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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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从中察觉了一丝示好的意味。即使这个人真的是因为私怨,也不得不引起他的注意。处事的风格太漂亮,虽然对付的是他的手下,却还是让他产生了一丝欣赏。如果能挖来做自己的助理,估计会挺适合的。
梁锋这边想的有些远了,而研究院这里已经被各方记者围堵地水泄不通。原本一个学术界内的丑闻,本不会引起大范围的社会关注,但这却是梁氏研究院的院长,除了学术造假、公款私用之外,最令人气愤的是,这位看上去道貌岸然的院长,竟然私自动用人们因信任而存储在库的干细胞,暗自做着违反伦理规则的实验。
只要想着自己冷存给未来保命的细胞,被一个或一些完全不认识的人私自挪用,做着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怪物的实验,就让人毛骨悚然。在这个信息以光速传播的时代,新闻发出的半天时间里,这件事就在网上就迅速发酵,引发了现象级的民众恐慌。
期间偶尔也有一些人冒出对梁氏的指控,质疑其管理上的疏漏,但梁氏毕竟是大集团,公关部门当然不是形同虚设的,在公关部门有意的引导下,舆论几乎全聚焦在陈墉个人身上,箭头直指陈墉一人,网民们指责他败坏了整个学术界的风气,那些在梁氏寄存细胞的人直接怒斥他为史上最恶毒的人,而新闻的猎犬们更是蜂窝而上,恨不得撕碎陈墉每一桩罪行的遮羞布,曝光于天光下。
看到新闻时,梁勉也许是前一天晚上得到了梁锋的警告,他并没有太过意外,心底反而悄悄舒了一口气。之前陈墉反复来找他的时候,他虽然有过犹豫和纠结,但终究还是反感这种合作。不够磊落是一回事,更让他讨厌的,是自己那种被不甘驱动着、变成不像自己的那种状态。
也许他天生不适合当一个猎手,不会主动去狩猎、不会主动去攫取,甚至连被动塞给他的这个价值亿万的身份和名字,都是他隐隐抵触的。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想起昨晚的邀约,给余舟打了个电话。
“怎么这么早找我?有事吗?”电话那头传来余舟的声音,带了些惊讶,声音也有些奇怪。有点耳熟,却不像是余舟平时的声音。
梁勉皱了皱眉:“你的声音怎么了?听上去怪怪的。”
余舟在那头咳了声,道:“可能是刚刚喝粥的时候被烫到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梁勉心想他可能还没看新闻。他先道了个歉,解释道:“原本我们约好,明天带你去参观研究院,但这下计划要往后推了。”
“嗯?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还没看今早的新闻吧。”梁勉捡了主要的几点和他说了,又道:“我们的研究院估计会被记者包围上几天,等过了这阵,院内应该还有个大整顿,等这些过去了,我们再约个时间,好好带你参观一下。”
电话里的余舟听上去很是意外。他嘘唏了一番,又安慰起他来:“你别太放在心上,这些舆论都是一阵阵的,等过去了就好。参观的事不急,等你这边什么时候方便再议。”
梁勉放心地放下了电话。
如果他能看到此刻接他电话的人,一定会大吃一惊:那人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甚至连声音都是一样的。不过意外的是,他只是觉得陌生,竟没有发现和自己一样的声音。也许每个人自己的声音,反而是自己识别不出来的吧。
余舟挂了电话后,有些心虚。他是没想到梁勉看到这些新闻后,会这么快想到帮他安排参观的事,他只道这两天梁氏会忙成一团,他则可以稍微歇一歇,就没有换上机器人身体,因此刚刚通话的声音,自然是他原本的声音。
余舟放下电话后,在餐桌旁坐着发了一会呆。一旁的梁辰提醒他:“再不喝,粥可就要凉了,本来就不怎么烫。就算今天不去学校,你也起的太迟了吧,以后可不准赖床到这么晚。”
“嗯。”余舟拿起勺子,在喝粥之前解释道:“昨天熬夜的太晚,今早才起迟了。接下来不会了。我应该会休息一阵子。”
梁辰也看了早上的新闻:“陈墉那边,是你收网了?”
“嗯……这才只是开始而已。不过我这边,暂时没什么事做了。”余舟侧头想了想,声音忽然带了丝*:“辰哥,要不我们一起去旅游吧?待在这的话,我只能憋在屋子里,闷得慌。而且马上就是圣诞节了,可以找个好玩的地方过节。”
梁辰听他这样说,似乎想起了什么:“你真的能抽身离开?”
“能!有什么不能的。我会把X设置成挂机模式,万一真有什么事,它也可以简单替我处理一下。”
“这样就好。”梁辰认真想了下,笑道:“我们一起去玩的时候,真的很少。我唯一能记起来的,就是有一年冬天我们仨一起去滑雪的那次。”
余舟点点头,的确,小时候在梁家,梁辰只是一个影子一样的存在,自然是不可能像兄弟一样和他们出去玩的。倒是他和天行还有几次家庭旅游,不过那都是妈妈还在的时候……
余舟中止了自己要开始抽丝剥茧的回忆,仰头笑道:“那这次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说起来,现在也正是滑雪的季节呢。不过也可以飞去热带过夏天,我是没什么想法的,全听你的。”
“那还是滑雪吧。”
“哈?”
梁辰探过身来,轻轻在他鼻子上刮了下,笑道:“这次我们叫上天行,还是去滑雪,怎样?”
余舟嘟囔道:“叫上他很麻烦的啦,他一堆破事,我们估计得等上一阵子才能走。”
虽然嘴上各种嫌弃,但在心底,余舟已经有些期待起来。
梁辰看着他眼底的光,笑着转过身,去给天行打电话。
☆、带我一个
原本以为天行的行程很难排出空档,再加上最近梁氏的风波,恐怕得等上好一阵子才抽的出时间。没想到天行一听说他们准备来个“忆旧亲子游”,直接就把时间定下来了:“下周就圣诞了,你们俩可以先过去玩上几天,到周五晚上我再飞过去和你们汇合。我看下时间能不能挤的出来,最好能直接在那边过年。”
“你现在抽的开身吗?”余舟很怀疑。
“有什么抽不开的?如果连个节假日都不能自己安排,这梁家大公子的身份我还要来干什么,不如像你这样改名换姓,偷个清闲。”
听上去好像有点道理……余舟被他逮着抱怨了一通身份的累赘后,便不敢多言,几个人快速敲定了时间,立刻着手订起机票来。
陆宽得知了这件事后,表示很不爽。好像余舟的安排里,永远都不会主动考虑上他……上次他可以追到H省给他送生日礼物,这次难道还要他追到国外送一份新年礼物吗?陆宽这次机警了,得到消息后直接赶到梁辰家里去逮人。
开门的是梁辰,陆宽见到他时虽没有好脸色,但还是对他道了一句“多谢”。这次的出行计划,还是梁辰透露给他的。虽然不明白他这样做的动机,但陆宽领下了这份人情。
他进去时,余小白眼狼正窝在客厅的长沙发上打游戏,看见他愣了下:“陆宽?”只是在他一抬头的功夫里,游戏中的他就被人秒了——“啊啊法克!靠!”一连串咆哮完后,他扔下游戏机,站起来活动筋骨,脸上还带着一丝丝不爽:“你怎么来了?”
