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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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2206年的夏天。南边一个以细白沙滩而闻名的海岛上。

和岛上往日的晴朗午后没什么区别,空气中呱噪着无处不在的蝉鸣声,吵的人心底莫名带了些浮躁——那种只有狠狠灌一瓶冰啤或跳海里游一圈,才能平息的躁意。

街边的修车棚里,店老板老李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瓶口往工具桌边一撬,随着瓶盖落地的声音,白色的泡沫冲出瓶口,溢成一个胜利的符号。

老李刚修理完一个大家伙,此刻除了口渴,还有一种成事之后亟需要酒精来庆祝的小得意,他仰头咕噜咕噜喝掉了半瓶冰啤,发出一记满足的叹息,却被院子里忽然响起的引擎声打断。

老李皱了皱眉,两秒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大步跑了出去——果然,是那个下午才见面的青年,此刻骑在摩托车上满院子地兜圈,见到他时还朝他挥了挥手。老李脸上露出一副见鬼了的表情。青年歇了火,把车停在他跟前,俊脸冲他一扬,笑得分外好看:“李叔,下午你说的话还算数吧?如果我修好了这辆车,它就归我了。”

“啊?啊!当然算数!不过你还真的能修好啊?”

老李到现在还不能反应过来。青年是下午来他店里的,二十岁出头,单肩斜挎着一只背包,大热天右手上还戴着半截奇怪的黑色手套,露出五只手指,覆住手心和手掌的位置。青年的皮肤细白细白的,一看就是来岛上玩的旅客。额头前半长的碎发快要遮住了眼睛,显得有些没精神,五官却没得挑剔,特别是那双蓄满了光的眼睛,当它弯起微笑时,莫名就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

下午就是这双眼睛一笑,让老李顿时忘了刚见面时对陌生青年一进门就乱瞅的怀疑,一五一十地告诉他院子里那几辆车是等待处理的废铁,并顺口答应对方只要他能修好其中任何一辆,就能骑走它——不过这样说的时候,他可完全没想到青年真的能修好。

“不错嘛,有两把刷子!”

老李上前拍拍车身,发现了一点端倪,忍不住跨上去试了下手,心里一震:车身被精简了许多零件,骑上去更轻巧了,同时引擎提速的反应不亚于一辆新车,这是怎么做到的?

他惊愕地去寻青年,却发现后者正翻他的冰箱。“李叔,刚刚我还顺手帮你整理了那堆’废铁’,这个三明治就赏给我当奖励吧。”

“额,你还真是不客气。”

“哈哈,我可帮你从里面翻了不少好东西来呢,不用太感谢我哦~”

青年几口吃掉三明治,自来熟地抽了桌上的纸巾擦干净手,然后走出院子跳上摩托车。“我今天才来的岛上,一来就净窝你这了,还没来得及玩呢——现在我要去兜风啦,谢谢你的车!”

一句话还没说完,引擎就发动了。他家的院子外面那圈根本就没砌围墙,青年向他摆摆手,没一会就消失在环岛公路上。

老李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走回屋里,意外发现青年把背包落在了桌子上。

“这孩子,可真是……”

他拎起背包塞到柜子上,转过身的时候顿了顿,最终还是回过头,拉开了背包拉链。

他当然不是想要翻青年的钱财——早在上个世纪,人们就不再使用现金了,而是使用智能手机、智能手环进行移动支付。之所以会想探探青年的包,是觉得这孩子挺神的,机车改装的手法非常特别,让人忍不住好奇。

包里的东西不多,却十分齐全:一个防水睡袋,一套换洗的短裤短T,一本口袋大小的诗集,一个装着微型手电筒、多功能刀的工具盒,一个平板电脑,一张机票票根,还有身份证和一本蓝色学生证。

“余舟,21岁,是个今年毕业的学生哥啊。可以嘛这小子,名牌大学念机械的,难怪有这一手。”

老李兀自念叨着,把东西一样不落地放回背包里,重扔到柜子上。

环岛公路上,摩托车上的青年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自己不见了行李,他俯着背紧贴车身,将越来越多的房屋甩到身后,任海风将他的蓝灰色衬衣猎猎鼓起,张成一张帆的形状。当西海岸被彤红的云层涂抹出瑰丽的色彩,青年将车子歇了火,停在一块风化成奇怪形状的岩石下,跳下车,向着堆满巨石块的海滩走去。

他漫无目的地乱逛着,像这个年纪所有无忧无虑的年青人一样,一会哼一小段歌,一会抬起胸前的相机,装模作样地拍几张海浪和晚霞,一会又踢踏着脚边的碎石,念起诗歌来。

“只有暗影下也

举琴弹奏的人,

可以先意承志地酬答

那无穹的褒美……”

伴着一记身体砸在地上的闷声,诗句的朗诵突兀地中止了。

旁边的巨石块后,跳出两个男人。其中个子稍高的那个伸出腿,嫌弃地踢了踢地上的青年:“还以为是谁呢,原来就一个送上门挨揍的。”

另一个略胖的男人皱起了眉头:“这边都是乱石滩,没几个游客会来这。该不会是看出什么跟过来的吧?”

高个子摇摇头:“应该不会,跟过来还这样吵吵嚷嚷?又是唱歌又是念诗的?估计就是个失恋的二货来这疗伤的吧。”

略胖的男人爬上石头环顾了一圈,发现没有其他人,稍放下了心,想转身回同伴一句“没事”——但就在这时,变故陡生,还不等他回头,他平日里虽略胖但还算灵活的身体忽然一抖,“啪”的一声滑落到石块下,和已然晕厥在地的高个子男人凑到了一起。

余舟收回右手,从石块上跳下来。刚刚他并没有失去意识,而是装晕倒下,趁两人不备来了个漂亮的反击。如果修车铺老李在这,肯定会惊讶地看到余舟右手上那副“奇怪”手套,刚刚滑出了一根电极,将两个男子击倒在地,而在他收手时,那根电极又悄无声息地锁了回去。

余舟转动了动右手腕,闭眼听着四下里的风声,不知听到了什么,他的嘴角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道:“真是莫名其妙,逛个沙滩也能遇到江洋大盗,这里该不会是他们的贼窝吧?”

他一边低语着,一边像是个纯粹犯了好奇心的孩子,顺手抄起高个子手中的木棍随意敲打着附近的石块,绕了两圈,发现了避风处的人影时,眼中快速闪过一丝亮光。

那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脑袋上套了个布袋,身体也被绑住了。余舟的视线上下扫视着,在男人左手腕的银色手环上停留了两秒,初步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后,收敛了眼中的戏谑,换回纯粹好奇的样子,上前掀开了布袋。

虽然被绑得像只待售的大闸蟹,但这人身上还是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他右眼下的颧骨处有一道两指宽的划伤,流出的血渍将半边脸染得有些骇人。他眯了眯眼适应忽然而来的光线,待瞳孔恢复了焦距,带着一丝警惕打量来者。

余舟撕开男人嘴上的胶布,问他:“你是被他们绑来的?”

