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就这样？

沈景行开了灯，转过身来，就看到了叶先青满脸羞愤的模样，他的头上顶着一对儿耳朵，身后的尾巴僵直着，一动不动。

沈景行挑了挑眉，一副十分吃惊的样子：“怎么又露出来了？跟我单独相处很紧张？”

这大概又是沈景行在故意揶揄自己，叶先青咬咬牙，给自己壮了壮胆子，紧闭着眼睛道：“你让我来不就是要摸我吗？那就快来吧！”

沈景行故意没告诉叶先青来的目的，本来确实有几分恶趣味和惩罚的意味，他知道叶先青定然会误会，但没想到叶先青会直接放出耳朵和尾巴。

叶先青比沈景行低小半头，他的耳朵尖正好立在沈景行的眼前，上面雪白色的绒毛清晰可见。

他的睫毛又长又细，覆在紧闭着的眼睛上面一颤一颤的，在下眼睑处撒下一层阴影。

沈景行有些看呆了。

他没再忍心继续欺负叶先青，只是伸手捏了捏叶先青的耳朵：“你先看看这是哪里吧。”

叶先青一愣，睁开眼打量四周，这才发现这是一间录音室，橘色的的灯光打在屋子中间的那个小的玻璃房里，周围是一个巨大的调音台。

被叶先青那副不知所措的样子逗笑了，沈景行道：“还记得那个小皇子吗？我是想先让你来试试音。”

知道自己是误会了沈景行，叶先青一脸窘迫，手指背在身后不安地绞着，低着头不敢去看沈景行，嗫嚅道：“不是说……过几天统一试音的吗？”

“嗯，”沈景行坐在监听的位置上，恢复正经的模样。他伸手递给叶先青一份试音稿：“其他人的试音我都听过一遍了，也给过一些意见和指导，这样对你来说不太公平，所以想着也先听听你的”他顿了顿，语调严肃认真地问道：“没人跟你搭戏，你一个人，行吗？”

叶先青心底有一股暖流流过，虽然沈景行的理由冠冕堂皇，但叶先青知道沈景行根本没必要做到这步，选角的内幕很多，这根本算不上不公平。

他默默承了沈景行这份情。

叶先青绷着脸点了点头，深吸口气换了副严肃的架势，收好自己的耳朵和尾巴，快速进入工作的状态。

试音选择的片段叶先青练习过很多遍，台词早已烂熟于心了，他的声音清亮，很适合年纪尚小的小皇子，即使没有人搭戏，依旧把每个节奏点掌握的不错。

玻璃房里不大，叶先青在专注的念台词，沈景行的目光就落在他的身上，注意着他配音的状态。

配音时的叶先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他把自己的情绪完全沉浸进去，仿佛自己就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皇子，刚刚从大臣们口里得知父亲去世了，还不知道等待着他的将是怎样充满荆棘的艰难旅程。

沈景行很喜欢看他眼底带着星光的模样。

试音的台词不长，叶先青很快就念完了，他再睁眼时，眉宇之间依然残留着两分皇族的傲气。

沈景行摘掉监听耳机，点点头：“嗯，可以了。”

叶先青深吸一口，情绪逐渐从剧中脱离出来，走出房间。

沈景行迟迟没有评价，叶先青有些局促地笑了笑，眼角的锐气终于收敛干净了：“我刚才配的怎么样？”

除了面试，这还是他第一次当着沈景行的面念台词，沈景行工作时身上自然带着一种魄力，使得叶先青稍微有些紧张。

沈景行望着叶先青的眉宇，没有直接回答叶先青的问题，转而问道：“你在配音的时候，是不是会自我带入这个角色，想象如果是自己的话会如何反应，如何心态？”

叶先青不知沈景行为何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是的，我对于每个角色都会这样。”

沈景行站起来，缓慢走到叶先青的旁边，说出自己的判断：“以你现在的水平，拿到这个角色是足够的，但是有一个问题对你来说非常致命。”

“你很擅长用自己的感情来打动听众，但你也非常容易沉湎于剧中的某个情绪之中难以脱身，”沈景行顿了顿，他的目光落在叶先青的头顶，那里是叶先青原本耳朵的位置：“你不怕配音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冒出耳朵和尾巴吗？”

叶先青一惊，沈景行的话再次戳到了他的命门，他咬了咬下嘴唇：“所以我也在尝试控制自己的感情……”

叶先青说的有些底气不足，因为他确实没有把握，甚至会刻意控制自己的感情表露，害怕会一不小心暴露。

沈景行的目光没有移开，就这么注视着叶先青，浅灰色的眸子清亮，似乎能直穿叶先青心底：“你觉得你控制的怎么样？”

太容易投入感情，是优势，也是弊端，特别是对于叶先青来说。

望着沈景行探究的目光，叶先青败下阵来，他低下头，语气带着几分沮丧：“那……我该怎么办？”

望着叶先青绒杂的头发，沈景行忽而一笑，他凑低了些，在叶先青的耳边轻声道：“你让我摸摸你，我就告诉你。”

沈景行凑的很近，温热的呼吸就扫在叶先青的脖颈处，痒痒的。

“嘭”的一声，叶先青觉得自己简直要爆炸了，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了，直红到脖子根。

