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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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的感情并不深呢?不行,在你想出一个解决办法之前,我不能再使用这手套和项链了,再被他的感情影响,我要反过来变成他的傀儡了。”
余邵眼眸沉沉,没再说什么。
他没说出口的另一种可能是:余舟真的喜欢上陆宽了而不自知,却以为是受另一个人脑电波的干扰。余舟回来后,先是连赴了几场聚会。这里算是他的老巢,中学同学、大学同学都在这,而余舟人缘向来不错,知道他回来了的消息后,立刻有人喊吃饭喊喝酒,而余舟乐的有人有热闹可以让他不去想陆宽,所以回来几天竟一直脚不沾地,连余邵都只是一起吃了早餐就不见他人影。
而陆宽这边好几回打电话给他,不是没接通、就是草草被敷衍两句就挂断,当第三天晚上,陆宽的电话又只听到一句“我在忙回头聊”,他不得不再一次冒出自己被过河拆桥的怀疑。
他试图冷静,但已然转到晚上十一点的时针,以及对方那边传来的起哄声让他怎么都冷静不了:这怎么听,都不是办正事的样子。挂掉电话后,对比余舟那边挂断的喧嚣声,一个人的房间更显清冷。他还是睡在余舟的屋子里——他现在有点后悔把他的屋子弄这么大、这么宽敞了,留他一个人住的时候,更觉孤独。
他在干嘛?是在酒吧吗?和朋友猜拳、喝酒?他身边都有谁?酒吧的灯光一定把他照得漂亮极了,他会不会喝醉?有人送他回家吗?
陆宽越想越生气,恨不能立刻赶到他身边,将他整个裹起来谁也不让看、不让碰……他用力砸着墙,心想这次他回来,一定要在他身上也装一个追踪系统,好让他随时随地都知道他在哪儿。
四天、五天过去了,余舟还没有回来的意思。周三这天,陆宽查到了余舟在当地的号码,他让秘书一直拨他的两个电话,直到接通为止。在连播了三十来通电话后,其中一个终于接通了,秘书赶紧将话筒递给他。
“什么事?”声音里有点小烦躁。
“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等事情好了再说。”
“什么事情?”
“……不能说。”
陆宽咬了咬腮帮子。“办什么事情需要你早出晚归夜夜笙歌?”
?回答他的是沉默。
陆宽的声音低了下去,“后天能回来吗?”
“应该没那么快。”
“……好的,知道了。”说完这句后,陆宽迅速挂了电话,然后把手中的话筒狠狠砸向地面。
稍稍冷静下来后,陆宽陷在扶手椅上闭着眼,仔细想着前前后后的情况。和梁氏的合作已经商定好了,但转让协议还没签,余舟即使真的只是利用他,应该不至于现在就甩开他。混账!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恨透了这种完全脱离了掌控的感觉,尤其还是关乎余舟的事……
在睁开眼的刹那,他的眼中那些情绪的漩涡平息下来——没关系,他不回来,他可以去找他。他是陆宽,没有陆宽做不了的事。
在遥远的北国,在距当地最好的大学不远处的一块绿地里,停着一座不知该称作豪宅还是飞艇的巨型机器。每天它的样子都可能有些不同,今天有点像一艘宇宙飞船,姑且就叫做飞船吧。由于它可以自如调整方位,主人能任意选择他所在房间的朝向。余邵是个无可救药的阳光控,不管他在哪个房间,都一定要让窗户面向太阳——他把对太阳的喜好设计进屋子的程序里。所以早上,他可以在卧室里照着晨曦醒来,早餐时能在洒满阳光的餐厅用餐,一整天的工作室也总能被阳光烘得暖暖,最妙的是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后,还能看到美得摄人心魄的夕阳。如果是遇到阴天或下雨,余邵如果在本地没什么大事,他还能启动屋子去追逐洒满阳光的地方。
余舟记得高一时,他被同桌“不看就绝交”的威胁下,看了一本两个世纪前就很流行的童话书,书里的小王子拥有一颗小小的星球,几步就可以走完一圈的星球。傍晚是小王子一天中最爱的时间,有一天,小王子心情不好,想多看一会夕阳,当太阳要落下去时,他就往前走几步,又要落下去时,他又往前走几步,这样就能一直看到夕阳了。
他读完这一段,探出脑袋一看,正好是傍晚,于是跑到工作室去缠老刀:“我们也去追夕阳吧,明天我和同桌说,一定羡慕死他!”
老刀平时对他学习和生活习惯管的挺严,但在其它事上对他一向纵容,随手就设置了几个参数满足了他。那天,他们一直追着夕阳跑了好几个省,从城市跑到森林深处,停在悬崖上看夕阳照在连绵的杉树林上,接着跑到风吹草低的草原上,看孩子和牧羊犬赶着成群的绵羊回家,然后跑到一望无际的戈壁滩,看夕阳在碎石子上涂满金色的光芒。他看到最后忘了向同桌炫耀的初衷,只觉得这是这辈子能体验到的最棒的旅行。如果不是老刀看时间到了,影响了他入睡的生物钟,强制停下了飞船,他觉得他可以一直追到宇宙尽头。
他当时只觉得美好,但到后来自己可以*纵飞船、帮老刀打下手赚取零花钱时,才发现这样的一次旅行有多奢侈——按给老刀打工的薪水来算,自己打上一辈子的工也才能勉强追两个小时的夕阳。
余舟生日的前一天傍晚,从飞船落满阳光的一扇窗望进去,可以看到一张餐桌,屋子里的两位主人正坐在夕阳里用完成。
今天余舟难得的没有出门,陪余邵在家宅了一天,晚饭还代替管家亲手下了一回厨,做了桌卖相不错的四菜一汤。余邵吃得老怀感慰:“终于也能吃上一顿你做的菜了,不错不错,是长大了。”
余舟翻了个白眼:“别说的我以前没给你做过吃的一样,我高中的时候就用这个换零花钱了好嘛!”
“哦?我就只记得你和老王抢工作,最后每次都把厨房弄得一团糟,增加它工作量。”老王是他们的机器人管家,从余舟被余邵领回家时就已经在余邵身边了,极其能干,备受余邵重视。
余舟不说话了——今天他也把厨房弄得一团糟。
他默默给老刀夹了块排骨,如果不是老王不用吃饭,他都想给它也夹一块。
“对了,明天想怎么过?”
“啊?”
“你生日。想热闹点的,还是简单的?”
“哦……差点忘了。”他忽然想起昨天陆宽问过他后天回不回去——难道是想给自己过生日?他忽然又有点后悔了。怎么又想到他了?余舟反应过来摇摇头,道:“简单点就好,我们两个,再叫上艾米,做几个小菜就行了。哦,我要威斯特的芒果蛋糕,加很多很多芒果。”
“行,知道了。”
“那个……手套的事还有补救吗?”
“理论上是有可能隔绝多巴胺这类情感*物产生的信号,但现在还在摸索中,肯定没那么快。这几天你还有用手套吗?”