“嗯。”男人收起眼中的审视,朝他抬起双手,他的手腕上藏着一条金属锁链:“帮我解开这个,钥匙在他们身上。”

余舟低头,先看到的却是地上的断绳:看来男人在短短的时间里,已经自救一半了。他调侃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坏人?也许你也是和他们一伙的,只是分赃不均起了内讧而已。”

他等着男人的反应,却只听到三个字:“我不是。”

余舟看着对方,啼笑皆非地扬起眉毛:“你就指望用这三个字说服我?”

男人却直直望着他的眼睛不说话。余舟便也不急,就站在石洞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样对视了半分钟后,男人忽然道:“他们来了,大概在四百米左右的地方,至少有三辆车。你现在解开我的话,逃走的可能性更大。”

余舟微微睁大了眼,不过这回他只犹豫了两秒就选择相信对方。他利落地从地上被电晕的人身上找到了钥匙,解开锁链后,一边扯掉男人身上的金属绳一边絮叨:“你怎么知道他们来了几辆车?对了,他们为什么要绑你啊?你很有钱吗?有钱人不是有很多保镖吗……”

男人站直了身体,一边活动着因长时间锁住而有些僵硬的手腕,一边对眼前陌生青年的话唠属性感到无语。但他还听到了其他的声音。

他拉住余舟。“他们来了。”

余舟立刻止住话头,环顾了一圈,心沉了下去。

石子滩上,几个暗影迅速朝这边跃来。

“两边都有人啊……”余舟嘟囔道,略有些不满地看向身边的男人,像是看着个烫手山芋一样:“这下可难办了……”

虽然才见面两分钟,但男人却觉得自己神奇地读懂了陌生青年未说出口的后半句话:还带着这个累赘……

男人一直抿着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小弧度。他低声问对方:“你会游泳吗?”

余舟望向几米开外的海浪,顿时明白的男人的意思——这是个海岬,下面的暗涌肯定不少,但也意味着不易被追上,只是对他们的水性有较高的要求。

余舟点点头,转了转手脚的关节,刚想喊个“一二三”的口号,就被男人的大手用力扯了过去,毫无防备地跌落进海里。

作者有话要说: 重新调整了第一章。

乱石滩上,青年念叨的诗后半段是“只有同死者们/吃过其罂粟的人/不会再遗落/最轻微的声音”。

哈哈,他啥都知道。

☆、第 2 章

“砰!砰!砰!”

几颗子弹朝海水中的人影射去。

但余舟除了鼓噪在耳边的浪声,什么都听不到了。对方比他更快的反应令他在心底暗骂了一声,但这时已别无选择了,他只能咬着牙,逆着潮水紧紧跟住泅在前面的男人。

不知游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人影浮动的浅滩。他跟着男人冲进游客里,随之上了岸。这处显然是一处开发良好的度假沙滩,细白的沙滩上到处都是躺椅和穿着比基尼的游客。男人的休闲衬衫似乎在游泳时丢弃在哪个海域了,他上岸时光着上身,而余舟原本就穿着沙滩裤和休闲短T,因此从海里脱险的两人水淋淋地从海里爬上岸,却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旁观。

余舟看了下智能手环上的时间,他们大约游了半个多小时。他伸开四肢,摊在沙滩上狠狠喘了好一阵子气,渐渐恢复到正常呼吸后,将头发悉数捋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过份精致的五官。余舟挤干咸腥的海水后,再摇头甩了甩*发,做完这一切后抬头,看见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余舟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看啥?没见过帅哥啊?”

由于用力过度后的脱力,青年人的声音懒洋洋的,听在耳朵里像是有只钩子在搔抓一样。

陆宽收回神,暗笑自己刚刚确实看呆了。他笑着伸出手:“我叫陆宽,刚刚多谢你。”

青年挑高了一边眉毛,垂头看看他伸出的手,没有握住,而是像球场上的哥们一样用拳头轻击了两下。“没事。你体能很好嘛,游了那么久,连个气也不喘。”

陆宽笑了笑,收回被拳头击打了两下的手,心里莫名的一阵轻松。比起握手,这种打招呼的方式似乎也不错。他想起刚刚在乱石滩上,虽然没看见过程,但眼前这个青年似乎空手撂倒了两个大汉,便道:“你也不赖,刚刚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对方两个人,这身手练过吧?”

青年耸耸肩。“一般一般,世界第三。”陆宽被青年得瑟的样子逗乐了。青年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们是不是该报个警?”

“不用。”看到青年疑惑的眼神,陆宽重复了一遍,“不用报警,只是有点误会。”

青年不相信地看着他:“误会?哥们,你这误会有点大吧——刚刚就是你说的这一点误会,你被打成猪头,而我的小命也差点交代在乱石滩里。”

这时陆宽脸上的血渍已经被海水冲洗干净,只是还带着伤口和淤青,看着有些滑稽。陆宽点开左手腕上的智能手环,拉出内嵌的蓝牙耳机,也不避讳青年,直接和手下的人地通了两个电话。

陆宽暗自琢磨着这件事,总觉得哪里透着古怪。这次他来岛上处理的项目还不算是他的主营业务,只是想着过来度假,便顺手解决一个单子。没想到中间不知出了什么岔子,合作公司里的一个派系好像把他误认为另一个人,而底下实施绑架的人又听不进他的解释,所有才有了这趟乌龙的绑架。虽然过程有些惊险,但其实他并没有受到要命的伤害,所以事实上他并不怎么生气。陆宽和手下的人交待完之后的处理,将蓝牙耳机收进手环里,对青年笑道:“暂时没事了。”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青年瞪着他,似乎隐隐有些生气。“如果你能凭两通电话就解决问题,刚刚为什么拖着我跳海——这么浪漫的事我可只想和我女朋友一起做。等等,我这下可真的怀疑你是和那伙人串通一气的了,你假装被绑架,被殴打,排演这样一出戏……给我下套吗?”

陆宽听着青年的脑补,常年紧绷的嘴角又一次扬了起来,甚至笑出了声。也许是刚刚和对方共同经历了一场乌龙的惊险,也许是眼前的青年太逗了,他此刻只觉得分外轻松,完全没有在陌生人面前的警惕。

“刚刚时间太紧迫,我连打电话的余地都没有。真的没事,就是谈生意的时候闹了一点误会而已,现在已经说开了。要说谋划的是你,我可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青年怀疑地盯着他,还想再问什么,这时他的肚子却响了一声。青年尴尬地捂了捂肚子,不再理他,转头向堤上的餐馆走去。陆宽听着青年嘟囔着“肚子饿的连怀疑的力气都没有了”,笑着跟了上去,走向离他们最近的一家意大利餐馆。

青年显然饿坏了,点了一桌菜,虽然吃得快,用餐礼仪倒是极好——甚至好得让陆宽惊讶,只除了对方带着手套吃饭的做法让他略觉得奇怪。那是一副露出手指的黑色手套,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看上去不太像是市面上卖的普通手套。

“你怎么带着手套吃饭?”

