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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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回去得比预计的快,沮渠摩很是意外。
他以贵妾的位置换李氏去勾引沮渠牧, 趁他意乱情迷之时, 下一种特制的药, 让他死时犹如马上风。以得那位公主的脾气, 沮渠牧以这样难堪的方式死去, 必然对他厌恶至极, 瞬间就能将他抛之脑后,这才是最绝的做法。
“如何?”沮渠摩破天荒地给李氏倒了一盏茶。
李氏没敢接, 而是直接撩了裙子跪在地上, “妾无能, 今日一到便被他猜到目的, 妾不敢在此时动手。不过, 妾已经将此事糊弄过去。等他放松警惕,一定能找到下手机会。而且, 牧皇子对我……”李氏抿了抿嘴, 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沮渠摩,“对于牧皇子而言, 妾是无可替代的。”
无可替代?
这话他虽然不太信,但是, 沮渠牧此人, 对女人向来抵触, 李氏的确是他见过的唯一能近他身的人。这也是为什么他要屡次三番利用李氏的缘由。
但眼看武威公主大婚在即,沮渠摩可没多少时间熬得起。
“既然如此,本王再给你些时间, 到公主大婚前!”
李氏诺诺应是,讨好地给沮渠摩端茶递水。
一个男人一旦自负自己能将一个女人吃得死死,便不会将过多的心思拿来提防她。当然,这并不表示他会将所有希望全部寄托在李氏身上。
这边刚得到李氏的确凿消息,他便去了太子府。
“听说今日太宰杜班去了漱玉斋?太子殿下怎么看?”
今日的漱玉斋岂是以前的漱玉斋可比的。以前他会将漱玉斋捧出一个人当传说,有几分相信,但还不至于多么害怕,然而,如今的漱玉斋,不但真能捧出人来,甚至连王孙贵族的意愿都敢违逆,还没人能奈他何,这已经是超越他所认知的所有权势的力量范围了。
今日沮渠牧去漱玉斋待了那么长时间,分明是要借漱玉斋上位的意思。漱玉斋与他关系亲厚,说不定真会让沮渠牧凌驾于他之上。
他绝对不允许那个小贱种踩在他头上。
太子励恨恨冷哼了一声,“杜班如今被父皇勒令在家,职权不在,丘穆林正伺机而动,要为尔融报仇。杜家势力已经分崩瓦解,不成气候,想要借漱玉斋东山再起,简直白日做梦!要端掉漱玉斋,不能*之过急,也不能单靠一人之力。世家勋贵多了去了,入不得他法眼的也多了去了。”
沮渠摩心头微动,看来这位是有大手笔了。
“他日若能用得上我北凉,太子尽管开口!”
李宓多心地发现最近来漱玉斋递拜帖的人加倍了。大概是来参加威武公主大婚的世家勋贵大都聚集到平城。
管他有功勋的没功勋的,有才能的没才能的,凡是叫得出名的世家子弟都来了。汉人有胡人也不少。
宋轶每日看这些人的生平功过看得眼晕。将李宓亲自整理的资料一推,瘫在榻上不动了。
“到底是我们名气太大,还是有人故意捣蛋?”
李宓将她看过的资料放到一边书架 ,答道:“拓跋励也递了帖子来,明日有一个宴会,我派人仔细打听过,他同时邀请了鲜卑八勋贵汉族四世家的青年才俊。恐怕这会是个鸿门宴,你们去还是不去?”
宋轶坐起身,想了一会儿,太子励上次吃了这么大的亏,岂会善罢甘休?以得现在漱玉斋的声望,并不是不可破,他差的只是人心。
“他怎么说?”
他,自然指的刘煜。
说曹*曹*就到,刘煜走进来道:“拓跋励既然下战帖,不出席岂不是损了漱玉斋的威名?”
