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一枝红杏回墙中(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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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主的记忆中, 凌沉楼的绰号是简单的三个字, 那条鱼。

儿子的绰号就更简单了,那个鱼蛋。

非要加上一点注解,那就变成了——从我肚子里出来的,让我痛到死去活来,我很讨厌的鱼蛋。

苏兰对这个孩子, 却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小和尚虎头虎脑的模样十分可爱, 皮肤白,眼睛大, 肉呼呼的,又不会过于笨重, 实在是个讨喜的小孩。

只是那双黑白分明、水汪汪的眼眸……太深沉了。

一个古怪又漂亮的男娃娃。

苏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轻叹一声:“……妈妈是有苦衷的。”

“我知道。”小和尚平静的说:“你总是有苦衷。”

苏兰听了, 隐约觉得他话中有话, 可他年纪太小了, 怎么看都不像会有那么弯弯绕绕的心思,便没放在心上, 开口想叫他的名字,双唇张开, 却没能发出声音。

他……叫什么来着?

总不能真的叫他鱼蛋吧。

原著里好像是有名字的, 叫……?

“阿音。”

软糯糯的两个字。

苏兰低头:“唉?”

小和尚说:“你可以叫我阿音。”

苏兰见他乖乖巧巧的, 不禁心生愧疚,摸摸他软嘟嘟的脸颊,轻声道:“阿音, 带我去见你爸爸,好不好?”

阿音点头,抬手指向灯光幽暗的寺庙正殿。

苏兰反手关上门,搓了搓手臂,迈开脚步向里走去。

这座深山古寺年久失修,房子早已破败不堪,又是在这种荒无人烟的鬼地方,更显得阴森可怖……天色已暗,月色寒凉,苏兰心中的不安扩散开来,刚想加快脚步,身后有一道轻微的力气,拉住了自己的衣角。

苏兰诧异地回头。

阿音伸出小小的手,拽着母亲的上衣下摆,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又软又稚气:“妈妈。”

苏兰心里一软,俯身问道:“害怕吗?妈妈抱你。”

阿音愣了愣,沉默片刻,面无表情的问:“你会离婚吗?”

苏兰愕然:“什么?”

阿音稍显不耐烦,小眉毛皱了起来:“你想离婚,他不肯也没关系,我支持你——我可以在法庭上作伪证,说他家暴你,而且长期出轨,有多个固定伴侣,性质恶劣。”

苏兰整个人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

阿音小手抓的更紧:“但你要带我走。你现在比他有钱吧?法官会把我判给你的……你带我走,我不想住在深山老林里,这里夏天有蚊子,冬天很冷。”

苏兰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才艰涩的开口:“阿音,你……几岁了?”

阿音举起三根手指:“三岁。”

三岁的面瘫天才儿童。

她的儿子。

苏兰用力闭了下眼睛,清了清喉咙,尽量克制住语气,平静的问:“这些,都是你爸爸教给你的?”

“他?”阿音唇角弯了弯,显出几分不屑:“不,我不理他,他也不常理我。我们说不到几句话就会吵架,不如不说。”

苏兰又是一阵无语。

半晌,弯腰抱起光头小和尚,往前走:“阿音……对不起,妈妈不该把你丢在这里,我们等会就回家。”

怀里小小的身体无比僵硬。

苏兰低头,借着一点星月的亮光,和远处幽幽的灯火,看见孩子的脸上火红一片,烧到了耳根,惊讶道:“……怎么了?”

阿音语气带着一点愠怒:“放我下来!”

苏兰站定,愣了愣,想把他放下来,可还没弯下腰,又听他说:“……我后悔了,别放我下来。”

……

推开大殿的门,檀香扑面。

宝相庄严的佛像下,一人背对着他们坐在蒲团上,灰褐色的僧衣,脊背挺的笔直,别有一股飘逸出尘,清冷淡雅的气质。

苏兰看了他一会儿,笑了笑:“我爬了一个小时的山路,累的半死不活才找到你——大师,先把佛祖放一边,留点时间给你老婆,行吗?”

那人沉默地站了起来,转身。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人。

细长的双眸幽暗如深潭,万盏灯火照不亮的深邃。

苏兰低头一笑,戏谑道:“给儿子剃了光头,你怎么还留着头发?”

