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谈情说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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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几十年来,阳明第一次同镜泊离的这般近,被人这样横抱起来更是前所未有。他有些怔愣的看着阳明的下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头:“师兄我不过脱力而已,师弟不必这样。”
镜泊略低下头瞧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继续抱着他往前走。
自两人打架的山峰到忘道峰,阳明一路共经过了十一座山,抱着阳明一路未曾遮掩,不知被多少人看见了。
弟子们惊讶、打量、猜测的眼神让阳明脸上着实有些挂不住,他身上力气恢复了些,清了清嗓子,略挣脱了两下:“师弟放我下来吧。”
“不。”镜泊这次连视线都没给一个,直接一个字干脆利落的拒绝了阳明的提议。
“师弟方才……说什么?”阳明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往外侧着身子,抬起上身望着镜泊。
镜泊踏着虚空中用凝实的神念做成的踏板落在了忘道峰旁的汇日峰,无视落羽台上的侍者和童子,平静的道:“我说,不放。”
语罢,他更是收紧臂膀,一只手按在阳明的背上,强行将人按在了自己胸膛之中,而后迈步踏着虚空朝忘道峰走去。
阳明膛目结舌,尚未来得及反应,一张脸就被按的贴在了镜泊的胸膛之上,身体被人控制的牢牢的,便是想要动弹都难。
他就这么被镜泊从忘道峰的落羽台一路光明正大的抱了回去。
镜泊乃外来人员,入忘道峰本应前有侍者拦路,通报后方才准许入内。然而,峰主本人却被来人抱在怀里,于是一路上的侍者瞧见镜泊,无一不停伫原地恭敬的行礼:“见过阳明师者,镜泊尊者。”
阳明被镜泊困在怀里,听着此起彼伏、接连不断的问候声,暗道,只怕就这一会儿功夫,镜泊都要把他这忘道峰上所有侍者的面都见过来完了,他阳明一生的伟岸形象,就这样被葬送的一干二净!
冷哼一声,阳明干脆闭上眼睛装着自己昏迷了,他不喜这样的姿态,可若真让他当众挣扎喊叫,失了仪态,那就更是做不出来了。
镜泊脚步略错了一下,眼中漫上了些许笑意。
门在身后被关上,空间一下子静了下来。镜泊将阳明放在软榻之上,语带笑意:“师兄,此处无人,可睁眼了。”
阳明掀开眼帘,嘲讽的瞥了镜泊一眼,道:“师弟真是出息了。”
“师兄教的好。”镜泊一边从储物袋中取出处理伤势的物品,一边回道。
他将清理伤口的泉水、外敷的药粉,以及内服的伤药一一在榻便摆好,而后抬头淡淡的道:“劳烦师兄褪去衣衫。”
洛江和阳明二人用的都是空间源术,本就威力极大,激斗之下,又全然没有留手。纵然阳明的修为境界高洛江一层,可洛江修炼的年岁比阳明足足多了一百三十年,战斗经验和技巧却超越阳明许多。
两人基本势均力敌,伤势都不轻。
阳明身上单被空间撕开的伤口就有近十处,虚空裂缝中的异域能量附着在伤口处,就算当机立断的用了医疗源术,也仅仅是止住了大部分的出血,伤口被那股能量侵蚀着,久久不能愈合。
他的伤势主要集中的腰背胸腹处,左臂和左腿上也各有一两处小型的伤口。旁的地方还好说,背上三处被撕裂的伤口却须得旁人帮忙。
“……”当着镜泊的面脱衣什么的,阳明别开眼,“师弟叫任勉之进来,这些事不劳师弟了。”
让任勉之来?镜泊眯起眼睛,一言不发的往前走了一步坐在榻边,他微微倾身,手掌在阳明不明所以的视线伸出,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而后,手下源力一震——
布料裂开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响起,阳明上半身的衣衫霎时犹如被惊飞的漫天蝴蝶,化作了偏偏雪花落满了一床,却半点儿没伤到人,
“不叫。”
镜泊看着阳明呆滞的脸,只觉得心情好了很多,让旁人脱去师兄的衣服?呵。
只是当他的视线落在斜贯阳明胸膛上那道狰狞的伤口时,眼中的笑意又霎时隐去,眉毛拧成了一团。
那笔直的伤口皮肉外翻,伤面上一股斑驳的奇异能量附着着。阳明先前用的源术泛着莹白色的光芒正同那能量焦灼,血虽已经不怎么流,但伤口也没有半点愈合的迹象。
镜泊抿着唇,用干净的软帕倒上拂真水,轻轻的碰上了阳明结实的胸膛。
微凉的感觉让阳明回神,他伸手猛然抓住了镜泊的手腕,目光凌厉的盯着他:“你干什么?”
