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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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宋先生的确生了一张好脸。”回宫的马车上, 武威公主说。
沮渠牧点头。
武威公主一口气郁结在心口,“你竟然为了接住他生生挨了姚琼一掌。”
这已经超过了普通朋友该有的情谊范畴了。
沮渠牧可没想到姚琼那一掌的事, 他只看到她朝他的方向飞过来,那种温软的气息让他情不自禁就伸手去接了, 仅此而已。
此刻回想起来, 他也对当时的情形感到不可思议。那是他当成战场的比试, 怎么会如此分心,若姚琼不是手掌劈过来, 而是持刀剑砍过来,恐怕他自己的性命都堪忧。
从小他学会的就是如何在残酷的环境下保命, 宋轶对他而言, 并没有特别的价值, 除了软一点, 香甜一点, 很符合自己的口味外。要说舍弃性命的保护和喜欢, 那是绝对不可能有的。可当时他就是鬼使神差地不计后果地去接了, 这一点, 他自己也想不透。
武威公主没得到回答, 冷哼了一声,于是,沮渠牧再次被光荣地丢弃了。被丢在街头的牧美人,多余的情绪都没摆一个,信步往漱玉斋的方向走去,武威公主撩开帘子偷窥到这一幕, 眼中红光乍现。
贴身侍候的大宫女对那位的淡定模样简直叹为观止。
女人发脾气常有,有些时候也许还会无理取闹,只要男人哄哄也就过了,可这位不知道应该说他不解风情好,还是没心没肺好,竟然完全没有来安抚她家公主的意思。
“奴婢以为他会跟着马车跑,追回公主……”
“闭嘴!”
姚琼单独留下了沮渠摩,将那只酒器摆放到他面前,视线如刀锋一样杀过来。沮渠摩面色十分平静,数日前,看到姚琼携带的陶俑酒器,他就已经做好被问询的准备了,是以此刻一点也不慌乱。
“摩皇子不想说点什么?”
“皇位之争,无所不用其极,姚公子想听我说什么?”
本来有兴师问罪之意的姚琼突然有点懵,沮渠摩说得一点没错,皇位之争,从来充满血腥杀戮。玷污对手,贬低其身份,让其成为随便一个人就能任意把玩的玩物,试问这样的人,即便武威公主喜欢,最多也就是个男宠,即便文才武功具备,那也顶多增加了别人把玩玩物的兴致而已,又如何能立足成为国君?
虽然手段卑劣,但兵不血刃,这个沮渠摩也算得上是个人才。
“如果姚公子能助我登上皇位,把这个人送给你把玩又有何妨?”
沮渠牧都已经走到漱玉斋门口了,还生生打了个喷嚏。进得里面,原本担心吐血昏迷的人此刻正在花园里跟拓跋珲怒目相对,隔得老远都能感觉到她活力十足,哪里是方才那个被打得奄奄一息口吐鲜血的弱质家伙。
沮渠牧没打扰他们,默默地坐到一侧,同样坐在一侧的李宓递过来一杯茶。
“画骨先生呢?”
“拔拔将军来了,在麒麟台。”
“所以她是真没受伤?”
“大概,也许。”
沮渠牧喝了一杯凉茶压惊。
“你竟然想让我去当诱饵?”
宋轶觉得眼前这个混蛋简直可恶至极!
拓跋珲面不改色,“你看,你生得这般模样,不去当诱饵着实可惜了!”
宋轶一口老血卡在喉咙上,这话仿佛在说,长成这般模样,不去断袖实在可惜了一样!
画本里常有这种情形:当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露出真容时,是个男人都得为之倾倒,一刻钟前,拓跋珲还用那种惊艳的眼神看着她,而且一直从姚府看到了漱玉斋,惹得刘煜差点扭断他脖子,她都快为自己的容貌如此迷惑众生感到不好意思了,结果,转头,这个混蛋就问她有没有兴趣去当诱饵,引出那宗连环虐杀案的真凶。
宋轶觉得,自己的美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她不适合,我去!”沮渠牧放下茶杯。拓跋珲并不知道宋轶的女儿身,宋轶似乎被他给气着了,也不打算告诉他,两人就这样僵持没有任何意义。诚然他也觉得宋轶这小身板即便是雄性,对男人而言都是有不可言喻的吸引力,但若被那个变态发现她是女儿身,恐怕就危险了。
拓跋珲转头,“你是北凉皇子。”
“北凉皇子就不能冒险,我这种平头百姓就能被你拿去随便牺牲?”宋轶的火气更大了,“拓跋珲,你这种思想要不得,更不该以廷尉身份宣之于口!”
