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霍小小一行人来的这个海洋公园，是S最大的海洋公园，占地约三十多公顷，四十多个游乐设施，一到周末，整个园区摩肩接踵。

公园里开设有几个主题餐厅，很有特色，虽然贵，但，是家长为了孩子唯一的选择，一到午饭时间依然人声鼎沸，偶尔还会出现排队等号的现象，供不应求。

一家特色主题餐厅外排起了长龙，不少领着孩子的家长坐在店外排队。

“我都说了，去快餐店随便买点吃的就行了，你非来这，排队还不知道要排多长时间。”

“快餐店多不营养？茜茜正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吃那些东西，等一等，不会多久的。”

“爸爸，茜茜饿了。”

“茜茜乖，再等一等，马上就到我们了，妈妈这里有牛奶，先喝点垫垫肚子。”

女人从儿童推车里取出一瓶牛奶，送到女孩的手里。

“呀，这是你女儿？长得可真可爱。”有同样在店外排队等候的大姐见着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儿，忍不住开口称赞。

“……是，我女儿，她叫茜茜。茜茜，阿姨在夸你漂亮，应该怎么说？”

叫茜茜的小女孩依偎在男人怀里，抱着奶瓶看着人不说话。

“抱歉，这孩子……有点害羞。”

“没事，这么小的孩子害羞是正常的，我儿子这么小，在外面话都不敢说一句，几岁了？”

“两岁多了。”

“那是挺小的。这餐厅啊是公园里最火爆的一个，来晚一点都得排队，不给孩子准备点牛奶零食，孩子受不了，不过别急，不会等太久的，上礼拜我刚来过。”

闲聊间，餐厅的两名工作人员来到店门口，那大姐一看，笑着说：“你看，估计是叫号的，你多少号？”

“我一百零三号。”

“那我比你们晚一点，我一百一十五号。”

但等了一会，也没见那工作人员叫号，有等不及的游客上前询问。

“请问一下，现在有位可以进去了吗？”

工作人员疏离地微笑道：“不好意思，现在还没有位，需要您再等一会。”

“都等了这么久了，我儿子都饿了，怎么还要等一会？”

“真的很抱歉，现在是用餐高峰期，请您谅解。”

怨声载道一片。

服务员依然微笑面对。

直到餐厅入口几人走进，服务员这才微笑上前，“请问是霍先生吗？”

霍随城抱着霍小小，点头。

“里面请。”

店外排队的游客一见霍随城一行人畅通无阻，纷纷坐不住了。

“你们店怎么回事？为什么别人一来就能进去，我们等了多久？”

“不好意思各位，那位是我们园区俱乐部的会员，所以……”

“会员？我也是VIP。”

“……这位先生，那位是我们园区俱乐部的会员，不好意思，请您再稍等片刻。”

不等游客说话，服务生便走了。

“什么态度？不都是VIP吗？”

“诶，别说了，那个服务员说的会员和你的VIP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你这是快速通行的VIP，那个会员，是交五十万的入会费，还有每年十几万年费的会员。”

那人解释完，一阵吸气声。

“五十万的入会费，每年还要交十几万，真有钱。”那位大姐咋舌，“这有钱人一年花这么多钱，一年来几次啊？”

“爸爸，为什么我们不能进去？”

“因为……别人提前订好了位置，爸爸忘记定了，所以不能进。”

“那爸爸下次要记得定位置。”

“嗯，爸爸一定记得，牛奶喝完了吗？”

“我喝完了。”茜茜将喝完了的牛奶的奶瓶递给女人，“妈妈，我喝完了，妈妈，你怎么了？”

身边的男人这才注意到女人脸色的苍白，握着她的手，亲切问道：“文心，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季文心摇了摇头，“我……我没事，可能今天走太久，累了，不如，我们去别的餐厅吃？”

她眼底的一丝慌乱的闪躲，一瞬间被隐藏得很深。

男人安抚她，“没想到这儿这么多人，你等等，我打个电话定个包间，”

季文心勉强露出一抹微笑，“……好吧。”