青年没有回答。事实上,进入餐厅后,他试探了好几次青年的信息,都被对方忽略过去了。买单时,他在青年点开智能手环前买了单,对他扬了扬手,道:“我请你,再次感谢你下午的出现。”

青年皱了皱鼻头,当他以为青年会拒绝时,却不料对方忽然就发了火:“你可别想一顿饭就打发了救命恩人,我的相机都掉海里了,那可是陪了我三年的老家伙,加上这,你得连同我的精神损失费一起赔给我!”

“哈哈,赔、一定赔!”陆宽再一次忍俊不禁。“除了相机,其他的东西如果有丢失或坏掉的也一定赔给你。”

陆宽瞄了眼青年原本挂着相机的脖子,那里不见了宽厚的相机挂带,但还有一条银色的链子,沿着青年脖子的曲线一直垂到衣服里,似乎垂着一个鸽子蛋大小的椭圆形挂坠。

“你胸口挂的是什么?”在他问出口后,陆宽自己都愣了下——平时他可不是这样八卦的人。只是被青年绕了半天都没获得半点信息后,他心底对这个看上去像猫一样骄傲的青年生出了一丝说不清的兴趣。

青年隔着单衣摩挲了下胸口,随口道:“没什么,母亲送我的一个礼物。”

陆宽没太在意,回到之前的话题上,比划着手腕上的智能手环道:“对你的损失,我是诚心想补偿,但在那之前,我得先你知道手环的号码和个人账号吧?”

青年在认真进食中看了他两眼,咽下口中的食物,擦了擦嘴角道:“算了,今天就当我日行一善了,就这样吧,后会无期了兄弟。”

被青年再三拒绝后,陆宽莫名地来了劲——平时对他递出的橄榄枝,众人只有争抢的份,还从没被人嫌弃到这个份上。陆宽想了想,左右岛上项目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下午更因着合作伙伴的乌龙,让自己受了不少罪,如果想得到对方更多的退让,他最好“因伤休假”一段时间。索性接下来,就开始自己真正的假期吧——在青年放下餐巾时,陆宽在心底愉快地作出了决定,在青年起身后紧跟着站起来,走了出去。

余舟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你别跟着我!”

陆宽像是完全没听到青年的话一样,笑着问对方:“你去哪儿?”

“刚把摩托车落在那边了,现在回去取。”余舟站在路旁抬手拦出租车,也许因为是晚上用餐的时间,连续经过的几辆车都满了。

陆宽站在青年旁边,抬手点了点手环,两分钟后一辆车停在了他们面前。陆宽自动自觉地为青年拉开车门,等他坐进去。余舟有点反应不过来,打量了车子两眼,又看了看路上飞驰而过的亮着红灯的出租车,认命地钻进了车后座。

陆宽跟着钻进了车里。向开车的人点点头,说了一个地名,车子很快飞了出去。

“你是来岛上玩的吧?一个人吗?”

青年打量着前排认真开车、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的司机,没有搭理这句话。陆宽摸了摸鼻子,觉得现在这情形有些好笑,自己什么时候这样上赶着去结交一个人过?还被人无视了……但也许是刚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冒险,让他此刻强烈的有种和人待在一起的愿望,随便是谁都好,当然,如果是身边这个和他一起脱险的青年,似乎更好了。

“下午的事情充分证明,你规划的路线严重有问题,随便逛个海滩都能遇到绑匪。我相信你需要一个导游。”

“和你一起只会更危险吧。”青年不以为然。

“我保证下午是个意外!我一定带着你去逛好玩、好吃又安全的地方。”

“你对狼牙岛很熟哦?”

“还好,只是有刚好在岛上有一家度假酒店和十来个码头而已,哦忘了,好像还有一条航线也是我家开的。”

余舟被噎了下,“你,你……”他瞪了陆宽半天,半晌没好气地道:“财不外露没听过哦,这样对陌生人炫富真的好吗,活该被绑架……”

“哈哈,这样才能让你相信我绝没有对你图谋不轨啊,给我个报恩的机会吧。”话说到这里,陆宽除了让青年答应,已经没有其他想法了,连在下属面前维护威严都顾不上了。“包吃包住,保证全程五星级服务,包君满意!”

前排的司机瀑布汗,在他担心老板被调包了的时候,昏黑的车厢里,终于传来青年勉勉强强的声音:“好吧。”他伸出手,“余舟,你可以叫我小余。”

陆宽如愿以偿地握住对方的手,心想这名字可比合作公司的底价还难问到。想到这,他忍不住要问个透:“哪个yu和zhou?”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余舟。”

陆宽又趁胜追击连问了几个问题,青年全回答了。虽然刚开始时青年对他诸多防备,但打开话匣子后却意外地好相处。没几句话下来,他就套出了青年的身家履历:家在北方,大学刚毕业,拿到美国一所学校的offer,听说那个学校的研究生很苦*,因此趁入坑之前好好玩一把,旅游第一站选在狼牙岛是因为小时候哥哥曾带他来玩过,印象深刻。

得知余舟的研究生方向时,陆宽顿了一下:“记忆芯片?”

余舟以为他没听清,重复道:“对,记忆芯片,植入到大脑里,就可以直接读取对方的想法和记忆,听上去是不是很不可思议?可惜我想报的那位导师今年不知怎么回事不招生了,但能和他在同一个研究院也很不错。”

青年提起专业,语调都变了,满满洋溢着憧憬,陆宽却想起另一件事。“你想报的那位导师叫什么名字?”

余舟摇摇头:“他虽然在业内很有名,但外界很少有人知道他名字,说了你也不认识。”

“记忆芯片,我记得国际上做得最领先的研究院在C大,你说的不会是克莱恩·H吧?”

余舟惊愕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呵呵,恭喜你,你去C大也看不到你偶像了。”

“为什么?”

“据我所知,他今年年初已经转去另一家机构了。”

“不可能!课程表里明明还有他!”

“你看的应该是去年的授课表,现在他虽然还在学校挂名,但实验室全搬去新东家那里了。”

“不会吧?”青年不敢置信:“你怎么知道?”

呵呵骚年,他当然知道,克莱恩的人还是他亲自去请的,从今年开始,克莱恩就是他旗下的千霁研究所的员工了。不过他没实说,只说是从一个朋友那里听说的。他看着余舟丧家犬般的样子,心里忽然动了动,想着,其实也可以让青年进千霁跟着克莱恩……不过青年略带青涩的五官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对方还是太年轻了。

陆宽指了正确的方向后,车子很快停在之前的乱石滩前。

“谢天谢地,摩托车还在。”余舟拍了拍车身跨上去,一回头,看见陆宽正关上车门打发那辆车离开。

“喂,你不会是真的想跟着我吧?”

