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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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锁的寝屋, 四周静悄悄,红烛将屋内照得朦朦胧胧。

光影笼罩的静谧中, 赵枝枝画着手指,在床榻软席上写她的名字。

写了一遍又一遍,指腹都磨疼了,还是不停地写着。

只有这样, 她才不会发抖, 才不会去想脑海中那些可怕的念头。

她不能让自己害怕。

就算听到要侍寝三天时怕得手抖, 她也还是坚定地坐进了建章宫的肩舆。

建章宫的辇舆和仪仗庄严郑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不喜欢这样的出行, 太过引人注目。坐在辇舆上面的时候, 她紧张得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她用尽所有力气,挺直腰杆, 强撑着不适,让自己做一个端庄典雅的赵姬, 一个配得上这副辇舆的赵姬。

因为是太子赐的, 她不能令他丢脸。

赵枝枝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她腿没有发软,没有逃跑,更没有让谁难为情。她听话地进了建章宫, 听话地在寝屋等待太子归来,她将侍寝时该做的事预想了无数遍,先怎么做,再怎么做, 她什么都准备好了,就只差一个太子殿下。

可是太子一直没有回来。

她还被关了起来。

赵枝枝揉揉发红的眼,换了坐姿,从裙下伸直两条腿,快速揉了揉跪麻的膝盖。

门边传来细碎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赵枝枝瞬时恢复端正坐姿,眼睛紧盯屏风那边。

一个个矮小的身影映在上面,活泼乱跳朝她奔来。不是太子,是小童们。

赵枝枝沮丧地垂下脑袋。

兰儿领着几十个小童,来来回回穿梭,总算将一百碗樱桃酥送齐了。

“赵姬,快来,快来。”

赵枝枝被牵着从床上下来,屏风前铺开一张竹席,上面摆满陶碗,陶碗摆成一个圈,中间留下的空地就是给她坐的。

“这是太子赐给赵姬的夜食。”兰儿张开两只手,比划:“整整一百碗哦,全都是赵姬的!”

赵枝枝问:“只让我一个人吃吗?”

兰儿重重点头:“当然啦,殿下赐给赵姬的,那就只能赵姬吃,别人都不能吃!”

说罢,他将竹席边缘的碗挪开几个,请赵枝枝坐到竹席中间去。

“奴们走了,赵姬请用食。”兰儿领着一众小童,恭敬朝赵枝枝躬身。

门重新关上,这次没再听到上锁的声音。

赵枝枝看着围绕她周身一圈的樱桃酥,既高兴又无助。

高兴的是,她最喜欢吃樱桃酥了。

无助的是,这里有一百碗樱桃酥。

小童说了,樱桃酥是太子赐的,太子只让她一个人吃。

太子赏的东西,她怎敢不吃?要是没吃完,太子也许会罚她。

他已经不待见她了。他丢她一个人在寝屋,至今没有出现,还让人上锁关了她一阵子。她肯定是无意中做错了什么,所以才惹得他不喜,临时改了主意,不来宠幸她。

现在,他派人送来一百碗樱桃酥,或许是想试探她是否听话,再给她一次机会。

赵枝枝战战兢兢捧起一碗樱桃酥,对权力的畏惧以及生无所依的无奈全都化作眼泪涌出来。

她一边吃一边小声为自己鼓气:“我会全部吃完的……我一定……一定可以全部吃下去的……”

姬稷从宫里出来时,已是深夜。

巡夜的宫人正在宫道处用冷水浸面,以保持绝对清醒的意识,看护好宫闱内的每一寸土地。

他们见到姬稷去而复返,顾不得满面的水渍,惶恐跪伏:“殿下。”

姬稷随便指了个人:“去宫库取一件东西。”

宫人:“殿下请吩咐。”

姬稷在脑海中将宫库里华丽的女子玉笄挑出来,最后决定:“将大母常戴的那件金镶宝玉笄取来。”

宫人一愣:“王太后的东西,全都由皇后保管,钥匙在皇后那,并不在宫库中。”

“那就去皇后宫中拿钥匙。”

“可……”

姬稷睨过去。

宫人:“奴这就去取来。”

鲁皇后整宿未眠。今日的事令她心惊肉跳,她无法安眠,甚至无法静心,接了双生子到宫中,守在他们的床榻边,看着他们入睡,她的心才稍稍安定些。

宫使来禀时,鲁皇后正抚着两个儿子的脸蛋,哼唱着鲁国的童谣。

宫使悄声说完,鲁皇后惊讶:“太子派人取王太后的玉笄?他要那个作甚,是不是你们听错了话传错了话?”

