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春天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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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以为你也喜欢我的”——这句话象飓风一样自何景阳心上疾掠而过,留下满地狼籍,拼出一个事实:
害怕和他之间的距离会越来越远而伤感,不想让他委屈生气,看到他受伤会心疼,想看到他笑,想把他抱起来揣在怀里不被伤害,想让他心想事成——如果他知道,会被误以为是喜欢吗?
或者说,根本就不是误会?
从知道关唯喜欢自己的那一刻起,何景阳就按照黄晋和朱保平的既定计划,从一个好哥们儿的立场,全力以赴地去扼杀、打压,却从没想过,还可以回应。
关唯说“无论荒原,绿洲,你要是不上来,我就一直等着”的时候,他可以借口不明其意而不表态。
那么现在呢?
当这个人一双黑漆漆的眼望向自己,说“我许了和你考一个学校”“到时候咱们再做四年的同学,好不好”,而自己许的愿竟是要他“如愿以偿”,何景阳无法再无视自己的心。
这个猝不及防的拥抱,证实了关唯还没有完全放下那份感情。
我呢?我喜欢他吗?那句藏在心里好久却一直没有说出口的“你要还喜欢我,就继续喜欢吧,我不介意了”,是根本还没有意识到已经滋生出来了就想着要推开的喜欢吗?
就算不是,至少是在意吧?
既然这么在意,为什么不能开心地在一起,一定要远远推开?
即便的确如你们所说,“不对”“不好”,可是关唯心里长久地扎着一根刺,一定很疼吧?
既然这样,至少现在,空无一人的山顶,可以陪着他一起错,一起糟,缓解片刻的疼痛吧。
何景阳转身,犹豫着伸出手,抱住那个紧紧跟在身后的人,感受着他轻轻颤抖的身体,这种奇异的体验让他茫然悸动,情不自禁收紧了胳膊,想要箍得更近一些。
关唯心里缓缓绽放出大片的花,铺满每一个角落。
听到何景阳说要他如愿以偿的瞬间,关唯的心软得不成样子。
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我喜欢的人,他也喜欢我。
他自己知不知道,承不承认,又有什么要紧?
无非也就是这样罢了。
两个男的,还能怎么样呢?
之前所有的可望可求不可得,他以为早已经放下的那些想法,在这一瞬间才真正化为虚无,被山顶激烈的风吹得四处逃散无影无踪。
只留下一泓春水,把一颗心浸润其中。无论朝哪个方向漂动,都能感受到被包裹着的温暖舒适,和坦然自在。
不久之前,他曾经感受过自己变成一个人形脚手架,没有血肉和衣物,四面八方的风从身体内外穿梭而过,除了冷,还是冷。
那时候有多冷,现在就有多暖和。
如果说迟早要给这段荒唐的感情划上一个休止符,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渴求已久的拥抱更为完美?
不行啊,还是不够啊,就让我放纵一次吧,就这一次,也只有这一次——关唯闭上眼贪婪地呼吸着眼前这个人的气息,冰凉的唇缓缓贴上温热的脖颈,微叹一声,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
三月天小孩儿脸。上山还是晴空万里,忽然就下起了雨。
何景阳还没有来得及从脖子上感受到的那又暖又软小心翼翼的触碰带来的眩晕中清醒过来,就被关唯拽着一路狂奔跑下山。
及至回了宿舍,雨却又停了。
大通铺门窗洞开,周义*着人们打扫卫生,说惊蛰到了,有一些虫虫怪怪什么的被关了一冬天,也是时候放出来了。
本来刚下了山打算趁着周末懒散一番的人们,愁眉苦脸抱怨着开始大扫除。
好处也是有的,比如陆续发现了一沓饭票、失踪已久的一只袜子、某人的一本练习册、一小撮枣核、沾满灰尘的一个可疑的半圆形不明物体——最后这个物体被剥了毛又浪费了半杯水冲干净,才看出来原形是半个烤馒头……忙得不亦乐乎时,来了两位访客。
来的人是刘畅和另外一位女同学,叫姚静非,青城人,运动会的时候和李杰搭伴播音来着。
俩人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过来要借上周几门课的笔记,因为姚静非上周请假了。
笔记这东西,赵炳才是可有可无的,但他兴致勃勃地表示可以给予真人现场援助,比如关唯上学期就是他一手带大的……话没说完就被人拖到一边了。
何景阳刚刚在山顶经历了一场情感上的意外洗礼,目前还处于神游状态,自然没有表示出太多主动性。
周义和马立文自觉地认为身为文科班的学生,要给快班的理科生提供笔记,实在有点儿关公面前耍大刀,也推推搡搡不好意思。
整个过程中,本来应该主动现身的李杰却一直蹲在墙根儿面朝箱子背朝门,不知道在写写算算弄什么,浑身上下一副闲人勿近的气息。
赵氏双雄一看这情势,只好极为豪迈地揽下这事儿,并且表示等一会儿收拾整理好,亲自送到食堂去,中午吃饭见。
姚静非和刘畅俩人走了。
周义大踏步走进去踹了李杰一脚:“别装了,人都走了。”
李杰蹲半天腿都麻了,咣当一下翻倒在地,面无表情地爬起来坐到床边一边揉腿一边对围观群众说:“看什么啊你们?都扫完了吗!”
可惜这个声音实在太过于色厉内荏,连赵炳才都反应过来了,一把抓起李杰箱子上的那个本儿,问道:“是找你的吗?我看看你刚刚写什么呢都顾不上理人家——哎?你这啥也没写啊!”