宋轶就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全身毛都炸了起来。
拓跋珲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沮渠牧道:“她说得对。”
这可好,连他维护的阶层都不肯站他这一边。
宋轶转头,衷心赞道:“阿牧,你的汉语进步了。”
事情就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决定了。其实,从各方面衡量,拓跋珲也觉得沮渠牧更合适,因为他的身高体型,与那两具男子骸骨更相近。
既然选好了诱饵,就要引蛇出洞。如何让一个美男出现在众目睽睽之前,被更多的人看到,对于漱玉斋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当日,宋轶便画了几张拓跋珲的简笔画,骑马的、练剑的、上战场的、挑灯夜读的等等,其实他这样的美人,只消往人前一站,便足够惹得人想入非非了,自然不需要那些刻意勾引人的画像,那未免低劣,失了身份。
真真男子的美好,最吸引人的地方,也从来不是什么出浴图这类卖弄□□的画。正经的场景,禁欲的气息,看似寻常的画面,宋轶刻画出了他举止风雅,高贵无华,生生滋长出一个皇子该有的威严气度,高不可攀,惹人憧憬。
两个大男人看了又看,甚觉不可思议。
拓跋珲之所以不愿意沮渠牧当诱饵,便是考虑到拿他去引诱人,失了一国皇子的威严。可看到这本美人谱,他突然觉得,此画谱不但能够达到引蛇出洞的目的,拓跋珲还会因此声名鹊起,因为他站在战场上的气势,分明是一位王者。
这是宋轶头一回用画像代替文字出美人谱,谁叫平城认识汉字的人没几个呢。
“如何?”宋轶得意地翘着小腿儿,每个脚趾头都在求表扬。
拓跋珲十分满意地点头,对沮渠牧道:“若是牧皇子没有异议,明日便发散出去,没事多出去遛遛,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的。”
这本《美人谱》被刻印出来时,果然如预期的那般,惹得平城的年轻人热血沸腾。美人没有出处,没有标明身份,以免把人给吓跑了。
又是三日不见沮渠牧,武威公主百无聊赖,明明以前没这个人她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可这才几日功夫,看不到那张脸,她就觉得什么东西都黯淡无光。
武威公主一剑将面前的画像劈了个稀巴烂,破碎的画纸上,只有一个单薄的轮廓,轮廓里写着宋轶两个大字。
画纸被劈得稀巴烂她似乎还不解恨,又用脚狠狠碾下去,仿佛那是宋轶那张脸一般。
“狐狸精!”武威公主直将宋轶的画像碾得支离破碎,才狠狠啐来一口。
“招沮渠摩入宫!”
她就不信了,眼看沮渠摩上位,沮渠牧会无动于衷?
男人纵容不得,自己若这次迁就了他,会让他以为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心里装着别人,她要让他明白,他只能将她放在第一位,也只有她能达成他的心愿,实现他的抱负。
可看到沮渠摩那张脸,武威公主觉得这是自己给自己下了一个套。明明是血脉相承的兄弟,容貌怎么差别这么大?
举止粗鲁,谈吐粗俗,哪里能及沮渠牧分毫?
骄傲的公主何曾这般委屈过自己?
与沮渠摩相处的时候,她的视线几乎没落在他身上过。真正的不正眼瞧,就是她这般了。沮渠摩哪里会看不出来?但心想着,北魏公主亲自招他入宫,他就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只要有了接触,就有机会将她摆平,让她臣服在他身下。
这又不是第一个喜欢上沮渠牧被他强夺的人。他的妾室李氏,当年对沮渠牧是何等死心塌地,被自己纳进府里还寻死觅活,可结果呢,不到半年时间,倒是比谁都会勾引他,跟其他妾室争宠,斗得你死我活,一见到他就如发、情的小猫,扭腰摆臀,恨不能整日粘在他身上。
女人么,不就是那么回事?夫为天,只要他成了她的男人,她便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眼下她越是拿乔,往后让她委身于他便越是爽快,他一点不生气。
武威公主敏锐地捕捉到那一刹那沮渠摩投过来的视线中的yin邪之意,这让她本来就不爽快的心理愈发难堪。偏在此时,大宫女拿来一本美人谱,随手一翻,便看到那个思慕已久的男子的绝美容颜,那超尘脱俗的气质,对比之下,眼前这个沮渠摩便愈发令人难以忍受。
“本公主乏了,大皇子若是没事可以继续在花园逛逛,我就不奉陪了。”
沮渠摩恭送她远去,眼角余光瞟到那本画本,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心情阴暗了几分。眼看武威公主择驸马的日子将近,他得尽快将这个碍眼的弟弟除掉才行。
出宫回府,刚进门,李氏柔软的身体粘过来,两个浑圆的肉球有意无意地撩拨着他胸腹,媚眼如丝由下往上撩着他,“殿下可回来了,我做了羹汤,快来喝一口。”
李氏拿起调羹舀了一勺,柔弱无骨的身子贴过来,沮渠摩搂着她的腰身,那水蛇腰便在他手里扭动起来,好不撩人。
他说:“明日,老二过来,你不是一直喜欢他那张小白脸么?这回,我便成全你!只是这事不许搞砸了!若成了,侧妃的位置便是你的了。”
李氏眨巴一下眼,“明日,可是还有其他客人要来?”身为宠妾,即便沮渠摩不说,她也知道他心里在盘算些什么勾当。
沮渠摩捏了捏她的鼻子,“聪明!”