在园区内玩了一上午的霍小小此刻也饿得饥肠辘辘。

她对快餐的食物情有独钟，但她爸不行，非得绕园区一大圈，来这里吃饭。

不同于大厅的喧哗吵闹，包间里安静宽敞，落地窗足以俯瞰园区大部分景观。

霍小小恹恹趴在餐桌上，看着她爸点餐。

可恶！

来游乐园竟然不吃炸鸡汉堡这种垃圾食品，竟然吃这种绿色健康有营养的！

太不快乐了。

“蟹肉蒸蛋，野生小黄鱼，云腿北菇蒸星班球，清酒冻半头鲍，鲍汁花胶，四份菲力牛排三份全熟一份五分熟，苦夏芦笋，蔬菜沙拉，三杯橙汁一杯水。霍先生，除了以上这些，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霍随城看了眼霍小小，“再来份炸鸡。”

霍小小惊喜交加，“爸爸！”

“你和易谦一人只能吃一块。”

“……哦。”

餐厅虽然人多，但上餐速度挺快，没多久点的饭菜陆陆续续端上了桌。

霍随城手机响起，接过一看，起身，“我接个电话，赵姨，这里就麻烦你了。”

“您放心。”

等霍随城走后，霍小小看着服务生端上来的炸鸡，夹了一块放易谦碗里，又夹了一块放赵姨碗里，再给自己夹了一块。

她吃完一块，又伸出了筷子。

“小小，先生说了，只需你吃一块。”

“姨姨，我还想吃一块，就吃一块，反正爸爸也不知道。”

“那不行，吃多了上火。”

“不会上火的！”说着，趁赵姨不注意又往自己碗里夹了一块。

“小小。”

“就吃这一块！”

话虽然这么说，吃完，筷子又伸到了碗里，夹走了最后一块炸鸡。

赵姨以眼神提醒她不许多吃，“小小！”

“我再吃一块，爸爸不会知道的！”

“不许吃了。”

馋了两年的霍小小可不能放过啃炸鸡的机会，“姨姨，再吃一点，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

“待会会吃不下饭的。”

“吃得下吃得下！”霍小小加快嘴里的速度，手上筷子夹了又夹，

赵姨管不了她，只得威胁她，“一份炸鸡全被你吃完了，待会先生回来发现了说你，你可别哭。”

“只要姨姨你不说，爸爸不会发现的！还有易谦，你也不许说！”

“吃完了吃完了，最后一块没有了！”有前车之鉴，霍小小纸巾擦干净嘴，对上菜的服务生说：“姐姐，快把这个空盘子撤下去，然后再来一份炸鸡。”

“好的。”

易谦将自己碗里那块炸鸡夹到霍小小碗里，“炸鸡我没动，给你。”

“易谦你真好！”

就在霍小小大快朵颐享受炸鸡时，霍随城在包厢外走廊阳台将电话挂断。

“霍先生……”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身后不确定响起。

霍随城循声望去，季文心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眼神飘忽不定。

“您还记得我吗？”

霍随城双眼沉沉望着她，半晌才说：“季文心？”

“是我，我……我刚回来不久，没想到会在这遇到您。”

“有事？”

季文心眼神急切，“我想问问您，刚才那个小女孩……”

霍随城表情冷漠，仿佛面前的人仅仅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我女儿。”

季文心眼前一亮，惊喜的神色却在霍随城淡漠表情下渐渐黯淡，“她这些年过得好吗？”

“很好。”

季文心咬咬唇，“我弟弟的事给您添麻烦了，我已经和他说过了，他不会再去麻烦您了。”

“你比你弟弟要省心。”

“我……我当初也是迫不得已，霍先生，我可以……”

“季小姐，我想这个时候，以你现在的身份，最好不要向我提出任何请求。”

“我知道，可是我始终是她的……”

“小小从来没问过我关于妈妈的事，如果哪天问了我会告诉她，但在这之前，我不希望她从任何人嘴里知道关于你的事。”

霍随城毫不犹豫打断她的话，对于面前这个女人，他并没有太多的同理心，也鲜少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理解苦心，如果不是三年前酒店阴差阳错的一晚，他们之间或许永远也不会有交集。

