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之三 莲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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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上来的山贼一共十三个,阿羽追出来得太急,没带武器,莲见把腰上的短剑丢给他,阿羽却大大咧咧无可无不可的样子,一边说:“这队山贼我吃亏些,就不独吞了,分你五骑如何?”莲见自然没有理他,阿羽也毫不在意,将身上披着的女衣随便一甩,把手里短剑随手一抽,却在抽出的一瞬,极其少见地惊诧了一下。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手中明澈如秋水的短剑上,分明刻着铭文“鱼肠”二字。

剑尖。

“鱼肠啊”凝视着铭文,阿羽哼笑,“啧啧啧,这可不是普通人能拿出来的好东西。”

莲见没有说话,只瞪了他一眼,便看向山脚下正冲上来的山贼。

把鱼肠让给阿羽,莲见手里就是一柄普通的市面货,阿羽看向她背上的包袱,昨天整理的时候,他就看出来,这包袱里还有一柄长剑,他扬了扬下巴:“为什么不用那把?嗯?”

“他们不配。”莲见森然回答。

而这个回答似乎很符合阿羽的审美,他满意地笑了一声:“要下雨了,淋湿的话可太糟糕了。”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少女,声音拂过她略有纷乱的额发:“莲见,你说呢?”

“同意……”山贼已经冲上来了,莲见眯起了眼,“所以,下雨前解决掉他们吧。”

阿羽大笑出声,足尖一点,和她合身扑出——

战斗的结果没什么悬念,两个少年确实在下雨之前斩杀了山贼。

代价是莲见那柄量产货的长剑和她的右臂。

对于这个结果,阿羽只奉上“活该”两字。

在长剑被斩断的一瞬间,这个傻瓜真的就为了那柄缠缚着的剑的尊严,而无论如何不肯出鞘,结果,在最后一个山贼被阿羽砍倒之前,手里只有半截断剑的莲见被对方一刀划伤了右臂。

“你说,到底是你的胳膊重要,还是那柄剑的尊严重要?”大少爷的口气不甚好。

因为失血,莲见脸上隐隐苍白,但是出口的话坚定无比:“剑的尊严重要。”

阿羽恨不得拿手里正包扎的布条勒死这货算了:“受伤也就罢了,死了呢?死了要怎么办?你这柄比性命还重要的剑会被山贼随意地拿去用,溅满百姓的鲜血也无所谓?那这把剑的尊严谁来守护?”

莲见语塞,极其少见地无措起来。

因为包扎的缘故,她坐得比阿羽低一些,便只能仰头去看身旁怒气冲冲的少年。

她慢慢地慢慢地眨着眼睛,本来清澈无翳的素色瞳孔里便隐隐泛上了淡淡的委屈,面容上就立刻带了一种脆弱的稚气,那样小动物一样的眼神让问出这个问题的阿羽也轻轻叹了口气,再想不出什么话来说。

看了他片刻,莲见调开眸子,轻声道:“这把剑,是亡父给我的。”

“嗯,然后?”

“比生命还重要的,就是尊严吧,何况那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尊严。我的,父亲的,祖父的,我的家族的,这样重要的东西,拿生命来守护,不是应该的吗?”

“但是当你的生命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的,你父亲的,你祖父的,你的家族的,所有的尊严也都会消散,不是吗?”阿羽安静地回道,看着莲见又抬眼看他,那双素色的美丽眼眸中浮动的不安和脆弱越发浓重。

让人……想抱住她,安慰她。

阿羽叹气:“别想了,这种问题自古多少人都思考过,谁都没想明白,何况我们?我们才多大,我们才看到了些什么?对不对?我是这样觉得的,只要活着,就会不一样,就会有转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是这样吗?

她不知道。

莲见没有回答,只是疲倦一般地垂下了纤长的睫毛,任凭身后的少年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然后,她觉得有冰凉的雨滴滴落到了自己脸上,随即,冰冷的柔软的布料覆盖上了自己的眼睛。

她没动,只是任凭阿羽用女衣上扯下的布条缚住了她的眼睛。

“下雨了,莲见。”

“嗯?”

