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既然这里是灵异世界，Z国自然也有特殊部门来处理相关事宜，像霍时遇这种存在千年的大鬼，绝对是整个Z国的头号观察对象。

近来鬼王的行动活跃了些，引来有关部门的注意也实属正常，放下手中的茶杯，池回转头向不远处的小隔间瞥了一眼：“那位老先生是殷总的师父？”

“勉强算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判官笔在手，哪怕冒着被鬼王的盯上的风险，殷褚也不得不点头承认两人的关系，然而对方实行的是放养政策，他们这对师徒总共也没见过几次。

瞧着青年一副忧心忡忡的可怜样儿，殷褚喝茶润了润喉：“我师父他应该没有恶意。”

但愿如此。

为了尊重鬼王的**，池回并没有让0527偷偷监听，剧本中对鹤道人，——也就是殷褚师父的描写极少，通篇看下来，对方的戏份基本只有给主角攻发金手指的一段。

【果然是个工具人。】

听到0527在识海中小声吐槽，黑发青年的唇角不由勾起一道浅浅的弧度，正当他和殷褚相顾无言的时候，霍时遇忽地掀开帘子从隔间内走出。

“那老头子还要见你，”握住青年搭在桌子上的右手，鬼王不甚在意地转述，“娘子想见吗？”

对方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只要青年说一句不想，他就能带着小新娘转身走人，知道两人最少还要在这个小世界里生活几十年，池回仰头，轻轻晃了晃男人的手指：“我去看看，您先坐在这里等我。”

被眼前的一人一鬼强塞狗粮，殷褚夸张地打了个寒颤，随即又在鬼王冰冷的注视下变回鹌鹑，没想到主角攻还有如此活宝的一面，池回掀开门帘，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桌前的老者。

气质温和，两鬓斑白的鹤道人随手拿起空杯替青年倒茶：“坐。”

“大师找我有什么事？”确定对方眼中并无恶意，池回装作乖巧地在老者面前坐好。

“救你。”

被这简促有力的两个字打蒙，池回低咳一声，万分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喝茶，双眼微睁，青年故作不解地向老者看去：“救我？”

“人鬼殊途，你迟早会因他而折寿。”

怎么又是人鬼殊途这一套？你们天师就不能想点新鲜词？

偷偷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池回坚定地回答：“或许您是对的，但我不怕。”

“你这是鬼迷心窍，”似是没料到青年会这样回应，鹤道人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以为他为什么会选你？不过是因为结亲解煞！”

“只要四柱八字契合，厉鬼根本不在意自己要娶的是谁，年轻人，莫要被他那副深情无害的模样给骗了。”

“我不在乎。”

手指在温热的茶杯上来回摩挲，青年淡淡开口，仿佛完全没把老者的挑拨放在心上：“这世间没有如果，八字契合，就是我和他天定的缘分。”

“你当真这么想？”定定地望进对方的眼睛，鹤道人很想从中找到哪怕一丝说谎的痕迹，“周清，这是你唯一能够获救的机会。”

倘若此刻坐在这里的是原主，渴望平凡的他说不定还真会有所动摇，但对于池回来说，霍时遇才是自己留在小世界的全部意义。

“多谢您的美意，”大胆将茶杯推回，黑发青年从容起身，“可我并不需要。”

近一个月的相处过后，池回确信，这个世界再没有哪里能比鬼王身边更加安全。

礼貌地冲对方鞠了一躬，青年毫不犹豫地将能给他带来“救赎”的老者抛在身后，快步从古香古色地包间中走出，池回稍稍侧头，果然看到了倚在门边偷听的鬼王。

“我以为您会冲进去把我掳走。”被对方嘴角压不住的笑意逗乐，青年眨了眨眼，难得没大没小地调侃一句。

眸中压抑的惊涛骇浪尽数退去，听清小新娘告白的鬼王喜上眉梢，竟能让人感到几分如沐春风的温和，习惯性地与青年十指相扣，男人表情真挚地回道：“为夫想让娘子自己选择。”

我有的选吗？

了解霍时遇的脾性，池回才不信对方会舍得放他和鹤道人离去，假如自己刚刚答错一句，整个S市说不定都要为鬼王的怒火陪葬。

没有戳破男人根本站不住脚的谎言，池回从来都知道霍时遇并非善类，花言巧语不择手段，只要能留住自己，对方伤人伤己都在所不惜。

好在池回不是周清、也不是一朵在温室养大的小白花，见过人性丑恶，他反而觉得霍时遇这种至情至性的偏执很是可爱。

安静旁听的0527：【……你这是恋爱滤镜。】

【小爷乐意。】

冲守在不远处的主角攻点头示意，池回笑盈盈地牵起鬼王：“走吧，我们回家。”