“当然没用,我现在处于一种名为’陆宽’的病毒隔离期。手套是头号污染源,肯定不会去碰它。”
“哈,那这几天的隔离效果怎样?”
“还不错。不像前几天那样冒傻气,一听到他的声音就脸红心跳。”余舟想起这几天对自己的催眠,有些哭笑不得——最近每天晚上,他都会反复告诫自己,陆宽是个增强子,和梁辰一样对恋爱无能的增强子,把他看作一桩木头就行:功能不同,没法恋爱……这样反复自我暗示了几天,效果还不错。
老刀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问:“小舟,你仔细想一想,在同步拷贝体的脑电波之前,你对陆宽有没有一点心动?哪怕是一点点?”
余舟愣了下,脑子里浮现出陆宽第一次过来睡觉的那天晚上,他在被陆宽触碰时,快要烧着的身体——不不,那只是身体顺理成章的反应而已。即使换成宛宛那样和他玩耍,他也会有反应的。这样想着,他摇头否定道:“没有。”
老刀仔细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换了个话题:“对了,你的拷贝体那边怎么办?你是改用金龟子跟踪吗?”
“嗯,当然。一天不看到他我都不放心。”余舟扯了扯嘴角,眼睛却没笑。
余邵摇摇头:“总觉得自己养了个变态弟弟,不知怎的就把你养成了个偷窥狂。”
余舟还想说话,放在餐桌一角的手机却响了。
——是陆宽。虽然催眠了好几天,但余舟还是犹豫了一会才接起。
陆宽直接问他:“你在哪?”
余舟挑了挑眉毛:“在家啊。”
“好,出来开门。”
余舟露出不相信的眼神——这可是老刀的飞船,连个门牌号都没有,他是怎么找过来的?他拉过立在餐桌上、一面绘着雨后青山图的瓷盘,翻过来就变成一个平板电脑。他点了两下,调出门口的监控视频——只见台阶下,站着一个西装笔挺的人,逆着光的脸色有些阴沉,但赫然是陆宽无疑。
余舟压下心底那一点说不清缘由的悸动,向门口走去。等他走到门后伸手开门时,眼中已没有半点迟疑和迷茫,对门外那人露出了和以往一致的笑容:“你还真是能耐,这都能找来。”
作者有话要说: 重写了余舟的感情线。。。不能让他太早喜欢上陆宽。。。
☆、第 36 章
在见到余舟之前,陆宽想问他很多话:为什么突然离开了?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这几天为什么总是不接他电话……但在门推开后,余舟对他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容,像是这些天从没分开过一样时,他就什么都忘了。
“你还真是能耐,这都能找来。”余舟侧身示意他进屋子,边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我家可没有门牌号。”
“打电话给胡老师,他告诉我的。”
原来是胡八道。也是,老刀的屋子虽然能移动,但如果停在本市,基本上就那么两三个常用的地方,如果是老刀有课的时候,一定会停靠在这。
“吃了吗?”余舟问他。
“还没。”
“哈,那你有口福了,今天难得我下厨,就赶上你过来了。老王,添一副碗筷。”余舟带着他进餐厅,边嘱咐老王加饭。
陆宽向余邵打过招呼,在老王拖出来的空椅子上就座。
“你怎么会来H市?”
看着青年和往常一般无二的笑脸,陆宽压下那句“来找你”,随口答道:“过来出差,有笔生意要谈。”
他心底冒出一个疑惑:也许之前青年的态度冷淡,只是自己的错觉?
“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有什么急事吗?”
余舟看了老刀一眼,道:“我的手套出了点故障,跑回来找老刀修理。那东西你知道的,我从不离身,它坏了的话,我会不习惯。”
陆宽的视线扫过他的右手,没有再问下去:早在余舟对他摊牌的时候,就说过手套是一个还不能对他坦白的秘密。陆宽舒了一口气,看来果然是他误会了。
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用餐中途余舟突然孩子心性爆发,非要让首次过来的陆宽见识一下他家的特别,启动了“移动餐厅”模式,一边吃饭一边欣赏着四周的风景。晚饭后,余舟更是像以往对待每一个初次来他家的同学一样,带着陆宽参观起他家。陆宽见他随口说着“我家”怎样怎样,明白了这处屋子以及余邵在他心中的地位,暗暗决定把余邵列入重点往来对象——至于天行,这两天找他了解余舟的情况都一问三不知,嗯,完全靠后站没商量,原本让索伦逢年过节就准备的礼物也可以省了。
当晚陆宽在余邵的安排下,住进了余舟卧室对面的客房。他倒是想和在顶层公寓时一样,睡余舟屋子,但考虑到余邵,到底不敢造次。
余舟在家中的时候起的都挺早,完全按着老刀的作息表来。在早餐之前,老刀扔给他一个小盒子:“生日礼物。”余舟伶俐地伸手接住,打开盒子时眼睛都亮了:“啊啊!是X吗?”得到老刀的确认,他高兴坏了,直接给老刀来了个熊抱。
陆宽好奇地看过去,盒子不大,看上去有点像装戒指的首饰盒。他走近几步,看清了里面的东西,只见白色的天鹅绒绸面上,放着一个一寸长的芯片。看到余舟激动的表情,他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余舟小心翼翼地将盒子盖上,放到口袋里,一边对他解释:“这是宛宛的弟弟哦,太棒了,我的生日也是它的生日。”
陆宽一下子就理解了:看来是一个新的机器人。看着余舟满脸的笑容,陆宽知道这礼物是合他心意了。他忽然觉得有些挫败——他口袋里也有个小盒子,现在却感觉送不出手。他在心底叹了口气:之前也是,对比了余邵的移动城堡后,觉得自己安排给余舟的顶层公寓太普通了——有种心上人的哥哥太过惊才绝艳,自己什么都被比下去的挫败感。
陆宽陷入从未有过的不自信里,站在原地纠结着现在想个新的礼物还来不来得及。
但余舟才不管他心里怎么想,径直走过来,笑眯眯地朝他伸出手:“欸欸,礼物呢?”看到他脸上的迟疑,他不相信地皱鼻子:“不会没准备吧?我记得你一周前就提过这事了啊?”
陆宽把心一横,将裤兜里的小盒子递过去:“现在不许看,晚上才能看。”
余舟拆盒子的动作一顿,笑了:“好,把惊喜留到晚上也不错。”
陆宽轻轻舒了一口气,在轻松的同时,也有点期待晚上青年打开盒子时的反应。
老刀今天在学校里有课,早餐后就走了。余舟拿到了芯片心痒痒,也跟着余邵走了,去他专属的实验室看新机器人。陆宽因为有“出差谈生意”的任务,没法跟着他们走,只好去了陆家在这里的分公司,把这里的总经理惊出一身冷汗,他装模做样地询问着平时不太会管的业务,好不容易熬到和余舟说好的时间,掐着点赶到了余邵家,开门的却是和他一样高大的男人。
陆宽在门口愣了两秒,猜出了对方的身份:“梁辰?”