陆宽看到他这副样子,破天荒的竟觉得有几分委屈。但他到底不好抱怨,只是用不容推拒的强硬语气道:“你们下周去瑞士滑雪,带我一个。”
余舟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莫名有些心虚,囫囵点了点头以示没意见。
现在他和陆宽的关系有些不上不下的尴尬。他对陆宽的态度有些特别,但也仅仅只是有些特别,尤其是他搬来梁辰这边后,感觉又与他疏远了些。他对他的好,他不会拒绝,可是也不会做更多的了。
“我们准备圣诞节前就那边,然后一直过完新年,你呢?可以过去几天?”
“看情况吧。”
陆宽没有挨着他坐,而是挑了他旁边的单人沙发。这样不用侧身,就能看到余舟所有的小动作。
余舟被他盯的有些发怵。他估计是直接从家里过来的,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套头衫和牛仔裤,看上去比平时年轻一些,但瞪人的时候威严不减。余舟讷讷问:“怎么了?”
陆宽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道:“你阳台上的鹤望兰,开花了。我没想过它们会在冬天开花。”
“啊是吗?哈哈,看来铁皮把它们养的不错。”
“不是。”
“嗯?”
“不是铁皮。天天过去给它们浇水的人是我。”
余舟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愣愣坐着。
陆宽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什么时候搬回去?阳台上的盆栽,我都帮你养着 ,铁皮君也一直尽心尽力地按时打扫。”
余舟认真地想了下:这处原本是提供给员工的单身公寓,在老刀和陆宽签成合作协议后,就转到了他的名下,变成他的房产。他在那边住的也还舒心,但是,“在梁辰这边更方便碰头,否则我哥他们老是出入你那,容易引起麻烦。”
陆宽靠着沙发靠垫,接过机器人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顿了顿问道:“这两天梁氏研究基地换院长的新闻,是你的手笔吧?”
“你也听说了?”余舟挑眉看他。
“这次闹出的动静不小,稍微和这个圈子搭边的,想不知道都难。”陆宽敲了敲沙发扶手,问他:“你这边,差不多什么时候能结束?能给我个大概的时间么?”
他说话时用着不疾不徐的语气,但如果余舟看过去的话,定会发现他眼底压抑的暗流。只是余舟捻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后,就将视线黏在游戏机上,并没有留意到他的视线。他只是道:“一切都因形势而动,所以并没有具体的时间点,不过最迟,等’梁天枢’拿到博士学位后,一切都该尘埃落定了吧。”
陆宽算了算时间,皱眉:“还有两年?”
“应该用不了那么久。我了解他的实验进度,提前一年拿到学位应该不是问题。”
陆宽看着他又窝在沙发角落打起游戏的样子,隐隐有些头疼。倒是梁辰坐下来后和他聊了好一会,商量了一下出行的时间和一些细节。
谈完后,他看到余舟还在玩游戏,气笑了:“我怎么感觉你自从来这后,就松懈了你的复仇大计了?你的那些’金龟子’呢?不用盯哨了?”
余舟耸耸肩,“撤了大半,现在每天只稍稍看几分钟。”
“陈墉那边的撤了?你动作倒快。”
“不,还有梁家的。之前一只金龟子被保卫队长抓到了,后来就不好再设,而且现在计划在轨道上走了大半,梁家那边的索性都撤了。”
“现在还有一两年的时间,中间也许有其他意外?”
“兵来将挡,不可能一切都尽在掌握的。”余舟笑了笑,换了个姿势坐,“计划进行到现在,几乎事事顺利,说真的,其实我是有点乏了。陈墉已经下台,剩下的,我想换个节奏来。”
“你看上去,似乎比之前轻松了许多?”陆宽换了个位置,坐在他身边。
这时余舟手腕上的通讯仪收到一条信息,余舟看后,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不过那个微微眯眼的表情只维持了一瞬,就被大笑取代。他从沙发上跳起来,回答陆宽之前的问题:“当然轻松。掰倒陈墉最关键的证据已被找到,他最好没有剩下的下半辈子,即使有,我也会叫他在最严酷的铁牢里度过。哈哈,我去取酒,今晚一定要庆祝一下!”
说着他跳去了酒窖,只是离开之前,陆宽和梁辰都看到了他盈泪的眼眶。
余舟去了许久都没回来。好一晌,梁辰才对陆宽解释道:“陈墉,应该就是当年设计杀害余舟母亲的主谋。”
陆宽从沙发晌弹起来,向余舟离开的方向走了两步,又止住了。看了看稳坐在原处的梁辰,问:“不过去看看?”
梁辰一动不动,他盯着墙上的壁灯,目光像是要把上面的饰花盯活了。“过一会再去。先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吧。”
☆、怀疑
梁辰和余舟订的是同一个航班,但到了出行的那天,两人却是一前一后出的门——最近梁家风头正盛,加之“梁天枢”这张脸也在今年生日会时曝了光,担心两人同时出现在机场的话,会被人拍到,如果次日刊出“梁家兄弟同现机场”的新闻就好玩了:大的不是梁天行,小的也不是现在的“梁天枢”,如果真有这样的新闻,有点了解的人定会怀疑。
为此余舟在出门前,特地给自己画了一个烟熏妆,穿上一身重金属朋克风的行头,并全程戴着一副大黑超,只在过安检的时候稍稍摘下墨镜。这是梁勉从不会尝试的风格,但这副身体却意外的适合这种打扮,镶着金属隼钉的皮裤将双腿裹得更显笔直修长,机车夹克后露出的。。。形状好看极了,随着每一次迈步的姿势而微微紧绷出漂亮的弧度。走在他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暗暗猜测这是哪个不知名的明星。
为谨慎起见,两人在候机时都是隔开坐的,余舟登机后,隔了好几个旅客后梁辰才登机,这才坐到了一起。
然而即使这样小心,第二天网上还是传出了一则新闻,“梁天行携不明男子同游瑞士,二人亲密似恋人”。
爆出的三张照片都是在瑞士机场拍的。一张照片里,两人只是并肩同行,看上去并没什么,但都拍到了两人的正面,虽然长镜头放大的照片不算高清,但高个的“梁天行”五官都拍到了,让稍微认识梁天行那张脸的人都不会错认;而另一个男子由于戴着黑超,辨不出是谁,不过从精致的下巴和秀挺的鼻梁看来,原主的外形应该不差。第二张照片里,高个男子似乎怕机场人流撞到同伴,伸出单手搂着稍矮的青年带向自己这边。第三张是在机场外,青年上出租车时的照片,照片只拍出青年模糊的侧影,但“天行”一手拉开后座的车门,一手护住青年头顶的动作却拍的分明,让不少不明真相的网友直呼贴心,“大清早被喂了一盆好狗粮”。
如果是在平时,媒体出于对梁家的估计,这种照片未必会被爆,但这段时间梁家恰好在风口上,出了院长学术**这桩事后,跳出了几位自称是梁家旧人的“知情人”,爆出了不少梁氏的花边新闻——当然,其中大部分事件都是梁氏有意引导的公关策略,不过也有一些则是控制之外的“秘闻”,比如说梁家大少虽然有一位娇滴滴的未婚妻,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那只是为巩固利益的联姻,梁天行身边另有一位男性的秘密情人,两人关系甚笃,常常同进同出。
由于梁氏并没对这件事进行否认或采取公关手段,这个消息很快就被各种爆料及猜测丰富了起来。也许是梁天行对外的形象一直不错,也许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与这位“国民公子”的搭配并不能服众,总之消息爆出后,公众对此的态度倒是挺津津乐道,并没有太多的负面意见。有人说那是梁天行从小一起玩到大的竹马,也有人说其实梁天行私下优点花心,他的伴侣并不固定。但之前猜测归猜测,并没有佐证的照片。
而这几张爆出后,网上相应的帖子立刻搭起了长楼:
“小黑超身材超棒!单看这。。就完胜梁公子未婚妻[爱心]!”