八勋贵来自鲜卑八部族,拔拔、丘穆林、步六狐、贺赖、贺楼、独孤、尉迟、勿忸,其中拔拔和丘穆林他们接触过,拔拔是个中立家族,不与任何势力拉帮结派,自然也不会受太子励拉拢,但丘穆林尔融是因为看中宋轶才被佛狸残害,这笔账,他们多半还得惦记着漱玉斋。贺楼是太子妃的家族,与勿忸、步六狐关系十分亲密。这三个部族也是六镇阵将之家。说不定王赞那破事儿跟这三个家族也有大干系。
汉族世家荥阳郑氏和范阳卢氏如今算是与漱玉斋有关系友善,但清河崔氏与太原王氏这两个世家就不好说了,涉及到那个案子,很难说这些世家会是什么态度。
太子励也不会无缘无故将这些人召集在一起。
一听说清河崔氏,宋轶便想起了崔阶那小模样,眼睛就默默亮了,李宓说清河崔氏来的是崔阶的亲兄长,亲兄长呢,同父同母,怎么也不能差是吧?
还有独孤氏,这也是传说中出产美人的家族,虽然比不上慕容氏,却在北魏几个勋贵家族中,是未婚男女中最受人青睐的。
“你,又在想什么?”刘煜的声音冷幽幽地飘过来,在他思考大势利弊时,他怎么感觉身边的小混蛋浑身冒着粉红泡泡呢?
宋轶赶紧收敛心神,故作叹气状,“此番形势有些凶险啊,我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刘煜侧目,你到底哪个地方看起来像在担心了?那小眼神分明透着*。
翌日,宋轶将两人精心捯饬了一翻去赴宴,进门便见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宋轶几乎能感觉到他的腱子肉在衣服下面弹跳,而且穿着也极不讲究,一身短打,像刚从哪个练武场放出来的。
宋轶退了一步才看清楚脸。这张脸怎么说呢,不好看,但也绝对也算不上难看,很有辨识度,也很有冲击力,可就是让她这个喜欢美人的眼睛感觉到了强烈的荼毒。
宋轶的眼睛非常挑剔地错过了这个人往里看,那人似乎愣了一下,冷幽幽地瞥了他们一眼,也往里走。
不到规定时间,但人似乎到得差不多了,太子府的西泠苑十分热闹,他们一出现,气氛有一刹那的静默,转瞬又如方才一般热闹起来。太子励明明看见了人,却只顾着跟其他人讲话,而完全忽视这边,反而围在他身侧的几个人都不时看过来,带着轻蔑与冷视,分明是要冷落他们的意思。
反而是拓跋珲第一个迎上来,拔拔锦厘几乎贴在他身后上来,僵着脸打量着宋轶。他真心不想像个没见过世面的色狼一样觊觎宋轶,可是多日不见,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发现那小身板散发着一股莫名的诱人气息,一时间竟然觉得喉咙有点干,先找了个角落喝水,才转过来。刘煜就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宋轶着笑眯眯地冲他点点头,锦厘又觉得有点干,干脆又去喝了一口水。
“你这是在做什么?”丘穆林尔倾既不不打算附和□□,也不打算跟锦厘他们打成一团,一个人坐在亭子里,摇着扇子。
这口气分明有嫌弃和不爽,锦厘瞥他,“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冲那边发去,我可没招惹你!”
“啪!”尔倾的扇子一收,“谁怕谁啊?我倒要看看,到底哪个小狐狸精勾引了我哥哥,我也要为我那可怜的嫂子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狐狸精,看他到底有何狐狸魅术!”
这人一过来,宋轶便认出来了,果然同父同母的兄弟就是不一样,这特么长得也太像了,就是丘穆林尔倾比他兄长尔融年轻那么几岁,鲜嫩不少。其他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咳咳,当然,两个人的气质和脾气似乎很是不同。
尔倾的视线在宋轶身上梭巡了一会儿,毅然决然地落到刘煜身上,傲然启口道:“你就是宋轶?”
刘煜皱眉,他这身板像是能被人欺压的人么?锦厘一口茶喷出来,赶紧捂住嘴。
拓跋珲扶额,好心提醒:“他是画骨先生!”
“画骨先生?”尔倾视线重新落回宋轶身上,“你是宋轶?”
宋轶笑眯眯地点头。
尔倾皱眉,“你分明是个女的!勾引我哥的是个男人!”
“噗!”锦厘又一口喷出来,尼玛你那眼睛是怎么长的,怎么就突然看出她是女的了?