凌沉楼不语,目光落在阿音身上,皱眉:“阿音,过来。”

小和尚回头看了他一眼,唇角浮起冷淡的笑意,转身趴在妈妈肩膀上。

于是,凌沉楼又说:“回你自己房里。”

阿音心中冷笑,两条小手臂搂住苏兰的脖子,摇头晃脑的装可爱:“妈妈说了带我回家——我要跟妈妈下山吃山珍海味,你自己留在这里念佛吃素吧。”

“阿音。”

男人的声音冷了两度。

阿音抿唇,依旧靠在苏兰肩膀上,语带委屈:“妈妈,他凶我。”

苏兰有些无奈,按理说父子俩相依为命,怎么都不该是这么敌对的相处方式,但一时间也理不清楚头绪,只能将阿音放到地上,柔声道:“你先玩一会儿,我和你爸爸说几句话。”

阿音不高兴了,跺跺脚,闷头走了几步,转身飞快的说:“他不会答应离婚,你听我的,直接起诉他——”

话还没说完,身体凌空而起。

凌沉楼把他抱在怀里,旋身向里面去,一只手捂住阿音的嘴巴。

阿音气急了,挣扎了几下,死活挣脱不开,便气红了眼睛,冷哼了声,毫不客气地张口咬了下去。

血丝渗了出来。

渐渐的,变为一滴一滴血珠,落在地上。

苏兰怔住。

过了一会儿,凌沉楼去而复返,一个人从里屋回来。

苏兰看着他手上的伤口,觉得有些疼,问他:“儿子呢?”

凌沉楼淡淡道:“在他房里。”

苏兰点了点头,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目光在他脸上绕了一圈,终究忍不住问出口:“阿音……他真的是你亲生的?不是我和别人……咳咳……的吧?”

他的脸色很难看。

眼神冰冰凉凉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受伤。

苏兰低头,从包里拿出来一包纸巾,看着他还在流血的手,说:“擦一下。”

凌沉楼淡然道:“无碍。”

说完,又在蒲团上盘腿而坐,一手指天,另一只手捏着一串佛珠。

苏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发笑……这个语气这个神情,一般情况下,他就是在无声的诉说:我委屈,你来哄我开心。

她摇了摇头,上前跪坐在他身边,撕开一包纸巾,抽出一张纸,覆在他的伤口上,垂眸不紧不慢的说:“大师,我有正事和你商量。现在,这里——”白皙娇嫩的手按住他跳动的心口,抬眸凝视他,声音轻微而诱惑:“——只能想着我,装着我,什么佛法道法,都先放一边去,嗯?”

手指下的心跳越来越快。

他苍白的容颜浮上一层浅浅的红。

苏兰满意的微笑:“两件事,你听好了。”

“第一,婚是要离的。”

凌沉楼神色剧变,刚想启唇说什么,女人一根纤细的手指点在薄唇上,示意他安静。

“第二,霍修身后的那只女妖,你去捉了。”

凌沉楼捏着佛珠的手,指尖泛白。

刹那的惊怒后,他的容色又淡了下来,问道:“说完了?”

苏兰‘嗯’了声。

他睁眼,安静地看着妻子,漠然道:“不行。”

苏兰洁白细腻的手指继续描绘他凉薄的唇形,漫不经心问:“哪一件不行?”

凌沉楼捉住她的手。

苏兰也不恼,轻轻一下就挣脱了,双臂勾住他的脖子,娇软的身躯贴上了僧袍下男人宽阔坚硬的胸膛:“不说话?你的意思是……两件都不行?”

“……”凌沉楼身体发热,脸上越发红的厉害,想去扯开她的手,又怕太用力了会弄疼她,拧眉沉声道:“苏兰,好好说话。”

苏兰摇头,不依不饶:“那你答应我……送那女妖怪去见你的佛祖,然后签了离婚协议书。对了,儿子给我……他不肯跟你。”

她靠的那么近。

肌肤相贴,吐气如兰。

凌沉楼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终于忍无可忍,甩开了她,疾步走到另一边,离开女人有足够安全的距离,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你自重。”

苏兰笑,话里透出嘲弄:“你那么自重,儿子怎么来的?我一个人又生不出来。”说出这句话,想起原主的记忆,顿时又有些羞惭。

那个**的冬夜。

婚后的苏兰无比苦闷,就算冲着凌沉楼发脾气,骂他打他,也无法发泄心头十分之一的憋屈和愤恨。她不仅仅恨凌沉楼,也恨自己那个迷信的父亲。后来,有一次,她听人说,‘风水鱼’失了处子身,将会能力大减,通俗的说,就是‘不灵’了。

这当然是无稽之谈。

可那个苏兰记住了。

于是,某天夜里,她喝了太多酒,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把自己的丈夫给强了。

最后还不是苦了自己。

他一向很准,一发即中的可能性非常高。

那时家里迷信的老不死还活着,苏兰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她父亲也发现了,于是失去了趁早堕胎的机会。

这连环悲剧的惨案。

苏兰摸了摸鼻子,等脸上不那么热了,才抬头瞥了他一眼,见他冷冷清清地远远站在墙边,一袭朴素的灰褐色僧衣遮住清瘦的身形,容色苍白又憔悴,心里对他实在是又气又心疼。

气他有话死活不肯好好说。

心疼他每次都那么惨,总是多灾多难。

明明是他创造的世界。

明明他可以随意选择角色。

……何苦对自己那么狠。

苏兰想告诉他,其实不管他变成了谁,就算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她那么喜欢他,到时脑子一热,肯定也会跟他在一起。