镜泊看了他一眼,手指微动,将软帕弹出,用另一手接住,而后接着给他擦拭伤口:“别动,伤口得用拂真水处理。”
阳明差点儿被他气死,一把抓住软帕夺过来,又扯过一旁的单衣披上,不耐烦的喝道:“回话!你到底在做什么?”
阳明的视线太过锐利,镜泊直视他的眼睛:“不想让师兄的身子被旁人看了去。”“什……什嘛?”阳明愣住。
“昨日方怡来寻我。”镜泊这一句话让阳明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她说当年之事是她诬陷于你。还说……”
“还说什么?!”阳明紧跟着问了一句。
镜泊伸手将他手中的帕子拿回来,又伸手把他刚披上的单衣拉了下来,用拂真水将伤口处那些虚空能量一点点擦去:“还说……师兄心悦我。”
‘轰——’一股热气直冲面庞,阳明看着镜泊眼中带着的笑,窘迫的差点跳起来逃走。
镜泊眼疾手快的把他按住,盯着他的眼睛直白的道:“我很欢喜。”
嗯?阳明的瞳孔骤然一缩。
镜泊伸手拿过抱朴宫特制的专门治疗被虚空能量伤的药粉,倒在他的伤口上,一股强烈的刺痛让阳明的肌肉忍不住收缩了起来,药粉和残留的虚空能量相遇产生的白烟在两人之间升起了一道薄雾纱帘。
镜泊一股冷冽的眉眼在这纱帘后显出几分彻骨的温柔和内敛的喜悦:“我亦心悦师兄久矣。”
???
受伤的阳明师者被镜泊尊者一路毫不避讳的抱回抱朴宫再也没出来这件事儿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瞬间飞遍了整个抱朴宫。
而这边刚继任长老的庄云州则被方启灵拐到了守拙峰。
“启灵,我师父受伤了,我得回去照顾他。”本来在大殿叙了会儿话后庄云州要回忘道峰,虽说有镜泊师叔在,他还是担心阳明的伤势。
然而刚要走就被方启灵拦住了:“别去。”
“嗯?为何?”庄云州皱起眉头疑惑的看着对方。
庄云州一句话问的方启灵有些语塞,他迟疑了半晌,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庄云州起了疑心,作势要走:“你既说不出来,那我便回峰了。”
“别。”方启灵拉住他,看着庄云州探究的神情,无奈的摸了摸鼻梁:“我师父说,定要我将你留在旁处,不能让你回忘道峰。”
镜泊师叔?
庄云州奇道:“师叔为何要你这样做?”
既已经将实话说了,方启灵也就不在乎多少几句了,他将双手交叉枕在后脑勺处,望天:“大概是因为……师父心悦师伯,到如今终于不用再忍了吧。”
“毕竟,师伯也心悦我师父。”
“什么?”庄云州瞪圆了眼睛,条件反射的摇头,“这不可能。”
师父和师叔?!
整个抱朴宫谁人不知这两个人见面就掐,就是庄云州都不止一次在阳明口中听他骂‘棺材脸’、‘遇上这么个人简直是走了大大的霉运’、‘不识好歹’、‘合该疼死’……之类的话。
镜泊师叔整天冷冰冰的,经常无视旁人,任谁在他那里都是去留如风,没什么痕迹的,可偏就对他师父刻薄,经常一两句话就能把师父气的跳脚。
他师父行事虽不羁,然而有时候性格却像是幼童,被师叔招惹了之后,从来不服气。平日里没事儿就找镜泊师叔的茬,虽然常常被镜泊师叔气,但仍旧坚持不懈。
庄云州本来是想要说服自己这是件不太可能的事情,然而,这么盘算着盘算着,忽而觉得怎么好像越想越不对劲?
“嗯?”庄云州挑起了眉头,有些缓过来了。
方启灵取笑他:“想明白了?”
庄云州沉默,这两个人对彼此和对旁人,还真是完全不同的态度。
若是说师父真的讨厌师叔,那按他的性子本应连半个眼神都不会再给师叔。可师父出门会给师叔找徒弟,还寻找过解决识海破碎的三大宝物。师叔入了秘境,师父虽不说,但担忧之情不是假的,若遇事,亦非常相信师叔。
庄云州越想越对认识到自己的迟钝,他笑着摇了摇头,好奇道:“启灵是如何得知的?”
“想知道?”方启灵倾身凑近他,眼中含笑。
庄云州点头。
“你随我回守拙峰,我就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的。”方启灵异常狡猾的诱拐。
庄云州失笑:“师叔鸠占鹊巢,不让我回峰。我若不随你回去,又该去哪呢?”