宫使让那个宫人亲自到皇后面前,将当时太子说的话一字不漏复述。

鲁皇后眉头皱紧。

那个死老太婆的东西,她其实不想要,只因是身份的象征,所以她才揽了过来。

算起来,那箱首饰珠宝并不属于她,毕竟死老太婆到死都不待见她,又怎会将自己心爱的东西留给她这个恶媳妇。死老太婆的东西,都留给了太子。

因为都是些妇人之物,所以太子一次都没有过问过,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问她拿这个?

“去取吧。”鲁皇后命人拿钥匙,吩咐宫使:“你亲自送去云泽台。”

传话的宫人:“殿下在宫门口等着,似乎是想亲自拿回去。”

鲁皇后:“那就送去宫门口吧。”

宫使一将东西送到,尚未来得及跪拜,姬稷取过东西跳上马车,匆匆离开王宫。

回到建章宫时,夜又沉了几分。

小童们已经熟睡,寺人上前替姬稷洗手换衣,姬稷连伸手净手的时间都等不及,迫不及待向丙殿而去。

他边走边问星奴:“赵姬睡了吗?”

星奴:“没呢。”

姬稷大步流星,既高兴又忧心:“都这个时辰了,她怎么还不睡?”

星奴:“赵姬还在吃樱桃酥。”

姬稷顿住:“什么?”

星奴跪下:“赵姬一直在吃樱桃酥,奴们劝不住也不敢劝。”

姬稷凝眉:“就算喜欢,也不能一直吃,这么个吃法,孤看她是不要命了。”

星奴:“……奴看赵姬似乎也不是很乐意吃,她都哭了。”

姬稷仍以为赵姬得了樱桃酥很是欢喜:“高兴得哭了吗?”

星奴:“是害怕得哭了。”

姬稷顿时明白过来,又气又闷吐出一句:“……这个蠢东西。”

后面的路,不再是快步走,而是小跑起来。到了寝屋门前,姬稷突然停下脚步,禀退其他人,只剩他一个在门前立着。

门是关着的。姬稷悄悄将耳朵贴上去,凝神听里面的动静。

一听,便听到了少女抽噎的哭泣声。

她呜呜的哭声那般委屈,嗓子都哑了,缓慢咀嚼的声音掺杂其中,他还听到了她擤鼻子的声音。

大概是刚才他跑来时的脚步声太大,他听见她起身的衣料窸窣声,脚步轻轻地朝门边而来,像一只怯怯的小兔子。

隔着门板,嘭地一声,他知道,定是她不小心脑袋撞在门上,试图听门外面的动静。

她呜咽着,鼻音浓重,唯唯诺诺地问:“是……是不是有人在外面?”

姬稷屏息。

少女:“不要……不要管我,快去睡,快去睡。”

说完,她从门边跑开。

大概是为了让门外的人放心,屋里半天没有哭声,只有隐忍噎噎的吸气声。

再然后,等了一会,他重新听见她啜泣的声音。

这一次,哭得更小声了,可哭声中的畏惧却呼之欲出。

少女一声声哭声落进他耳里,姬稷胸中闷得慌。

他不想她更害怕,他想让她停止哭泣。

让她停止哭泣的方法有很多种,他可以直接下令让她闭嘴,这是最简单有效的法子。

但他不想那样做。

他想让她心甘情愿停下哭声。

姬稷从门边走开,片刻后再回来时,换了身装扮。

敲门前,他将从宫里取来的金镶宝玉笄戴到头上。他尚未行冠礼,头发披于肩后,一部分头发梳成发髻高高盘起,和女子的发髻相似,并不需要特意花心思另盘发髻。

他敲开了门,声线刻意清丽:“是我,是啾啾。”

少女打开门,看到门外的他,水汪汪的眼瞬时涌出大颗泪珠:“啾啾!”

