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寺院相会

回到定国公府，秋云扶住胸口吐出了一口气：“哎呀我的妈呀，可吓死我了。二少夫人，那个刘大人站在我们身旁的时候，我以为，我们回不来了！”

谢锦书笑笑：“秋云，你的胆子也太小了，我们是易过容的，哪里那么容易就被揭穿？”

秋云又提出了一个特大疑问：“二少夫人，你觉得，三少夫人真的会相信你吗？你别忘了，就在几天前，她为了和你争夺当家夫人的位置，还不择手段害死了小菊呢！”

秋云说着，落下泪来。物伤其类。她也是丫鬟，尽管是地位较高的丫鬟，但说到底，也是定国公府的一个下人，和其他下人没有什么分别。秋云是个明白人，从不仗着谢锦书当了家作威作福，而是小心翼翼地保护好自己的饭碗。

“她那么处心积虑对付你，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那是她觉得，他们那一房大势已去了。”谢锦书冷笑道，“只要是聪明人，就懂得审时度势，不会逆流而上自找不痛快。不过，这也极有可能是她的缓兵之计，等到以后这个家安定了，再来兴风作浪。所以，我帮她，不是为了她和李恒，而是为了整个定国公府的安危。如果刘雪娇肯向着夫家而不是一味跟着娘家做坏事，那么，袁天建和刘承嗣就要掂量掂量，将定国公府掀翻了，他们会不会得不偿失？不过，我也担心，刘承嗣很疼这个妹妹，但作为表舅的袁天建就不一定了。所以，这盘棋才刚刚开局，胜负很难预料呢。”

“偏偏二少爷又去了南边赈灾，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呢。”秋云皱眉道,“要是二少爷仍然在京城，我们的胜算就要大一些。”

“所以我们要争取到刘雪娇，毕竟在一个已经出嫁并且怀了身孕的女子心目中，丈夫才是她的天。所以我们不能放弃刘雪娇，让她站到我们这一边来，即使不能以此来撼动袁天建复仇的决心，至少也能让刘承嗣有所顾虑。”

秋云又说：“这几天三少夫人不在家，二少爷也出了远门，瑞姨娘倒是安静多了。”

“瑞霞！”

谢锦书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这些天来，她将前后事情联系起来好好想了几遍，觉得这些事情的发生，和瑞霞也不无关联，就算她没有能力做什么，可至少也是掺和了进去。

谢锦书头痛地想，得瞅准空子好好敲打一下这个姨娘了。不过现在还不用着急，只要刘雪娇神气不起来，估计她也不敢做什么。

她一直都有一种感觉，刘雪娇和瑞霞走得很近，很多事情，似乎都是她们联手谋划的，可她没有证据，因为瑞霞很少出门，也不往刘雪娇那里去，除了那一次刘雪娇让她刺绣。但是，一个少夫人，叫一个绣功出色的姨娘去做些针线活，这件事情本身并不值得怀疑，所以谢锦书不好拿这个做借口去质问瑞霞，只能暗暗观察，等她自己露出马脚。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不是瑞霞，而是如何完全将刘雪娇争取过来，就算她以后仍然要和自己争夺当家主母的位置，现在也只能让她和李恒尽快见面。

……

谢锦书和秋云走后，刘承嗣仍然不放心，专门来问妻子和妹妹：“那个卖胭脂水粉的妇人，没什么可疑之处吧。”

刘夫人和她的丈夫不一样，凡事不甚上心，见丈夫总是怀疑一个走街串巷叫卖的妇人，有些不满：“我们不过是买些胭脂水粉罢了，你就这样谨慎。”

刘承嗣说：“不是我谨慎，而是家里面还是少带外人进来。”

刘夫人不以为然：“一个半老妇人能做什么？我看你是小心过头了。”

刘承嗣摇摇头，觉得和妻子没法儿沟通，又问妹妹：“雪娇，你看那个老妇人有什么可疑之处没有？”

刘雪娇心里明白，哥哥这是担心定国公府的人混进来，于是笑吟吟地说：“哥哥，一个卖胭脂水粉的有什么好怀疑啊？别说这些不着边际的事了，我刚好有正事儿和哥哥嫂子说呢。”