方启灵眼神一亮,拉着庄云州就从抱朴正殿前的落羽台上一跃而下。
冷冽的风急速呼啸着从两人的脸庞划过,身边的一切都在急速的下坠,而来自大脑的失重感却让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飘飘然的舒适。
庄云州闭上眼享受了几秒钟,而后翘起嘴角,伸出手指拂过山间冷风,冷风恍若活了一般灵活的在两人身旁转了一圈,将他们的身体轻轻一托。
两人的下坠之势瞬间止住,身上瞬间轻盈了许多。
就在这种情况下,方启灵牵着庄云州,用凝实的神念当做阶梯,放开速度肆意的在半空中奔跑而去,速度快的像是无意间掠过的飞鸟。
两人落在守拙峰的落羽台上,守着落羽台的侍者见着少主,沉默的站立行礼,被方启灵挥手叫起。他领着庄云州顺着落羽台旁边的一条杂乱崎岖的小路朝上攀登,不多时,就到了一个边缘朝前伸出的悬崖上。
庄云州左右打量了一下,第一感觉就是这地方适合建造落羽台——乱石嶙峋,杂草无数,又有一个天然伸出的崖角,推平就直接是了。
可奇怪的是,这么一个天然的落羽台,守拙峰居然没有利用起来,反而在他处另外人工开辟了一个。
更奇怪的是,这看着就觉得荒凉杂乱的地方居然有人在此处建了一个观景亭。
这亭子粗看上去很朴素,细看便又觉出内敛的大气来。凉亭上的木材用的全是上好的梁银木,这种木材有一种独特的气场,能使房子冬暖夏凉,是极难得的材料。
凉亭中蒲团、几案、高帘、软榻一应俱全,还有两三样装饰之物,便是在此处歇下也是能的。
里面的一应用具都是上好的材质,只是瞧上去有些旧,似是主人用惯的旧物,摆放的随意,看了就能想象到主人在此处是如何的惬意和自在。
虽不知道对方为何在这地方见这么一个私密性很强的观景亭,但这里面极强的个人领地意味却让庄云州有些不自在。
“我们私自闯入,似有不妥……”庄云州站在亭子外,迟疑道。
“不碍的,是我师父的别院。”方启灵推着他走了进去,庄云州不太明白他家修侣为何将一个观景亭称作他师父的别院,就被推着后背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八角的凉亭,八条褐色包浆原木将顶盖撑起来,每两根立柱之间都挂着蒲源草编织的柔席,连有台阶的入口都挂了,却独正对着悬崖的那面没有。
正在庄云州好奇的时候,方启灵打了个响指,七面草帘霎时落下,亭内霎时弥漫出一种说不出的好闻味道。
“雪松香!”庄云州脱口而出,这是阳明最爱的香,忘道峰的侍者们从来都是用这种香给阳明熏衣裳。
他抬起头,就见亭内八条立柱的顶端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种着八株巴掌大的雪松,它们伸出的枝条贴在亭盖内,像是天然的草木画。
雪松的香味清淡,帘子未曾放下的时候有风将它们的味道吹散,半点儿也闻不到,但一旦将此处变成私密的空间,那股清香就弥漫了整个亭子,来人就会整个人被包围在这味道里。
庄云州恍然间觉得自己身处的是阳明的书房。
方启灵站在那唯一处没有帘子的地方冲他招手,庄云州绕过软榻在他身旁站定,视线顺着他的指尖朝前看去,竟发现在此地竟能清晰的看到明明相隔了四座山峰的忘道峰一角。
“我师父常常在月亮升到最高的时候来此处。另外,每月的十五若无大事,必定在此。”
庄云州浑身一震,阳明好酒,但烦有人,最爱的就是在月亮通明的时候坐在屋顶的飞檐上邀月饮酒,每月的十五月亮最圆最亮的时候,那更是不会错过的。
须臾,庄云州似向想到了什么一般,眼神一变,运足的源力在眼睛上,远处的风景飞快的在他的视线中放大,很快,一个意料之中熟悉的景观出现在他眼中。
阳明住处的飞檐一角,也是阳明惯去的地方。
“当年我师父踏入领主境。宫主任他挑选府邸,现在宫内风景出了名好的书安、叶画、悲蕾也恰好无主,可谁也没想到他选了半天,竟选中了守拙。”
守拙峰乃是抱朴宫最不起眼的小峰,不管是离坊市,还是离拓源宫、藏石阁、多宝阁都不近,并不是一个好去处。这是为了什么,已经不需多费口舌。
“宫里的人都说我师父是被师祖收入抱朴门下后才过了安稳日子。师父也从未辩驳,可我入门后才知并非如此。”
“我们这一派的修行方式与宫内完全不同。灵族源术师多是修炼一处气穴,此处储存自身修炼的源力,而后以源术为法,沟通天地,借用天地源力。”