梁辰没回应他,事实上,他帮忙开了门后就直接往屋里走了。陆宽压下心底冒出来的几分不舒服,跟着进了门。余舟有三位哥哥,说起来,梁辰也许比余邵更算得上兄长,但陆宽始终没把他放在余舟兄长的位置上对待。似乎从一开始,只要有他出现的地方,陆宽就会不由地心生警惕。在余舟提到他也是增强子时,陆宽想过也许他的敌意有一部分源于强者之间不自觉的争锋,但他知道,最主要的原因是,梁辰对余舟的动作太亲密了。他会帮余舟擦干嘴角的*泡,会抢过余舟手中过烫的水调到合适的温度,他甚至还会在余舟撒娇时,直接把他像抱孩子一样抱到膝上,让他撒娇撒得更彻底更顺畅。而这每一样,都让陆宽嫉妒到发狂。
陆宽沉着脸走进餐厅,发现这里已经不是早上的模样:原来还算常规的室内餐厅,天花板和外墙变成了全透明的玻璃墙,最完整地接受着能照进来的每一束阳光,照得小寿星的发丝金灿灿的。余舟显然很高兴,他正和坐他旁边的一个短发的女人聊天,连他进门都没留意。
他走过去,看到一张混血儿的脸,心下了然对方是艾米。想到余舟说艾米追了余邵好多年,他在和对方打招呼时,露出了自己最真诚的笑容。
“你就是陆宽?”艾米用毫不客气的视线将他从头打量到尾,然后叹了一句:“可惜啊可惜……”
“嗯?”
艾米收回眼中的打量,心里感慨着外形这么正的人竟然是个性冷淡,她又看了眼另一边的梁辰,心里又一次惋惜起来……不过她口中却笑道:“没什么。常常听舟舟提到你,没想到你长得这么帅,可惜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陆宽被她的视线看的有些不自在,总觉得她有什么没说出口,但也不好多问。但接下来的晚餐,才是他真正不自在的开始:和以往一样,梁辰无微不至地照顾到了余舟的方方面面,余舟理所当然地接受着这一切,开始时余邵还有些诧异,却并没有多说什么——这在陆宽看来,就像是家长默认了自己孩子的朋友一样,让陆宽更心塞了。还有艾米在一旁起哄着:“哇哦,原来真正的哥哥是这样照顾弟弟的啊,老刀,看来这些年你都做的不及格呢。”
余舟连忙摆手:“不不,如果哪天老刀真的给我剥螃蟹,我会吓得连饭都吃不下的。我会以为他又要给我加功课了,或者是一个超高难度的任务。”
余邵抬抬眉毛:“算你识相。”
陆宽心中吐槽:像老刀这样的,才是正常的长兄如父啊,余舟的另两个哥哥都不正常。
而在S市的梁家,同样进行着一场生日会,梁家长形餐桌上,同样坐着一位和梁辰一模一样的人,只不过他可没有给谁剥螃蟹。梁天行只是抬起了高脚杯,对和余舟一模一样的人道:“天枢,这杯我敬你,恭喜你又长了一岁。”
“谢谢哥哥!”天枢开心地与他碰杯。最近,他觉得他和兄长的关系越来越好了。他抬头小心地望了一眼主位上的梁锋,觉得父亲最近对他的态度也亲近了许多——这让他有种模糊的感觉:好像在这个位置十年后,自己终于真正走进了这个家里……
他忽然地想起了自己的幸运天使:在他转运的那天,那个笑着向他走来的男人——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环,隐隐有些失望:从今天到现在,他还没收到陆宽的生日祝福。也许是忘了吧,毕竟他的公司那么大,工作一定很忙……他给他找着理由。但在饭后,还是忍不住给他打了个电话。通讯仪里,陆宽略有些惊讶的声音传来:“Marshall?找我有事吗?”
“呃……没事。你吃饭了吗?”
“……抱歉Marshall,我现在有点忙,回头再找你。”
“等等!”天枢下意识地喊住了他,红着脸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本来想邀请你的……”他已经邀请过了,但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就只好这样说了。
“……啊我想起来了,”他听到陆宽的带着歉意的低笑声,隐隐期待着他的祝福。只听他道:“我改天一定补上礼物,祝你今天玩的开心。”
天枢笑了,觉得这句话比今天收到的所有礼物都珍贵。
而陆宽这边,他挂断电话,像是完成任务后向上司回禀情况一样看向余舟:“这样说可以吗?”余舟哈哈笑着,用哥们之间心照不宣的表情拐了拐他胳膊,笑道:“你可以啊,才没几天就拐到小Marshall的真心了。”
“你说什么呢,别拿这事开玩笑。”陆宽苦笑。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余舟笑着调侃完他后转身,眼中露出片刻的迷茫和一丝不知来由的怒气。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改了好久,写得我血槽都空了。。。
☆、第 37 章
随着夜色一点点涂满天空,余邵的屋子渐渐收起棱角,变换成一只飞船的形状缓缓悬浮到空中,在城市摩天楼之间穿梭着,仿佛一艘潜水艇一般,在深海的发光鱼群中潜行。余邵设置好飞行参数后,靠在背风的露台上,望着客厅沙发上玩游戏的余舟与艾米。陆宽走到他身旁,望着外面不断向后流逝的街景,问他:“我们要去哪?”
余邵指了指天上,笑道:“去一个没有光污染的地方,看星星。”
陆宽再一次觉得这屋子太好用了,如果用来把妹,应该没有不动心的姑娘。陆宽看向身边的这个男人,客厅柔和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勾出一张略带着点学生气的侧脸——和第一次见面时的印象一样,他身上有种超越了年龄的学院气息,此刻他靠着栏杆,眼角弯弯含笑望着屋子里的家人,倒是多了几分居家的气息。陆宽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客厅,看到余舟和艾米正联机玩着时下新款的游戏,余舟胜出了一局,开心地扭着身子跳起舞,毫不顾及形象。忽然听到身边的余邵感慨:“养孩子可能是最容易提醒你自己老了的一件事了。我刚见到他的时候,他还不到我胸口,帮他系安全带还要调半天角度,那感觉还是昨天的事一样。转眼他就这么大了。”
“你那时是怎么遇到他的?听说是在狼牙岛?”
“对,那时我刚回国工作不久,对国内的环境不太适应,说实话——有点想念我在美国温暖*润的家。有一天没课,我就飞去了南边,租了条船出去海钓。没想到鱼没钓到几条,却钓上个大活人。现在想想也是奇迹。”
陆宽想着那场景,也觉得神奇。“他当时就和你说了他的来历?”
“不,当然没有。如果连基本的警惕性都没有,他不可能活到现在。”
“那他那时是怎么说的?”
“没说,除了感谢什么都没说。只是问我需不需要人陪同,他说他很会玩,希望用陪我玩的方式,换取一日三餐。哈哈,一个十二岁的漂亮孩子,一本正经地请求你雇用他陪玩,这让人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力,我马上就同意了。”
“然后呢?你就领养了他?一般情况下,会以为他是离家出走的孩子,帮他找到家长吧?”
