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白岛远离德亚大陆, 因而没有受到魔植侵染，岛上维持着在此时的德亚大陆罕见的生态。

据总管事加文·格雷戈里说，白岛上产出的农作物在德亚大陆相当抢手, 近日来收益颇丰。

距上次到白岛已经过去几个月，名叫“苗条”的小绵羊已经长成了一只肥硕的成年绵羊。

白岛上纤陌纵横, 数万个半人半兽在白岛安居劳作, 热闹而有序，显出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莱芙带着娜提雅维达巡视白岛的产业, 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在来到白岛之后暂时消除了，她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在战胜了委员会之后，她带着娜提雅维达、黑蛋还有麦德拉在白岛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画面。白岛适合休闲养生，她才不到二十岁，就产生了颐养天年的念头。

黛博拉大人到了之后, 娜提雅维达带着黑蛋回避开，离开之前勾了勾莱芙的手指。

腰间少了一个小东西，空落落的, 莱芙颇不适应，不过这几日孵蛋的进度实在很快，黑蛋已经把小洞啄得很大, 她也实在不好当着黛博拉大人的面孵, 只能让娜提雅维达暂时接收孵一下。

莱芙正想问黛博拉为何让她来白岛, 便听她道：“你让它们生活得很不错。”

“它们”指的是那些半人半兽。

“这是老加文的功劳。”莱芙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撇清一般地说，“我都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很奇怪的，她虽然表面上不到二十岁, 但两世加起来活了三十多年了，可从第一次遇上黛博拉大人的时候起, 对于黛博拉大人，她总是有一种雏鸟般的依恋，这种依恋感很难控制。

在旁人面前，甚至在娜提雅维达面前，莱芙都能表现出成熟的一面，但是一遇上黛博拉，总会有点孩子气的念头，期盼着对方肯定自己，得到赞许会觉得又自得又腼腆。

黛博拉大人的眼中总是带着悲悯，金色的眼睛有如镜面，能将眼前人的最真实一面倒映其中。她的容颜很难形容，也很难让人留下印象，总是能让人联想到最为亲近的人，让人见之欲泣。只要站在她面前，仿佛通体浸入了最澄澈的水中，心中的所有污秽都会消融。

莱芙咬住了唇，生怕轻而易举地会吐露心事，双方沉默了一会儿。

“许久不见，莱芙没有话想要对我说吗？”黛博拉大人有一种独特的交杂着威严与亲切的气质，能轻易地引起人的倾诉欲。

“有。是关于委员会的……”莱芙谨慎地在涌上喉头的数个话题中选择了一个，“在委员会的核心成员之中，有一个人和我有联系，总是提供给我线索……算是我的线人……”

她说了伯蒂与她的几次联系，忽略了她们用另一个世界的文字交流的细节。

伯蒂的身份和她一样尴尬，既是“玩家”的一员，却又站在与玩家相反的立场上。

黛博拉大人会决定怎么对待伯蒂，就意味着，在她身份暴露之后，会以何种态度对待她。

莱芙不想陷入与黛博拉大人对抗的处境中，虽然，即便真的对抗了她也不会有丝毫畏惧和退缩之举。

她只是不想失去一个亲近的人。

“任何人都不应该为了自己的身份而付出代价，而只需要为了做的事情负责。”黛博拉大人道。

这话可以表明黛博拉大人对伯蒂的态度，她不会因为伯蒂委员会成员和玩家的身份而苛责她，只会根据她的行为藏否得失；也可以用于解释她对于白岛上这些半人半兽们的态度——对于如何处置它们，在圣殿中枢一度有过争议，支持像清除传染病源般的清除它们的要员不在少数，剩下的要员则大多提议囚禁它们，是黛博拉大人收住了底线，它们才得以生活在白岛，与同类生活在一起，不会遭到异样的目光。

想到了这里，莱芙心中才刚刚产生一点的不适感渐渐消失了。

那么娜提雅维达需要因为她魔龙的身份而付出代价吗？

虽然是魔龙，但她是一条乖巧无害善良的好魔龙。

莱芙的心思慢慢飘远。

就连她想要和娜提雅维达成婚这件事，她也希望得到黛博拉大人的祝福。

——为什么黛博拉大人的看法在她心里这么重要？

哪怕会遭到很多人非议，只要她能给出符合道义的理由，黛博拉大人总是会站在她那一边——她无端地对黛博拉大人产生这种信任。

只不过在了结委员会的事情之前，她暂时不想要引入更多的不可测因素，终究还是管住了自己的嘴。

“听说莱芙很抗拒教学任务？”黛博拉道。

“这件事您……您也知道了……”莱芙在拒绝向她发布这个任务的牧首的时候非常有底气，她自认应该将更多精力放到她擅长的事情上，而不是去补短板，但是在面对黛博拉大人的时候居然开始心虚了。