赵枝枝紧紧牵着她的啾啾,她还在流泪,但已经不再像刚才见到啾啾时那般嚎啕大哭。

她乖巧地和她的啾啾并排跪坐,啾啾在替她擦眼泪。

她就着啾啾的手帕擤了鼻涕,潮红的脸仰起来,水光涟涟的眼期待地看着啾啾:“啾啾,你也是来侍寝的吗?”

啾啾点点头。

赵枝枝又哭又笑,脑袋靠过去,嘴里不住地说:“太好了,太好了。”

啾啾换了干净手帕又替她擤鼻,没说让她别哭,也没问她为何要哭。啾啾沉默不语,她掉眼泪就替她擦泪,她鼻子堵了就替她擦鼻涕。

赵枝枝觉得自己不该再哭了。

她有值得高兴的事了,有啾啾陪她,再苦再难的事,她也能撑住。

赵枝枝努力地平复心情,重新端起还没吃完的樱桃酥。

姬稷拦住她:“不准吃了。”

赵枝枝声音沙哑:“必须要吃完,是太子殿下赏的。”

说到这个,她眼中又泛起水雾,脑袋埋低,悄悄擦掉眼角的泪水:“我喜欢吃樱桃酥,我最喜欢吃樱桃酥了,太子殿下赏我这个,我很高兴,特别高兴。”

姬稷眼中无奈,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柔拆穿她的心思:“吃不完也没事,殿下不会怪罪。”

赵枝枝打着泪嗝,小声道:“可你又不是殿下,你怎知他不会怪罪?”

姬稷:“……反正我就是知道。”

赵枝枝摇摇头,从他怀中起身。她盯着手里的陶碗,怔怔道:“可我不愿冒险。”

姬稷低头凑近,“谁让你冒险了?我发誓,若是殿下怪罪你,我便和你一起死,可好?”

赵枝枝眨着泪眼看他:“我不想死,也不想让啾啾死,我只是害怕……”

“害怕什么?”

赵枝枝放下陶碗,十分泄气:“好多好多事。”

“你慢慢说,我听着。”

“我害怕三天的侍寝,害怕庄严的仪仗,害怕被人锁住关起来,甚至是被赏了最喜欢的樱桃酥时,也在害怕。”赵枝枝咬着下嘴唇,颤颤说:“可我最怕的事,是太子殿下不宠幸我了。”

姬稷抚上她的脸:“不会的,等你睡一觉起来,太子殿下便会来宠幸你。”

赵枝枝半信半疑:“明天能看到太子吗?太子会来?”

姬稷摸摸她红肿的眼:“这是他的寝宫,他不来这,又会去哪?”

“可他今天一天都没有出现。”赵枝枝仍觉得是她做了什么不妥的事,“他大概嫌我了,所以不想要我了。”

“他为何要嫌你?”姬稷手指轻抚,拨开少女鬓边被泪染湿的碎发:“天下无人会嫌你,切莫妄自菲薄。”

“那他为何今日不来?”

“定是被什么事绊住脚了,所以才让你一直空等。”姬稷声音很轻很缓,慢慢将话淌给她:“你瞧,殿下没来,可我不是来了吗?没他的命令,我哪能来这陪你?”

赵枝枝瞪大眼问:“是殿下让你来陪我的?”

“是。”

“这么说,我明天真的可以见到太子。”

“一定会见到。”

赵枝枝:“啾啾会和我一起见太子吗?”她停顿半晌,悄声问:“明天如果能侍寝,啾啾也会一起吗?”

姬稷:“会。”

赵枝枝长长吐口气,眼中有了笑意。

“高兴了?”姬稷低头,抵住少女额头,呵气如兰:“还哭吗?”

