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君臣相合（四）

自那日起谭莳每日都会按时的去上朝, 缓缓地给朝臣们灌输了一些先进而正确的治世思想。他的方法是温和的，这个过程是缓慢的，正因为是这样，他们的反抗力度才十分的小，达到了温水煮青蛙的效果。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正在悄悄的改变着，整个夏朝也在发生着各种细微的变化。贪官依旧会贪，可他们不再是毫无底线和人性的贪。懒惰的依旧过的不好，但是他们知道如何维持温饱。持续了几百年的考试制度也依旧是那个制度，但是想出头不再只是入朝堂和进军营……太多太多，这种改变是思想上的改变，一个个政策的下放，不动声色间就令夏朝发生了日新月异的改变。

如此一晃眼就到了年底，无论是皇宫还是普通的民家都已经开始为春节的到来而忙碌着, 在京城中四处张灯结彩挂上红幅红灯笼，纵然冰冷也遮盖不了处处洋溢的热情笑声。

皇帝到了这个时候也是忙碌的，他得把一年堆积的事情都解决了, 要准备各种祭天祭祖仪式，还有各种封赏。

谭莳从早忙到晚，表情始终平静而专注，他手执朱砂笔，保养精致的双手如一块温润的玉石，精雕细琢而成。

他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温暖的气息，长睫垂下倒影出一片阴影, 眼神专注的看着桌上的绢布，干净而认真，不见一丝浮躁，这时候的他看起来让周慕有一种想要拥在怀中，放在腿上，低头亲*的冲动。

谭莳一看到周慕来了，神色一变，把手上的折子一盖：“不批了，这些人芝麻点大的事情都要让朕拿主意，若是这天下之事皆要朕拿主意，那要他们做什么？”

周慕行李的时候谭莳虚扶了一把，也明显感受到周慕压根就没有屈膝，也根本没有真的跪下的意思。他抽了抽嘴角。

“皇上如此勤勉，乃是社稷之福。”周慕道。

谭莳随手拿起几本折子，一手握住周慕的手，掰开，再将折子拍在他的手上：“朕不想动了，慕卿你来帮朕。”

周慕没有拒绝，他躬身在一旁站着，看了一会儿，拿起了谭莳的朱砂笔。

谭莳突然记起来，以前萧锦辰也这么做过，不过并不是如他般的想要偷懒，而是为了让周慕先尝到甜头。但是这钓鱼钓鱼，谁是钓鱼翁，谁是那只鱼，到底是谁抛出了诱饵还真是难说。

周慕将谭莳，或者说是萧锦辰的字模仿的很像，几乎是挑不出不对的。谭莳的眼中神色微变。

他熟悉萧锦辰的写字习惯也用了一个月才算保证不会露馅，但是周慕却可以自学模仿，提笔就写，相似度还高到让人难辨真假的程度……再一次确定，萧锦辰输给周慕不冤。

谭莳坐到了椅子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站着太辛苦了，爱卿坐吧。”

小陈子听到动静扯了扯嘴角，继续垂眸敛目，不忘提醒其他的太监宫女不要乱看乱听，更不要乱说。

“臣站着就好了。”周慕身材无论什么姿势都让人觉得十分的好看，谭莳见他不为所动，也就不管他，躺在宽大的椅子上，斜眼瞅着就算是在看折子也是行云流水，下笔如神的家伙。

还真是不把自己当‘臣’了。

过了一会儿，谭莳无聊的转了转眼珠子：“慕卿，明儿个陪我出去走一圈。”说完，谭莳又加了一句：“体察民情！”

实则就是在宫里憋坏了，准备去放放风了。周慕点了点：“好。”

“那今晚你留下来。”谭莳直接用命令的口*道。

周慕的手一顿，看向谭莳：“微臣还以为皇上厌恶微臣了。”

“慕卿说什么傻话呢，朕怎么可能厌恶慕卿呢。”谭莳说着两只手圈住周慕的腰。

周慕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并没有挣脱谭莳的拥抱，或许是后面的这具身躯居然也令他十分的喜爱的缘故。

是的，若非是觉得有味道，他不会继续让谭莳在他面前这般。

这种纵容的感觉让周慕也不免有几分新奇。他面对不识时务，喜欢折腾，任性妄为的人向来没有什么耐心，谭莳却是一个大大的意外。

“你不坐我腿上，不如我坐你腿上？”谭莳没脸没皮的问道。

若不是谭莳还穿着一身明黄的黄袍，周慕险些要忘记谭莳是一个帝王了。

周慕坐上谭莳的，只有皇帝才能坐的椅子，并无半分惶恐，紧接着谭莳一*股坐他怀里的时候，他伸手将人扶住，然后越过谭莳继续看折子，这态度看着可比谭莳的敬业多了。

怀中的身躯并不是那么的温软，和以前扑到他怀中的女人不一样，身上也没有莫名奇妙的各种香味儿，只有在谭莳起居处四处可闻的特供龙涎香，这是在其他任何地方都闻不到的味道，那么的特别，一如他怀里的这个人，在夏朝独次一人，再无分家。