季文心难堪低下头去，“我明白了，不好意思霍先生，打扰了。”

霍随城面无表情从她身边经过。

时隔三年，季文心也没想到竟然还能有一天见到他。

想起三年前阴差阳错的那一晚，和两年前狠心离开，时至今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做错。

霍随城回到包房，刚进门就听到赵姨在说话。

“小小，先生如果知道了，饶不了你。”

霍随城挑眉看向霍小小，“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没有没有！是我想吃冰淇淋，姨姨不让我吃。”

“是这样吗？”霍随城于餐桌前坐下，看着赵姨。

霍小小双手在桌下合十，祈求的目光看向赵姨。

赵姨无奈叹了口气，“是，小小非得吃个冰淇淋，我说先生您肯定不让她吃。”

“上午才吃了一个，不怕闹肚子？”

霍小小小声：“不吃就不吃……”

霍随城看了眼桌上的菜肴，基本没动，似乎是在等他。

“怎么不吃？”

“等爸爸。”

霍随城又看向那份完整的炸鸡，不敢相信这小孩会这么乖，“炸鸡也没吃？”

霍小小脸不红心不跳，拼的就是演技，“要等爸爸。”

霍随城看了赵姨一眼，赵姨心虚笑笑。

又看了易谦一眼，易谦飞快低下头去。

霍随城不动声色给她夹了一块炸鸡，“吃吧。”

“谢谢爸爸！”

逃过一劫的霍小小长松了口气，握着筷子，颤抖着给赵姨夹了块鲜嫩的鱼肉，“姨姨，吃饭！”

“赵姨会夹，你自己吃。”

啃完炸鸡，霍小小又将目光放在霍随城身上，“爸爸，我还可以再吃一块吗？就吃一块。”

“最后一块。”

“谢谢爸爸！”

霍小小夹起一块炸鸡腿，仓鼠进食似得大快朵颐地享受着。

啃完鸡腿，很识趣地没有再得寸进尺，但吃了一整盘炸鸡，她吃了两口牛排就吃不下了。

“爸爸，我饱了。”

“不是饿了吗？吃这么少？”

“吃饱了，爸爸慢慢吃。”

霍小小胃有点难受。

这可真是贪吃一时爽，吃完火葬场。

她低估了炸鸡的油腻和这幅小身板的不消化。

几人吃饭也没有吃太久，吃过饭，服务生送来此次消费的账单。

“霍先生，您此次一共消费两万三千五百二十八，这是账单请您核实。”

霍随城向来没有看账单的习惯，递给服务员一张银行卡。

“好的，请您稍等。”

霍随城起身，不经意间瞟到了手边的账单。

阅读文字他一向习惯一目十行且很少有遗漏，随便一眼就看到了账单上炸鸡的分量，X2。

两份？

霍随城仔细看了眼账单。

“为什么会有两份炸鸡？”他拿着账单，看向霍小小。

“……我不知道啊。”

“霍小小，需要我把服务员叫来问清楚？”

“……”

服务员从外走进，趁着开门的间隙，霍小小拽着易谦就跑。

“霍小小！”

“小小，别乱跑！”

霍随城接了服务员递过来的银行卡，快步跟了出去。

餐厅里的餐桌上处处坐满了人，霍小小拖着易谦朝着餐厅门口跑去。

“小小，你……你别跑，待会霍叔叔问，我就说是我吃的。”

“不行，你以为我爸那么笨啊？他肯定知道是我吃的，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死无对证！”

转角处一个小女孩突然出现，仓储间霍小小一个不留心，没能及时停下，三个人瞬间撞到了一块。

那小女孩撞得往后坐到了地上，霍小小也被撞得往后踉跄几步，绊倒了易谦，两人摔成一团。

小女孩当场就哭了。

“呜呜呜……疼！”

“茜茜，怎么了？”赶来的女人将小女孩抱在怀里。

茜茜指着霍小小和易谦两人，边哭边说：“他们……撞我！”

“撞你？有没有摔伤？”

“疼！”

