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阴影

童磨变成啾之前, 已经走完了他身为鬼的一生。

无论是作为人类时，因为天生的七彩眼眸被当作神迹，还是被转化为鬼之后, 与那些美丽女孩们的交集。这一切都随着他的死亡宣告结束，最后那名宛如蝴蝶的少女“亲切”诅咒他下地狱, 童磨再睁开眼, 果然已经在地狱里了。

上首为阎魔大王，隐在阴霾般的帘之后, 整个大殿呈现出一种童磨不太喜欢的、昏暗而滞涩的色调。但是在一片灰黑色之中, 童磨看到阎魔大王的台阶之下, 站着一名红发的剑士，一手搭在刀柄上，那绚丽的发尾青翠的红发, 仿佛将四周都点亮了。

“那么，红就告退了啾。”

红发剑士向阎魔大王颔首行礼，接着, 一手按剑经过童磨身边，四周终于彻底是地狱的青灰色了。

【罪人童磨。】

台阶之上, 帘幕之后, 垂下了审判的声音。

【判罚永世劳作。】

童磨并不太喜欢这样的惩罚，不过他完全没得选, 被迫在世界之底挖矿，身边是同样的罪大恶极之人。这样日复一日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很快就让童磨厌倦起来, 所以他跑掉了, 然后不出所料的被抓回来。

他的本意只是增加罪责，最好能增加到直接让他魂飞魄散的程度。

但是他显然低估了世界之底，这里裁决的都是大罪之人, 每个人手上几乎都沾着数千条人命，罪责的区间在这里无限拉大，童磨很努力的跑了几次，也只是让他每天的工作量又增加了许多而已，完全构不成质变。

童磨：“……”

这就很绝望了。

而且不知道是哪个鬼才，让世界之底的劳改犯们增加了思想教育课程。每天做完繁重的工作之后，本来就疲倦到要立刻躺平，偏偏还要被拉去上课，包括但不限于宣读律令、讲解经典案例、回放生前糟心录像。

“听说是阎魔大王的心腹爱将红阎魔提议的，简直鬼才。”

童磨的一个同事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和劳动，在他旁边躺平，默默吐魂。

“怪不得叫红‘阎魔’，他果然是魔鬼吧。”

童磨每天不光要干活，还要看自己的小电影，真的非常悲伤。有时候世界之底的放映员还会给他玩个花样，让他观看一些鬼的惨死过程，教育他，莫吃人，吃人遭雷劈。

童磨：“……”

当然这些小电影不会涉及童磨死之后发生的事情，因为从他死亡开始，就已经不属于那个世界，往后的事情与他全不相关。如果是被重用的讨伐者想了解，也许还有门路，但童磨只不过是个重犯而已，也完全不想了解。

她只想跑路。

曾经的老板鬼舞辻无惨被某剑士砍成一千八百片的小电影，童磨看了不下几千次，每一次都会感受到那种血脉中攀爬而上的恐惧，就有阴影，就做噩梦，就觉得日子过不下去，就想逃跑。

又又又一次逃跑被抓，刑期加无可加，童磨再次见到了那名红发剑士。

“矿场那边的守卫终究不严密，承蒙您信赖，红必将竭尽全力啾！”

红发剑士恭敬地说完，转过头，直直注视童磨。

“好了，你要换个地方和形态，从今往后，红就是你的监狱长啾。”

“来，变啾吧！”

很少有人知道，阎魔亭还有另一个作用——在无可奈何之时，由身位顶尖剑豪的老板亲自镇压改造罪大恶极的犯人，此前已经有数例成功的案例，重犯也能改过自新，勤勤恳恳的继续创造价值。

也就是做家务！

童磨缓缓睁开七彩的眼睛，他醒了，外面穿来早餐的香气，还有其他啾啾的说话声。他在软垫上躺了一会儿平复心情，努力不让自己去想什么一千八百片，循着香味跌跌撞撞走出去。

他要吃饭！

红阎魔正在给尊啾切三明治，第一时间察觉到啾啾的动静，抬起头来，向童磨笑道。

“醒了啾？快来吃东西啾，有你喜欢的甜点和肉。”

老板亲切的笑容驱散了一千八百片的阴影，童磨眼睛一亮，扑腾着飞上桌子找到自己的位置。他喜欢的甜汤离他有点远，童磨伸了下头，有人很配合的帮他递过来了，这可是童磨从来没有在除老板以外的人身上体会过的待遇！

“谢谢你啾！要跟我做好啾友吗？”童磨欣喜的抬起头来，然后他就看到了那部一千八百片小电影的另一个主角，对方的花札耳饰在耳下生光。

那一瞬间，小电影中剑士可怕的神情，一千八百片横飞的场景，以及莫名的出现在血脉中的恐惧，让童磨成功地忘记甜汤，利落的从桌子上滚了下去。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童磨炸起羽毛，炸成一个球，在桌子底下疯狂叫唤。满桌的人和啾啾都露出困惑的神情，红阎魔表情稍显凝重，又有点迟疑。