“年龄应该不大吧,看着像搞乐队的,不知道是哪家公司的练习生。”
“[截图]你们有没有觉得梁公子背的包和他穿着一点都不搭,更像是小黑超的啊?而且小黑超身上一身轻,啥行李都没有…… ”
“对对!一定是小黑超的!想到我家公子下机时,主动去背对方的包就好有爱!”
……
天行看到新闻时差点不顾形象地喷了一屏幕水:“‘小黑超’?!什么鬼!”助理刚和他提起的时候,他还以为和梁辰传绯闻的是一个穿黑色超短裙的美女,没想到竟是余舟,还是打扮的跟个妖精一样的余舟。
自家兄弟什么样,天行当然知道。梁辰对余舟的好,一向是好到没边的,只是这样拍出来,看上去还挺容易让人误会。
“唔!头疼!”天行忍不住压了压太阳穴,让助理推了这两天外出的行程:媒体都以为他陪小情人去瑞士了,再被他们拍到他在国内,就百口莫辩了。
他刚吩咐完助理,就接到了老爷子的电话。拿起电话的那一瞬间,他难得的有了几分心虚:不知道老爷子认出余舟没?
只听老爷子用一向严厉的语气问他:“那个人是谁?”
天行惊的差点把电话都扔了。好在他还没有傻到不打自招的地步:“您说的是谁?”
“今早闹的新闻里,那个人不是你吧?阿辰去瑞士了?”
天行不动声色地舒了一口气:“对。圣诞节不是快要到了么,他和朋友过去度假。”
“朋友,呵。”老爷子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讽刺,不过却也没加评论,吩咐道:“让他小心点,毕竟看在其他人眼里,他代表的是你的身份。”
“明白。”天行应下了,挂了电话后摸了摸下巴,有些心累地给远在瑞士的另一个自己发条信息:兄弟,最近别刮胡子了,蓄起来吧。
他和梁辰的体质一样,胡子长得飞快,只要两三天不刮,唇周、下巴和腮边就多了一层青色,几乎能遮了半张脸。这也是他们俩最简单的一种区别伪装。由于“梁天行”这个形象从来没蓄过胡子,所以梁辰不需要以替身身份出现时,往往爱蓄一层胡须。只是这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认回余舟后,几乎就没再蓄过胡子,否则哪有今天这种烦恼。
过了好半晌,天行才收到对方的回复。虽然就回了一个“好”字,连个标点都没有,但天行硬是从中看到了他不甘不愿的样子,笑了好一会。
另一个对着屏幕笑出声的人,是梁勉的护卫拾山。
“怎么了?”梁勉看他笑的开心,随口问道。前两天余舟说要回家一趟,这两天没人和他一起泡图书馆赶讲座,他有点小无聊。加上最近的院长风波,出去偶尔还会被人围堵,这天早上他索性宅在了家里。
拾山把屏幕递过去,笑道:“他们把辰哥误认成大少,以为大少找了个小男生做恋人,还把那个小男生叫成小黑超,哈哈哈!”外人可能不清楚,但拾山今天早上还见过大少,也知道辰哥最近休假了,因此自然不会错认。
梁勉凑过去扫了一眼,心里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他接过屏幕仔细看了一会,搭在屏幕边上的指尖有些泛白。“拾山,你觉得照片上的人有哪里不对吗?”
拾山重新看了两眼,道:“嘿,辰哥背的这个包余舟也有。”
梁勉有些心烦意乱,他闻言瞄了一眼背包,果然和余舟背的那个一样。不过他在意的不是这个。他皱皱眉,道:“我回房待一会,今天没什么事,你可以去找朋友玩。”说着他退出了房间。
拾山瞅了瞅他背影,心下有几分好奇,不过在梁家任职这么多年,他一向知道不该他问的不问。
梁勉回到自己房间里,反手锁上了门。他走到衣帽间的镜子前,点出网上的照片,对照着镜子中的自己看了一会后,转身拉出旁边的小抽屉,从里面一排的太阳镜中挑了一副,架到了鼻梁上。这时再去看镜中的自己,梁勉的身子像过电般颤抖了起来。
真像。
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如果说,机场里出现的梁辰是哥哥的替身,那么,梁辰陪同的那个人,有没有可能是他的替身?……哦,不,应该说,是和他一样,都是“梁天枢”的替身?
镜子里的梁勉露出了一丝苦笑。算上失败的“试验品”,哥哥有不下五个的替身,那么作为父亲最疼爱的“梁天枢”,肯定也有不止一个替身吧?也许他只是其中表现最让父亲满意的,才被提了出来放在明面上……
从照片上看,梁辰与他的关系相当亲密,也许梁辰、甚至哥哥都早就知道他了。
梁勉盯着镜子中的“梁天枢”,心底慢慢溢出一些晦涩的情绪。他有些不甘心,还有些委屈。他那么努力,日以继夜地学习,竭尽全力去达到父亲的标准,却还是不能让大家满意,哥哥和梁辰,也与自己并不亲近。那么这个人,他是怎么做到的?
在一辆加长林肯车里,一向运筹帷幄的梁氏当家人沉默地坐在阴影里。他侧着头,望向车窗外的眼睛里不时闪过明明灭灭的光亮。不知从一幕幕掠过去的街景里看到了什么,他的眼睛忽的有些*润,不过很快就压下去了。
他对同行的助理吩咐道:“你去查一查,阿辰身边那个孩子是谁,他们在国外做了什么。阿辰很警觉,反侦查能力也很高,你派个好手去,不要被发现了。”
身边的助理应下了,马上着手开始安排。由于都是跟在身边的老人,助理也不避讳他,直接在车里开始打电话,只是忽然的,也许他提到的一个名字让老板不满意了,他的电话忽然被梁锋出声打断:“不要找老四。”
助理疑惑地看向跟了几十年的老板,摸不太清这位上司的心思。只听老板语气平平地交待:“不要伤到那个孩子。哪怕没打探到他的消息,我也要他平平安安的。”
助理心下诧异,但立刻按他要求的去做了。
在他安排时,眼角的余光看到老板垂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颤动着,泄露了他平稳语气里看不到的意思情绪。多年的工作经验让他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但心里却更加诧异了,那人到底是谁?竟能让向来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老板失控至此?