陆宽认真地点点头:“没错,救命之恩,很遗憾不能以身相许,但给你当导游还是可以的。”

余舟翻了个白眼:“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逗比的性格。”

最初见面时,陆宽被绑在石缝里,刚掀开头套的头上发丝乱糟糟的,脸上被血渍涂得看不出原来模样,即使是那样狼狈的情境,余舟都没错认这人眼中的犀利,怎么一顿饭的功夫,就从精英转二哈了。

车子掉头时,前置车灯的灯光从陆宽的脸上扫过。等等,似乎哪里不对。余舟打开摩托车车灯,向前倾去看陆宽的脸。

似乎一个小时前还带着淤青的脸,现在已经看不到任何打斗的痕迹了。

“怎么了?”陆宽问他。

“没什么。”余舟收回打量的视线。“你把车都赶走了,还不主动点爬上来?等我来请么。”

“哈哈,”陆宽从胸腔里发出愉快的笑声,贴着余舟在车后坐下。余舟背后还能感觉对方胸腔的震动,他嫌弃地往前挪了挪。“别贴我太近,我怕痒。警告你啊,手抓车后的钢管就好,敢碰我一下你就死定了。”

陆宽故意凑近他耳边吹了一口气,低声道:“这么敏感?”

“你想来真的是吧?”黑暗里,余舟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恼怒,话音刚落,陆宽的腹部就贴上了一根圆钝的钢针。陆宽愣了一下,感觉不是枪,也不是他熟悉的其他武器——也许就是这东西无声地撂倒了下午的那两个壮汉?陆宽妥协地向后移了移,举起双手:“我错了,接下来保证不乱动,你开车吧。”感觉余周收起了钢针,他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高压脉冲电极,俗称防狼棒。”余舟不耐烦地解释着,发动了引擎,车子飞一般向岛的另一边驶去。

陆宽被最后的三个字逗笑了,但心底的一根弦却绷了起来:虽然他刚刚并没有防备,但即使带了警戒,青年袭击他的速度同样令人抵御不及……如果余舟是来真的,那么,一向以反应速度著称的陆某人,今天也许就栽在这了。

而同一时间,余舟则反复回想着刚刚车灯扫到陆宽脸上的那一幕,结合之前上岸时,男人泰然自若的表现,仿佛在海里逆流游上半小时对他毫无影响一样。这样的体力和伤口愈合能力……他对男人有了个惊人的猜想。

这人不简单。

——摩托车上的两人,同时下了这样一个判断。

作者有话要说: 事实上,两人都在错误的猜想上狂奔而去。。。

☆、第 3 章

车子沿着海堤一直开,渐渐见到了一些点着灯的平房和在堤坝下纳凉的居民,最后停在了一个敞开式的院子门口。

“这是哪儿?”陆宽跟着青年跳下车,问他。

“修车店。”

余舟跳下车后,没有直接进院子,而是先侧身打量着陆宽。

法克,淤青真的不见了,连眼角方才见血的擦伤现在都结了痂。

陆宽觉得青年的视线似乎有些怪。

“怎么了?车坏了?”

“没有!”

青年掉头就走,大不迈进院子里。

陆宽摸了摸自己被**辣的视线扫过的脸,心想一定有哪里不对。青年看完他后说话的样子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语气里有种气急败坏的焦躁。

他跟着青年进屋,听他喊了一声“李叔”。大敞着店门的修车铺里,只见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坐在在简易吧台边上,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看电视。男人转头看到青年,立刻笑着招手。

“哈哈你来啦!我刚还在猜你什么时候会发现呢。”

老李边说着,边站起来向墙角的柜子走去。

余舟拉开吧台另一侧的高脚凳坐下,推开老李喝了一半的啤酒,捡了盘子里的毛豆掰开,将豆子抛进嘴里。

老李拿了包后转身,看他一副像是回到自己家的样子,笑着摇摇头:“你这小子,还真不客气!”

余舟接过包,也不去检查,随意放在凳子旁。他伸出手指敲了敲装着烤鱿鱼的盘子,“夜里还吃这么多,海鲜加啤酒,小心痛风啊。”

老李呵呵笑着没接话,看了一眼陆宽,问:“你朋友?”

余舟没好气地“切”了一声。

“啥朋友,手贱路上捡的。”

陆宽默默在另一张凳子上坐下,心道自己没猜错,青年对他的态度果然又变了。他仔细回想着青年情绪变化的时间点,没觉得哪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难道是因为自己的玩笑话?那也太玻璃心了吧?

陆宽心里暗暗思忖着,余舟却没再去理他,他的视线粘在了墙上的液晶电视上。

电视里正播报着晚间新闻。

镜头从人民广场上四处乱窜的人群中掠过,停在S市议政厅门前的台阶上。声音清朗的女播音员的讲解从音箱里传出:

“今天下午5点17分,议政厅门口发生了一起爆炸事件,事故发生时,正是每月例行议会散会后的时刻,目前已确定的伤者有:基因管制厅副厅长许立业,议员马涛,议员梁天行,以及随行的工作人员……”

听到梁天行的名字时,陆宽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电视,新闻里仍然晃着广场的镜头,并没有他熟悉的那个人——不,他并不认识梁天行,只是知道这个人而已。梁氏的继承人,拥有国内最大的生物基因库和实验基地,掌握着全球尖端的基因剪辑秘密,更有传闻说梁氏养着一支私人军队,全是由武力超强的转基因士兵组成的——这些当然是八卦小报以讹传讹的笑话,从各方面来看,这支传闻中的军队都是莫须有的,不过,确切的是,梁氏在延缓衰老以及疾病攻克上掌握的技术,以及他们在资源技术共享上的大方,让梁家人成为各方权贵都争相讨好的人。

奇怪,竟然有人会去刺杀梁天行。虽然这次受伤者中,梁天行的政治资历是最薄弱的,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梁天行才是这次刺杀的目的:那个许立业,不过是梁氏插在政府里的桩子而已,马涛更是梁氏的应声虫。呵,这个爆炸案么,有点意思。

陆宽这样琢磨着,忽然察觉了一道观察的视线,他顺着感觉看去,只见余舟不知什么时候不看电视了,而是改盯着他看。

“怎么了?”他问。

“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对这起爆炸案呀,你刚刚可是看得入神。”

他耸耸肩:“我能怎么看,又不认识他们。”

倒是旁边的老李接下了话题:“哎呀,梁天行也受伤了啊,他好好一个梁氏的大公子,成天和这些官员走那么近干啥。”

余舟眉间动了动,问他:“李叔,你认识梁天行啊。”

“这必须不认识啊,他可是梁氏的继承人。不过谁不知道他啊,每个大一点的城市都有他们家建的医院,岛上这弹丸之地虽然没有他家的医院,但有好几个人都受过他们家免费的手术救助。做生意做到了这个份上,大家只会盼着他家更有钱点吧。”

“呵呵。”青年发出了一记意味不明的笑声,不予置评。在老李连叹了两次梁公子无辜受伤真可怜后,青年才出口安慰:“放心吧李叔,受伤的那个肯定不是他,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啊?”