宋轶脸上笑容不改,“丘穆林将军好眼力,但说勾引严重了,我也是受害者!”
丘穆林尔倾盯着她,眼神几乎带了倒刺,就像是凭空能刷下宋轶一层皮。换别人早怂了,可这位反而笑得更灿烂,“方才,你跟拔拔将军的话我都听到了。你是不是很想看看我到底是怎样一个狐狸精,唉,不用劳烦你想办法揭我面具,我自己揭给你看。”
说罢,还真揭开了,那一刹那,太子励周围的人也好奇的探过头来。他们吧,虽然真的很是忌讳漱玉斋骑到这些勋贵头上,但敢骑到他们头上甚至这能骑到他们头上对他们指手画脚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好奇心,何况,他们还在六镇时就听说了这位被尔融看上,还让那个新找回来的皇子佛狸为了抢夺她,不顾大局,对尔融兵戎相见。啧啧,这得是怎样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啊。
宋轶的面具刚一揭开,锦厘再次顺利的喷了,拓跋珲直接偏开了头,嘴角开始抽搐。丘穆林尔倾眉头不淡定地跳了跳,先前的傲然冷凝气势瞬间泄了七八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名之火。
“你玩我!”
这是他磨了半天牙磨出来的话。尼玛你从额头直遮左脸颧骨的胎记一样的东西是怎么回事?他尔融兄长还不至于眼瞎到如此地步。
宋轶一脸无辜,“难道我脸上有什么吗?”说罢还伸手摸了摸,玉白的指尖划过那个“胎记”对比之下,愈发触目惊心了。
她还很没廉耻地说道:“我一直以为自己倾国倾城呢?你这眼神分明是嫌弃!果然你还是太年轻,若是换做你兄长,定然不会像你这般轻浮没见识!”
那叫一个理所当然义正言辞,直噎得丘穆林尔倾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脸色都青白了几分。他毅然决然转头,坐到锦厘旁边,狠狠灌了一杯凉茶,可如鲠在喉的感觉,让他这杯凉茶都灌不利索,呛得他猛烈咳嗽起来。
早在宋轶这里吃过瘪的锦厘眼睛瞅着宋轶满脸欣赏,手却拍了拍丘穆林尔倾的背,淡然说道:“对上她,你的确嫩了点。”
尔倾:“……”
“宋先生这幅容貌真是旷古绝今啊!”
转头,荥阳郑氏的郑玉和范阳卢氏的卢郝携太原王氏的王琳而来,这三位都是器宇轩昂的伟男子,不过离宋轶那极致的美人标准还有一定距离,她那对眼珠子转了转的,没忍住,很是直白地问,“听说清河崔氏的崔维也要来,怎么还不见他人?”
郑玉往那头指了指,“那不就是么?”
宋轶看过去,哪里有?那边假山边上,除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独自坐在旁边喝酒,根本找不出第二人?莫非,跟假山融为一体了?
宋轶眼睛都快看瞎了,也没看出来还有他人。
“崔维别看人长得粗犷,性格可细腻了,还有点害羞内向,他向来不喜这种聚会,每次都这样。”
宋轶觉得自己遭了一道雷击,所有对美的信念在那一刹那湮灭了。她的小嘴儿抖了抖,“你没诳我?”
郑玉看刘煜,不明所以。刘煜轻咳一声,委婉表示:“我这徒儿性情有些古怪,诸位莫怪!”
“哪里哪里!”郑玉和卢郝同时拱手。
刘煜转头对宋轶道:“别顽皮,把面具带上!”
王琳则看了看那边崔维,走了过去,卢郝要跟,郑玉拉住他,摇摇头。卢郝这才醒起,害死崔阶,王赞也有一份。虽然王赞跟现如今的太原王氏没什么瓜葛,但是,毕竟是同宗同族,太原王氏也有没监督到的地方。
不知道王琳说了什么,只见崔维起身冲他拱了拱手,脸色虽然不难看,也真没有多和颜悦色,但王琳却表现出了大家该有的气度和容量,不时两人便坐到一起喝小酒去了。
这北地的世家还真是能做到一笑泯恩仇呢。宋轶想了想,问看起来最好看的郑玉道:“我把崔阶的死因爆出来,那位崔大公子会不会想杀了我?”