“我有在下雨的时候不能被看到的某些秘密。”

“嗯。”

“相信我吗?”

“相信。”

“那就不要拉下布条,不要睁开眼睛。”

“好。”

莲见答应的时候,天空落下了倾盆大雨,莲见素色的瞳孔被保护在了色彩艳丽的布匹之下,那是一段泥银的贵重织锦,银泥勾勒出艳丽的纹样,有鲜红吐着金蕊的牡丹无限繁华,盛开在少女的眼角。

然后阿羽觉得莲见似乎轻轻笑了一声,她说:“阿羽,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我都做到了吧?”

是的,她从未违背过自己的诺言。

沐浴在雨水中的少年听到这句话也笑了起来,他轻轻摇了摇手掌中那属于少女,柔软纤长的指头,轻笑:“我也不会放开你的手的,就算摔下悬崖去,也一并摔死吧,可好?”

她只能说,嗯,好。

对于莲见而言,这个雨中的黄昏,有她从未有过,近乎于奇妙的经历。

雨非常大,又凉,她渐渐失温,受伤的手臂却滚烫地热,被阿羽握着的手,也在烫着。

她的眼睛被蒙着,什么都看不到,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尝试着把自己完全托付给了另外一个人。

自己的安全,自己的性命,以及,自己前方的道路。

她的世界里在这样一瞬,什么都没有,唯一的倚靠,只有阿羽紧扣着她的手。

他们两个人在行进的时候什么话都不说。充斥在两人之间的,是风声、雨声、脚下的泥泞声,以及,两个人不同频率的喘息。

她看不到,不知道脚下下一步能遭遇到什么,两个人一起跌倒,滚上满身的泥,然后爬起来,继续向前走,唯一不变的是,阿羽扣着她的手。

仿佛前路没有终点,永不放松。

这样不知走了多远,忽然她感觉到阿羽停了下来,然后似乎有什么笼罩了过来,雨水不再鞭笞肌肤,周围众声纷杂,有脚步纷沓,有侍卫身上佩刀、箭壶里羽翎碰撞摩擦的声音,还有侍女小小低呼,布料摩擦过地面的声音。

还有,手腕上肌肤与肌肤相贴的微妙温度。

莲见觉得头有些昏沉沉的,周围似乎有人说着什么,然后她手腕上的力道慢慢松脱而去。他下意识地想要挽回,指尖却只碰到了侍女柔软的衣料。

那一夜,莲见因为伤势和淋雨而发了高烧,只不过即便在失去意识的昏迷中,她也不允许任何人碰触她眼上那一道盛开繁花的束缚。

结果,等她从昏迷中苏醒的时候,脸上那金红牡丹盛开的遮蔽物已经消失不见,她闭着眼,但是能感觉到有阳光从窗外射来,莲见知道,这证明她已经可以睁开眼了。

阿羽说过,只有他能摘下这道禁锢的布料,那么,现在布料不在,就一定是阿羽揭了下来。

这么一想,她深深喘息了一下,慢慢地,一点一点放松精神,于是,她便闻到了轻轻的,莲夜的清香味道。

莲夜是这个季节专用的香料,她还小的时候,夏日里天气晴好,父亲便会把她抱在膝盖上,坐在母亲身边。看着她母亲调配香料,在银钵里慢慢研碎菖蒲那长长的带着灰白色泽的根,然后,莲夜那清冽而又带了一点奇妙艳丽的味道便在空气里传递了过来。

那不是阿羽的味道。

莲见翕动了一下眼睫,但是还没张开眼的时候,她眼前有一片透着泥金的扇影缓缓落下,然后她听到了带着京城特有慵懒腔调的好听男音从头顶悠闲洒下。

“眼睛被黑暗封闭了这么久,不要贸然睁开眼睛比较好哟。”