☆、跟过来了
这天的天气很好,空气透明地像蓝色水晶,往上望去,雪顶之上的蓝天像是随时要罩下来似的。
雪地里,余舟大笑着弯下腰,掬起一大捧雪团成雪球向前砸去。梁辰虽在他面前扮惯了好兄长的角色,但这会兴头上来,也和他打起雪仗来。耍到一半的时候,余舟忽然停了下来,摘下护目镜连续眨着眼睛,似乎有什么掉进眼睛里了。
“怎么了?”梁辰顾不得拍开身上的碎雪,快步走了过去。
余舟的右眼眨的有些红,微仰着小脸的样子看上去有几分委屈。“好像有根睫毛掉进去了。”
“我看看。”梁辰也摘了护目镜,低下头捧起他的脸仔细瞧着。“是有睫毛,好像还是两根。”
余舟的睫毛很长,落在眼睛里想必是极不舒服的。梁辰见他一直眨着眼却没弄出来,便捧了他的脸道:“你别动,我来吧。”他从口袋里掏出无菌纸巾,一手固定着余舟的下巴,一手捏着纸巾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两根合在一起的睫毛,轻轻一拨,很快就弄出来了。
余舟眨了眨眼睛,觉得没啥事了,才重新戴上护目镜。一抬头却见梁辰面色带疑地盯着某一处瞧,好奇道:“怎么了?”
“刚刚好像有人在看我们。”
余舟往那边看去,那边的滑雪道上虽不至于游人如织,但也有数十个游客。由于是顶级的滑雪胜地,这边的消费极高,他倒不担心是不长眼的狗仔。他扫了一眼,没发现特殊的,回想了下笑道:“哈哈,可能是刚刚的动作被人误会了,以为我们是哪来的小情侣,不好好滑雪光顾着打波了。”
梁辰被他的说法逗笑了,大手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你啊。”
两人都没把这段小插曲放心上,很快梁辰就带着他往人少的雪道上滑去了。又玩了半小时后,余舟连呼体力不支了,两人才回酒店。
坐在缆车上,余舟摘下手套捏了捏自个儿的手,发现几乎没有温度了。刚刚玩的时候没觉得,停下来后才发现四肢冻的有些发麻了。
“冷?”时时关注他的梁辰立刻发现他的动作了,他也摘了手套,将余舟的两只手都包裹在手里。
“好暖!”余舟忍不住感慨了一下。梁辰的体质不似常人,即使在天寒地冻的冰雪王国里,仍暖的像个火炉。
“忍一忍,很快就到酒店了。”
“嗯。其实也还好啦,没那么冷。”像是安慰他一样,余舟扬起小脸对他笑得灿烂:“你还记得吗,有一年冬天特别冷,我脚上长了冻疮,我吓的都哭了,以为自己长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还傻兮兮的藏起来不给人看。”
梁辰也笑了。他怎么会不记得,那个傻孩子躲在被窝里哭的可怜兮兮的,都哭岔气了。梁辰心里有些软,有些酸,还有些甜。自从找回余舟后,他就时不时这样,心柔软的一塌糊涂,像是之前十年里缺位的所有柔软心绪,都是为了攒给眼前这个人的。缆车慢悠悠地穿过长年积雪的山麓,玻璃窗投进午后的阳光和洁白的雪光。在一片白茫茫的柔光里,他低下头凑过去,像对小时候那个狡黠又灵动的孩子常做的那样,用鼻尖抵住他的鼻尖,左右磨了磨。
太好了。他又找回了他的宝贝。
回酒店后,两人不急着回房间,先去一楼的咖啡厅喝点热饮,没想到一进玻璃门,余舟就看到一个意外的身影向他招手。
“索伦?你怎么在这里?”余舟下意识地往他身边扫了两眼,没看到他的上司。
索伦笑眯眯地走过来:“陪老大过来的,他也刚到不久,现在在房间里洗漱。”
“陆宽提前来了?之前不是说24号才过来吗?”
索伦看了一眼和余舟大大方方牵着手的男人,但笑不语:看到青年和另一个男人的亲密照后,老板坐得住才怪,当然直接改签了机票过来。
“不过这样也好,让你也提前休个假来玩,哈哈,你们公司福利真好!欸等等,我现在好像也还是你们员工欸……”
看着余舟絮絮叨的样子,索伦看出来青年心情不错,但他却在心底滴血:他哪里是来玩的,不过是换个地方工作而已。恰逢年底最忙的时候,没想到一向公事为重的老板遇到青年后就成了昏君,不顾他们诸位重臣的心声,明明是工作日却堂而皇之地跑来度假……不过这些话他不好对青年提,于是余舟看到的一直都是一张柔和的笑脸,还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里的雪场不错,你好好玩,不过我就不陪你啦,今天玩了大半天,我骨头都快散架了。对了,陆宽在几号房?我待会过去找他。”
索伦说了房号后,就愉快地同他道别了。他不会告诉这位小祖宗,他的任务就是留在大厅里逮他的——余舟滑雪可能没带通讯仪,老大给他打了几回电话都没接通,发了脾气后让他留在这逮人,现在总算完成任务,可以回房间赶工作了。
余舟上楼时,给陆宽带了杯热可可。他心里有几分明白陆宽提前过来的原因。他知道陆宽的心意,而他也在压着自己的心意,因为他知道,在一切结束前,他没法和陆宽有什么——能有什么呢?留在S市的话,他连出街都要借一个机器人的身体才敢出门,能和陆宽做什么?
上次陆宽过来找他,问他要个时间点,当时就让他有些愧疚了。也许陆宽也清楚,无论自己对他是何种心意,他都是排在计划之后的。他当时想对他说,一年吧,请给我一年……可是一年后真的就可以重新开始了吗?即使是这样,也是一年,他余舟有什么理由要让人平白无故地等一年?
所以那天到最后,他也没有说出这句话,只是装作玩游戏玩的太投入的样子。
陆宽的房间和他们在同一层,梁辰先回屋了,余舟带着一点小内疚敲了敲陆宽的房门。门很快就开了,快到余舟还来不及收起眼底的小挣扎。陆宽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直接转身进了屋子。
余舟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跟着走进去,将带上来的热饮放在厅中的小圆桌上。“给你带了杯热可可。”
陆宽裹着白浴袍,头发还*着,应该是刚洗完澡出来。他一手擦着*发,一手拿起热可可喝了一口,脸色稍好看了些。“你的通讯仪呢?没戴在手上?”
“啊?”余舟闻言手摸进上衣口袋里掏了套,摸出腕表一样的通讯仪看了一眼,发现上面刷屏的未接来电后,有些心虚。“滑雪时戴了护腕,就把它摘了放口袋里……你找我什么事?”