陆宽闻言也看向余舟,却与他的视线接上,四目相对。只听青年一字一句地说:“受伤的那个,应该只是梁天行的拷贝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们这种有钱人,身边可是有好几个生物替身替自己去死呢。”

陆宽有些震惊,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兀自推测,错过了始终观察他的青年眼中一闪而过的懊恼。

老李却道:“不可能吧,之前也在电视上见过梁天行的拷贝体——作为目前科技上最成熟的一个拷贝体而接受采访,可是看上去傻傻的啊,连话都说不利索,如果出现在人前,肯定会被认出的。”

“呵呵,你以为这些前沿的科技机密真会大白于人前吗?谁说了只能有一个拷贝体?梁氏自身就是搞生物的,梁立锋那个疯子肯定给自己儿子准备了好几个备胎呢,难保其中能有个以假乱真的。”

“□□的拷贝体真的可以和真人一样吗?”

青年摇摇头,认真答道:“可以不一样。如果真的执手实验,他们一定会用基因修饰、基因增强技术对拷贝体的基因进行重编,以此诞生的拷贝体,会比原型具有更强的能力。”

“那传闻中梁家的那支人型生物武器,也是可能的了?”

余舟却摇摇头:“不,目前来看,不会。”

陆宽和老李同时问出声:“为什么?”

“很多原因啊,其中最一目了然的原因是,他们无法被控制。如果真有一支这样体能、速度、能力比正常人更强的队伍,你要怎样保证他们能百分百服从于你?所以我猜,梁氏也许有培育几个这样的拷贝体,但绝对无法养一支兵。不能控制的武器,不要也罢。”

陆宽握着啤酒瓶的手好一会都没动过,等余舟说完良久,才呷了一口。

“呵,你脑洞挺大的。”

——虽这样说着,但陆宽心底却暗暗吃惊:青年的推测,竟然和集团里的那帮每月领着高薪的智囊团分析出的结论如出一辙,他是该削减工资了,还是该认真考虑一下青年,把他挖到自己的研究所来?

青年耸耸肩:“这有什么,不过是我们学校科技发烧友中最普通的一种推理。”

“哦?那复杂点的呢?”

青年将一颗花生米抛进嘴里,不满地嘟囔道:“这不在吃东西么,不讲这些膈应人了。说真的,我一直都不怎么看得上搞基因的那班人……要我说,还是机器人更可爱点,李叔你知道吗,这年头连机器人都能有记忆了呢。”

“啊?怎么说?”

提到自己的专业,青年的兴致立刻高了起来,给修车铺老板上了一节生动的机械课,科普了一下电磁波在传递信息上的最新进展。

简易吧台上,三个不同背景的人就这样围着一碟花生和烤鱿鱼,度过了富有科教意义的半小时,直到青年左手手腕上的智能手环震动起来。

陆宽坐在他旁边,低头看到表盘上显示是“提款机”的来电,正好奇谁是青年的提款机时,听余舟笑道:“唉女朋友来巡查了,你们帮我做个证哈。”

陆宽额角的纹络跳了跳:提款机……这孩子,该不会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吧?虽然长得是有吃这碗饭的资质……

余舟可猜不到其他人的瞎想,他直接点开免提,用轻柔地像是哄孩子的声音唤了一句:“哈尼~今天的电话有点晚哦,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吧台边上的另两人面面相觑:还真没看出你哪里想她了……

手环里传来一个年轻女人愉快的笑声:“宝宝,我也想你了。在干嘛呢?”

“我在新认识的朋友家做客呢,不过你放心,在座的染色体全是XY,我一直都很乖哦!来,李叔你帮我做个证~”

老李略尴尬地哈哈笑了两句,道:“姑娘你放心吧,你男朋友可听你话了,一直乖乖坐着等你电话!”

说完这句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的谎话,老李看到青年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心底又轻松了:不管了,两个年轻人都高兴就好~

余舟拉出嵌在手环中的蓝牙耳机,边塞进右耳,边低声对另两人道:“我们出去说啦,你们慢慢聊。”然后一转身,就继续用甜腻的声音向女友汇报:“我晚上吃了一份意大利面、夏威夷披萨,你呢?你有没有按时吃饭?还是又加班了?”

吧台边的两人目送着青年走出院子,走下堤坝才收回视线。

老李干笑着:“哈哈哈,真羡慕这群年轻人,一谈起对象就像换了个人一样,简直甜死人。”

陆宽淡淡地抿了口啤酒,脸上没什么表情——或者说,是恢复了他平时最常见的表情。他同老李碰了个瓶,道:“你们是亲戚?”

“哈?不不,我们今天下午才认识的哈。”老李摆手,将下午的事复述了一遍。

“这样啊,看你们的样子还以为认识很久了。”

“哈哈,我也有这种感觉呢,可能是这小子太自来熟了。”老李趁青年不在,拿起了一只烤鱿鱼佐酒。

陆宽喝了一口啤酒,一丝思绪从脑海中一闪而过——真是太巧了:如果青年没有把包落在修车铺,按傍晚那时的发展,这包很可能就和相机一样,沉进海里不见了。

海堤之下,不远处有人在围着篝火烧烤,也有人三三两两在散步。余舟朝人少的地方走去,直到海浪拍岸的声音足够淹没他的声音。

他的脸朝着大海,已没有了之前温柔的表情,声音干涩地说:

“艾米,计划出错了……没有,一切都按计划进行,我成功救了他。但是,对方与我们之前想的有出入。”

☆、第 4 章

艾米那边敲键盘的声音停下了。

“怎么回事?”

余舟有些不甘地皱了皱鼻子,道:“他可能不是真正的陆宽,只是一个拷贝体。”

“不可能,我们之前调查过,陆宽没有拷贝体。”

“也许只是没有登记在案罢了,这种黑户口的拷贝体并不少见。”

那边传来了长久的沉默。过了好一会,艾米问道:

“你怎么确定对方不是本人?”

“他的体能远超常人——当然,这一点也能通过高强度的特训实现,但他的伤口愈合速度惊人,才两小时不到,外翻的伤口就结痂了,这绝不正常。”

余舟气恼地踢开脚下的一块石片,露出了少见的暴躁。“没想到我唱念俱佳的表演都白做给一个拷贝体看了,真是……”余舟爆了一串粗口,才渐渐平息心底的懊丧。

“哈哈哈,骚年,你冷静点。”艾米半点没感染到余舟的情绪,反而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不管是不是拷贝体,从我们之前的调查来看,至少这个’陆宽’有资格参与千霁集团重要的项目运作,还是不能小觑。劝你一句,尽早收起对拷贝体的歧视,否则哪天死的都不知道。”

“嗯。”余舟摩挲着胸口的挂坠,神色逐渐变得凝重。“我会注意的。”

“对了,我将你的消费记录作了转移,只要不超过一万,你可以随便刷,但超过一万、需要签字的消费,你还是先用之前账户里的钱吧。”

听着艾米洋洋得意的语气,余舟略带无奈地提醒对方:“这样做还是有风险,对方只要一对账就会发现问题。”

“哈哈,放心好了,就算发现也追踪不到我身上。再说了,他们那么有钱,怎么可能会对这点小账。”

余舟露出一个拿她没办法的苦笑。

“算了,只要我原来那个账户还安全,我肯定不会去动他们的钱,你随意折腾吧。”

“哎,随便你用哪个,安全方面我来保障。不过说回你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按原计划吧,不管他是不是真的陆宽,现在只有他能帮我接近他们。”余舟望着天际低垂的星点,喃喃道:“已经动起来的转轮,也只能继续前行了。”

他挂了电话后往回走,见到屋子里的两人正融洽地聊着天,心里一跳,问:“聊啥呢?”