刘夫人看小姑子向着自己说话，心里高兴，忙问道：“妹妹，什么事儿？”

刘雪娇说：“我想找个时间去圆通寺给腹中的孩儿许愿祈福，不知嫂嫂有没有时间陪我一起去？”

正如谢锦书猜测的那样，刘承嗣一听妹妹要外出，立刻警觉起来，瞪大了眼睛问：“你好好在家养胎就是了，干嘛要东奔西跑？再说了，圆通寺那么远，你路上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刘雪娇装作不高兴的样子撅起了嘴巴：“不去圆通寺，那么白马寺总可以吧，白马寺离咱们家不远，坐马车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刘承嗣见妹妹并未坚持要去圆通寺，放下一大半心来，心想妹妹真的是要去为孩子祈福，并没有别的意图，于是缓和了语气道：“你在家里闷了好几天了，去散散心也好，那就白马寺吧，路途不远，景致还不错。”又对夫人道，“你陪着雪娇一块儿去吧，也有个照应。”

刘夫人一口答应，而且她自己也很想出去走走：“这是自然的，我一定陪着妹妹去，不让她少一根毫毛。”

过了两天，谢锦书又一次易容成上次那个妇人，来到刘府门口：“两位大爷，上一次府上的小姐要了一盒粉，但是刚好那天我没带来，今天特地拿了来，请二位大爷通报一声。”

家丁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正要进去。可巧不巧，刘承嗣刚好坐轿子到了家门口，下了轿子正要进门，一眼就看见前天那个妇人又来兜售胭脂水粉，立刻不悦道：“你又来干什么？”

谢锦书装作谦恭害怕的样子说：“上次小姐要的一种水粉民妇没有带，小姐特意嘱咐了要拿来的。”

刘承嗣想了想，吩咐家丁：“不要让她进去，既然只是一盒水粉，那就叫浣青带银子来买就是了。”

家丁进去，过了一会儿，带着浣青走了出来。

谢锦书大老远就招呼道：“这位姑娘，你家小姐要的那种水粉，我今天带来了，一共两百钱。”

前面刘雪娇一听家丁的通禀，就知道自己哥哥疑心甚重，不让谢锦书进来，于是叮嘱浣青如此如此，让她去了。

浣青是刘雪娇的贴身丫鬟，自然听刘雪娇的，当即拿了银子随家丁来到大门口，对谢锦书说：“这位大娘，银子带来了，水粉呢？”

谢锦书递过一个心形的盒子：“这是新做的，今天早上才磨的，姑娘您看看。”

浣青打开盖子看了看，点头道：“果然细腻清香。喏，这是二百钱，你收好了。”

谢锦书接过那个小小的钱袋：“多谢小姐，多谢姑娘。”

转身要走。

刘承嗣突然叫道：“站住！”

谢锦书紧张地看向他。

刘承嗣指着谢锦书手里的钱袋：“拿过来我看看。”

谢锦书紧张地都冒汗了，因为她知道，刘雪娇已经把她会去哪家寺院、几时去的信息都装在了这个袋子里面，要是让刘承嗣发现了，那自己应该怎么脱身？

她又将目光投向浣青，浣青倒是一脸坦然，上前两步，挽住她的胳膊：“这位大娘，我家老爷和你说话呢，你难道没有听见吗？”一面说一面将一个小小的纸团悄悄塞到谢锦书手心里。

谢锦书松了一口气，将钱袋递给刘承嗣：“老爷请看。”

刘承嗣看了半天，除了钱，什么也没有，不由得泄气道：“好吧，你可以走了。”

谢锦书暗暗发笑，弯了弯腰就走了。这一次，她也加倍小心，为了防止刘承嗣派人跟踪自己，特意没有直接回到定国公府，而是朝着穷苦人聚居的城南一隅走去，兜了很大一个圈子，看看身后确实无人，才回了家。

和定国公夫妇展开那个小纸团一看，上面写着：白马寺，初六申时三刻。

……

初六很快就到了，这天吃过午饭，谢锦书就和李恒带着几名侍卫，化装成香客来到白马寺，伺机与刘雪娇会面。

刚过申时，只见寺院外迤逦行来四顶轿子，在离山门不远处停下。前面两个轿子里面走下来几名丫鬟仆妇，走到后面两顶装饰华丽的轿子跟前，搀扶着头戴软沿帽、薄纱遮脸的刘雪娇和刘夫人下轿。