如果可以一直坐在这个位置，怀中再一直坐着这个人，似乎也……非常的不错。

这个想法一出现，先把周慕自己给吓了一跳。

萧锦辰也追了他好几年了，但是他对萧锦辰半分旖旎的好感都没有，怎么现在越来越似中了对方的毒一样呢？

是因为那一次意外，因为那个药，还是因为萧锦辰突然大变的性子？

若非只是性格变了，别的不变，连细节都无懈可击，他会以为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将萧锦辰给换了。

而谭莳则是在心里面想：周慕这厮，果然是个乱臣贼子！龙椅敢坐，不仅皇帝的工作敢抢，还敢真的把皇帝抱在怀里！

什么好官，分明就是个大佞臣！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般胆大妄为的臣子！这萧锦辰也是能耐，居然提拔了这样一个人上来，活该倒霉。

不过周慕种种不好，却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这具身体倒是十分的不错。

这世间大多都是异性恋，谭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他看邱淑梅这样身材火辣，长相也十分不妩媚的女人半点性趣都没有的，对美貌宫女类似于清菜小粥一样的存在也无半分的心动。这朝堂之上，有许多萧锦辰提拔而起的年轻人，各个都有自己的脾气和不俗的能力，长相上不说超过周慕，但是也不乏俊美的，邪气的，儒雅的，稚嫩的，不一而足。

但是偏偏他就对周慕有那么点意思，每次见到周慕，他沉寂的身体才会有感觉。

他不得不怀疑是否是这具身体影响了他。

萧锦辰身体的毛病被过早的传出去也不好，他暂时不会找别的男人女人，既然对周慕有意思，任务也是这个，谭莳几不客气了。

谭莳觉得周慕身上的气味很奇怪，不是时下男子爱熏香的那种味道，也没有汗臭味，但是却很浓郁，也不难闻。他闻着很安心，甚至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周慕的脖颈。

周慕手中的朱砂笔在纸面上画出一条长线。

谭莳装作没有看到似得，继续舔舐，也没有故意的挑逗，但是就是让人心痒痒的，让周慕的心思不自觉的被勾了几丝到谭莳的身上。

谭莳见周慕似乎坐怀不乱，便坏心的往周慕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周慕吃痛的闷哼了一声。

他低头看向一脸无辜的谭莳，声音低沉：“皇上想做什么？”

“朕也没有想做什么……”谭莳松开嘴，一双修长的腿搭到了桌面上，头枕枕在周慕有力的臂膀上，眼神带着十二分的无辜，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有几分水润，几分清澈。

帝王的眼睛会是清澈的吗？或许有，在他隐藏了心事的时候。

周慕抿了抿唇，继续做苦力。

这折子的确是让人烦躁的东西，若是大事儿，那自然是十分伤神，每做下一个大决定就必须要深思熟虑，毕竟仅仅是皇帝的一个批示，涉及到的人命却数不胜数，皇帝的这一笔，压力自然是大的。

若是小事儿，比如某个大臣的千金要嫁人了，比如是千篇一律的问候。这样的折子数不胜数，皇帝不想看却不得不一一的回复，否则这些上折子的人非得着急死不可。

周慕将这些折子分成三撂，将最重要的，不好做决断的那一部分留给了谭莳。倒不是他无法做下决断，而是一个分寸的问题。

谭莳平日里还算是勤政，堆积下的折子不算多，周慕用了两个时辰就将下面的解决完了。当他感受到手臂酸麻的时候，才恍然记起怀里的谭莳。

谭莳已经睡着了，丝毫防备都没有。那白皙的脖子就近在咫尺，他只需要一伸手，就能一把握住，那纤细美丽的脖子，似乎也只需要轻轻地一扭，就会断掉。

就这样毫无防备的睡在被人怀中吗？到底是对自己的身份太仔细，还是因为，这个人是他？

周慕突然觉得，被这个人喜欢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御书房伺候的人早就退下去了，两人那样的相处不是他们能看的。

周慕缓了缓，然后准备将这精贵无比的人抱回寝宫里休息，偏偏他一动，怀中的人就睁开了眼睛，眼中只有瞬间的迷茫，接着就恢复了清澈的模样。

“慕卿，现在什么时辰了？”

