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那是谁？

李慎派了几个心腹侍卫去寻找瘸腿郑四的下落，自己则留在京城，暗暗关注袁鹤。虽然他认为自己并没有义务这么做，可是因为袁鹤曾经救过谢锦书一命，还冒险进入和风花园救了秋云，所以他还是想了许多办法，终于见到了袁鹤一面。

袁鹤的境遇十分不好，被关在水牢里。那间水牢很小，且阴暗潮湿，时不时地还能见到老鼠和水蚊子。袁鹤被铁链缚住双腿，绑在一根石柱上，头发凌乱，低垂着头，以往坚挺的脊背微微有些弯曲。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露出的皮肉上有着一道道紫色的血痕，想必是受了刑。

李慎不禁愤怒起来。本来，他对于袁鹤被关进刑部大牢并没有多少意见，因为毕竟袁鹤曾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可这并不等于就应该将袁鹤关在这样一个狭窄潮湿的水牢里呀。袁鹤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受得了这样的屈辱？

带李慎进来的人悄声道：“李大人，就是这里了，你要是有什么话，赶紧对他说，要是万一被人发现了，我们都要遭殃的。”

李慎点头：“我明白的。多谢了。”

来到袁鹤面前，轻声叫道：“袁公子！袁公子！”

袁鹤疲惫地抬起头来，吓了李慎一跳。原来袁鹤不禁身上被打得皮开肉绽，而且脸上也血肉模糊，几乎都认不出来本来的面目了。

袁鹤一看是李慎，强打起精神说：“是你啊。”

李慎急忙从衣服里拿出一个葫芦，拔掉塞子，将葫芦嘴对准袁鹤干裂的嘴唇：“先别管其他，你先喝些水。”

因为李慎知道，刑部大牢对付犯人们最常用的反复发就是很长时间不给水喝，这样，既不用动用刑具，自己又不用太劳累。而对付袁鹤这样的“重犯”，刑部的人当然更不会客气了。李慎能看得出来，袁鹤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喝水了，也亏他身体好，才能挺得住。

袁鹤也不客气，“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

李慎将葫芦拿开，替他抹去了嘴边的水珠，草草整理了一下他的头发，其实也等于没有整理，因为袁鹤的头发实在是太乱了。这才说：“袁公子，告发你的人是剪子巷的瘸腿郑四，现在他已经不知去向，你仔细想想，他最有可能去什么地方躲藏？小龙发誓，一定要找到他，将他碎尸万段。”

袁鹤喝了足够的水，精神好了许多：“你说什么？竟然是他告的密。原本我以为是你呢，不过后来一想也不大可能，你李侍郎做事情，总是做在明面上，要想捉我，一定会跟我一决高下。至于这个瘸子去了哪里，我想，他肯定不敢回山东老家，因为小龙知道他的老家在哪里，一定能找得到。而且这个该死的瘸子不可能离开京城，一定是躲在京城的某个地方，用朝廷的赏银置了房产，躲了起来。只要你们细细搜寻，留心打听，一定能找到这个小人的。”

李慎连连摇头：“不会的，郑四不会这么冒险吧，竟然还敢留在京城。”

袁鹤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听我的没错。我跟他做邻居很多年了，对他十分了解，他就是宁可在京城提心吊胆过日子，也不可能去别的地方，更不可能回老家。”

李慎相信了袁鹤：“那好吧，我们就在京城里面寻找。至于你，皇上的态度我还猜不透，不知道他究竟想将你怎样处置。可是据我看来，皇上并不打算一定要定你死罪，应该是有人向他说了些什么，才使得他犹豫不决，因此将你关在这里，再慢慢考虑怎么办。皇上说，要对你严加看管，我今天能见你一面，费了不少周折，所以，你想从这里出去，那是很不容易的。”

袁鹤惨然一笑：“这个我早就知道了。其实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当年跳崖未死，我已经很幸运了，多活了这么多年，我已了无遗憾。最重要的是，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对锦书都有足够的信任和爱护，我也不用再牵挂了。”