女人眉头紧锁，朝着霍小小两人望过来，“你们是哪家的小孩，怎么在这里乱跑乱跳？你们爸妈呢？”

易谦连忙将霍小小扶起来，互相对视了一眼。

“对不起。”

“阿姨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

“你们父母呢？怎么让你们俩小孩就在大厅里跑，这么多人多危险？”

两小孩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茜茜乖，不哭了。”

茜茜指着腿，“腿疼！”

“妈妈看看……茜茜的腿没事，不哭了啊。”

身后赵姨追了上来。

“小小，跑这么快干什么？小心摔着！”

霍小小回头郁闷地说：“已经摔着了。”

“摔着哪了，让赵姨看看？”

“我磕着头了，但是不疼，易谦也摔着了，易谦你疼吗？”

易谦摇头。

“还有我们不小心撞到了这个阿姨的女儿。”

赵姨看向面前抱着孩子的女人，“不好意思，您女儿没事吧？”

“您是这俩孩子的……”

“我是照顾他们俩的阿姨。”

女人脸色不悦，说：“他们俩太调皮了，这儿这么多人，在这乱跑，多危险！”

“怎么回事？”低沉的声音响起，霍随城随之而来，看到抱着孩子的季文心时，眸光微寒。

赵姨解释说：“小小不小心撞到了这位小姑娘。”

霍随城看向霍小小，“道歉了吗？”

霍小小点头，“道歉了。”

“那走吧。”霍随城躬身将她抱起，没有看季文心一眼，从她身边经过，边走边对霍小小说：“自己有没有撞到？”

霍小小捂着额头，皱着小脸，“撞到头了。”

“以后在人多的地方不许乱跑。”

“哦。”

身后被撞到的小女孩依然哭嚎不止。

霍小小趴在霍随城肩膀上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抱着小孩的女人，心里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熟悉，似乎在哪见过她。

直到霍随城几人离开餐厅，季文心依然脸色苍白站在原地。

餐厅门口时距离太远，并没有看清霍随城怀里的小孩长什么样，直到刚才看到霍随城抱起霍小小，她才恍然大悟。

“文心，发生什么事了？茜茜怎么哭成这样？”

“爸爸！”

男人连忙将孩子接过来，“怎么了茜茜？”

“刚才……刚才有人撞了我，疼。”

“谁撞的？”

小女孩眼泪大颗大颗落下，“不知道，他们走了。”

“走了？”男人看向季文心，“文心，怎么回事？”

季文心深吸了口气，笑容僵硬，颇有些手足无措，“没事，就……就是几个小孩在大厅里乱跑，不小心撞到了，茜茜没事。”

见状，男人也不好说些什么，“走了就算了，我定的包间有位了，我们进去吧。”

季文心心不在焉点头，“好。”

抱着霍小小离开餐厅的霍随城一直一言不发。

被他抱在怀里的霍小小也恹恹的趴在他肩上。

感受到霍小小情绪上的不对劲，打算秋后算账的霍随城偃旗息鼓，抚着她后背，低声问她：“怎么了？”

霍小小摇头。

“刚才撞疼了？”

霍小小再次摇头。

霍随城沉默。

他很清楚一个母亲对于一个小孩的重要性，他不知道刚才小小见到一个母亲将哭泣的女儿抱在怀里安慰时，霍小小是怎么想的。

会不会羡慕。

会不会疑惑为什么别人有妈妈，自己却没有。

会不会问他，妈妈在哪。

赵姨问道：“是不是困了？”

霍随城温声问她，“困了？”

霍小小点了点头。

“先去酒店休息一会。”

海洋公园建有特色酒店，其中最为特色的房间，莫过于水底套房。

窗帘后是用玻璃隔开的‘蓝色大海’，一寸玻璃后，可以近距离欣赏到斑斓各色的鱼群穿梭着。

霍小小无暇欣赏这房间的特色，她现在懒洋洋趴在床上，捂着肚子，一句话也不想说。

好撑啊。

现在就是后悔，特别后悔自己一个人吃了一整盘的炸鸡。

但是她不能说。

否则她爸肯定要和她算多吃了一份炸鸡的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