“亥时三刻了。”周慕道。

“嗯，朕饿了。”

“那叫小陈公公去一趟御膳房。”虽然这个时间点御膳房早就休息了，但是只要皇帝需要，御膳房的人就算是到了子时也得起来做出一桌子菜来。

这饿谁也不能饿着了皇帝。

“不，我不吃御膳房做的。”谭莳道。

周慕下意识的想到，难道谭莳是想让他做？以谭莳的性格来说，也不是不可能。

谁知，谭莳却是舔了舔嘴唇，一副嘴馋的模样看着他：“我想吃你，慕卿。”

周慕的身体顿时火热了起来。

或许是这个时间点的缘故，他被轻易的撩起了火。

周慕没有拒绝，他准备将人抱回寝宫的时候，谭莳却从周慕的怀里跳了下来，将周慕整理好的折子一把给推了。

看着这满地的凌乱，周慕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着。

这火刚被灭了三分，谭莳解衣服的动作却又给重新熊熊燃烧了起来。

谭莳解了一会儿就懒得动了，这衣服太复杂。他看向周慕：“帮我脱。”

皇帝的生活能力有限，周慕没有意外的走过去，手指灵活的给谭莳脱下了虽然华丽尊贵，却真的不好脱的龙袍。

脱的只剩下底衣之后，谭莳指了指桌子，红润的唇勾起一个愉快的弧度：“躺上去吧。”

“我准备吃你了。”

……

————

御书房虽然有供暖的物什，可是半裸着身子在那里滚了半夜，却很容易受凉。第二天谭莳和周慕两人到了点也没起来，只在小陈子冒着砍头危险来叫人的时候，谭莳吩咐了一声，今天开始停止早朝。

年关就要到了，谭莳早就不想上班了。每日跟鸡一样起那么早，让他分外的怀念被窝中的温暖。每次这个时候他都觉得，他下次哪怕不耐烦看他们的生平，觉得不如直接接收记忆方便，也应当要先检查一下灵魂的职业，皇帝这种职业，真不是普通人干得了的。

前朝的大臣们左等右等就等到了谭莳开始罢朝的消息，一时间也知道到底是该笑还是该哭，整一个的哭笑不得。

皇帝大人还真是越来越任性了啊。

不过也有明眼人发现了周慕也不在，按照常理来说，丞相是不会无故的缺席早朝的。但是若是……这么一想，他们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表情。

回去吧回去吧，多休息几天也是好事。

谭莳一语成谶，两人睡到大中午，太阳高悬，两人才幽幽的转醒。察觉到身体的不适，谭莳叫了太医。

两人简单的洗漱后太医就匆匆的备着药箱来了，一见到一起洗漱完的两人差点没有直接噗通的跪下来。

他都看到了什么？早上一起洗漱，他不会傻到不知道什么意思。难道这次是来让他看……某处不可描述的伤口的？太医小心翼翼的看了两人，只敢看到下巴，觉得自己有点做不到啊。

最后证明他想太多了，谭莳只是让他把脉，在发现两人只是受凉了之后，给两人开了药到病除的药方。

为什么会两人同时受凉？太医想到自己在丞相脖子上的牙印，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了。太医真是个不好做的工作啊，被迫的知道了一堆密辛，好像和别人讨论一下，可是为了脖子上的家伙又不能往外说，真是憋死个人了。

因为受凉的缘故原本约好的事情就不能做了。谭莳把周慕赶了回去，继续睡回笼觉。

吃好睡好还没有工作，谭莳养了三天就给好全了，被养得脸色红润的他又想起了自己准备出宫的计划。

周慕好的比谭莳更快，他在练武场练了一下午就给好全了。

不过却没有进宫去看望谭莳。那晚的事情对他来说是有冲击力的。

他不曾想过，自己也有如此放浪形骸的一天。

也不曾想过，萧锦辰可以让他做到这一步。而他竟然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萧锦辰，偶尔还会想念那不属于自己体温。

在听到谭莳的传召的时候，他以为……

不过谭莳只是让他重新整理那日被谭莳掀散的折子而已。

周慕看着满地的狼藉，和那日一点区别，他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看着十分正经的谭莳，认命的继续收拾。