郑玉摸摸下巴,“他大概曾经想过,但是姚琼是你们抓出来的,便当将功补过了!”
啧啧,果然……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哦。”
郑玉很自觉地将脑袋凑过来,卢郝看刘煜,“我觉得宋先生不是太喜欢我。”
刘煜对比了一下郑玉的脸,毫无疑问,郑玉的长相更符合宋轶的审美,于是他拍拍卢郝的肩膀,“节哀,她连我都嫌弃的。”
卢郝:“……”
那边郑玉听了宋轶的耳语,脸上变了色,他看着王琳和崔维,“你说的可是真的?”
宋轶一副无辜纯良样儿,“难道你不觉得那是杀人灭口?事情干系重大,廷尉府都不敢查,如果丘穆林尔融还活着,说不定能够知道内情!”
六具尸骸,五女一男,还不止一次,这是王赞拉拢六镇阵将的手段,又是太子设计弄死了王赞,太子励未必就真是局外人,毕竟他也在不遗余力拉拢六镇。如果他真与这个案子有关系……
郑玉看了一眼此刻来自六镇那几位,除了丘穆林几乎都在太子身边,这是一种站队。王赞一死,的确可以让他们没了后顾之忧。
至于姚琼,他虽然认罪,揽下所有罪责,他可是太子励最亲近的党羽,最后将功补过,却在大军凯旋时,被人射死,这些世家勋贵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多少清楚,这未必是意外,很可能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郑玉心头也觉得凉飕飕,突然醒悟过来,“为什么告诉我?我与此事又无干系?”
宋轶好心地看着他,一副她憋了很久的模样,“正因为你与这些人没什么关系才能告诉你啊!”
这特么什么理由?
他吧,没什么别的嗜好,就是喜欢跟人八卦,扯东扯西。这么大的事情让他知道,却不让他说,这得是怎样一种折磨啊!
郑玉被彻底整郁闷了,知道这种大事,你说吧,必然挑起轩然大波,你不说吧,又特么憋得难受,私心里他也不愿意崔阶的死因不明不白。
崔阶虽然体弱,但真不至于软弱到像姚琼说的一样寻死觅活,受了那般侮辱,他最可能做的是回到崔家,想办法把姚琼给灭了。
如果当时他真表达出这个意愿,就算姚琼不杀他灭口,牵涉其中的其他人,比如王赞,比如太子励,是肯定会杀人灭口的。
郑玉感觉自己吃了一坨翔,俊美的脸都成了大便色。最后他决定,事关汉族世家和鲜卑勋贵,从大局着眼,他不能说,坚决不能说!
王琳和崔维过来,看他如此奇怪的脸色,起了取笑的心思,“美人玉,这是出门忘记敷粉了么?”
郑玉生得白净,曾被人怀疑敷粉,为此魏帝某次特别召他进宫,给他放了很多辣椒的面,吃得他汗流浃背,可脸上并没有敷粉的痕迹。
郑玉也因为这张白面介怀了好久,觉得这侮辱了他男儿尊严。此刻听得此话,他冲那两人招招手,低声耳语道:“我听说王赞和姚琼,尔融都是被人杀人灭口的,崔阶的死可能不是他们造成的。”
于是,这两位脸黑了,黑黢黢的。
郑玉摇头叹气,其实,我真不想说的,都是你们*我的!
宋轶早已退到一边,端着一张无辜纯良的小脸蛋,黑漆漆的大眸子,看着其他人,让旁观一切的拓跋珲恨不能掐死她算了。就算他没听到,也隐约猜到是什么。这个案子本来由他查办,王琳和崔维很自然地看向他,那眼神深邃得能溺死他。
刘煜瞥到拓跋珲对着宋轶面色不善,过来摸了摸宋轶的小呆毛,问:“干什么坏事了?”
宋轶一本正经说道:“我不过给我们拉几个帮凶而已,你知道这些世家大族对外是没多少义气人情的。若是关系到家族利益,他们很可能不会管我们漱玉斋死活。”
太子励想利用这些势力来压制他们,不反击一下怎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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