余邵笑了:“也许是因为我们遇见时的根本就不是一般情况吧。我和他也都不是一般人。”他望着屋里的青年,眼中有着宠溺的柔光。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他当时会遇到男孩,并不是命运让余舟偶然遇上了他的船,而是他特意去寻的。虽然是度假,他的职业病还是让他随身携带了电磁感应器。去海钓时,船上的仪器突然有了反应,他一路寻着电波,找到了余舟。而当他从海里捞上人后,首先注意的不是他的样貌,而是先去搜他身上会引起电磁波动的东西,然后就看到了手套和项链——作为这方面的行家,他当然很快就知道了这些东西的价值。
在余舟躺医院的半天时间里,他通过军部的关系,很快就弄清楚了他的身世来由,连他几岁时被绑架、几岁时离家出走都一清二楚。但真正让他留下男孩的,是在男孩醒后一本正经地极力推销自己时,虽然他表现出了超乎十二岁孩子的自信和独立,但在不经意时,眼中还是露出了一丝脆弱和警惕——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的一年冬天,在**的乡下别墅后院里,遇见的那只迷路的小鹿,它也是这样,有一双像精灵般精致又无辜的眼睛,带着一丝迷离的水光望着他,然后在他接近时忽然地转身跑开,迅速地消失在树林里。那样的眼睛,才是真正让他毫无抵抗力地答应他的缘由。
虽然最初收留男孩,是因为带着一丝童年怀旧的恻隐心和对手套的好奇,但真正在一起生活后,他很快就把他当作了亲弟弟。一个人的生活太呆板无趣,而多了余舟后,整个生活都不一样了,每天回家都有了动力,每个周末也有了实验室之外的安排,也因为这样,父母很快就接受了余舟,毫无芥蒂地和别人说:我们有两个孩子,大儿子沉闷,小儿子淘气,不过都一样聪明。
“啊哈又是我赢了!三局两胜,你认输吧,明天早餐你负责了!”客厅里爆发出青年的笑声,艾米扔开*纵键盘,跳过去将他压在沙发上:“说!你最近是不是又不务正业了?一定常常去偷玩练习对不对?以前顶多算个平手,今天竟然能秒杀我!”余舟哈哈笑着:“才没有,明明就是你老了。”
见客厅里两人闹作一团,余舟显然处于下风,余邵走过去笑道:“艾米,你没变老。”艾米一秒钟就坐正了:“真的吗?”“还和小舟这样闹,分明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哪里老了。”有老刀的助攻,余舟顺利挣脱艾米的魔掌,笑着跑开了,却不小心撞到陆宽身上。
“哦想起来了,还没去看你的礼物。”
余舟跑去找早上收到的盒子。陆宽忍不住跟了过去,只见余舟嘻哈哈地翻出那个盒子,但打开盒子的一刻,他脸上的表情忽然顿住了,隔了两秒才又笑了起来,扬了扬盒子里精致的瓶中船,对他道谢:“好漂亮!我很喜欢!”
——才没有。陆宽在心底说道。他在余舟那两秒停顿时复杂的眸光里,就知道了他真正的心情。他后悔送了这个礼物——虽然他是特意去查了余舟小时候的喜好,才挑的这只瓶中船,但现在想想,他应该挑一个和他童年无关的礼物才对。像梁辰那样给他送一顶最新款的棒球帽,或艾米那样直接送一罐刚出炉的小熊饼干……不过他什么都没说。他看着余舟把盒子收好,又没心没肺地笑着去和梁辰抢电视机的遥控器,昨天之前的那种无力感再次涌来:他觉得他和余舟更远了,也许随着余舟计划的进行,结束需要他参与的部分后,他只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渐渐的感到不安,更多的是不甘,他凭什么能这样对自己……陆宽的视线一晚上都没离开过余舟,看着他舒服地靠在沙发上,看着他因为电视情节笑倒在梁辰怀里,看着他完全忽视自己,陆宽的视线几乎凶狠地瞪着他,似乎要把他吞进去才甘心。余舟却没留意这点,他抢到自己喜欢看的频道,眼睛都粘电视上去了。倒是艾米看不过去了,悄悄往他的个人手环上发了条短消息:陆宽怎么回事?都看了你一晚上了。余舟瞄到这条信息后心跳顿了一拍,往陆宽的位置看去,果然见他直直地望着自己,眼中似乎还莫名冒着愤怒的焰火,即使被他望见也没移开视线。
怎么了这是?对于小伙伴如此明显外露的情绪,余舟决定要关心一下。他走过去,刚要开口,却听驾驶室里的余邵喊道:“我们降落了,大家裹上外套,出去逛逛吧。”
陆宽看了眼余舟的身后,径直掉头走出了。余舟有些发懵,身上忽然一重,侧头去看,原来是梁辰给他披上了一件大衣。余舟看着陆宽只穿着衬衣的背影,看了一圈没找到他的外套,只好从沙发上抓了一条薄毛毯跟了出去。
外面是一片完全望不见城市灯火的山脉,屋子停在山顶一处开阔的草地上,远处黑黝黝的山麓安静地伏在大地上,仿佛一只只入睡了的野兽,在天光的勾勒中露出高低起伏的脊背。但最吸引人的,是山麓之上,缀满星星的夜空——在城里,你从来都不会看到这么多的星星,仿佛视野之内,只要看的够仔细,没有一处不是星星,一颗颗在夜空中闪烁着摇曳着,仿佛随时就要落下来一样,那么大、那么亮,仿佛一伸手一踮脚,就真能摸到一样。
余舟看了一会,直到冷风一吹,他抱着毛毯打了个寒颤,才想起陆宽没穿外套。老刀把屋子里的大灯都关了,只留着几盏地灯,微弱的光线从玻璃窗透出来,照得不远,但还是能看到人影。阿辰站在自己身边,另三个人都不见踪迹。他先是往左边走了几步,吃惊地愣住——艾米和老刀抱在一起是怎么回事?啊啊啊那动作是在接*吗?艾米什么时候成功了?不对,一定是她强*的老刀!也是,这里的星光太美好太浪漫了,一定勾得艾米忍不住了。
余舟有些激动,又有些脸红。他换了个方向,抱着毛毯继续走,几乎绕屋子走了半圈,才看到陆宽。他走到他跟前,将手中的毛毯递过去道:“山里太冷了,你还是披个毯子,别感冒了。”然而他说话的时候,由于他身上的大衣也只是松松披着,他一抬手,肩上的大衣就滑了下去。
陆宽没有接过他手中的毛毯,而是捡起地上的大衣抖了抖,重新披到他身上,并低头帮他扣上领子上的第一颗牛角扣。这还是陆宽第一次帮人做这种事,动作并不熟练,扣上衣领后余舟咳了咳,沙哑着声音道:“卡住我脖子了。”陆宽想起梁辰熟练地帮他穿衣服的样子,心中的火气突突地冒了上来,重新低下头帮他解了扣子。由于余舟胸口抱着毛毯,压住了里面衬衣的衣领,屋后的光线又有点暗,陆宽弯下腰凑近他,仔细帮他整理了衣领后,抬头想问他“这样呢”,可是他却问不出口了——
在他抬头的时候,他的唇擦着余舟的下巴滑上去,停在了他的唇畔上。他的手还抵在余舟的衣领上,最初的一瞬间他还没反应过来,但当他意识到自己碰到了什么的时候,脑海中绽开了大片大片的烟花,身体还僵硬着,唇却抖着,仿佛自带意识般动了起来,轻轻含住了与它相触的两片柔软。感觉到余舟的退缩,他僵硬的身体瞬间解冻了,一手制住青年后退的头,一手揽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往前带进自己的怀里。