陆宽直接无视了他的这句问话,道:“你来了正好,陪我吃点东西。”“你还没吃午饭?”“下飞机后简单吃了点。”陆宽在酒店房间放置的平板上点了点,递过去:“他家下午茶的种类挺丰富,你点两样。”
余舟接过来看了下,菜单里已经点了不少,他随手勾了几样名字顺眼的,就听陆宽带了些犹豫地问:“你和梁辰……”
陆宽顿了下,不知道该怎么问。尤其是青年坐在沙发上,微仰着小脸,两只像被阿尔卑斯山下的清水濯洗过的黑眸无知又无辜地望着他,他更问不出来了。
“怎么了?你想说什么?”余舟见他停住了,也不在意,扫了一眼陆宽这间房的内设,一边道:“辰哥回房了,你有事找他?”
“不。没有。”陆宽觉得挫败极了。他其实知道余舟和梁辰之间并没什么,但只要看到这两人凑在一块,就让他莫名窝火。最后他还是提了一句:“国内正在传你俩的新闻,不过都把他误认作天行了。”
“嗯,我知道。所以我在S市的时候很少出去,否则不知道还会传出什么来。”余舟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见他这样的态度,陆宽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让他离梁辰远一点?——呵,他有什么资格做这样的叮嘱……
也许是出于某种微妙的补偿心理,这个下午的后半天,余舟一直留在房里陪陆宽,虽然是一个在书桌后忙工作,一个窝在沙发上没正形地打游戏,但知道那个人在身边的感觉,让最枯燥的数据也变的令人愉悦。自从余舟搬出去后,陆宽很少在工作时有这种满足感了。在高效处理了航程中积压的工作后,陆宽坐在转椅里,托着下巴看着那个沉迷于游戏中的人,漫无边际的想着一些事。
他知道现在的余舟无法回应什么,他也愿意等;但他发现,其实自己要的并不多,只要像这样和他坐在一处,心里就满了。
余舟艰险地打完一局,抬头见他不错眼地望着自己,难得的有了些不自在。他扔了游戏机,走过去问:“你忙完了?”
“嗯。”
“出去滑雪吗?”
陆宽直直地看着他:“不是和索伦说没力气了?”
“呃,他连这个都和你说啊。”余舟抬手捏了捏耳朵。他看了下时间,差不多是晚饭的时间了,但陆宽吃的晚,自己又吃了不少点心,这会还不太想用餐。他想起刚刚看的酒店介绍,道:“那去泡个温泉?或者去游泳……”
陆宽的眸色沉了下去,他走过去,坐在他沙发的扶手上,声音比往常低了一些,凑近他耳边喑哑地道:“你不要勾引我。”
“啊?”余舟一脸懵*地侧头看他,完全没觉得刚刚自己哪句话或哪个动作和这个词搭的上边。
陆宽眼底印着青年身影的眸色逐渐暗沉,他迅速倾身贴近青年,在青年有些泛红的耳垂上重重一吮。
余舟被他忽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魂魄都快被他吸出来了。这两个月中间隔了太多事,他几乎要忘了上次这个人这样靠近他时,带给他的阴影了。这一刹那,伴随着从耳尖弥漫开溢至全身的电流,让他再次记起那个晚上,在星辉下不容拒绝的压制感。余舟勉力去推拒,但很快就和那晚一样,受到了绝对的压制……
☆、发现
最后到两人出门时,都快过了晚餐时段了。路过梁辰房间时,余舟有些懊恼地敲了敲门,没一会门开了。
“一起去吃饭吗?”
“我已经用过餐了。”梁辰盯着余舟的唇看了两秒,瞥了一眼他身边的陆宽,道:“你们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做,晚上就不一起了。”说完后想起了什么,却是对陆宽嘱咐道:“别带他玩得太晚,白天他就玩的有些脱力了,晚上放他早点休息。”
明明是很正常的叮嘱,但因为是向陆宽交待的,再想到刚刚,余舟不受控地有些脸热。
饭后两人没直接回房,在玻璃搭建的观雪栈道里徐徐漫步。栈道两旁的冰灯透出柔和的光线,为雪地和不远处的雪松林覆上了一层梦一般的光纱。栈道外还摆放了数件形态各异的冰雕,偶尔某个角度望过去,冰雕内核里像是聚集了千万颗璀璨的钻石,在夜色中幽幽地绽放夺人心魄的美。
余舟望着外面的冰雕,有些迈不开步。“我们去外面走走吧。”他提议。
虽然只隔了一层玻璃,但陆宽知道内外温差有二十来度。他拒绝不了他,但还是叮嘱道:“去看看冰雕就回来,外面太冷了。”
“没事,门口有备专用的防寒服。”玻璃栈道里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处玻璃门,房客可以刷卡出入,门口有供房客自取的防寒衣物和简单的防滑靴。余舟套了件长款的防风羽绒就准备奔出去了,被陆宽一把拉住,给他戴了顶厚帽子后,牢牢牵住了他的手才往外走。
余舟下意识地挣了挣,没挣开,手上反而被握的更紧了:“别摔了。”
鲜少有人涉足的雪地,踩上去意外的松软,余舟一起步就被雪埋了半截小腿。余舟庆幸自己拉了陆宽同行。在玻璃房里时还没察觉,真到外面才发现,夜里的雪山并不平静,寒风打在脸上,简直和刀子一样割得人疼痛,好在陆宽比他高出一截,挡住了大半的风。余舟没走两步,就有些想回头了,但这样似乎太丢脸了。他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一样,在雪地里靠着身边“大人”的牵引,艰难地走到了最近的一处冰雕前停下。
这也是刚刚让他看的移不开眼的冰雕。一只麋鹿悠然地斜着头看向侧方,那里是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她怀里的孩子双手超前伸着,脸上满是*,一副想爬到麋鹿背上的样子。而长发披肩的母亲眉眼温柔,低头对孩子笑的一脸无奈又宠溺,就像是孩子此刻要摘下天上的明月当皮球,她都会柔柔地叹息一句“你啊,真是太调皮了”,过后却会真的为他去摘天上的明月。
余舟缩了缩手指。他有点克制不住地想抱抱她。因为她微笑的弧度,太像记忆中母亲的样子了。
一旁的麋鹿头上,长而威风的鹿角在饰灯的光线下像是一把通往过去的魔法钥匙,轻易就启动了那些记忆深处里的呢喃笑语。
陆宽揽住他的肩头,想要带着他转身往回走。“回去吧,这里风大。”
其实是因为,余舟此刻脸上想哭的表情太明显、也太难看了。
余舟这次没反对,像一只被风冻蔫了的小鸡仔,顺从地被主人拐回家了。
他们回玻璃栈道后,和一对小情侣擦身而过。那两人笑着跑过去,似乎在抢夺什么。陆宽瞄了一眼,并没在意。
梁家的书房里,梁锋捏着手里的照片,全身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照片上,那孩子摘下了护目镜,头微仰着,信赖地望着梁辰。后面的几张照片里,是梁辰捧着他的脸检查他的眼睛。
这是他的孩子,他不会错认。即使只是照片,已足够让他确定,他还在……他还在,苍天庇佑!他以为他消失在那场恶梦一般的火光里了,但他还在,还能滑雪,能对梁辰笑。
梁锋重重地捶了下桌子。这一刻,他开始嫉妒梁辰。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些年他都把小枢藏在哪里?这件事天行知道吗?不,他肯定知道。梁锋想起前两天他问起这件事时天行的反应,心口一阵阵的苦涩。
他再去看其它的照片,愕然发现一个并不算熟悉的身影。
陆宽?