她那么喜欢他。

可他……可他……有话总闷在心里的毛病,怎么都改不了。

心里愈加烦躁。

苏兰叹了口气,拉开门出去,想透透风,结果走了没两步,刚到院门口,有几滴水落到脸上,抬头一看,下雨了。

刚开始只是零零落落几滴雨,后来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往身上砸。

电闪雷鸣。

惨白的电光撕裂暗夜。

苏兰害怕打雷闪电,沿着屋檐下的路回去,抬眸看见他站在门外,僧袍上半身淋*了一大半。

她怔了怔:“你干什么?”随后回过神来,绕过他走了进去:“陪我淋雨呀?我不要……我跟你说的那两件事,你赶紧答应了。”

凌沉楼无声地跟在她身后。

关上门,将漫天漫地的夜色和大雨隔绝在外。

凌沉楼问:“衣服*了么?”

苏兰一直在屋檐下,倒没淋什么雨,只是听他那么一问,唇角勾起一丝笑,转身慢慢走到他面前,见他又想避开,抿唇低低一哼,软玉灵蛇似的胳膊又缠到了他腰上,温软的粉唇在他耳侧摩挲,轻轻道:“*了……衣服*了,内衣裤子也*了,要不你摸摸?”

脑海中轰然一声响。

他的脸上红透了,连带着耳根都是又红又热,急转身走开,低声怒道:“苏兰!”

“生气啦?”苏兰双手环胸,靠在门上看他,想对他发脾气,可又没什么用——现在的他根本没记忆,于是心情更加烦闷,咬了咬嘴唇,恨恨道:“你委屈,我也委屈,你生气,我也生气……我不管了,你不让我高兴,我也不让你高兴,就这样罢,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这么对我!”

每说一句话,便离他近一步。

最后,直接将他困在墙角。

凌沉楼眉心拧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你就站在那里——”

“凭什么?”苏兰不听,不顾他冰冷肃穆的眼神,又贴了过去:“你一天是我丈夫,一天就得履行夫妻义务,你想在这里念经当和尚,那就和我离婚——在那之前,迷惑霍修的那只妖精,你快解决了……我害怕。”拉起他的手,用力按在自己急速跳动的心口,声音低柔:“我害怕呀,你感觉到了吗?女妖精不死,我只能每天赖在你身边了。”

彼此之间,几乎没有丝毫的缝隙。

只有他的手,横亘在他和她的身体中间,手掌心下有炽热的,跳动的心脏,也有甜蜜的柔情陷阱,温软富有弹性的触感,足以使任何男人意乱情迷。

女妖精?

亏她说的出口,也不知道谁更像妖精。

凌沉楼开口,声音沙哑:“然后呢?”

苏兰一愣:“什么然后?”

凌沉楼扯起唇角,眼里毫无笑意:“收了那只女妖,然后呢?”

苏兰会意,淡淡看着他,慢条斯理道:“然后……当然是我和你离婚,等我那可怜的学长清醒过来,摆脱了可恶的妖精的蛊惑,我再和他结婚。”

他的眼睛,阴沉得像外面雷雨交加的夜色。

苏兰想,掩藏在那下面的,定然也是狂风骤雨,惊涛骇浪。

“你是修佛的人……”抬起手,抚上他的脸,语气含笑:“这样的眼神不好,快收起来,瞧着怪吓人的,哪里像慈悲为怀的僧人?”

凌沉楼开口,简单的两个字,落地有声:“——休想。”

苏兰莞尔:“不想离婚?”敛起笑意,拿开他放在自己胸口的手,仰头盯着他:“当年,爸爸为了困住你,不让你走,曾经设下一个什么什么风水阵,能把你禁锢在指定的地点,想解开阵法只有两种方式,一是由我们苏家的人主动配合,二是苏家的人都死光了,你就能得到自由。”

“你不答应我的要求,小心我把你关在小黑屋里。”

“你答应了我,我就给你自由……反正你也不舍得杀我,对不对?”

凌沉楼低头,沉默地看着她。对峙片刻,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干涩的吐出几个字:“你所谓的要求……过分了。”

苏兰坦然的直视他,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对,我就是仗着你喜欢我,心疼我。”咬了咬牙,眼睛泛红,声音微微发抖:“……你不也是仗着我喜欢你,才这么欺负我?”话一出口,想起现在的他没有记忆,只是个倒霉又可怜的绿帽侠,不由又有些心酸,紧紧抱住了他的腰,把脸靠在他怀里:“你怕什么?总是我喜欢你更多……”

凌沉楼心口一痛,长叹一声,说:“苏兰——”

“大师。”怀里的人突然打断了他,抬起头的时候,眼里漫开了挑逗的笑:“……你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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