他*的很慢,很轻,一点点啄着青年的唇,并不深入,动作轻柔地仿佛是在帮对方温暖刚刚被冷风冻着的身体,他甚至还带着一点颤抖,像是在向自己唯一的神献祭。可是他打在青年脸上的滚烫的呼吸,还有用力按在青年身上的手臂,都透露出他绝不容许拒绝、不容许逃避的决心。每一次青年有点清醒,想要避开,他又再次追过去,再次覆上。如此反复,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
余舟完全懵了。他喘着气,想要挣开对方却被抱的更紧,仿佛揽着自己的不是一双手,而是会发烫的铜墙铁壁。他的耳朵贴在陆宽胸口,听到他的心砰砰地飞快地跳着,反而神奇地镇定下来。他想,一定是这漫天的星光摇曳地让人心醉,才一个两个的都疯了。
陆宽却完全没去想什么星光,他只觉得自己从没有像这样完整过——好像怀里抱着的这个人,是他的一部分,只有抱着他,自己才完整。他是他肋骨下的心跳,是他胸口的呼吸,是血脉里跃动的鲜血,有了他,这一切才真正活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的灯亮了起来,将周围几米的草地照得透亮。余舟再挣了挣,这次轻松挣开了。他抬头看着陆宽,“你……”他张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仿佛说什么都不对,特别是看到陆宽带着期待的眼光时,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管说什么都会惹事,干脆闭上了嘴,转身回了屋子里。
等他推门的时候,才发现毛毯还一直抱在他怀里。这都什么事啊。余舟红着脸回到自己卧室,直接反锁上门,然后靠着门,抬手碰了碰刚刚被陆宽压到的地方,眼中露出一丝迷茫……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他的门口停下。“小舟,开门,我有话要对你说。”陆宽低沉的嗓音隔着门,搔到了他的心底。余舟猫着腰小心地踩着地毯,轻声踱到房间的另一边,才开口道:“明天说吧,我要睡了。”说完这话,他就迅速钻进浴室里,将水开到最大,一头扎进了水幕里。
陆宽收回了捶在门上的手,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转身离开。只是他一回头,就看到梁辰站在过道口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不知看了多久。陆宽瞥了他一眼,没有打招呼,直接与他擦身而过。
☆、第 38 章
陆宽一晚上没睡好,断断续续给余舟发了十几条消息,没收到一条回复他更睡不好了,大早醒来,就想逮着余舟问问他的想法。没想到起床后一直到艾米端上了早餐,还没见人影。他坐不住了,起身道:“我去叫余舟起床。”
艾米听到他这样说,有些惊讶:“余舟?他不是离开了吗?老刀跟我说今早不用准备余舟和梁辰的早餐,他们俩昨晚就走了。”
他这才发现梁辰也不在。陆宽不太相信这说法,下意识地认为余舟是躲在房间里——他昨晚睡的不好,而余舟房间就在他对面,有动静的话他肯定能发现。他还是向余舟的房间走去,刚好遇到从工作室出来的余邵。
“昨晚小舟看监控时,发现那边发生了一点意外,跑过去处理了。”
陆宽停了脚步,“什么意外?”
“小舟的拷贝体不听话,陈墉动了他的干细胞,好像想造一个新的替身出来。”余邵看了一眼他的脸色,补充道:“这事挺急的,他也很生气,走的时候就没顾得上告诉你。”
陆宽沉着脸:“那梁辰呢?”
“昨晚他从房间里跑出来的时候,让我马上送他过去,动静挺大的,梁辰出来看到这情况,就直接跟他走了。”
“什么时候?”
“大概十点多一点吧。”
陆宽吐了一口浊气——那时候他刚好在洗澡,而且因为心里想着事,洗得比平时还久一些……这也太不巧了。“现在他们到哪了?行动顺利吗?”
“他们凌晨三点到的那边,现在刚刚从研究院出来,看上去挺顺利的——我刚在工作室就是看他们之前的行动视频,金龟子传过来的,你感兴趣吗?”陆宽脸上的担心,让余邵下意识地提出了分享视频——有人和他一起关心自家弟弟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陆宽点点头,连早餐也先不吃了,抬步就去了他的工作室。余邵的工作室看上去很简洁,大多数的工具系统都使用了口令隐形的功能,只有叫出相应口令,才会快速弹出,组成新的工作台。他们走进去的时候,工作室里最显眼的就是监控投影设备,似乎只有这个设备照顾到主人常年使用的习惯,没有随用随收。余邵调出昨晚的视频,投影到白墙上。金龟子拍得挺清晰,可以看到闯进实验室的有两个人,身形是熟悉的,但面孔却很陌生。
“这是他和梁辰,两个人都戴了面具。虽然实验室监控系统的参数被串改了,看不到他们的闯入,但为了避免意外,他们还是事先戴了面具。”
陆宽在旁边安静看着。可以看出,梁辰在给余舟打掩护,让余舟没有顾虑地进到实验室*作——视频上默契的配合让他控制不住地嫉妒。在快进的视频里,两人的行动显得很流畅,很顺利从实验室退出,中间没有出现什么波折,只是很快,镜头又切换到纯白的实验室里。
“怎么又回去了?”
“没有,这是另一个实验室。他们去了梁勉就读的大学研究院。”
陆宽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梁勉是谁——也就是他之前一直叫的Marshall,梁天枢。“他们怎么去了那里?”
“之前梁勉拿了一部分小舟的干细胞去做实验。当时小舟没在意,但昨晚发现陈墉在孵化一个关于他的新拷贝体后,他就不太放心把自己的细胞乱放了,想全部收回。”余邵对他解释着,这时,视频里的两个人似乎起了争执,梁辰忽然拉住了余舟的手,后来又被余舟推开。
“什么情况?”陆宽皱起了眉毛,梁辰严峻的脸色让他有些不安。
余邵摇摇头:“金龟子监控的主要是外面的情况,听不太清他们说了什么。不过这都是两个小时前的事了。刚刚余舟给我发信息说,一切顺利。”似乎是在响应余邵的这句话,视频放到了最后,余舟钻进了宛宛接应的汽车里睡觉,金龟子停止了拍摄。
“他还会回来吗?”
“不会,他接下来应该还留在S城。”
陆宽立刻找了索伦,准备让他定一班最近的机票回去。这时,余邵工作室里的通讯仪忽然亮起。“梁辰?”余邵点了接通,墙上立刻浮现出梁辰的人影。可以看出他是在家中的卧室里,刚洗了澡,头发还半*着。梁辰看到陆宽也在,没有表示出意外,直接说道:“我们行动时出了一点意外。”
“怎么了?小舟呢?”