陆宽转过头来看着他,似乎在打量他的脸色。老李哈哈笑着,道:“聊今年的台风呢,你和你女朋友聊好了?”

“嗯。”余舟点点头,拎起地上的包甩到背上,对老李摆手道:“时间不早了。李叔,我走啦,今天多谢你。离岛的时候,我再来还车。”

“甭还了,都说归你了。”

“哈哈,我也带不走呀。”余舟向外走着,斜睨了一样与他并排走着的陆宽,问他:“还一起?”

“不是说好了要包吃包住吗,我可不食言。走吧。”

“不是五星级的我不住哦。”

“保证让你满意。”

到了陆宽下榻的酒店,余舟果然挑剔不出什么:度假酒店的独栋别墅,室内恒温恒*,还有私人花园。余舟看了一圈,咂咂嘴,扔下一句“万恶的资本家、活该被绑架”后,挑了个房间去洗澡。

“万恶的资本家”却被骂得挺开心。他感觉青年后来对他的态度又有了些不同——好像和女友通电话了后,余舟之前似乎是针对他的奇怪敌意就不见了。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他挺喜欢这个突然出现在海滩上傻傻地念着诗句的青年。从小到大,他很少遇到意外,但今天却遇到了两个,第一个是一桩乌龙绑架,第二个意外则是救了他之后却想尽快甩了他的青年。生在陆家,加上他自己大学时投资的能源所中了个好彩头,让他在坐享陆家资源的同时拥有隶属于自己的小王国,不管是在生活还是工作上,他一直顺风顺水,身边也只有主动示好的人,像青年这样的愣头青,他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陆宽洗了澡,处理了一些工作上的事后,走到花园里透气。仰头望见二楼青年的房间灯还亮着,忽然有些好奇对方在做什么。他走到园子的暸望塔里,顺着旋转楼梯爬上二楼,从瞭望台的窗子里往外望。

屋子里亮着灯,窗户上罩着窗帘,看不清屋中情形。不过余舟并没有在屋子里,而是坐在别墅侧翼的露台上,只是他低头沉思的样子阻止了陆宽喊他的念头。

很快,陆宽就发现青年的样子有点古怪。

余舟坐在露台的椅子上,微弯着腰,他那只永远带着黑色手套的右手正握着什么,紧紧抵在额心的地方,而从掌心垂下的链条连在脖子上,提示那正是他胸口的挂坠。背光而坐的位置让人看不清表情,却还是能看见他的嘴唇不断张合着,似乎在默念着什么。

陆宽站着看了一会,什么都没说,在青年结束那奇怪的仪式之前,提早下了暸望塔。

他发现自己对青年有些过于关注了。青年很美好,他也一向知道自己的性向。但是——青年已经有女友了。他暗暗提醒自己:不管青年身上有什么秘密,那都与自己无关。他只是对青年有些好奇,也许将来,他们会成为朋友,但更大的可能是,过了这个假期,他们也许就再也不见。

* * *

两百公里外的S城,一处灯火通明的宅邸里,客厅的立式大钟的指针指向了九点三刻,女佣吴妈敲了一眼时间,端起放着牛*和少许水果切片的果盘上楼,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推开了二楼朝南的一间屋子。

这是一间四十来平的起居室,一半是卧房,一半是学习工作的写字台,布置中带着一些孩子气,比如门口放置的动感单车,展架上大小不一的酒瓶船模型,拆了一半的迷你火车头,造型粗粝的飞机模具,单看这些,你会以为这间屋子的主人一定是个十来岁的好动男孩,但在这些布置中,却有一处格格不入的地方——书桌后方,有两个高达天花板的大书架,仔细去看,会发现其中半壁都是艰深难懂的医学:《局部解剖学》《分子遗传学》《神经电生理学》……

在这两个与整个房间的氛围格格不入的书架前,坐着一个戴着细框眼睛的青年,他大概二十出头的模样,裹着真丝睡袍的身材比平时更显瘦弱,此时他双手揉着额头,从吴妈的角度,可以看到她家小少爷漂亮的唇角微抿着,拧成一个不开心的直线。

吴妈放轻了脚步,将餐盘放在桌上,声音中带着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二少又头疼了吗?要不要叫医生来?”

青年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没事,老毛病了。”他拿起盘中的牛*喝了一口,想起了什么忽而顿住,抬头问吴妈:“我哥回来了吗?”

吴妈点点头,答道:“大少八点多就回来了。先回的侧楼,大概一刻钟前来主楼找梁董,现在还在书房里。”

“他没受伤吧?”

“没有,受伤的是梁辰。”吴妈回话时不起波澜的语气,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一样。

“严重吗?”他继续问道。不知是因为用力还是因为疼痛,青年握着玻璃杯的手指显得比牛*还白。

“虽然伤口看上去可怕,但实际上并不严重,宋医生说按梁辰的体质,过几天就能好。”

青年仰起脸,带着微笑道:“那就好。谢谢吴妈,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吴妈退了出去,轻声带上房门。

青年抬手在桌面的遥控器上压了一下,整间屋子瞬间暗了下来,只从落地窗投进院子里的微弱灯光。青年摘下眼镜,仰着头靠在宽大的座椅上,随着窗纱的飘动,青年的面部轮廓也在室内的投影中忽明忽暗。

如果此刻陆宽在这里,见到这一幕一定会惊愕地睁大眼睛,不相信他所看的——房间中的青年,竟和余舟有着一模一样的五官!

同样精致的眉眼,鸦羽般的长睫,英挺的鼻梁,甚至不说话是,抿唇的角度都是一样的。

只是如果两个人站在一起,还是能轻易地区分开彼此:余舟待人时有一种市井的亲昵,对刚认识一分钟的人就能称兄道弟,而房间中的青年,身上却有一种让人只可远观而不可狎玩的清贵。

青年在暗影中坐了一会,伸手拉开写字台下的抽屉,从一个长形金属盒里取出一支雪茄,放在鼻子下深深闻了几下,脸上露出了一丝松快的表情。但他并没点上,只是放在桌面的方巾上把玩着,一点一点地碾碎它,然后和方巾一起揉成一团,投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青年沉没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地、像是雕塑般静坐了半刻钟的时间。然后像是雕塑忽然活了一样,他蓦的伸出手去,在桌面上轻点了一下,启动了屋子内部的照明系统。当光线扑到青年脸上时,照出了一张表情柔和的脸,仿佛半刻钟前窗纱浮动间显露出的那个面无表情的人影,是一个只存在于暗夜中的幻觉而已。

☆、第 5 章

书桌前的青年戴上细框眼镜,遮挡住了稍稍上扬的、天生带着些许锐利的眼梢,整个人显得更柔和了些。他推门下楼,视线先是往书房的方向扫了两眼,然后往客厅另一边的三角钢琴走去。

坐定,抬手,连绵的钢琴曲从手下流淌而出,倾泻在宽阔却只有他一人的华美客厅中,更显静谧。

在半首钢琴曲的时间里,书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在书房门口站了两秒后,朝这边走过来。

男人斜靠在钢琴上,等青年将一首曲子弹完,抬起手鼓了两下掌。明明是欣赏的动作,但他的姿势里却带着一种不遮掩的轻慢——和他的语气一样:

“有时候我不得不感慨,父亲对你的器重是有道理的——我的弟弟是个公认的天才。呵,天枢,你是怎么做到的?明明小时候那么讨厌钢琴,逃的最多的也是钢琴课,但长大后,却还是可以将它弹得趋近完美……那么,我是不是也能以此类推,在那些你完全没表现出兴趣的领域上,其实同样也潜伏着惊人的天赋?”