他怎么也和他们去度假了?
梁锋放下照片,去看下方的调查资料。意外的是,资料并不多,只有薄薄的两页纸。他很快就看完了,却反复再去推敲其中的描述,想要从调查到的只言片语里还原出那孩子成长的样子。
书香门第,兄长是机器人领域顶尖的专家,十年前随赴任的兄长回国。
十年前。
梁锋的瞳孔微微缩起。
大学就读专业与兄长的领域一致,为电子机械学,曾获国际机器人大赛一等奖。现任千霁研究院研究员,月前因不明原因请假,至今未归任。
机器人……
梁锋想起半月前在书房捡到的金属小甲虫,专家分析说是一种十分先进的定位机器人。
——“只是定位吗?”当时他对此存有疑虑。
“就分析的结果来看是这样。但我们也在内部检测出微量的其他金属,有一种可能是它之前有其他功能的元件,后来遇到某种条件触发了降解——听说军方现在已经在秘密研发这种侦查机器人,但我们不认为在外面可以看到这种机器人。”
调查止步于军方,没法做到很彻底,底下的人说是因为受到了军方的保护——看来这位“兄长”,身份似乎有些特殊。
梁锋盯着手中的薄纸,目光灼热地几乎要把它烧出一个洞来。凭着多年运筹帷幄的习惯,他本能地将这半年来发生的一些事重新做了考量,原本似无关联的事件,此刻却似乎让他看到隐藏其中的草蛇银绳,一件件串了起来。
他和陆氏的合作,恐怕原因并不简单。还有陈墉的事,那个在暗中*纵的人,会是他吗?
而天行和梁辰之前,也许并不知道他。
他不得不推翻之前的怀疑。小枢他恐怕是因其他原因,才变成“余舟”的。为什么会这样?十年前……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现在又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来见他?
梁锋现在思绪有些乱,脑子里无数个念头像长了口一样,各自嗡嗡嗡地闹着。同时他又处于极端*的状态,他隐隐猜到淘气的小儿子是来搞破坏的,但也许是年龄大了,他现在觉得儿子还活着这一点,比全世界都重要。过去十年中的无数个深夜里,将他啃噬地体无完肤的愧疚与自责,几乎快要把他变成一个抽离了感情的行尸走肉。现在,他总算在深渊里见到了一束光。那光束随着他每一时每一秒的呼吸都愈发明亮,简直要把已经被绝望浸透的他劈开,生生要扯出一个全新的灵魂来——他恨不得现在就赶去瑞士,他愿意把全世界都捧到他手里,只要能抱抱他,就听他再喊一句爸爸……
不、不行。不能急。
梁锋克制住自己愈发强烈的冲动,将头深深埋在微颤的双手中。
小枢不见他,一定有他的理由。他不能吓到他了,这次把他吓走了,他是不是又要再等一个十年?
想到这里,梁锋只觉得照片里的梁辰更碍眼了……凭什么,明明他才是他的父亲,是他最亲近的人……
☆、父子
这天傍晚,天行回家时带了几分疑惑。下午助理提醒他,说老爷子特地交待他回家吃饭时,他还以为家中有来客。可回家后却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虽说今晚是圣诞夜,但他家一向没有过圣诞的传统,往年老爷子都是很贴心地放大家各过各的,不可能忽然来一出圣诞餐,而且就算是过圣诞,“二少”并没有被叫回家。所以,只有他和老爷子两个人吃饭么?
天行换衣服时想了想,挑了套颜色看上去年轻一点的休闲服换上,徐步去了餐厅。
菜还没上全,老爷子竟然就到了。看样子似乎已经坐了有一会。
天行拉开自己的座位坐下。右侧的梁勉没回来,佣人应该是早就得了交待,并没有布置他的餐具。天行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平时用餐的座位向来是固定的,六人位的长形餐桌上,老爷子一向坐首位,他则坐在老爷子右手边。而老爷子左手边的位置,是余舟小时候坐的,他还记得那时候的余舟每每挑食,被阿姨训斥后不情不愿地吃蔬菜的样子。是啊,那时候的余舟就坐在他对面,可是后来的“二少”回来后,却一直坐在他右侧,对面则一直空了十年,他之前竟都没对此怀疑过……
“你在看什么?”
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天行从对面的位置上收回视线,发现老爷子紧盯着他,眼光如鹰似隼,像是要看透到他心里去。
即使他已经在商场上独当一面,乍看到父亲这样的目光还是心虚了一下。“没什么。爸,您找我有事吗?”
“还知道叫我一声爸呢,没事就不能一起吃饭?”
“这,咳,当然能。”天行心里却愈发犯怵了,老爷子这样有些不对啊。
梁锋眯了眯眼,道:“今晚没叫天枢,确实是有些事想问你。”
果然。天行稍稍放了心。却听老爷子道:“我记得你们哥俩,从小关系就不太好。”
哈?有这回事吗?虽然那孩子小时候是挺皮的,但禁不住皮相好会卖萌,天行自认还是对他挺好的,虽比不上老爷子、梁辰和阿姨……这样一比较,自己好像的确是和他关系最不好的那个……
“之前一两年,你似乎对他还有点误解,针锋相对几乎要放到明面上来。估计和你外公那边也有关系吧,他们对你说了什么吗?”
天行想到之前那段时间,讪讪道:“不是什么大事,是我之前偏听偏信了。”
梁锋看着他,似是不在意地问:“偏听偏信?那他们是怎样说的?”
天行有些意外老爷子今晚的耐心,平时他一般不会过问这些小事。天行想了想,实话道:“他们担心您太宠天枢了,会对我不公……我承认,有段时间我是有点被影响了,不过现在我想明白了,天枢是我的弟弟,他理应得到最多的厚爱,包括您的和我的。和他计较这些倒显得我这个哥哥像个玩笑了。”
而且余舟是真不在意这些,他一心就只想从您手中拿回研究院呢。天行在心里吐槽道。
梁锋盯着他,像是想分辨他这些话的真伪,但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微变:“在他们看来,我很宠天枢?”