本来刘承嗣为了慎重起见，坚持要和白马寺提前打好招呼，在她们进香的时候不要被人打扰，可刘雪娇说，她们待的时间也不长，太兴师动众了反倒被人说轻狂，刘承嗣想了想，也觉得这个时候自己还是低调一些好，于是派了很多士兵跟着，保护她们姑嫂二人。

刘夫人和刘雪娇下了轿子，被丫鬟们搀扶着进入寺院，径直来至正殿，拈香跪在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词，对着观音菩萨的铜像虔诚祭拜。

寺庙的院子里，香客们来来往往，其中就有李恒。他装扮成一个神态佝偻的老农，下巴上粘着一把花白胡子，将一顶破草帽的帽檐压得极低，一双眼睛咕噜咕噜乱转，等候着能单独见到刘雪娇的时机。

可是他很快就发现，刘承嗣派了很多士兵来，站在刘夫人和刘雪娇的身后，寸步不离，估计他一靠近，就会被打走。

李恒不敢贸然上前，只能焦急地往刘雪娇这边张望。

不知道是不是夫妻二人的心灵感应，刘雪娇起身回头的那一刹那，看见了老农打扮的李恒。尽管李恒的帽檐下只露出了一把胡子，可是那一举一动，都是刘雪娇所熟悉的。她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激动，伸出一只手扶住额头：“嫂嫂，我觉得有些头晕。”

刘夫人紧张道：“可能是路上颠簸了，幸亏没去圆通寺。你别急，我这就去和主持说说，请他先找一间禅房让你休息一下。”

刘雪娇装作弱不禁风的样子点点头：“也好，有劳嫂嫂了。”

刘夫人吩咐一个仆妇：“你去和主持说，小姐不舒服，可否借一间禅房休息一会儿？”

仆妇去了一会儿，回来说：“主持请夫人和小姐去后院的禅房。”

刘夫人吩咐丫鬟们小心搀扶刘雪娇，往后院走去。

李恒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敢尾随她们去后院，只得回去找谢锦书想办法。

谢锦书想了想，说：“刘承嗣这老狐狸真够狡猾的，妻子和妹妹上个香，还弄着这样兴师动众。他们看得紧，我们不能乱闯，只有扮成僧人，才有可能进入后院。”

李恒为难道：“可是，现要剃度也来不及呀。”

谢锦书一想，也是啊，这光头没办法弄，转了转眼珠，说：“为今之计，只有将那些士兵全都引开了。”

李恒说：“不行，那太危险了，那些士兵可不是吃素的。”

“我们不是也带了人吗？”谢锦书指的是那几名侍卫。那些侍卫，都是定国公精心挑选出来的，对定国公府绝对忠心。“让他们去引开那些士兵。”

李恒想了想，也没别的办法，只好答应。

好容易挨到了天麻麻黑，李恒和谢锦书带来的侍卫们悄悄来到后院，故意弄出了一些响动。

刘承嗣的士兵果然机警，低声喝问：“什么人？”

侍卫们不答话，只是继续往草丛里丢几个砖头瓦块。

那些负责守卫的士兵循声过来，两名侍卫一看他们上钩，故意撒腿就跑，士兵们大惊，高喊着“有贼”，奔过来捉拿他们。不过他们不笨，只派出了一半人马去追，另一半人，继续守在禅房外面。李恒只好又派出了两名侍卫在他们眼前一闪而过，奔向寺院外墙。

这一回，士兵们果然上当了，只留下了两个人，其余的，跟着去捉贼。

禅房里的刘夫人早已听见动静，赶忙带着丫鬟仆妇们出来看个究竟。

一时间，白马寺大乱，到处一片抓贼的呐喊。

刘雪娇趁乱溜出禅房，四处张望，想找到李恒。

李恒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住，一路飞奔，来到寺院一个非常隐蔽的角落。这个角落是他事先看好的，在一丛枯萎的柳树林后面，看样子平时根本没人去。

刘雪娇站稳身体，埋怨李恒：“你怎么弄出这么大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