了两声就当作没事了。
“小气鬼,不就要了你几根毛吗?还你就是了。”
可能是这两天胖了,也可能是毛厚,缩着脑袋舔鼻子的小模样像极了受气包,喻恒笑他,一边从背后拿出个小物件,揪着它脸蛋上的毛,迫使它伸出个脖子来,把手里的红绳给它系上。
“你可别给我弄丢了,这就是阿姐亲自上山给我求来的平安扣,自小便戴着了,先在你脖子上挂几天。”系好后,他又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玉器滑腻的体表,上面还带着他手掌的余温。
喻恒画作之后的心情颇为不错,说话时的模样也比平日里那副臭德行温柔得多,他抓着那平安扣在小狐狸眼前晃了晃,指着一角对它说:“这里刻着我的名字,我没法时时刻刻跟在你身边,但是你带着它,就算出去乱跑,别人一瞧见这平安扣,也知道你是我喻恒的狐狸,没人敢明目张胆地动你,懂吗?”
别的没太听懂,但那句喻恒的狐狸它倒是听了个明白,嘴角一咧吐出小舌头,眼睛也眯着仿佛笑了起来。
“算了,你能听得懂什么。”
喻恒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荒唐,哭笑不得地挠了挠小狐狸的脑瓜顶,把它拎起来抱在怀里。
离开时,它忽然看见喻恒的散着的长发似乎从中间切断了一缕,被开门时窜进来的风吹拂得很高。
*
翌日一早的青云街不可谓是不热闹。
初五是明月茶楼年后头一回迎客的日子,那些个听惯了平阿公开嗓的燕南人此时也纷纷堆在门口,满面悲痛地听着店家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念着讣告。
平阿公初来燕南就备受欢迎,他深知燕南城里的百姓早就听腻了什么上古神话,什么统一前各国名将的故事,便专门挑些当今皇室,以及城内的名门之间不为人知晓的隐秘事儿,说与大家听,虽然没人知道他讲的到底是真是假。
不过人们听来也是图个乐呵,再者就是为了饭后也多了两三个谈资,谁管他真假呢?
如今平阿公这噩耗一出,人们可是要缓上一缓,只有后街烟柳的那几个戏班子还能乐呵乐呵,但他们这一缓也用不上多久,所谓的悲伤转头就被背后可能存在的阴谋给勾过去了。
“你们来说说,这老头是不是让人给灭口了啊!”
“哎呦喂!我刚就一直想说来了!”
“我觉着啊,我还觉着他以前讲的那些个故事,八成都是真的。”
“我也赞同我也赞同,你们觉得是谁干的?”
“嘘——这可就不能明说了,在这城里,二话不说就杀人的还能有谁啊?”
“哎呦,这是真的不能说!小心被这个。”那人说着,一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随即脑袋一歪,吐了舌头还翻起了白眼。
“劳驾借过。”
忽然间,一个和老气横秋八竿子打不着边儿年轻声线混入了他们的讨论声中,几个人明显一愣,停了闲语,抬起头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这一停顿,才骤然发现周围抱团闲扯的人早就安静下来,还在叽叽喳喳的也只剩下他们这一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方才发声的那人身上。
那是一个牵着红鬃马的年轻人,头戴着蓑笠,身披蓑衣,上面还有没化开的雪,似是长途跋涉而至。最奇怪的是那匹马,四条长蹄都被安上了方便活动的铁甲,寻常马儿没这些配件,他们见过的披甲战马也都是喻恒率领的护国军的,而且人家的盔甲是披在马头和身上的,没人往蹄子上下功夫。
年轻人见前面几个罗锅老头完全没有让开的意思,只得笑吟吟地叹了口气,摘下蓑笠抖了抖上面的雪,被冻得通红的嘴唇哆嗦着,却依然温和地说道:“在下自万娄而来,沿路颠簸,想来茶楼里讨口酒喝,不知道可否劳驾一让,好让马匹入厩。”
其实他摘不摘蓑笠都无所谓,在场的没人关心他现在长什么样,也没人想看他那张一度成了燕南众人噩梦的脸。挡路的几个老头,有的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得快,三三两两拉着旁边没缓过来的,迅速让开通往马厩的路,青年依然温文尔雅地道了一声谢,便牵着马走到马童面前,把马绳交给了他,一边摸马童的小光头,一边细心嘱咐道:“可千万要帮我护好它,我只带了着一匹马儿来。”