逆光而立，青年周身被笼上一层柔和的浅金，霍时遇收起满身戾气，听话地跟着对方走出包间旁的阴影。

两人身后的殷褚垂眸喝茶，只觉得师父今日的试探实在是多此一举。

旁观者清，周清与鬼王是否相爱，他这个外人只需一眼就能看得分明。

往后有身为人类的新娘做缰绳，无论鬼王原本的性格有多暴戾，对方都不可能再轻易地祸乱阳间。

……就是不知道那条傻呆呆的小鱼，何时才能像周清一样开窍明白自己的心意？

*

主角攻受情路坎坷，霍宅这边却可谓是温情脉脉蜜里调油，鹤道人之后又托人送来一道“后悔时用”的朱红符纸，池回想都没想，就把它丢给了鬼王大人处理。

周海峰年近五十，多年来的声色犬马更是掏空了他的身体，连番打击之下，他不仅没能带领周氏力挽狂澜，反而还日渐虚弱一病不起。

少了周海峰这根顶梁柱，不懂经商的柳敏就算有再多小聪明也无济于事，周氏群龙无首，很快便被其他虎视眈眈的对手瓜分干净。

而更令众人跌破眼镜的是，重新执掌周氏的大股东，竟然是早年被家族打压嫌弃的私生子周清！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波堪比爽文打脸的逆袭，彻底让网友们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然而还没等他们争论出周清到底是“凭实力”还是“靠男人”，霍氏官网发布的婚讯就将所有人再次砸晕。

身为Z国的老牌世家，霍氏还是第一次对外公布霍家家主的婚姻状态，光是那一份汇聚世界名流的宾客名单，就足以让吃瓜群众们眼花缭乱津津乐道。

原以为身经百战的自己不会再为一场婚礼心动，可当池回真正穿着礼服站在鬼王面前时，他却手脚发麻，久违地感到了些许慌乱。

因为那个人是霍时遇；

因为这场婚礼与任务、命运无关，纯粹是他池回自己做出的选择。

海风阵阵，在年迈神父的引领下，黑发青年伸出左手，任由鬼王在那修长的无名指上套上一枚银戒。

“霍时遇。”

听到神父善意地宣布“由新郎亲吻新娘”，池回蓦地上前一步，踮脚吻住了男人微抿的唇：“我爱你。”

甜蜜的情话融化在交缠的唇齿之间，霍时遇顾不得台下宾客的调笑与起哄，满心满眼都只剩被他抱在怀中的新娘。

谁说姻缘不可强求，既然上天定下克妻的命数，他就偏要和自己所爱相伴一生。

“滴滴。”

突然监测到一股奇怪的数据波动，0527火速开启范围扫描，却反常地没有寻到对方的来源，确定那波动对宿主无害，0527默默将它存档，非常有眼色地没有在鬼王大喜的日子扫兴。

曲终人散、夕阳渐沉，本该呆在异国酒店的霍氏夫夫却忽然变戏法似的回了老宅，望着周围高燃的龙凤喜烛，池回若有所觉地开口：“又要睡棺材？”

“是洞房。”

认真地纠正小新娘的用词，鬼王耐心地青年一层层剥开、而后又眸色暗沉地替对方换上早就备好的喜服，浓雾聚了又散，男人那本是纯色的黑袍，也配合地出现许多金红的绣纹。

“上一次娘子心有忧惧，为夫便动用了些强迫的手段，”抬手倒了盏蜜色的甜酒，鬼王轻巧地将杯口抵在青年唇边，“这一次，为夫便只想让娘子快乐。”

“合卺酒……”久久得不到回应，见小新娘无措地捏紧袖角，男人故作委屈地凑近对方，“娘子不喝吗？”

假意没有发现鬼王藏在英俊人皮下的恶劣，青年红唇轻启，顺从地喝下那一杯后劲绵长的蜜酒，嫁衣上描金的凤凰与锦被间雍容的牡丹相映成趣，池回倚在“花丛”中，轻轻地拽了拽鬼王的腰带。

“夫君也要喝吗？”

他口中的酒液还未咽完，说话间便有一种软糯糯的含糊，金杯坠地，竖起蛇瞳的鬼王顺着青年的力道向前，攻城略地般地从小新娘口中取了酒来。

“刷拉——”

大红的床帐垂落，尽职尽责地遮掩住此间一切引人遐思的响动，0527早早地被丢去面壁，卧室里便只剩下两道映在窗上亲密缠绵的身影。

合卺酒，龙凤烛，鸳鸯并颈君共好。

余生漫漫，小新娘要哭着睡棺材的日子……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