谭莳让御膳房给他做了不少味道不错的零嘴，他一口一个肉干，悠闲的看着周慕捡东西，眼中满是兴味。

他就是喜欢折腾的周慕，他也分不清是因为不甘心被压，还是因为，只是喜欢这般欺负周慕而已。总之看着周慕这般，他就高兴了。

周慕分好类之后谭莳就开始完成剩下的那些，这一忙又到了亥时，谭莳打了一个哈欠。

“慕卿，你怎么还在呢？”谭莳状似惊讶的道。

周慕没有谭莳的下令，怎么能私自先离开呢？他看着谭莳，明白谭莳绝对是故意的。

“这时候朕本是要召人侍寝的，但是既然慕卿在，那朕只好勉为其难的和慕卿将就一晚了。”

其实皇宫里空房还有很多很多。

周慕却鬼使神差的没有反驳，注意力集中到了谭莳所说要召人侍寝。他强忍询问的**。

谭莳见他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撇了撇嘴。

这一晚，周慕所预想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谭莳与他虽然是在同一张床上，却只是单纯盖被子睡觉而已。

谭莳白日里有些闹腾，睡觉却很乖巧，保持着一个姿势几乎不会动，既不会一脚将他踹下床，也不会贪恋他的体温朝他的怀抱靠近。

在谭莳熟睡的时候，周慕却还十分的清醒，第一次这么细致的打量着谭莳的模样。

皮肤白皙，细皮嫩肉，剑眉星目，唇红齿白，身体精瘦不壮却不消瘦，纤浓有度，一切都刚刚好，他的皮肤看着虽然是软嫩的，实则十分的有弹性，手覆上去就舍不得挪开了。

谭莳长的是好看的，想来也是，传承了百年的皇室出了一个丑的那叫基因突变。

比谭莳脸好看的身材没有他这么好，比他身材好的，没有他这么风流诱人，也有身材和脸蛋都好的，可是他们却没有小皇帝这么精贵。

小皇帝这样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是金贵的人物，也就这么一个了。

和小皇帝欢好不仅是身体还是精神上都是极致的享受。

只是为什么，他对之前的萧锦辰一点心动之感都没有？

难道真的是谭莳给他下了什么**药不成吗？

第二日一早，周慕一睁眼就看到了谭莳趴在他身上看着他，脸上带着笑意，明明是一张男人的脸，却没由来的分外吸引着他，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在谭莳亲下来的时候，他听到了彼此的心跳声，似乎他的要更快一些。

“慕卿，朕要出宫玩儿……不，体察民情！”

“好。”

————

出宫的话就得换上常服，还得派人小心翼翼的暗自守着，谭莳早就吩咐好了，这一日，京城上的巡逻队都多了不少。

虽然麻烦了一些，但是谭莳更不想出现什么被人刺杀被人绑架这种事情。

一个丞相一个皇帝，在这个没有媒体新闻的年代，一般的人是连两人的面都没见过的。所以就算两人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街上也没有人能认出来。

“出了宫你就叫朕的名字。”谭莳在出来之前对周慕道。

谭莳看着陌生的风景还有络绎不绝来来往往的人群，觉得十分有兴致。

不过他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可以驻足的地方，吃的吧宫里什么味儿的都有，外面的食物他也不敢随便用，他这次可没有随身带试毒的太监。

最终他停在了一个卖书的摊子前。

谭莳很重视教育，认为知识改变思想，有思想的国家才能真的走向繁荣。所以半年前他就开始加大的教育政策力度，开办了许多图书馆，实行图书借阅制度。因为谭莳表现出的态度，各地方尤其是京城正在大力的推行这项政策，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都开始习惯去定时借阅阅读书籍。

也因为这样，产生了一些周变化东西的发展。比如现在的小说话本盛行了起来，写小说的人可以按照价值寄卖在图书馆中，看重了其中的商业行情，也有人专门贩卖这种小说维持生计。

这家书摊看着比较热闹，想必是有好书的。

他随意的翻了几本，觉得的确有几分意思，有些人走南闯北的，可以见识到各地的风土人情，特产礼仪等等，不乏有些极具有代表性的，这样的游记还是很受欢迎，谭莳也拿了几本。

“公子，看你是第一次买书吧？”卖书的是一个小老头儿，年纪大约在五十上下，下巴上留着不短的胡须，笑起来会眯起眼睛，看着挺情切。

谭莳疑惑的道：“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见你居然没有来看最新连载出的小说啊。”小老头儿拿出几本小说，冲着谭莳眨了眨眼睛：“保管你会喜欢。”

谭莳一翻开，一张脸又红又白又青了。

小老头儿只当他是激动的，他道：“这可是京城里卖的最好的一本连载小说了。你要是一次性全买，我还送你一本好东西。”

他拿出一本有些厚度的书，眼珠子一转，塞给了周慕。

周慕好奇的打开，又给合上了。

突然一个声音从另外一侧传来：“店家，那给我也一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