“好像是有点应激反应，不应该啾，童磨啾明明不怕见生人的。”

“放着我来啾！”太宰治勇敢地从桌上跳下去，来到童磨面前，对这只瑟瑟发抖的啾啾发出疑惑的询问声。

“啾啾？啾啾啾？”

“啾！啾啾啾！”童磨立刻回应，倾吐自己内心的恐惧。

“啾？啾啾！”太宰治的神情开始渐渐凝重。

“啾啾！啾！”童磨含着热泪点头。

太宰治就保持着凝重的表情跳回桌上，对桌上的人和啾进行解释。

“……完全听不懂啾。”

所有人&啾：“……”

那你啾个屁啊！

继国缘一放下手中的筷子，有些犹豫，他觉得童磨的情况好像是因他而起，但他确定没有见过对方。毕竟这样特别的眼睛，肯定会留下印象才对。

“红也听不懂他的话吗？”

红阎魔肯定地点了点头。

“听特别的啾啾说啾话，就好像听方言一样啾。”

毕竟是工业麻雀。

孤立无援的童磨“啾”的就哭了，他尽可能让自己离继国缘一远一些，好让那股毛都炸了的恐惧感不要这么重。

红阎魔突然想起来了，“是不是跟童磨啾之前所处的世界有关系？据说是有食人鬼存在的世界啾。”

他这么一说，继国缘一也就明白了，沉稳道。

“应该是的，他如果曾经是鬼的话，自然继承了鬼王之血，我曾斩过鬼王，那份恐惧也许伴随灵魂而来了吧。”

还有小电影。童磨在心里补充，蹲在一边哭，早饭香喷喷，他却过不去。红阎魔只好亲自把他的饭端过去，看着童磨一边哭一边大口大口的吃。

童磨吃到一半，泪眼朦胧的抬头看向红阎魔。

“老板，我今天好难过，能不干活啾？”

红阎魔才不信他的鬼话，“和蔼可亲”的拿刀鞘敲了一下他的头。

“不可以啾。”

童磨不死心，大好的偷懒机会，他一定要抓住才行！他张张口，准备再软磨硬泡一波，余光突然瞥见了红老板敲他脑壳的刀鞘。

童磨：“……”

他看这把刀有点……

见终于有啾啾注意到了缘一的刀，红阎魔立刻高兴道：“是不是很漂亮？这是缘一的刀啾，我们这段时间会换刀来用。”

童磨选择昏古七，他两腿一蹬躺平了，幼小的心灵沉浸在红老板这段时间要带把日轮刀跟他相处的悲痛中。

“怎么又昏倒了啾！是生病了啾！”红阎魔大惊失色，太宰治立刻在旁边煽风点火。

“送童磨去医院啾！给他打针啾！”

红老板觉得很有道理，他让其他人和啾啾先吃早饭，自己揣着童磨去给他打一针营养针什么的，时之政府这边的医疗还是挺发达的。结果所有啾啾立刻都不吃了，除了还在熟睡的三明啾之外，居然全部要跟着。

他向缘一歉意的点点头。

“店里可以随便看，红送童磨打上针，马上啾回来。”

继国缘一眼睁睁看着他把童磨啾塞进左手的袖子里，袖子垂落，贴近日轮刀，不由得沉默了。

虽然他不是很懂人心，但是……鬼应该会产生心理阴影的吧？

果然，红阎魔袖子处的布料动了动，里面的童磨刚刚醒，嗅着近在咫尺斩鬼无数的日轮刀的气味，干脆的蹬腿闭眼，自愿昏迷。

红阎魔把童磨带到了附近最好的医院，时之政府这边的医院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供人类审神者使用，另一部分则提供各种基础治愈咒术，供非人类审神者使用。红阎魔带着啾去了人类一方，童磨啾是鬼变成的，使用的药量也好其他也好，理应与人类方较为接近。

“要挂点滴吗？”医生认识红阎魔，笑着问道。

红阎魔刚想点头，太宰治就在旁边激动地上蹿下跳。

“红老板！打点滴时间多长啊！给童磨打屁股针！”

童磨昏迷了无法发表意见，红阎魔觉得挺有道理，省时间起效快，可以的。加上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给童磨安排一个屁股针好了。

医生大概是接待过这种小体型的病人，将童磨翻了个身，正面朝下放在病床上，小尖嘴向前伸着，并撅起屁股，整个画面顿时变得很有灵魂。然后医生拨开了童磨屁股上的绒毛，霎时间，拍照的闪光灯亮成一片。

医生：“……”

红阎魔：“……”

昏迷的童磨：“……”

六道骸拿着幻术变出来的相机，叉子背在身后，正在疯狂拍摄。周防尊沉稳的蹲着，还能给他指点一下照片的构图，毕竟吠舞罗中曾经有一位同伴，有段时间很沉迷拍照。

太宰治立刻道：“发我一份啾！”

“也发我一份！”

“虽然觉得威胁童磨不用这么麻烦……还是发我一份吧。”

一针扎下，童磨在昏迷中流下眼泪。

他啾的，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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