青年,也就是这座宅邸主人的小儿子垂下弹钢琴的手,仰头看着比他略高的哥哥,淘气一笑:“哥,你说什么玩笑话呢。谁都知道的,这辈子我除了生物,还能做什么。”

看到他的笑容,梁天行像是看到了什么别扭的东西一样,皱了皱鼻子。

“你是要找父亲吧?他现在正有空,你进去吧。”

说完后他侧身从天枢身边走过,步子刚迈出去两步又收住,回头对还看着他的青年道:“对了,梁辰受伤了,我会放他几天假。”

“嗯?”

天枢疑惑地看着他。

天行看了他两秒,确定青年没有其他反应后,语气中似乎带了一些失望:“算了,没什么。”

梁天枢看着有些奇怪的兄长走出大厅后,才转身向书房走去。

说是书房,但房间里并没有多少书册的影子,因为书房的主人与他钟情纸质书的小儿子不同,他一向喜欢的是带有音频的电子阅读,而且看的很少。虽然公开表示了对阅读的冷淡兴趣,却并不折损他的威望——他既是这个宅邸的当家人,也是梁氏帝国的无冕之王、被一群科技发烧友狂热追捧、亲昵地称之为“梁疯子”的梁锋。

和大部分保养得宜的成功男士一样,梁锋让人很难猜测他的实际年龄,看上去只是比刚刚踏出书房的大儿子梁天行略成熟一点。从身材和面部轮廓上看,梁锋和梁天行也很相近。倒是眼前的这个小儿子,也许是更像他早逝的母亲、梁锋的第二任妻子,像父亲的地方要少一些,只是眼睛和鼻子的一些地方有父亲的模样。

尽管如此,梁家上下的人都知道,梁锋更宠的是小儿子,在他小时候将他如珠如玉般地护在手心,宠出了个任性的小少爷——梁家上下没人不被他捉弄过。大家都猜测,如果不是十年前梁锋的妻子在研究所的意外中逝世,让二少忽的转性,指不定他就被梁锋宠成混世魔王了。

那年研究所的爆炸案中,二少好像也受了伤,被梁锋紧急送到美国治疗,后来伤好后就留在那边上学了,直到大学才回来。而回国时的二少,没人不夸一句好的。学业好教养好,简直无可挑剔。也只有吴妈偶尔会念一句:还是小时候的少爷好,有活力,现在太安静了……

此刻,安静的小少爷合上书房的门,安静地向书房当中的书桌走去,然后低下头,恭敬地唤了一句:“父亲。”

梁锋看了一眼小儿子,并没有放下手上的动作。梁天枢看到,那是一个正在布置中的瓶中船。工具台上摆放着精美的船身和纤细的桅杆,而他的父亲,那位拥有世界上最大生物基因库和实验基地的男人,现在正猫着腰伏在工具台上,用磨砂纸一点点仔细地给帆船上的小房子抛光,仿佛那才是他最珍视的无价之宝一样。

梁天枢的睫毛颤了颤——每年梁锋都会做一个瓶中船,只是之前,做好的瓶中船会放到二楼“他”的卧室里,而现在,做好的瓶中船都放在了书房。他自嘲地提了提嘴角:如果可以,父亲一定想让他换个房间吧。

不过,现在可不是瞎想的时候。天枢收敛了思绪,斟酌着开口:

“我想和您谈谈关于我的博士研究方向的问题。今天李院长找我谈了话。他建议是继续在我的硕士研究基础上,在基因剪辑方向上再作深入,研究剪辑子的自我纠误的能力。”

梁锋点点头:“嗯,听上去不错,这方面正是近几年的研究热点。”

梁天枢安静地等他说完评价,再试探地问:“您觉得……细胞复制中的基因突变,是个值得尝试的课题吗?”

“这不是半个世纪前的研究热点吗?自从人类攻克了癌症,这个课题就不新鲜了。”

梁天枢手指收紧,不自然地掐了掐掌心,道:“我指的是……拷贝的细胞。”

梁锋手上的动作顿住了,他的视线终于从手中的木屋子上移开,看向面前的青年。

书房里安静了几秒。

“哈。”梁锋轻笑了一声,脸上是一个父亲面对提出异议的孩子时宽容的鼓励:“这的确是个新课题,很棒的想法。不过,你同样可以从剪辑子着手,突变的根源很可能源于剪辑子的失误,对吗?”

“可是,对没有经过任何基因剪辑、与原型一样的□□细胞,发生基因突变的原因不可能是剪辑子……”

不等青年说完,梁锋打断他道:“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很好,但你要知道,研究只有踩在前人的肩膀上,才能望地更远,而全然开辟一块新疆域的话,意味着你要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你知道的,在你的研究上,爸爸一直很支持你,”说到这里,梁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热切的光:

“但我希望,我们可以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取得你的博士学位,好吗?”

梁天枢垂下头,一时没有回答。

“这几年,你做的很好,好的远超我想象。”

看到青年的身体颤栗了一下,梁锋的眸色渐深,继续放柔了语气:“孩子,我很为你骄傲。没想到你在短短几年里就得了那么多的奖项,并拿下了医学硕士——22岁的医学硕士。我相信,不只是我,而是研究所里的所有人都为你而骄傲,他们正期待着有一位年轻却有着前瞻、创新思维的新领导。但不是现在。还不是现在时机还未成熟。”梁锋缓了一下,摩挲着手中迷你的房子,道:

“你知道的,在你母亲的遗嘱里,规定你必须在30岁、或是在取得博士学位后,才能从代理委员会那里取回对研究所的决策权。到时候,研究所有一半都是你的,而另一半的拥有者,也就是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你想做什么研究,我都无条件支持——为了能随心所欲地开展实验的那天,我们都克制一下,好吗?”

说到这里,梁锋似乎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他敲了敲桌子,眉峰微蹙。

“怎么说呢,也许你也感觉到了,研究所里有一些人,正巴不得你失去这资格呢。我们得努力一下,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可是,”青年抬起头,脸上闪过一丝挣扎。犹豫半晌,青年还是小声道:

“可是,这些并不是我的……”梁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猛的起身走过来,山一样的身影覆在青年身上。他直直地望进青年眼中,含着寒冬般的冷冽声音警告青年:“记住,这种话我不想听见第二次。”

有一瞬间,青年以为对方会掐死自己,他下意识地向后缩去,被冷汗沾*的后背紧贴着椅背。

“听到了吗?”