赵枝枝:“不哭了,再也不哭了。”

姬稷不信。

只是今天不哭,还不行。明天后天都不能哭。

姬稷牵起赵枝枝:“先歇息,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赵枝枝看着席上的樱桃酥:“可我还没吃完……”

姬稷:“你先睡一会,待会我再喊你起来吃。”

“那你一定记得叫醒我。”

“好。”

赵枝枝放心地躺回床上,她已经哭了很久,她的眼睛好累好累。

虽然还是怕殿下怪罪她没能吃完樱桃酥,但有啾啾在,啾啾说会叫醒她的。

只要在明日殿下来之前,将樱桃酥吃完就行。

赵枝枝闭上眼睛,不多时昏昏沉沉睡去。

姬稷立在床边看了会,待少女彻底沉睡,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将宫里取来的那支玉笄戴到她头上去。

“小傻子。”他低低唤了声,替她掖好被角。

赵枝枝一觉睡醒,外面天色大亮。

啾啾不见了,樱桃酥也不见了。

几个小童围在她床边,见她睁开眼,赶忙凑过来:“赵姬,你总算醒了。”

赵枝枝迷茫地朝外面看了看:“什么时辰了?”

“快到黄昏时分啦!”

赵枝枝吓一跳。

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都没人叫醒她的吗?

对了,啾啾呢……

“你们有看到另一个侍寝的贵女吗?”赵枝枝问。

小童们摇头,“没有没有,就只赵姬一个!”

不等赵枝枝多问,小童们托起她的上半身:“既然赵姬醒了,就快些沐浴更衣吧。”太子殿下等不及啦!

赵枝枝被推着去洗了个澡,重新换上新衣。除了一身漂亮的新衣和头上多出的金镶宝玉笄外,一切都和她在南藤楼起居时一样。自在,随意。

她甚至不用盘厚重的假发髻,她高兴地将头发披在肩后,就只脑袋顶盘一个小小的发髻。

小童为她引路:“赵姬,来。”

赵枝枝再次迈进丙殿寝屋,她闻见屏风后有饭香飘来。

一路欢声笑语的小童们此时安静下来,他们一个个敛神正色,仿佛屋里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兰儿指了指屏风,悄声提醒:“赵姬,快看,那边,那边。”

赵枝枝定晴一看,薄薄的丝帛屏风后,有人端坐几案边。

兰儿:“是殿下。”

赵枝枝心一跳,不知所措地往后退了步。

原来,啾啾说的是真的。

殿下今日果真出现了。

被她抛到脑后的樱桃酥和突然消失的啾啾此时重新占据她的心,她想找小童问一问,可是小童一触到她的视线,一个个捂嘴笑起来,他们一边笑,一边往后退,直到退到门边,将门轻轻合上。

赵枝枝听见小童们在门外高呼:“祝殿下和赵姬春宵欢愉!”

赵枝枝脸涨红。

她忽然很想照照镜子,看自己的眼睛是否还肿着。她马上,马上就要见到太子了。

太子会不会嫌弃她肿着眼睛不好看?

屋内静得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赵枝枝提起裙摆小步靠近,殿下长什么样呢?

“殿下,赵姬来了。”赵枝枝小声说。

一段小路,她的脚跟黏在地上一样,很艰难才能抬起一步,走得格外缓慢。

殿下,没有回应她呢。

赵枝枝低着脑袋,停在屏风边,要不要再唤一声?

“殿下。”赵枝枝靠近屏风,试图透过绣满林间飞兽的屏风图下,窥出太子的面貌和他此刻的神情。

“是赵姬……”话刚说完,一只手从屏风后伸过来,将她拽了过去。

“孤知道是你。”太子的手臂很用力,太子的声音很……熟悉。

赵枝枝抬头望过去,看清眼前人的那瞬间,呼吸停止,全身僵硬。

几案两端。

赵枝枝双肩颤抖,脑袋垂低,脑袋嗡嗡叫,心中重复一个声音——

啾啾是太子,太子是啾啾,啾啾是太子,太子是啾啾……

“抬起头,看着孤。”姬稷颇为苦恼。

怎么还是怕他?

昨夜不是已经哄好了吗?