她知道这个陌生的声音是对的,但是并不是对的她就一定要遵守。

莲见没有推开泥金扇子的意思,也没有继续闭上眼睛的意思,她在扇底轻轻张开了双眼。

扇面是泥金的明月和无边无垠摇曳地盛开莲花,在她素色眼眸里映得鲜明广阔,过了片刻,身旁莲夜的味道摇曳了一下,有衣摆摩擦的声音,接着莲见眼上微微一轻,一声脆响,扇子已然收起,莲见略侧了头,映入眼中的是一张属于成年男性,逆着光的俊美容颜,以及,男人身后一堆屏息静气、低眉顺目的侍女。

青年坐在她床边的榻上,一身玄色华服,广袖缓带,一头乌黑长发没有戴冠,只是随意在肩头松松一绾,拿了枚玉扣别住,分外一种风流倜傥,道不尽的雍容自在。

这是谁?她确定没有在阿羽的这个宅邸里看到过这个人,但是莲见没有主动提问的意思。

面前这个男人很明显是有权利进到这里的人,自己有什么权力问他是谁呢?

看着她一脸冷淡并且很明显打算无视自己的样子,男人轻轻笑了出来,然后手里那片泥金色的盛开莲花徐徐在空中划了个优雅的弧度,几乎触到她的睫毛。

他轻轻言道:“贵客可否安好?”

莲见闭了一下眼,侧过面孔,冷声说道:“……不经通报就进入女子的房间,这就是对待客人的礼节吗?”

男人眯起一双漂亮的眼睛,真诚微笑,说他不过是担心过虑,所以唐突了莲见,就此致歉。

说完,他便退后半步,让侍女放下床上纱帐。

莲见看他如此识趣,反而不好再说什么,外间有侍女送药进来,男子叮嘱几句,声音清缓,悦耳动听。

侍女扶她起来喝药,她本想问阿羽的事,却不知怎的,没有开口,倒是男人看她喝完一碗药,精神好了些,开口笑道:“对了,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说?”

莲见心里想:都是不情之请了,还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她没答言。侍女要扶她躺下,她摇摇头,只让侍女在身后加了个引枕,斜靠在榻上,透着一层薄纱看对面的青年。

青年也毫不为忤,笑吟吟地问了她一个问题:“我听阿羽说了,您是个旅人,下一站要向永安京去,不知您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京都呢?”

“为什么?”这个问题非常唐突,莲见沉吟片刻,才反问了这一句。

“因为阿羽要回去了啊。”男人随性地向旁边的榻上一靠,侧头,本就轮廓深邃的面孔上忽然就带了一种雍容的味道,“所以啊,问您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去。”

京城确实是她要去的地方,但是……要和面前这个男人以及阿羽一起去吗?

看到莲见那双素色的眼睛隔着一层纱帘凝视向了自己,男人轻轻拿扇子敲了敲自己的后颈,然后忽然正色,端正姿态,向她微微颔首:“忘记介绍了,鄙姓沉,单名一个谧字,阿羽是我的弟弟。”

在听到沉这个字的一瞬间,莲见瞪大了眼睛,看向面前向她低头,越发显得一头漆黑长发深邃如夜的男子。

她知道他的名字,不,应该说,她知道这个人。

就是这个看上去风雅无双的男子,于九年前宁家与陆氏皇族争斗最烈时,拱卫京城,在几乎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击败了宁氏大军,保住了陆氏皇统,让宁家也不敢轻言妄动。

然后他便游走朝野,平衡各方势力,让朝廷保住了一分体面。

六年前新帝永顺帝继位,密谋废黜宁家,结果被宁氏所察,又是他出面斡旋,绝妙的政治手腕加上堪称天才的军事能力,让这场事件有惊无险地拉下了帷幕。

一向专横的宁家,在这位官拜兰台令的沉谧手上,讨到的最大好处,也不过是将永顺帝身边无足轻重的几个官员流放了事而已,剩下一干真正策划推翻宁氏的中坚分子,都被沉谧庇护下来。

却原来,沉羽是他的弟弟。

看到她素色眼眸里一瞬乍现的尖锐神采,沉谧毫无为意,只拿扇子轻轻敲着掌心,微笑,“那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要报出真实姓名吗?在这个男人面前?