“他没事,现在在补觉。”梁辰捏了捏鼻梁,语气里少见地带了些疲惫:“我们一晚上跑了两个实验室,小舟他,把他所有现存的干细胞都毁掉了。”余邵和陆宽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仍然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梁辰见两人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无奈解释道:“从上个世纪基因法案通过后,国家对每个新生儿都会强制存储脐带血中的干细胞,以供孩子将来重病或发生不测时用于治疗,这解决了两个世纪前的白血病、多发性硬化、糖尿病,甚至让人类的平均寿命达到了一百五十岁……目前的医学技术中,有大半都与干细胞相关,已经成了人类维持健康的基础保障了。如果没有了干细胞,意味着将来生病的话,将无法使用那些最有效的治疗手段。”一谈起这一方面,梁辰少见地侃侃而谈,充分体现了梁家人的医学素养。两人这时才反应过来余舟做了什么。余邵追问道:“你刚刚说小舟毁掉了他所有的干细胞?这是怎么可能?我们的干细胞不是都存在当地的细胞库吗?”
梁辰摇了摇头:“梁家人的细胞,全都存在梁家的细胞库里。而陈墉为了更好地控制梁勉,把细胞库里那份属于小舟的干细胞管转移了。我本来以为他是去取回的,没想到他却是去销毁。”
“乱来!你怎么不阻止他!”余邵忍不住向前质问他。
梁辰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你不知道,从小我就无法拒绝他。我从来没法阻止他的任何一个想法。”
余邵不说话了。他想起了小舟对他提过这个哥哥,对他的好简直就是毫无原则的溺爱,而另一方面,他也想起了自己的这个弟弟有多任性、多令人头疼。
陆宽打破了两人的沉默:“现在还有补救方法吗?那些被毁坏的细胞,还有没有重新修复的可能?”
梁辰否定了:“小舟处理这方面的技术,娴熟地超乎我想象。他做的很彻底。不过,并非没有补救的方法——这也是我赶在这个点找你们的理由:接下来我要说的这件事,小舟未必同意,但我希望首先我们这些人能达成共识。”
余邵和陆宽都看出了这件事的严重性,一致问道:“什么事?”
“小舟一直没告诉过我,他会怎样对付梁勉。但事情发展到现在,梁勉的身体必须要保住,他相当于小舟的另一只储备细胞管。”
余邵点点头,显然对这样的决定没有异议。但陆宽却抱有疑议,他皱眉道:“这种说法有些过了。怎么说梁勉也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体……”
梁辰看向他,眼中有些惊讶,但嘴角却勾起了一个略带着残酷的笑容:“作为一个拷贝体,听到你这样的说法,我也许要对你说声谢谢。但你对梁家的情况不太了解,对小舟也不太了解。对我们梁家人而言,或者说对梁家整个生物帝国而言,拷贝体绝对是依附于原体的存在,原体不可背叛、不可侵犯——这是我们最基础的逻辑和原则,已经刻进了我们的DNA里。所以对一个合格的拷贝体而言,保护原体是他的本能。就像是我,不管我的能力有多强、事业有多大,如果哪一天,天行需要我的心脏,我会毫不犹豫地挖出来送给他。与此相对的,如果一个拷贝体,滋生出了要完全独立的想法,那便有悖于创造他的初衷,是个失败的瑕疵品,梁家甚至有一个组织,专门处理这些不听话的瑕疵品。因此,你刚刚的那句话虽然从人道上看,是完全正确的,但对梁家的拷贝体而言,却是一种侮辱。”
陆宽被他的逻辑震惊了:“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从来没有把你看成天行的附属,你和他都是独立的……”
梁辰赞赏地点了点头:“对,我很开心你这样看。事实上,我和天行都认同这点,我们在社会属性上,都是各自独立的、平等的社会人;但回归到生物属性上,我的的确确是他的附属品,是二等公民,是次于他的存在。即使天行常常会忘了这点,但我却始终都没有忘记过——我刚刚说过了,这是我的本能。说到这里,我想我也许可以给你一个善意的提醒:昨晚在山顶上,我看到你对余舟做的事了。”
“嗯?”陆宽愣住了,怎么跳到这个话题上?
梁辰笑了,但怎么看似乎都带了点不怀好意:“不是我诅咒你,但要让小舟喜欢上你,绝对比让他喜欢上一般人难上十倍、一百倍。你知道吗,变异人和拷贝体一样,在梁家帝国的价值体系里,都只是二等公民。像你我这种人,可以和他们很亲密,可以是战友,伙伴,亲人,但唯独不可能是恋人——在他们看来,这是跨种族恋爱,是有悖论理的。”他看着脸色苍白的陆宽,毫不客气地压上最后一根稻草:“虽说小舟离开梁家有十年了,但很可惜,他从小就是被灌输这种理论长大的,虽然他很可能没意识到这一点,但在我看来,他比天行更像老爷子,更完整地接受了老爷子的那套价值观。也就是说,让他接受你的过程,会很艰难。”
说完这番话后,看到陆宽一副不敢置信、失魂落魄的样子,梁辰终于看他顺眼了。事实上,从昨晚见到那一幕开始,他就很想打陆宽一顿了。虽然他早就知道陆宽对小舟别有用心,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得手,这让他很窝火——就像是自己好不容易找回了沧海遗珠,还没捂热,却又马上要被人抢走了一样。
只是,那时的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会在后来给余舟的计划带来巨大的变数。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第 39 章
在何鸣医生诊所的候诊区里,提前到达的病人神色轻松地翻着杂志,等候护士的叫号。这时,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忽然从大门口闯了进来,前台的护士小安最害怕遇到这种情况,好在今天进门的是个熟人,而且是脾气一向温和的陆先生。只是今天,陆先生的脸色黑沉地可怕,小安心里有些发怵,却不得不上前拦住他:“对不起陆先生!何医生正在看诊,您现在还不能进去!”陆先生眸色沉沉地看过来,像是要杀人一样……但谢天谢地,他到底止住了脚步,问道:“他还有多久?”小安愣了下,马上回答道:“还有八分钟!请您在这坐一会,很快就好!”
陆宽看了眼时间,烦躁地握了握拳。现在还不到中午,余舟一晚上没睡,现在应该还在补眠。而他急需找个人确认梁辰那番话的意思,所以一下飞机就来了这里。他是想把那些话都当作玩笑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不过是在基因上动了动刀子,怎么就变成不同种族了?从没有听过这种说法!每年出生的新生儿里,十个里就有两三个经过基因编辑好吗!上至国会下至平民老百姓谁不支持基因工程?现在环境这么糟糕,每年自然流产的孕妇那么多,如果没有基因编辑技术,多少人会生不下宝宝,难道那些经过基因修饰的孩子,都要被划分为另一族群吗……
虽然在逻辑上拼命否认着,但陆宽却越来越不安。好不容易等诊室门上的小绿灯亮起,他就直接冲了进去。何鸣见到他很是惊讶:“小陆?你怎么来了?”他看到陆宽眼中的红血色,有些紧张地问:“是身体上出现了什么问题吗?”