梁锋看着天行一脸“难道不是吗”的疑惑,心中苦笑——他想他知道,那个孩子为什么不回来了:当年小枢知道自己给他拷贝了替身时,都愤怒地闹了次离家出走。而且他知道,天枢极厌恶这个替身,可如今他让替身登堂入室,小枢怎么可能会回来……他之前竟没想到这一点。
梁锋闭了闭眼,像是想起了遥远往事一般忽然感慨了一句:“记得他小时候,还挺喜欢和阿辰玩的,长大后倒是不亲了。”
天行心里突了一下:怎么忽然提到阿辰?而且提起这事,不是那时候他黏阿辰的样子被老爷子看到,被老爷子呵斥了一顿么。后来余舟在老爷子面前,都不敢和阿辰亲近,不过他那家伙惯会阳奉阴违,老爷子一转身他就黏阿辰身上去了。直到后来被梁勉的出现硌应到,才是真不搭理阿辰了。天行在心底猜测着老爷子旧事重提的原因,嘴上回应道:“天枢去国外那几年,两人没联系自然就生疏了。”
“是该生疏的。”梁锋说这话时语气忽然有些生硬,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天行甚至在其中听出了一丝和十几年前他训斥阿辰身份卑下时一脉相承的怒意。
他疑惑地瞄了一眼父亲,却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暗道是自己想多了。
用餐到尾声的时候,梁锋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周四是彭老的长孙的满月宴,你替我去一下。”
“啊,”天行脸上有几分为难,“我订了周三晚上的航班,准备去国外过新年。”
“国外?瑞士吗?”
天行点点头,心里有些疑惑,不知道是否是他多想了,总觉得今晚老爷子的语气有些奇怪。
“你们一起过新年啊。”梁锋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真好,他也想过去……
天行莫名地从老爷子的感慨里听出了一丝幽怨。他不敢再多待,随口找了个借口先溜回副楼了。
回房后,他给梁辰通了个电话:“亲爱的,圣诞快乐!”
梁辰冷冷道:“你打错电话了。”
“没打错,找的就是你。”
梁辰稍稍顿了一下才认真回复:“圣诞快乐。”
声音里的些许不自然被天行捕捉到了,暗搓搓地翘起嘴角。“你们在做什么呢?吃了圣诞餐吗?”
“没,现在才中午。我刚准备下去吃午饭。”
“你一个人?小舟呢?没和他一起?”
“他有陆宽陪着,没事。早上一起出去的,我滑了会雪就回酒店工作了,我也省的当电灯泡。”
“电灯泡?不是,我说,他才是电灯泡吧?明明就是我们和小舟重温童年的亲子时间,他来凑什么热闹。”天行语气里带了些忿忿:“欸,你不会真认了这个弟媳吧?我可不同意。”
“余舟喜欢的话,哪里轮到你同不同意。他现在是余舟,要反对也是余教授的事吧。”
天行被噎了一下,心底更意难平了。他想到今晚老爷子的异常,觉得老爷子心里还是在乎小儿子的,为余舟正名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他知道真正心存芥蒂的人是余舟,在他没解开心结之前,他倒也不好随意动作。不过,有件事他让他不得不在意:“你们这几天还好吧?有什么不对劲的事吗?”
“怎么了?”
“我总感觉……老爷子好像知道点什么。”
梁辰想起那天雪地里被偷窥的感觉,之后也有过两次,都是和余舟在一起的时候。不过他没告诉余舟。他直觉对方并没有恶意,而且更关键的是,“我并不担心小舟真正的身份被曝光,事实上,我挺乐见其成的。纵观他的计划,他几乎给自己选了一条最为艰难的路。但我也知道,直接让他回来的话,他心理上的一些心结一定还放不下,所以就由他去了。不过,如果是老爷子或其他人能主动发现,说真的,我反而还会松一口气。”梁辰最后无奈地叹了叹气:“小舟现在过的,太委屈自己了。”
天行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听了梁辰的话后,他反而有些懊悔刚刚没在老爷子面前表现明显一点。也许接下来,他可以稍稍透露一些暗示?
梁辰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震动,对他道:“小舟到楼下等我了,我先下去。老爷子那边,我建议是你别乱来,静观其变,不多做什么。”
“哈?为什么?”天行并不意外他知道自己的想法,事实上,他们两个比大部分的双胞胎更心有灵犀。
“老爷子那么聪明,你多做些什么,反而容易引起他的疑虑,这样一来,他的反应会变地更无法预测。我担心到时候给小舟的计划带来麻烦。”
“……好吧。”天行不太甘心地挂了电话。不过一转身,想到接下来他和可爱的弟弟以及父亲之间要玩“你不知道我知道他已经知道你了”的游戏,心里就暗戳戳地*起来——好像接下来的日子,还挺让人期待的……
☆、圣诞快乐
梁辰简单提议后就下了楼,陆宽和余舟挑了个窗边的位置等他。他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一圈,没发现特别的人。陆宽和余舟相对而坐,他走近后拉开余舟左手边的椅子坐下。
这座位本是没多少讲究的事,但很快,陆宽就后悔自己之前没选梁辰的座位了:这个位置显然离余舟更近,自梁辰落座后,两人就一直谈笑不停。明明才分开半个早上,怎么会有那么多好说的,偏偏还是他无法置喙的一些话题,像是天行刚刚电话里的反应像是玩具被抢的孩子之类的,或是打赌天行明年是否真的会和那个擅长逢场作戏的未婚妻结婚……
无话可聊的他悄悄把餐盘上点缀的两颗红樱桃送到对面的餐盘里,他知道他喜欢这个,果然,换来了欣喜含笑的一眼。
陆宽心口的跳动有些没出息的加速了。
他低下头,为不能控制自己的心跳而有些羞燥。好像梁辰在,也不是不好——自己的要求变的更低了,只要他能看自己一眼,就已经像是拥有了全世界一样。
下午三人去泡温泉。余舟因为有点事在外头耽搁了一会,露天的池子里一时间只有陆宽和梁辰两人。
温泉水软软地包裹住身体,陆宽靠在贴合背部的山石上,思绪难得的放松。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池子里忽然响起梁辰的声音。
陆宽望过去,只见梁辰闭眼靠着池子边缘,在温泉水氤氲的水汽里,他的眉眼褪去了平日里的冷峻,显得亲和了一些。
没听到他的回答,梁辰微微睁眼瞥了他一眼,道:“你可能还没搞清楚状况,在余舟身边,也许只有我是真正乐见你们在一起的。不管是天行,余教授,对此都不会是完全的支持;如果想的远一点,如果哪天老爷子知情了,恐怕他更不会同意。”
陆宽的眉梢蹙了两个小峰,“为什么?我对他不算差吧?两家也没有世仇,怎么就不同意了?”
梁辰闭着眼睛,莫名显得高深莫测。陆宽暗自琢磨了一下,没追问这点,换了个方向问:“那你呢?你为什么会赞成?”
梁辰嘴角微勾,陆宽觉得那像是在嘲讽他的无知:“首先你要明白一点,赞成或反对的态度,都不是我的立场能拥有的。我是他的兄长,这个身份其实是余舟给我的,他认同我,才叫我一声’哥哥’。但我与生具来的身份,是梁家的附庸,是家臣——所以你的担心,其实是有点滑稽的。别,你别露出一副这种不可忍受的表情,也许在你看来,这套基于基因决定出身的言论无法接受,但如果你想和梁家人打交道,你至少要对此有所了解,并对可能发生的情况有所准备。”
陆宽盯着水面上的縠纹,略思索了一番,问:“梁锋那边开始怀疑了吗?”
梁辰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收到他的视线,陆宽耸耸肩,“这两天有人在观察我们。你别告诉我你没察觉出来。”
梁辰对他的敏锐有些欣赏了。“可是,你一直都没动作。你是怎么想的?”