当晚,沮渠牧便得到沮渠摩的信,说是武威公主想见他,在他府上。沮渠牧当然不会随便相信,收买了眼线,确定武威公主出宫,去了沮渠摩府上,他才姗姗来迟。
李氏迎他进门,说沮渠摩正有要事与武威公主相商,让他在花厅稍等片刻。李氏亲自为他奉茶,陪在一侧闲话。一双媚眼直勾勾地看着沮渠牧。
这样的视线,沮渠牧并不陌生,很多人都用这样的视线看过他,对此,他已经恶心惯了,也能处之泰然。
喝了一盏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二皇子可是觉着热了,让妾身帮你宽衣吧。”李氏的水蛇腰一扭一扭,看起来似乎一只手就能握满,惹得人手心发痒,蠢蠢欲动。
一个不注意,李氏便坐上了他的腿,沮渠牧的手不受控制地握住那把腰身,软软的,小小的,像极了某个人的触感。
李氏嘤咛一声,明明吃春、药的不是她,她却比沮渠牧还要春心荡漾。
就在此时,沮渠摩领着武威公主进来。
“沮渠牧!”武威公主脸色铁青。
沮渠牧中的药并不多,只是这一声,他便彻底回了神,可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的手就是舍不得从李氏的腰上拿下来。
武威公主气得发抖,走过去,狠狠抽了这对狗男女一耳光。沮渠牧顶着鲜红的指印不说话,视线越过武威公主落到沮渠摩身上。沮渠摩送给他一个轻蔑的笑容。
宋轶坐在麒麟台帮李宓数银子,远远看见沮渠牧顶着手指印回来,“看这指印,是女人的手啊。”
沮渠牧幽幽看了她一眼,视线甚至多余地在她腰上绕了一圈,原本坐在她旁边看书的刘煜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往她面前一挡,便截断了沮渠牧的视线。
沮渠牧兀自坐到角落里,若无其事地喝茶去了。
宋轶探头看了一眼,抬头神秘兮兮地问刘煜,“你觉得这指印是谁留下的?”
刘煜拿书轻轻敲在她额头上,“多事。”
一本美人谱,让漱玉斋又捞了一笔钱,没引出那些变态,却引出了一个画师。
这个画师名叫张浪,画得一手好画,却因为嗜赌,欠下一*股债。
这一日,他神神秘秘地揣着数十卷画像来漱玉斋,找到李宓,说,他这里也有很多美人画像,给漱玉斋出画本,五五分账。
李宓只扫了一眼,评价道:“画功尚可,但人像却不够味道。”
要够味?
张浪狠了狠心,从随身不待里掏出另外一卷画纸,这是十余张纸卷在一起的,显然是与另一卷有明显区别。
“这些画,我都是卖十两银子一张的,你可要看?”
李宓才不理会他故弄玄虚的伎俩,直接将画张开,这一看,便定住了眼。
张浪贼咪咪地笑起来,“如何?值吧?”
“这些画都是哪儿来的?”
“自然是我亲手画的!”
“不,我的意思是,画得这般栩栩如生,该是照着真人画的吧?”
“你多心了,当然不是!”
李宓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这画相当不错,我得去让画骨先生为你单独估估价。”
有谱!
张浪搓搓手,“那敢情好!有劳了!”
李宓让他在这里等着,急忙去了麒麟台,将画像往宋轶面前一丢,“看看,是不是你为廷尉府画的那几人。”
刘煜凑过来瞥了一眼,神色大变。张浪拿来十六张画像,其中十二张是宋轶画过的人。虽然这画画得不如宋轶有水准,但与宋轶刻骨画像出来的人像相差无几。
“真是奇了!你哪里得的?”
宋轶啧啧两声,这未免太过巧合了吧。这十几张画像看画纸和墨迹都有些褪色了,并不像是最近画出来的,所以,这自然不可能是廷尉府泄露了画像。那剩下的便只有一种可能,这个张浪为那十二人画过像。
李宓将前厅的事说了,宋轶眯了眯眼,这还真是应了那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拓跋珲一定会感激我们的!你可以考虑再问他讨点赏银!”
接到消息的拓跋珲第一时间赶到漱玉斋,即刻提审了张浪。能在廷尉府手下保住秘密的要么是死人,要么是哑巴还不会写字画画。
不消片刻,张浪便招了。
他的的确确只是一个画师,以给人画画为生,碰到极品美人,就会画画像卖给画古楼。至于画古楼收了画像,又用它做了什么,他就不知道了。他只管以十两银子一张画像卖给他们,同时画古楼也要求他,不得再外卖。
武威公主选驸马,来平城的人最近多了不少,他可以守在城门想画几幅美人画像,结果就没一个入得眼的。这也是被债主*得急了,才会拿这几幅画像来卖钱。
他不过想赚点银子还债,可不想蹲廷尉的大狱。张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惶恐无措地看着拓跋珲,“小的真的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大人明鉴!”
拓跋珲看着他,眼中闪动着狡猾的光芒,将人扶起,“我再给你一个赚钱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见谅。昨晚看了一段一个人发狂犬病的视频,吓得失眠到凌晨四点,害得我一天都没敢直视我家阿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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