不等少女抬头,他起身坐到她同侧,亲自捧起她的脸,好让她看清他。

“是孤,是啾啾。”他放柔声音。

赵枝枝惊恐的大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他,“奴……奴知道了。”

“在孤面前,无需称奴。”姬稷安抚她,“别怕,孤不是吃人的老虎,孤要是吃人的老虎,早就将你吃了,不是吗?”

说罢,他从旁边取过一面小镜,给她照:“你头上的玉笄好看吗?”

赵枝枝往镜里照了照:“好看。”

“是孤送的。”姬稷快速瞄她一眼,低声道:“孤就知道,你戴上它很好看。”

赵枝枝惊慌的心情瞬时被这句温柔的低语抚平,她狂跳不止的心一点点回落,神情怯怯地与姬稷对视。

太子看着她的时候,就像是从前啾啾看着她那样。

他的眼神平和淡然,他冲她笑了笑。

“以后孤还会送你更多的玉笄。”她听见太子清如幽泉般的声音一字字将话抛给她,“所以不要害怕孤。”

赵枝枝懵懵地,呆呆地,像个乖巧的小孩,点头说:“嗯,赵姬……赵姬不怕太子殿下。”

为了验证她自己的话,她大着胆子,伸手去牵住姬稷的手。

才刚牵一下,就又收回。像刚碰过蛇一样,那只手紧攥缩在她的衣袖下。

姬稷用她牵过的那只手去捞她的袖子,将手递到她面前,他用鼓励稚童的眼神哄她,再多牵一下。

赵枝枝豁出命般一把抓住他的手。

姬稷顺势十指紧握,“乖,就是这样,赵姬做得很好。”

赵枝枝浸在姬稷不容抵抗的目光中,两个人对视半刻,姬稷先将脸转开,而后赵枝枝才敢将脸转开。

手没放。

一直牵着。

姬稷心跳得很快,他尽可能平静地引导赵姬接受他。

倘若他慌了,赵姬会更慌。

所以他不能慌。

其实他也不清楚自己有什么好慌的,就是心里有点乱,被赵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有些口干舌燥。

“睡了一整天,饿坏了吧,快吃点东西。”

赵枝枝不饿,她昨晚吃了那么多樱桃酥,她现在肚子还撑着呢。

赵枝枝忽然想到,就刚刚沐浴那会,她出恭过三次,这么丢脸的事,是不是已经被他知道了?

“兰儿端药给你喝了吗?”姬稷忽然问。

赵枝枝连忙在脑海中回想:“沐浴后喝过一碗甜甜的汤汁,不知道是不是药。”

姬稷说:“那就是药,怕你嫌苦,加了蜂蜜。吃了那个,就不用担心闹肚子了。”他顿了顿,又道:“就算想出恭也无事,会有人将你洗得香香的。”

赵枝枝耳朵都羞红,说话还是有些结巴:“知道……赵姬知道了。”

“要是你不想吃东西的话,就看着孤吃吧。”

姬稷也睡了一天。

但是他起得比赵枝枝早,难得的闲暇,他读完了几卷楚国人撰的新言,练习了几天未做的投石击剑和超距,还和昭明下了一回棋。

他做完这些,赵姬还没醒,他只好又去画堂找书看。

这次他没看新言了。他找出那些藏在箱子最底下的丝帛画,细细地观赏,以防今夜不时之需。

想到这,姬稷吃东西的速度变快了。

他埋头苦吃,即使是用不太习惯的左手拿筷,动作有所迟钝,还是顺利且快速地解决了这顿吃食。

吃完后,他抬起头,抿着嘴角的油渍盯牢赵枝枝。

姬稷并不知道,此刻他的眼神比老虎还可怕,炯炯黑亮,像是要将人拆骨入腹吃干抹净。

赵枝枝眼神慌乱,她太熟悉这种目光了。

从她七岁起,就有好多好多男人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

她不自觉躲开姬稷的注视,被他紧握的手也往外缩了缩。

姬稷一愣,问:“是不是看孤吃得香,你也想吃了?”

赵枝枝只能点点头,声若蚊呐:“是。”

“现在让厨子重新做的话,要等很长的时间了。”姬稷闷声,忽然想到什么,“孤给你做道小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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