“你、你！”叶先青说话都结巴了。

“我怎么？”沈景行并没有移开，反而声音更压低了一些，语气中带着若有似无的暧昧：“求教的话，怎么也要拿出些诚意来吧。”

叶先青瞪大了眼睛看着沈景行，发现沈景行浅灰色的眼眸也在注视着自己，似乎要把他带入一个未知的深渊。

僵持了几秒，叶先青别着脸慢慢变出了耳朵和尾巴，他闭上眼睛，羞愤道：“你摸吧。”

叶先青的睫毛扑闪扑闪着，紧闭着的眼皮在忍不住的颤抖。

一秒，两秒。

意料之中的羞人触感并没有到来，温柔的手掌拍了拍叶先青的头顶，稍纵即逝。

叶先青等着沈景行的下一步动作。哪知过了许久，都没感受到沈景行更深一步的动作。

叶先青悄悄睁开眼，才发现沈景行已经移开了身体，他有些惊愕道：“就、就这样？”

沈景行掏出一块儿润喉糖扔给叶先青，也塞一块到自己嘴里，沉着嗓子含混不清道：“是啊，小朋友不要总是胡思乱想。”

他本来确实没想就这么轻易放过叶先青的，但看到叶先青因为害怕而颤抖着的睫毛，莫名就心软了一回。

叶先青红着脸把糖塞进嘴里，嘟囔着：“才……才没有呢。”

丝丝的甜味在叶先青的嘴里慢慢化开，他舔了舔唇缝，露出那颗小巧的虎牙。

沈景行直起身子，语气正经了不少：“你是他，但又不是他，你还要学会跳出来分析这个人物的生平经历，思维方式，而不是沉湎在他的世界里。”因为距离远了些，沈景行的声音显得有些疏远。

润喉糖在沈景行的齿间磕碰着，发出好听的声响：“就比如……”

沈景行三两口嚼碎那颗润喉糖，复述了一句沈景行刚刚念过的台词：“老师，我想父皇了，他什么时候来看我呀？”

这句词很短，也很简单，沈景行的声线稍成熟一些，却并不妨碍从他的语调中听出少年人的懵懂无知，和一点儿隐约的惧怕。

知道沈景行说的都是干货，叶先青认真地把这句话记在自己的本子上留着以后思考：“好的，我会试着去体会的，谢谢沈哥。”

趁着叶先青写字的功夫，沈景行打开了录音室的门，恢复了平时含着笑意的模样：“好了，要下班了，天黑路远，小朋友记得早点回家。”

*

三天后，《圣上》的线下试音如期举行。

来试音的人不少，除了景闻自己的员工，还有一些别的工作室的配音演员或是自由人，虽说被沈景行喂了颗定心丸，叶先青依旧不免有些紧张，他捏着稿子坐在录音室外的长椅上，焦急地等待着。

他藏在衣袖下的手攥成拳头，默念道：男神，这次我一定会加油的。

候场的座位是按试音序号排的，叶先青前、左、右都是他不太熟悉或者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后面那个压根没来，叶先青不好意思跟别人搭话，就自己一个人默念着稿子。

在试音开始前五分钟，一个男人终于姗姗来迟，叶先青看到他的身影，原本紧张的情绪缓和了不少。

那是姜绍明。

姜绍明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按号在叶先青身后坐好，叶先青掏出张纸递给他：“绍明哥你你怎么现在才来啊？差点就要迟到了。”

姜绍明接过纸巾擦擦鬓角的汗，喘着粗气道：“路上车爆胎了，等了好久才等到拖车。”

叶先青一愣，关心地问道：“那你没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儿，”姜绍明摆摆手，从包里掏出皱巴巴的试音稿，问道：“开始了吗？”

叶先青抬手指一指墙上挂着的钟表：“还有五分钟，你先稍微喘口气吧。”

姜绍明点点头，过了片刻，他又拍了拍叶先青的后背，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诶，对了，那天……沈哥叫你出去，跟你说什么了吗？”

想到那天的事，叶先青身上不由得一阵躁热，他红着脸道：“没、没说什么，就说让我向前辈们多学习一下技巧。”叶先青不好意思多说，胡乱地岔开话题：“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啊？”

“哦，没什么，”姜绍明一眼就注意到了叶先青脸上的红晕，但并未多说：“就是突然想起来，看沈哥那天脸色不太好，怕他训你。”

叶先青的面皮还红着，朝他报以一个感激的微笑：”没有的，沈哥他……人挺好的。”

两人正说着，前排的人转身拍了拍叶先青：“喂，别聊天了，该进去了。”

叶先青随即应声，跟着姜绍明一起进了录音室。

这次的选角是沈景行一人决定的，因为有先前一轮线上试音了，所以每个人只需要念两句台词。

试音进行的很快，不一会儿最后一个人也念完了，沈景行摘掉耳机，把一张勾画的满满当当的纸递给身旁的助理，看样子是要当场公布角色了。

叶先青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

助理把那张纸复印了几分，贴在公示栏里，许多人挤在公示栏前面看。

叶先青身子骨弱，挤不过他们，只能听到前面那些人的议论声。

什么“好出乎意料啊”、“没想到换了这么多人之类的。”

干着急了好久，前面的人终于散了些。叶先青往前走了走，踮着脚尖，终于看到了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