她可以隐藏,但是,望着那对平和微笑着的眼睛,某种无论如何都不肯服输的感觉,就一点点地充盈了起来。

她向对面的男人恭敬颔首,报上了自己的名字:“鄙姓燕,双名……莲见。”

然后,她面前的男人没有一点儿她预料中的反应,只是点点头,仿佛燕这个姓氏对他而言无关痛痒。

莲见孩子气的挑衅,被沉谧以一种成年男性特有的雍容,挡在了那把泥金扇子之后,她对面的兰台令哦了一声,继续问她要不要和沉羽一起去京都,莲见想了想,礼貌地回答,她要考虑考虑。

沉谧点点头,笑吟吟地换了一个话题,告诉她,他今晚要住在这个别院,莲见要过去主院和沉羽一起住,一会儿就会有侍女接她过去。

在旅行的过程中,不要说和男人住隔壁了,因为没钱和一群臭烘烘的男人睡一张通铺的时候也有,但是,非常奇妙的,面对这个笑吟吟的风雅男子,莲见本能地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看她点头,沉谧微笑离开,身旁侍女掩上门扉,为还浑身无力的莲见更衣。

莲见出来的时候,沉谧正站在渡廊上,长身玉立,看着园中一丛盛放的栀子。在两人擦身而过的刹那,莲见清楚地听到沉谧对她说:“如若可能,还望您答应在下一个要求。”

莲见脚步一顿,示意侍女先行一步,一群女子便袅袅退出,她扶着廊柱,慢慢回头,与那个保卫皇族、拱护京城的男子对视。

她笔直看他,慢慢道:“如果我能做到。”说完这一句,莲见顿了顿又道:“是希望我不要欺骗或伤害阿……不,沉羽之类的要求吗?”

“耶?莫非您觉得在下会提这种不能实现的要求吗?”沉谧有趣地眯起眼睛,“欺骗与否,我是他的哥哥尚且不敢说,至于伤害他,如果他不肯让你伤害,你又哪里做得到?”他温和笑道:“我的请求是,请你对那个孩子温柔一些。”

这样的一个请求,让莲见微微地恍惚,最终,她不自觉地苦笑,低声道:

“对不起,我做不到。”她没法做到她不知道的事情。

她是燕家的长女,燕家的继承人,温柔等等,全与她无关。

说完,她向沉谧行礼告退,便转身离开。沉谧凝着她背影远去,良久才轻轻一笑,像个孩子似的,随意向渡廊上一坐,望向一碧如洗的天空。

其实已经是非常温柔的孩子了啊!他笑着这么想。

阿羽,不,现在是沉羽了,所住的院子,就在女墙隔壁的最深处,而莲见,则被安排住在同一个院子的另外一间卧室。

在屋子里枯坐了一会儿,她便去找沉羽。推门而入的时候,那个美貌的少年正在梳理一头几乎长及脚踝的漆黑长发,肩上斜斜披着女衣,一层一层俱是色泽浅淡,轻轻压在他内里雪白的单衣上,明明都是极清淡的颜色,却忽然有了一种近乎于戾气的奢华美丽,让人不敢逼视。

那一瞬间,莲见也愣了一下,只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话本里说的,哪家绝色佳人镜前理妆,含蓄下的一段香艳故事。

但是她立刻知道了那是错觉,因为不管哪个话本里的小姐都不会如沉羽一般,一看是她,二话不说,兜头丢过来一套华丽的女子华服,顺便丢给她斩钉截铁的两个字:“换上。”

莲见已经整整三年没有穿过女装了,看了脚下这套,她整个人都愣了一愣,结果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只见随着沉羽一身令下,身后一群训练精良的侍女潮水一般四面扑上……就此把她淹没在了广袖华服之下。

当莲见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从头到脚换了一道,正被侍女押着她的脑袋按在妆台前,打开了明晃晃好大一个妆盒。

眼看着胭脂水粉就要朝自己脸上抹,莲见挣扎:“沉羽!你要干吗!”