“……是。”

梁锋紧绷的嘴角松了松,站了回去。那些瞬间倾泻而出的情绪如猛兽回笼般一点点收了回去,此刻他像是一位因为孩子的叛逆而忍不住发了脾气后、深感无奈的父亲一般,略带夸张地叹了一口气,靠着桌沿问他:“最近还头疼吗?”

“嗯,晚上十点前后还是会发作。”

“过两天我会去美国,会会脑科方面的专家。”

“谢谢父亲。”

梁锋温和地笑笑:“不用太拘束。无论从何种意义上而言,我都是你的父亲,所以不用怕我。在你十二岁那年来这个屋子时,我就交代过你了。”

他突然伏下身,凑近青年耳边低声道:

“你就是梁天枢,独一无二的梁天枢,明白?”

青年半垂着眼帘,眼眸中倒映着桌上完成了一半的瓶中船,浓密的长睫毛微微颤了颤,最终伴着一声叹息轻轻阖上。

“是的,父亲。”

在遥远的狼牙岛上,一座度假别墅的阳台里,与豪宅中的青年有着一样五官的余舟蓦然睁开眼,直视前方的视线里有着灼人的热度,似要焚烧黑夜中一切可见与不可见之物。

作者有话要说: 发了6章后,才发现断行间留白很重要,重新断行。。。敲得手指都快僵了。唔,才11月,不想开空调。。。

☆、第 6 章

早上,陆宽晨跑了一圈回来后,发现余舟正坐在门廊的围栏上念着什么。

“主呵,是时候了。夏天盛极一时。

请把你的影子伏在日晷上,

把风放在原野。

让枝头最后的果实饱满;

再给两天南方的好天气,

催它们成熟,把

最后的甘甜压进浓酒。

谁此时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

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

陆宽走过去,用脖子上的毛巾擦着头上的汗,笑道:“你在念什么呢,狼牙岛上可没有秋天。”

“谁说没有。”余舟向他伸出手,摊开手掌,掌心上赫然陈放着一枚半黄的落叶。陆宽饶有兴致地拾起他掌心的那片落叶,捏着叶柄在指间旋转了两圈,对他道:“你起得挺早啊,我还以为现在的年青人都爱睡懒觉。”

“你不是年青人吗?你看上去最多三十出头、不到四十吧?”

陆宽摸摸自己的下巴:“看上去已经像奔四了啊?”

“没有吗?”

陆宽有些郁卒:“其实我几天前刚过完二十七岁的生日。”

“呃,啊哈……我看人一向不准的啦。唉,这朵花开得真好。”

余舟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逗乐了陆宽,他转身进了屋子,一边说道:“也许是我的问题,我的确感觉自己已经离年青的状态很远了。”

余舟跟了进去:“你理解中的’年青的状态’是指?”

“宿醉,群架,疯狂地陷入恋爱,狂热地颂歌生活或诅咒生活。”

“哦?看不出来嘛,你还有这种时候。”

“那你以为我是怎样的人?”

余舟瞄了眼桌上的商务笔记本,道:“出来度个假还要连带办公、坚持跑步,你应该相当自律,是那种喝酒要计算酒精度、约会要掐表进行的人,一定没劲透了。”

“呵呵。”陆宽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而是将桌上的平板扔给青年,道:“你点下早餐,我先去冲澡。”

余舟接住平板,看到底边空白的菜单,问他:“诶,你吃啥?”

陆宽向二楼走去,头也不回地摆着手:“我不挑的,和你一样就好。”

余舟带着恶意点了一些听上去自己绝不会碰的餐点。酒店的员工过来上餐时,由于阳光正好,就建议他们在花园的玻璃花房里用餐。余舟看了一眼紫藤架子,欣然应许,只是玻璃花房里的小圆桌比餐厅里的桌子小了一号,而余舟点的早餐又有点多,结果摆了满满一桌。陆宽下来时也有些惊讶:“你很饿?”

余舟有些不好意思:“你起床后不是去跑了一圈吗,怕你饿了。”

陆宽笑了笑,低头开吃。接过不知是酒店厨师的厨艺太好,还是陆宽真的消耗太多,最后他不止将桌上所有的食物扫荡一空,擦手的时候还夸了余舟一句:“你挺会点菜呀,以后这个活都交给你了。”

余舟忍不住抛了个白眼,恰好被陆宽捕捉到。陆宽眯了眯眼,忽然倾身过来,一双大手覆盖住了青年的眼睛。余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头雾水,但眼帘上干燥而温暖的触感,让他难得地没有对男人突如其来的动作做出反击。他感觉额上的刘海被男人用另一只手拂了上去,听到对方叹息:

“好好一副容貌,白给你糟蹋了。”

“莫名其妙。”余舟挥开他的手,整理着额前的碎发。

陆宽收回手,前倾的身体恢复到原位,但视线仍忍不住盯着青年的脸。青年的嘴唇很薄,喝过牛*后在晨曦的照射下闪耀着一层润泽的水光……

“怎么了?”

余舟觉得对方的眼神有些奇怪。

“没什么。”

陆宽压抑下心底的悸动,转头咳了咳,问:“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岛上这两天有一个机器人展。”

陆宽不知从哪掏出一副半框眼镜戴上,将余舟刚刚提到的信息复述了一遍:“狼牙岛,机器人展。”两秒后,他对余舟点点头,道:“定位到了,走吧。”余舟并没有表示出惊讶——陆宽戴上的是最新的智能眼镜,除了拥有定位导航、拍照摄像、搜寻信息等普通电脑的功能外,如果与主人的座驾或屋子的智能系统相连,还能方便地解决琐碎的生活问题。比如在定位后,离主人最近的座驾会迅速进入待机状态,自动从车库驾驶到方便主人上车的地方。如果有一辆以上的座驾,不管是私人飞机、汽车还是游艇,主人都可以通过眨眼次数来选择当天的出行工具。

于是等两人出门时,余舟毫不意外地看到门口泊着一辆待命的越野车。陆宽开车的技术和他这个人一样四平八稳。一路上两人闲扯着无关紧要的小话题,很快就到了岛上的会展中心。才九点多,停车坪上就几乎停满了车,由于岛上用的还是最原始的停车坪,而非大陆上已经常见的空间折叠停车位,两人找了好久才寻到一个停车位。等到两人入场时,会场上已经挤满了人。

陆宽有些惊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难道说全岛的人都来看展了?”

余舟大发慈心地向他解释道:“这可是国际级的一个会展,全世界最顶尖的机器人和设计团队都来了,这点人还不够看呢。”

这时候一个柔美的声音加了进来:“余先生说的没错,单是我们团队,就来了十几个人呢!”

两人转身,只见一个五官趋于完美的长发女生款款走了过来,她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但陆宽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当她走近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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