“何医生……你实话告诉我,我的身体和其他人相比,有什么不同?”
“你的基础代谢率比普通人更高,新陈代谢也更快,意味着你比其他人有更强的体能和愈合能力,也需要比其他人更多的能量。就我目前的观察,只有这些不同。怎么了?是哪里出现了新问题?”
陆宽看着他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心里咯噔一下:“为什么我需要每个季度过来体检一次?这是不是说明我有异变的风险?”
“这是基因法案的规定,每个基因修饰过的人,终生都需要定期检查,一方面是为了及时发现身体上的问题,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完善基因修饰的数据库。据目前的观察,异变的风险和普通人生病的风险一样,并不需要引起额外的担心。”
陆宽喃喃道:“我们和普通人……分得那么清楚,所以我们并不会被划入普通人的范畴吗……”
“陆宽?你到底怎么了?”
陆宽忽然紧握住他的胳膊,质问他:“我们这些做过基因修饰的人,和普通人算是不同种族吗?”
何鸣看出了他的不对,放缓了语气安抚他道:“你这是什么话,你当然和我一样,都是同一族群!只是做了基因修饰而已,这就像是做了一个心脏瓣膜手术一样,把一些先天性的疾病在生命的早期就治好了,怎么可能因为治疗手段,就对这些人另眼相看?你看,我喜欢的网球明星安杰洛、国际著名的电影导演苏纳、甚至去年刚卸任的前总理,都是众所周知的经过基因修饰的人,还是一样受到了大家的喜爱。”
“我可以和普通人谈恋爱吗?你会愿意把你的亲人嫁给我吗?”陆宽脸上稍缓,放开了钳住何医生的手。
“哈哈,当然!你想的都是什么啊?”何鸣拍着陆宽的背,像听到了一件好笑的事一样大笑不止,看来这个孩子的异常是因为谈恋爱了啊,真是可爱。
“那……如果是梁家的人呢?”
何鸣拍着他背的手忽然顿住了。“你说什么?梁家?”
“对。梁辰告诉我,在梁家,不管是增强体还是拷贝体,只要是基因修饰过的人,都只是二等公民,是无法和普通人划分成一类的存在。”陆宽紧盯着他,眼中闪着异样的热切,期望从他这里听到否定。然而,他失望了——“是的,梁家的确和外面不同。不过,这是个仅限于梁家围墙内的秘密,因为作为基因编辑技术的提供方,他们可不能表现出任何偏见。梁辰这样和你说了?你怎么会认识梁辰?”
“对,就是他告诉我的,您方便解释得更清楚些吗?为什么会这样?”陆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急于追问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何鸣看了两眼他异样饿表情,只好继续道:“梁锋就是个疯子。他掌握着这个世界上最尖端的基因编辑技术,可以创造出最强悍的变异人,可矛盾的是,他虽然热衷于技术,但对技术下诞生的人,却不屑一顾,甚至不赋予他们基础的人权,往往作为工具使用。而他这种态度,影响了整个梁氏,他们对于拷贝体和基因修饰过的人,都抱有轻慢的态度……甚至在梁家人自家的这些人中,也天生抱有低人一等的观念。即使是你刚刚提到的梁辰,他是其中最强悍的一位了,但也同样避不开这样的认识。”
“没有例外吗?您不是也曾经是梁氏的人吗?您就没有这种偏见……”
“我那时就是个异类,天天和梁锋吵架,哈哈!后面吵不下去了,就离开了。梁锋行事太偏颇,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话说回来,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你该不会喜欢上梁家的姑娘了吧?我说,像你这么优秀,挑哪家不行啊,怎么偏偏看上了梁家的人?他那一家子,全是偏执狂……不对,梁家没有姑娘,旁系的好像也没有。梁家人最是特殊,即使不能生,也不会用基因技术刻意地去保胎或做选择性别这类事,导致这一辈的孩子全是男孩也没去调整性别——梁锋他们相信物竞天择,自然夭折的都是弱者,只有强者的基因,才会不加以人工修饰,也能顺利留存下来。”
“所以说,像我这种需要基因修饰才能顺利诞生的人,在他们眼中是天生的弱者?不,是连诞生的权利都没有?”
随着何鸣点头的动作,陆宽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原来梁辰的意思,是这样的吗,在余舟的世界里,他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他后退了两步,眼神放空不知道想着什么,连道别都忘了说就离开了诊所。留下何鸣一头雾水地站在诊室里,半晌没反应过来:“所以,小陆到底看上的是哪家的姑娘?”
陆宽循着记忆一路驱车,往梁辰家的方向开去。他想起了上一次,余舟问起他是不是增强体时,脸上流露出的同情和惋惜——他当时还不懂,以为自己看错了……原来是这样……所以,即使他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拥有常人艳羡的体格,还有非同一般的商业天赋,这些在余舟看来,都抵不过他基因上的先天缺陷吗?
他不甘心,绝不甘心!陆宽将油门踩到底,恨不得现在身下的是一匹猎豹,可以骑着它闯进余舟的梦里,撕开他的心看看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一晚上的失眠,和早上接连的打击,让他精神上难得的出现了恍惚,在高架桥上的路口转弯处,极速的车子被一辆货车撞出了护栏,翻滚而下。在陆宽晕过去的前一秒,他清晰地想起了在岛上初识青年时,他侧着头对他笑得一脸无辜而单纯,却说着最残忍的话:“我一直看不上搞基因的那班人……挺膈应人的,还是机器人可爱点……”
也许在那个时候,青年就表态了吧。
陆宽彻底陷入了昏迷。
☆、车祸
“滴滴——滴滴——”
高架桥下,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抬上急救车里。随车的刘医生通过伤者手上的手环,检索到伤者身份后,瞳孔微微缩了一下,立刻对前头的司机说道:“改道去天行医院。”
“啊?怎么回事?”旁边的护士刚为伤者紧急处理好胸口的伤口,对刘医生的意见有些不解。刘医生指着监控仪上渐趋平稳的指数,工作中一向严肃的表情里难得露出了一丝好奇:“这是一个S级的增强子,我们医院没有处理的经验和能力,必须转去梁系的医院。”
护士惊愕地瞪大了眼睛:S级?这不是只存在于理论中的假设吗?听说他们都有惊人的自愈能力……护士看了眼监控仪,又马上望向自己刚刚包扎好的胸口:五根肋骨骨折,胸口开放性创伤,失血两千毫升……竟然各项指标都正常!她咽了咽口水:好想扒开自己刚缠上的纱布,看一眼传说中的自愈能力啊!……
S大研究院的实验楼里,梁天枢——不,或许该称为梁勉更合适些——梁勉和往常一样推开自己研究室的门。他的实验室看上去和其他人的实验室没什么不同,但早在他领到钥匙的时候,从里到外都做了彻底的升级——首先是门锁就改成了精密的指纹解锁,避免被人误入的情况。梁勉走了进去,像往常一样先去查看培养皿里细胞的情况,只看了一眼他就皱了眉:不对!只过了一夜,颜色怎么可能差别那么大!他立刻去查看培养箱的参数,发现有一个参数设置错了。“奇怪,昨天离开时,明明确定过的,怎么现在却变了?”梁勉疑惑地自言自语着,仔细回想昨天的*作,没有半点头绪。
看上去像是培养箱被人动过了,但这几乎不可能:先是门上的指纹锁,即使有人盗用了他的指纹进来,但实验室里培养箱等关键仪器,都设置有密码,而这些密码他从未透露给任何人。也许是仪器自己出错了?……虽说少见,但也不是不可能。梁勉放弃了猜测,走向液氮储存罐,准备再去取一些母细胞出来重新做培养。但等到他打开储存罐时,他的脸色真正变了:
——液氮罐出故障了,里面存储的细胞在一夕之间全部毁损!这怎么可能?真的有人进来过吗?会是谁?梁勉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陈墉、宋博文、梁锋几个人的名字在他脑中走了一圈,让他的神色越发严峻。这时,智能手环传来震动。他低头看去,见是陈墉,犹豫了一会才接通——前阵子陈墉说的合作,他一直都没给出明确的回复,而这本身就是一种变相的拒绝了。
“是你做的吗?”电话一接通,陈墉就劈头盖脸来了这样的一句话。
“你说什么?”梁勉愣了一下,他以为对方是来威胁他的,但陈墉说的话和语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陈墉停顿了一下,换了一种戏谑的语气:“也是,你去库房取个细胞都能被宋博文发现,不可能那么顺利地入侵我的实验室。”
梁勉深吸了一口气:“你的实验室也被入侵了?”陈墉抓住他话中的关键:“你说也?什么意思?”