李杰恼羞成怒劈手夺过本子扔到床上,气氛一下尴尬起来。
周义不怀好意地笑着招呼众人:“散了啊散了——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李杰的脸红起来了,我他妈得赶快躲开了……”
众人心照不宣迅速散开。
一直走神儿的何景阳这才恍然大悟,揽过关唯的肩低声问:“所以那封信……”
关唯这次竟然没躲,只是看着他笑笑不说话。
何景阳猛然想起刚刚在山顶上自己那个积极主动的拥抱,笑容一下僵在脸上。
关唯并不想弄明白何景阳那个*不明的拥抱意味着什么,于他而言,是意外的惊喜和甜蜜,既来之则尝之。
也是单方面付出的一段感情的美好谢幕,谢幕之后,也就不必再纠结于和何景阳的身体接触。
虽然多看一眼何景阳现在的尴尬,那点儿甜蜜便会淡下去几分,现在已然快没有了。
“别在意,我不会真那么以为的,看把你给吓得。”说完这句话,关唯心里转起一把十字飞镖,五脏六腑被搅得支离破碎。
没关系,习惯了,也就慢慢愈合了,他想。
话虽如此,关唯还是感觉到山顶上的那一抱,可能打开了何景阳身上的某个开关,同时灌了点儿山风和小雨进去,所以导致他一整天都在脱线。
抬着小条桌往外走,被门槛绊了一下,连累马立文摔了一跤。
洗完抹布之后顺手就擦了一把脸,被赵炳才嫌弃地笑话了好半天。
去食堂的路上,走着走着忽然猛地一转脑袋四处寻摸,眼神定在关唯身上却又不说话,倒把同行的周义吓了一大跳。
一直到吃完饭往回走,关唯落在后面等他,俩人默不作声一路走着。
何景阳忽然发问:“哎,你……算了!”
???关唯不解。
“就……我……”
“说话!”关唯看看前后左右的人们,想崩溃。恨不得真有这么一个开关,他马上就再给它关上。
“你说,一个人为什么会喜欢另一个人呢……”
“不知道!”关唯崩溃,仿佛穿越回过年那天,在朱保平家几个人也曾聊过这个话题。同时感觉自己看见灯绳都想拉一下,万一管用呢?
后来何景阳被关唯一路拖回宿舍,爬到床上睡了一个长得不能再长的午觉。等他醒来,宿舍里空无一人。
“人潮人海中,又看到你,一样迷人一样美丽~~~”——春游那天学会的这首歌,忽然蹦到脑海里,何景阳情不自禁地哼哼起来。
原来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关唯,是和喜欢赵清时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啊。同样是心里一跳一跳的,为什么现在跳得这么没有章法——难道因为关唯是男的吗?
他是男的。他是男的?他是男的!
管他呢,他还喜欢我!
黄晋和朱保平还有刘泉会揍死你的。
管他呢,我也喜欢他!
何景阳从未觉得“喜欢”二字能令人这么血脉贲张。一想到关唯辛苦喜欢自己这么久,还受着种种冷遇,自己明明也喜欢着他,却又猪油蒙了心一般没有知觉,心里十分愧疚,觉得该主动做点儿什么弥补一下。
他十分迫切地想和关唯表个态,可是关唯不在,他去哪了?
李杰进门时,何景阳正拨高了嗓门儿吼着“不必过分多说,自己清楚,你我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后面的词儿忘了,卡带了。
李杰疑惑地看他一眼,手指指自己的脑袋,用眼神无言地发射出一个问句——“你有病啊?”
何景阳完美地接收到了,笑得十分憨直,“没病,就是想唱。”
“为什么啊?”
“开心。”
“为什么开心啊?”
“喜欢。”
“有病。”李杰言简意赅地下了个结论,对他说了句正常人的话:“明天去城里买参考书,你去不去?”
“关唯去我就去。”
这话一出,俩人都愣了。
何景阳愣的是飘忽了一天的神经,忽然被这句话带回现实中——“我喜欢关唯”“关唯喜欢我”“我俩互相喜欢”这三个状态似乎哪个也不该让人知道,那自己莫名其妙的这句话,实在过于*。
李杰愣的是何景阳莫名其妙的唱,莫名其妙的笑,莫名其妙的开心——再加上脱口而出的这句话。
“关唯不去你就不去了?”他试探地问。
“什么事儿?”关唯适时出现在门口,听了这么一句。
“明天去买书的事儿,问他去不去。”李杰转向关唯,眼神里满是质疑和消失已久的冰冷。
关唯也完美地接收到了李杰无言的问句,但他不乐意回复,冲着何景阳说:“人家都去,你不去啊?”
“去去去。”何景阳被李杰的话吓出一身汗,听了赶快点头。他想追问关唯一句“你去哪儿了我有一堆话想和你说”都不敢,生怕又把话头引到自己身上。
一直忐忑到晚饭时分,何景阳拖着关唯找了个僻静角落,却不好好吃饭,吃几口看关唯一眼,看得关唯不耐烦,伸手按住他的脑袋不让往起抬。
何景阳强抬起一点儿来,挣扎着说:“我……我是不是有点儿反常,看见李杰就紧张。”
“是因为你知道情书是谁写给他的了?大家都知道了,你紧张什么?”关唯想躲避话题。
“哎,不是。是因为我,你,我……”何景阳结巴半天,说不出句整话。
“因为山上那样儿?你哪是紧张,你紧得都张不开了。我不是告你别在意,我不会当真么?”关唯压着嗓子说。
何景阳支支吾吾了半天,“我想了一下午,觉得吧,我应该也是喜欢你的……”何景阳声音越来越低,垂着眼盯着碗里的菜,不敢看关唯。
“你就安静一会儿吧。”每个字都听得真真儿的,关唯心里百味杂陈,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我想说一下午了,你不在。”何景阳的尴尬变成委屈。
“那你倒是说说,你是应该呢,还是确定呢?”关唯心一横,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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