“在这边不想被杀的话,就只能这样。”沉羽抱着胳膊在一边幸灾乐祸,笑眯眯地看侍女蘸了水粉就要朝她脸上抹,他嘴巴里还在说:“哎呀,你一个女儿家化化妆不是挺好的吗?挣扎个什么劲儿啊。晴儿小心,别抹到她牙上!”

莲见是真有些动怒,手腕一翻,小擒拿手拍出,侍女全被她一把甩脱,她一个侧身,站到沉羽面前,朝那群不敢上前的女人抬了抬下巴。

沉羽饶有兴趣看她,她气息略有不稳,也不说话,只看着沉羽,两人对峙一般互相望着。过了片刻,沉羽拍手,侍女鱼贯退出,少年好整以暇,一手托着下颌,看她还要怎样。

莲见眯细眼睛,一双明眸在他和妆台之间来回穿梭,过了片刻,她以一副悍不畏死的气势坐在了妆台前,拿起粉刷,切金断玉一般从嘴里吐出四个字:“我、自、己、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对着一妆台瓶瓶罐罐完全不知该从哪里下手的少女怔怔发愣的样子让沉羽笑到捶地,莲见越发不高兴,憋着一股气一定要自己化妆。

但是这个世界上,确实是有努力也做不到的事,面对水粉胭脂,莲见在一刻钟过后,宣布,完败。

正当她一脸挫败地对着妆台的时候,一双手越过她的肩膀,拿起了妆台上的粉刷,少年从铜镜中凝视着她,轻声道:“我来可好?”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变幻的缘故,那双凝视着她的眸子,隐约泛起一点幽蓝的味道,犹如深海海底一般,莲见忽然就觉得自己被魇住了一样动弹不得,然后就任由那个身着艳丽女装的少年轻轻松开紧紧盘在头顶的长发。

一刹那,青丝垂堕,如夜泉涌动。

少年把她身子轻轻侧转,弯下腰,取了眉笔,一笔一笔,描摹她眼角眉梢,秀丽婉转。

沉羽的声音震动她鬓边碎发,几乎带着些空灵的味道,仿佛在讲一个梦:“喏,莲见,我有两个秘密,今天我给你看其中的一个,所以,就暂时忍耐一下吧,好不好?”

莲见没说话,只是合作地任由他修长的指头抬高自己的脸。

她本不应该让除了自己丈夫之外的男子,如此亲密地碰触她。

但是,没法拒绝,亦不想。

少女白皙的颈项如同鹤一般仰高,在下午的阳光中,恍然有一种惊人的情色感。

莲见看着屋顶,漫漫开口:“沉羽,我姓燕。”

动作丝毫没有停顿,沉羽嗯了一声,从妆盒里取出了一张薄色的胭脂,他递到了莲见面前,莲见有些迟疑,却还是张开嘴唇,打算含住那张以这种方式为双唇润上颜色的胭脂。

莲见的嘴唇是淡色的,菲薄一线,现在迟疑着张开,微微露出洁白的牙齿,隐约能看到舌尖。那一瞬间,沉羽改变了主意,他手指转动,胭脂纸被含到了他的唇间,立刻,形状优美的嘴唇上润满了鲜艳的颜色,然后他随手把胭脂一丢,便靠近了莲见。

她知道沉羽要干什么,但是她完全没想过躲避,只是看着嘴唇上染着浓艳香气的少年靠近她,在近到随时都可以吻她的时候,停住,不动。

然后,莲见就像被蛊惑了一样,俯身,靠近,侧头,沉羽微微眯起了眼睛,感觉到嘴唇上有淡淡的触感一掠而过。

莲见的唇,带着极淡的,水的香味。

那样羞怯而轻的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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