“而我们识海破碎之人,识海无法储存源术,更无法通过源术沟通天地,若没了源宝源具,就成了待宰的羔羊。所以,我们若想赶上同境界的旁人,唯一的办法只有一个——将自己变为天地。”
“旁人修得是单气穴,我们要修得是全气穴。”
“当年师父入宫的时候,功法已有小成,若有合用的源术宝具在手,同境界内已然无人能敌。”
“虽说走我们这一条路子需要温养熬煮身体的天才地宝不计其数,可彼时师父已经建立了一个寻源者小队,闯出了不小的名声。师父用不着源宝,都换了其他的灵物,又常年走南闯北交了不少他族朋友。因没有势力在背后,又不牵扯种族利益,时常能得大门大派都轻易弄不到的东西。”
“可一旦入了抱朴宫,每月所得的资源是有定数的,这些远远达不到师父所需,更有一些常年交易的他族不再为师父供给天材地宝。而抱朴宫对旁的修者最具吸引力的源术传承和丰富的源宝资源,对师父来说,根本没用。”“恒一师祖彼时已经有了六个徒弟,又早早的定了首徒洛江。师父识海破碎,师祖其实并不看好师父的前程,若非洛江师伯引荐,恒一师祖必不会收师父入门。自然不会为了师父提供各式天材地宝温养体魄。”
“总体来说,对师父来说,入抱朴,远不如在外做独行侠更自在,选择更多。可他还是来了。”
“我曾见过师父从前的队友,听他们说过一些往事,他们都不解师父的选择。以往我也不明白,后来时间长了才知道,师父入抱朴是必然。”
“识海破碎之人,神念终年被识海罡风锤炼,其中苦楚,常人不能体味。收我入门的时候,师父曾问我有没有执念,那种哪怕粉身碎骨也不能放弃的念想。他说若我没有,就不能收我入门。”
“师父的执念就是阳明师伯,若非阳明师伯,师父只怕无法熬到现在这一步。追逐阳明师伯,已经成了他的本能。”
“人,如何能违背自己的本能?”
方启灵的话让庄云州震动,他说的镜泊,可听在庄云州耳中,又何尝不是在说他自己?
庄云州的喉结艰涩的上下滚动了一下,忽而伸手紧紧的保住对方道:“对不起。”
“嗯?”方启灵疑惑,“为何道歉?”
“我太不争气,怕这怕那,左右摇摆,让你挣扎了那么久。”庄云州简直难以想象若是自己真的死脑筋一条路走到底,启灵没了念想,现在究竟会是什么个结果。
方启灵听着庄云州后怕到极点的声音,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嘴角勾起一个狡黠的笑。双臂回圈上对方的腰,将人牢牢抱紧怀里,方启灵声音泛着些无所谓:“也不会怎么样,最坏也不过是神念被罡风湮灭,身死道消。”
“!!!”庄云州心里一紧,抬头就看见方启灵嘴边的坏笑。
“骗你的。”方启灵爽朗的笑起来,“我这个人最执着了。想要的东西,我可以花上很长很长的时间慢慢的、一点点的谋取。你拒绝我一次,我就追你第二次,你拒绝我两次,我就追第三次……只要你未曾喜欢上他人,只要你还对我有一丝好感,我就不会放弃。”
“所以,不用怕,我总是能坚持下去的。”方启灵的声音带着笑,“一想到我若死了,你会被旁的什么人牵去心神,我就是躺在坟墓里也要爬出来的。”
庄云州闻言,立马道:“那你可要记住,你要是死了,我第二年就领一个新的修侣回来。”
方启灵嘴角蓦然一僵,低头去看庄云州,见他脸上满是认真,十分无力的将脑袋埋进他的肩窝,满是抱怨:“云州这话可真让人伤心,难道不应该是‘哪怕我死了,你也会念着我一辈子吗?’”
庄云州抚了抚他的头发,温和的回应:“不,第二天我就领一个。”
怎么还加速的?方启灵不满的在他肩窝上啃了一口:“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除了那日的告白,我还未曾没听过云州说过什么情话予我,太不像话!”
方启灵的声音听着着实有些委屈了,庄云州心中略有不安,有心应他,可若说情话,又着实不是他的长处,于是想了半天,他终于从脑袋里扒拉出一段在一个时期内非常火的情话——
他清了清嗓子,把人推远了一些,摊开手掌:“这是手心。”
抬起脚掌:“这是脚心。”
手指平指:“你是我的小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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