说完还不知是有意或无意地回头,朝着背后一众噤若寒蝉的围观者们笑了一下。
“小二,上火盆。”
他摘下蓑衣递给小步跑来的店小二,露出被盖在下面的重剑往生。
*
大抵过了三柱香的功夫,堆在茶楼门口的人不降反增,烟柳那边几个落寞许久了的戏班子终于也是坐不住了,开台半晌了也没个来捧场的,几个主要的角儿戏服都没来得及换下,非要走过来探一探究竟,却没想到自己来了也走不动了。
茶楼里今个儿没了那说书人,显得相当冷清,座位空荡荡的,仅有青年一人独坐在中央烤火,身上披着小二刚给他拿来大袄,里面着了套在这个节气姆妈见了要追着骂的单薄劲装。小二来给他上酒,他还一边搓手,一边同小二讲,燕南冬天可是够冷的。
小二心说冻死你才好,可表面上还是得假惺惺地赔笑,说客官您慢用。
曾经几百个人围在门口听书,如今几百个人围在门口看一个大男人喝酒,还一声都不敢吱,这场面绝对可以堪称人类艺术文明的堕落。
关键是他们想不明白,这姓卜的上一次能全身而退都是烧高香了,喻家四少爷走了刚五年,他就又一人一马一剑跑来了,难不成也是要来对国舅爷下手的?
国舅爷也是命苦,大年初一在皇宫里遇了一回刺,除了皇宫又在西坞门门口遇了一回刺,不过听说被赶来的渊亲王所救,这才两次大难不死,可有人就坐不住了,这不,亲自提着剑来索命了。
想起五年前庆国宴时,喻四少爷和这姓卜的比试过后的第二天,就被发现横死在家中,胸腹被人斜着切开,失血过多而亡。
喻恒当年一口咬定杀人者就是卜恩,给出的证词是伤口为重剑所致,而燕南城里能杀得了喻家人的,也就一个来祝寿的往生剑主卜恩,毕竟前一天国宴之上他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自家的重剑战胜了名刀破佛。
他咬定卜恩杀人的时候,大家都信了,只是可惜卜恩给出的不在场证据实在出色,他说他整夜都在宫里,与小皇帝秉烛夜谈,而且小皇帝也为他证了名,还说两个人相谈甚欢,一夜没有阖眼。
百姓都知道皇帝没有作伪证的道理,卜恩再强也不过是江湖上的一个颇有名望的剑客,但喻槐可是自家护国大将军啊!哪有大将军被人杀了还包庇犯人的道理,人们于是纷纷倒戈,更有甚者还提出怀疑,是不是喻恒为了夺位谋害兄长。
这个言论一出,气得喻恒差点没把那人当街砍了。
他被人当疯狗当惯了,无论怎么说怎么闹也没人信他,索性也就不说不闹,也不给他哥下葬,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准备认罪了,可是就在卜恩起身回万娄的前一晚,他提着破佛闯进了卜恩当时住的客栈,从将军府出来,一路上谁拦着便砍谁,
可惜虽然他勇猛地杀进了客栈里,但是没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被卜恩从窗户里踢下去了。
喻恒那可不是什么越挫越勇的主,两人一交手他就知道自己不是卜恩的对手,踹他下来也算是留了他一命,但他才不领这个情,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土,积极发扬自己缺德的专长,拖着长刀就去了客栈后面的马厩,找到了卜恩的马,把人家四个蹄子给砍了。
卜恩见了差点没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他想不到喻四那么一个温文尔雅的正人君子,能养出来这么一个破烂弟弟,但也没跟他计较太多,第二天早起自个儿去西市买了匹新马,不想没出城门的就又让喻恒给砍了四蹄儿。
但他更加想不到这兔崽子的凶残程度可见一斑,追着他一路从燕南砍到莫北关,连他用酒饭钱买来的小毛驴都没放过,最后逼得他不得不从莫北关徒步走回了万娄,差点没累死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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