“无所谓。余舟又不是做错事的一方,为什么要委屈他东躲西藏?如果有什么要冲着他来,我会在前面挡着。”
梁辰低笑:“你看,你已经回答了刚刚你的问题,为什么我会乐见你们在一起。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人。”
陆宽嘴角翘了翘:“算你眼光好。”
梁辰看着他傲娇的样子,心想算了,最关键的一点就不告诉他了:小舟对他的态度并不寻常,而这才是真正重要的。
池子篱笆围墙的木门被推开,余舟走了进来:“你们在聊什么?”
梁辰没回答,他看了看他的脸色,问:“你怎么去了这么久?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虽这样说,但余舟的表情有些僵硬,池子里的两人都看出来了。余舟走进池子里,掬了一捧水浇了浇脸后,一头扎进水里。
梁辰稍稍移过去:“怎么了?”
几个气泡咕噜咕噜地冒上来。过了几息后,*漉漉的青年涌出水面,成串的水珠从他的长睫和发梢滴落下来,落在水面上荡开无数的涟漪。青年笑道:“帮我叫一瓶香槟吧。”
梁辰隐隐猜到些什么,不再追问,转身找到池子边的智能终端点单。点完酒后,在送达的间隙里,梁辰在平板电脑上搜索了下国内的新闻,果然,刚刚陈墉的判决书下来了。他大致浏览了下新闻,不动声色地关掉页面。
酒很快就送到了。梁辰刚想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香槟,却被余舟接走了。
“我来吧。”他说。
金色的酒泡从他手中涌出,与余舟的眸子相比,却逊了色。谁都说不清此刻余舟的表情。开心吗?当然,他笑得多灿烂;可是为什么他的眼睛,却像是要哭了……梁辰端着三支酒杯过来,余舟一一斟上,三人碰杯,却听他说:“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他说。
好像弄得他像哭又像笑的事,单单只是这天的节日一样。
不过另两人什么都没说,也只是高声道一句:“圣诞快乐!”
水池边上,被岁月和泉水磨平了棱角的山石静默地卧在角落,水面的縠纹轻轻撞上石壁,诞生新的涟漪,覆盖住了原来的波纹。温泉水面上影影绰绰的人影,伴随着香槟酒杯碰撞发出的清脆音,竟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在地球的另一面,梁勉敲开梁家辅楼的门。天行并不意外这个“弟弟”会过来,今天是圣诞节,而每次逢年过节,梁勉都会给大家备上礼物。果然,他递过来一个长形盒子,他打开,发现是一只领带夹。
“谢谢,我很喜欢。”他爽快地收了,把之前助理备好的礼物递过去。他记得那是一支金笔。
然而等梁勉拆开的时候,他却惊讶地放大了瞳孔。
梁勉拿出盒子里最新款的游戏机,也有些意外,愣了下才道:“好特别的礼物,谢谢哥哥。”
“啊抱歉!我好像拿错礼物了。你等等。”天行立刻给助理去了个电话,转身回房间重新拿了个稍小的盒子出来:“哈哈,我一时记岔了,这个才是你的。”
梁勉看着天行拿回游戏机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莫名想起照片里的机车夹克青年。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话已经问出口了,带着不甘、嫉妒以及他没发觉的一丝悲凉:“这个游戏机,你是送给另一个梁天枢的,对吗?”
“什么?”天行兀的抬头看向他,目光里似裹挟有雷电。
像是多年来的小心翼翼积起的水库忽然有了个缺口,梁勉索性将折磨了他一晚上的怀疑说出口:“哥哥,那天机场里,和辰哥一起被拍到的那个人,他长得和我一样,对吧?”
比起最开始那一瞬的审视,天行的目光变得平和了许多:“你都想些什么呢?是不是你们做实验的人,脑子都想的有点多?”
梁勉不死心,像是这回一定要个答案一样,他直接问:“他和我长得一样,对吗?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他?辰哥可以跟在你身边,为什么他不和我一起?”
天行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真的放下心了:原来他以为拍到的那个人,也是拷贝体么。天行本想拍拍他的肩膀哄两句,但他看着青年黑白分明的眼睛,忽然想到了梁辰。
他有什么错呢?不过是被老爷子拎上来顶替的一个人。
眼前的这个孩子,是无辜的啊。
这样想着,原本到了嘴边的敷衍的话,带上了几分真心:“别想太多,没有一摸一样的两个人,你就是你,是唯一的一个存在。”
梁勉垂下头,似在思索着什么。
☆、不想戴面具
陆宽没能在瑞士待太久,圣诞过后第二天他就回去了,错开了天行来的时间,恰好为三兄弟留足了亲子时间。三人在雪山里疯玩了几天,重新当了一回孩子,过了新年才打包回来。
千霁员工的公寓外,静静泊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这辆私人定制的防弹车看上去并不显眼,没有引起往来行人的留意。车子里,坐着一位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的男子。他透过车窗,目光热切地观察着周边的一切。
对于小儿子过去的十年,梁锋能查到的资料很少。倒是他来S市后的行踪留下了不少蛛丝马迹。他知道他在这里有一处房子,是几个月前陆宽转到他名下的。陆宽……他忍不住咬了咬腮帮子。他想到调查到的资料中,两个人在雪地里的照片。陆宽见过梁勉的样子,想必他也知道事实,那他在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呢?
梁锋脸上露出了几分凄色。他悲哀地发现一个事实:他恐怕不再是小儿子信任的人了。
这几天,他是数着日子过来的。他知道今天是他回国的日子,怕跟踪会被发现,特地守在这边,想要亲眼见他一面。
夜幕渐渐低垂,想见的人一直没出现。也许是先去哪吃饭了?梁锋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决定再等一会时,另一边盯梢的人却发来汇报,说梁辰的住处,回了三个人。大少,梁辰,和之前调查的那个青年。
呵,梁辰住处么。这三人的感情,倒比小时候更好了。
梁锋揉了揉额角,对前面开车的人道:“回去吧。”
三人在各自房间洗了澡后,用着附近酒店送来的晚餐。
“还是国内好,中餐多好吃啊!以前最早的时候,老刀怕我被人认出,还想把我送到他爸妈那里,幸好我拒绝了。天天吃西餐的话,人生的乐趣都少了一大半。”
天行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放下筷子,有些心虚地擦了擦嘴角,对座上的二人道:“有件事我得和你们说一下。”
“怎么了?”
“你们那天在机场不是被人拍到么。”天行略苦恼地皱眉,“我们同行的时候也就这么一次,竟然就被拍到,也真是背运。”
“这件事不是都过去小半个月了么?”余舟眼角跳了跳,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有谁发现不对劲了吗?”
“对,是梁勉。前几天他跑来我屋子,问我照片上的那个人是不是长的和他一模一样。”
“前几天?那你怎么不早说?”余舟扔下筷子,他吃不下去了。
“哎你别急,他想错了,他以为你是另一个拷贝体呢,没往本尊身上去想。而且前两天提这个,多败兴啊。”
余舟稍稍松了一口气。“那你是怎么和他说的?”
“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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