“我刚进了我的实验室,实验用的细胞全被毁了。”
“你……说的,不会刚好是你偷溜进库房取的那批你自己的干细胞吧?”
“……是的。怎么了?”梁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屏住了呼吸,只听陈墉道:“我实验室里被毁坏的,也是你的干细胞。看来那人是针对你来的。我前两天把库房里所有的存量都取出来了,但现在这些全被毁了,也就是说,你现在已经没有初始细胞了,如果以后你重病的话,治疗机会就比其他人少了许多。”
梁勉并不笨,听他这样说立刻明白了对方取走自己干细胞的企图——这比细胞被损毁本身更令他心悸,甚至在听到他手上的细胞已全部损毁时,他反而舒了一口气。陈墉这人绝不可轻信,最好别与他有关联,这样想着,梁勉有点想快点结束这通电话了。听到陈墉问“你最近得罪过谁吗”,他下意识地就说:“呵,我能得罪什么人?不过,我想我知道是谁做的了。”
“谁?”
“我父亲。他应该是发现我们的动作了。”梁勉开始时只是想快点结束对话才随意说了个人,但这句话说出口后,自己反而相信了,一边应付着陈墉,一边去回想这段时间梁锋对他的态度。
陈墉不太相信他的判断。虽然这些年,他看出梁锋对梁勉的态度有些奇怪,但终究是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亲手毁掉孩子健康的后路?但除了梁锋,他想不出还有谁会做这事,或说谁有能力做这事——不留任何痕迹地入侵研究所、恰到好处地毁坏目标细胞,行动干净而利落,调出监控也没有发现半点线索。
“院长,看来我们最近还是别联系了,这应该是父亲给我们的一个警告。”梁勉沉声道。
“你不生气?”在陈墉眼里,梁勉就是一个被过分保护的贵公子,他对梁锋应该既敬畏又怨恨,听到父亲在自己背后插刀的消息不应这么平静。
梁勉无所谓地一笑:自己从不指望能用到库存的干细胞,那个人的东西,梁锋从来不肯其他人沾手,他甚至觉得这次梁锋的出手,对他们两人暗中小动作的警告倒是其次,更多的是气愤他们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所以虽然对实验室里发生的事感到意外,但并不怎么失望——甚至在他心底的某个角落,也一直为自己碰了那个人的东西而隐隐忐忑着,觉得自己做了僭越权限的举动。而现在的情况,反而让他有种出错后被纠正了的心安。
不过,陈墉显然无法理解他的想法:“你就这样任他践踏你的身体?你知道他这样做的后果吧?完全扼杀了你将来寻求一些尖端治疗的可能。这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父亲会做的事了!你想想这些年他都是怎么对你的!别以为他给你开了介绍会就准备放权了,按照现在这个情况,他很可能会一直把权利抓到他咽气的那一刻。你真的甘心吗?像个吉祥物一样被他摆弄?甚至想要做一个自主设计的实验,都需要自己偷偷摸摸地捣弄实验材料?你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别说是什么梁家的少爷了,就算是普通的平头百姓,都过得比你惬意。”
梁勉不说话了。
陈墉觉得对方听进去了,放缓了语气想对孩子一样哄道:“和理事会一起,显然对你的处境更有帮助。你再好好想想,希望你能做出明智的选择。”
天花板吊灯中的金龟子将屋子中的一切无声地刻录了下来,只见视频里,梁勉挂掉电话后,在实验室中站了许久,才开始收拾*作台中的废液。
在梁辰屋子里,余舟一直睡到午后两点才醒来,他一边咬着梁辰做的三明治,一边看早上金龟子录下的实验室后续。他越看眉头越紧,仿佛遇到了难以解决的数学难题一样。梁辰见他这副模样,伸出手啪的一声合上了平板电脑。
“吃饭的时候不要看这个,影响食欲。”
余舟听话地集中火力解决食物,优雅而迅速地消灭完一个三明治后,道:“这个陈墉怎么老是不安份。不行,我得想个法子,要不然回头那个傻白甜真要站他那队了我都没地方哭去。”
“你想怎么做?”梁辰见他这副样子,配合地问他。
余舟眼珠子转了转,低头给陆宽打了个电话。第一次没接通,第二次还要再打时,却接到了索伦的电话。索伦声音里有着少见的紧张:“小余先生,我看到您给老板的电话了,但他现在刚做完手术,不方便接电话。”
“手术?怎么回事?”余舟下意识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老板早上出车祸了,刚做完抢救手术,现在还没醒。”
“在哪家医院?”余舟蹙眉,一边飞快地走回房间一边问道。
索伦报了个医院名和病房号后,挂了电话。转头对躺在床上的人道:“老板,小余先生说他马上过来。”床上的人闭着眼睛,并没有任何反应。但索伦知道他听到了。他有些担心地看着一动不动的老板——陆宽的胸口和额头上都缠着厚厚的纱布,但索伦担心的并不是他的身体,因为他知道,此刻纱布后的伤口已经趋于愈合了。让他真正担心的是另一件事。刚刚老板的手环用特定的频率震动起来的时候,老板并没有接,而是对他道:“你打过去,告诉他我受伤了。”
老板的声音很冷。在他跟着老板的十来年里,即使在公司最困难时,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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