“莱芙既有才能，又有经验，这种才能和经验应该传承下去，不是吗？”黛博拉道。

“她这么说，骑士小姐就同意了吗？”娜提雅维达拧着眉头，“您明明是很难改变想法的人。听了黛博拉大人轻飘飘的几句话，骑士小姐的心就动摇了。”

“黛博拉大人说，我只要选择‘一位’骑士就好了，而且人选可以由我定，而且会给我充足的时间去挑选，比起之前几个牧首的要求，自由度高了很多。”莱芙道。

娜提雅维达神情微妙地看着她：“我并不排斥骑士小姐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任何事情，只不过我希望那件事确实是您自己想要做的，而不是您被说服去做的。这两者之间区别很大。”

“其实仔细想想，我也并不排斥传授经验这件事本身。”莱芙回忆起上一个世界的自己，也是很乐意将自己玩游戏的经验制作成攻略分享给同好的，换成战斗经验，她也同样愿意分享，“只不过……”

“比起‘想那样做’的理由，‘不想做’的理由更多对吗？”娜提雅维达道，“只是一侧加上了黛博拉大人的意见，骑士小姐就动摇了。您总是说我会蛊惑您，可是黛博拉大人的蛊惑力也并不弱于我，可惜您对她并没有那种警惕心。”

“我现在‘想那样做’的理由更多了，‘不想做’的理由也无法是，黛博拉大人展现给我的师长形象过于完美，以至于当我用这种形象来自我要求的时候，总会觉得我能做的事情有限。”莱芙道，“她非常了解我，擅长用很能打动人的话鼓舞我，而且写信的字体非常漂亮。”

娜提雅维达想起莱芙稚拙的字体，嘴角上扬：“如果骑士小姐有难处，我可以帮您誊抄信件。”

“娜提雅维达不觉得麻烦吗？”莱芙奇怪，怎么娜提雅维达非但没有抗拒她会多出一个小徒弟的事，反而表现得挺友善的。

“只是想到可以将骑士小姐拥在怀里，”娜提雅维达道，“把着您的手写信，就觉得挺期待的。”

莱芙想象了一下那副场面，心脏的速度有点快：“说好了是‘誊抄’的，明明不需要那样的。”

娜提雅维达不置可否，道：“骑士小姐不会说黛博拉大人会说的那些漂亮话，可以模仿她的信件的结构和用语，只修改关键性的字句就好。”

“这样做真的好吗？感觉有点偷工减料。”莱芙道，“要是我能像黛博拉大人那样自然地写出那些句子就好了。”

“黛博拉大人，黛博拉大人……”娜提雅维达学着莱芙说话，“骑士小姐总是提起这个名字，我可是会担心的。”

“有什么需要担心的？”莱芙问。

娜提雅维达惯例会醋一下黛博拉大人，但是她和黛博拉大人根本不可能有除了师生情之外的感情。

“我不是怀疑骑士小姐更喜欢别人而担心的，”娜提雅维达道，“而是因为知道骑士小姐非常讨人喜欢，这才担心的。”

恶龙肆无忌惮的夸奖让莱芙心跳加速，其实她也想说，娜提雅维达非常讨人喜欢，这里的“人”特指她自己。

夜幕降临，她们来到了白岛的居所，一栋建在小丘顶端的小巧简朴的白色双层建筑。

房子底部堆满了宝石，就连阶梯也是由宝石砌成的，在漫天的星光下，她们走上楼顶。

欣赏了一会儿星空之后，娜提雅维达期待着说：“骑士小姐，今夜您能抱着我睡觉吗？”

莱芙望向天然温泉池所在的位置，回忆起了曾经在里面发生过的事情，正在浮想联翩，听到娜提雅维达的话，差点以为心思透露，吓得几乎跳了起来：“怎么突然这么说？”

娜提雅维达无辜地看着她：“难道不可以吗？”

“我不行。”莱芙道，“娜提雅维达说要住在这里，可是我恐怕适应不了屋子里的装饰。”

莱芙很佩服自己能找到这样一个好理由。

身为岛主的莱芙回白岛的次数不多，娜提雅维达却来去频繁。她将这儿当成了另一个家，每次来都往她们的小巢之中添一点东西——为了在地下堆更多的宝石，坑挖得越来越深。除此之外，她还在每间屋子的四壁和墙面上都挂上了水晶镜子，制作工艺和另一个世界相当，能将人照得纤毫毕现。

娜提雅维达表示就是要住在这样的屋子里，只要有一点光源，每个角落都是亮亮堂堂的，非常符合魔龙的品味。

而莱芙只觉得渗得慌，四面八方都是自己的倒影，一睁开眼就会被吓着。

何况她现在已经成年，抱着又香又温柔的娜提雅维达在怀，具有相当程度的危险性。

“我宁可睡草坪，躺在外面喂虫子，也不想要……”突然，系统背包的位置闪烁了起来，莱芙点开来一看，是《屠龙手册》更新了。

第八式：与魔龙相拥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