“那么香纪子小姐呢？”李慎不相信，袁鹤会对那个美丽的女子毫不动心。

袁鹤说：“香纪子是我义父的女儿，我也很喜欢她，就像喜欢我的亲妹妹一样，你懂吗？就像当年，我喜欢雨儿一样。”

李慎想到了袁梦雨，不禁长叹一声：“当年是我做得不好，既然知道已经定了亲事，就不应该妄想再拥有雨儿。其实，如果不是我当年那么冲动，她的一生一定会很幸福的。”

“你也不必自责，也都是造化弄人罢了。”袁鹤也抬起头来，看着水牢逼仄的穹顶，“当年雨儿也是自己鬼迷心窍，非要跟着你去作妾，本来，我父亲以为锦书是个傻子，而你跟雨儿又两情相悦，想必雨儿的日子也不至于太凄惨。可是……可是后来的事情，已经不由你们做主了。”

想起袁梦雨，李慎也有些伤感，尽管袁梦雨的死是她咎由自取。

李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袁公子，我已经打点了看管你的狱卒，你可以少受一点苦，至少能保证每日三餐，有足够的水喝。至于怎样救你出去，我再想办法吧。我总觉得，是有人在向皇上进谗言，否则，事情过去这么多年，皇上应该早就没有了杀你的心思。可是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也许，是以前和你父亲有仇的人吧。”

袁鹤叹道：“那老头儿当年权势熏天，得意忘形，对很多人都不客气，树敌太多也是难免的，可是我听说他倒台的时候，那些人也跟着遭殃了，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他们还能成什么气候呢？不要说在皇上面前进谗言了，就是连皇宫的大门，都是见不着了。”

李慎想了想，觉得袁鹤分析的不无道理。

正想和袁鹤再分析一下，到底是谁，先前那个狱卒进来了：“李大人，有人往这边过来了，你得赶紧走。”

李慎只得简短地说：“袁公子，你一定坚持到我们救你出去。”说完匆匆走了。

狱卒带着李慎特意绕过了那几个往这边赶过来的人，可是李慎突然想，何不趁此机会看看是什么人也来关心袁鹤，或许，是来看看袁鹤被折磨得怎么样了。

于是李慎没有跟着狱卒往后门走，而是跟了上去。狱卒急得直摆手，李慎对着他的耳朵说：“你赶紧走吧，别叫人看见你跟我在一起，到时候万一被人发现，我就说是来找别人的，一切与你无关。”

狱卒无奈，只得走了。

李慎悄悄跟了过去，只见前面走着四个人，其中一个是刑部的牢头，李慎认得此人。还有一个，穿着官服，看上去是三品官的官服，只是从后面看不出来是谁。另外两个，都是锦衣华服，不像是官场上人，倒像是做生意的。

那牢头已经引着另外三个人走到了关押着袁鹤的水牢门前，手脚离索地打开了牢门，可是四个人并没有全都进去，而且牢头一个人走进去，那个穿着官服的人还给他给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因为不敢凑近了去看，李慎无法判断那是什么，可担心他们会对袁鹤不利，赶紧绕到后墙的那扇巴掌大的小窗户旁边，费劲地向里面张望。

只见那牢头一言不发，只是用一块黑布蒙起了袁鹤的眼睛。李慎十分紧张，难道他们想杀人灭口吗，可随即又觉得不大可能。因为现在是白天，刑部大牢里人来人往的，要想杀人，也得等到夜深人静啊。于是安心往下看。

牢头蒙上袁鹤的眼睛后，又出门去，将外面的三个人带了进来。

李慎越发不理解，这三个人来看袁鹤，为什么这么不愿意让袁鹤看见他们？非要将袁鹤的眼睛蒙起来？看来，这三个人一定与袁鹤非常熟悉，至少有一个和袁鹤非常熟悉。

那三个人进来之后，一言不发，李慎猜想，那是因为袁鹤也应该很熟悉他们的声音，所以他们不敢说话，只是不住地打量着袁鹤。因为那个窗口实在太小了，所以李慎看不清他们是什么表情，只是看见那两个锦衣华服的人不住地摇头。

过了一会儿，牢头仍旧领着他们出去，两个锦衣华服的人给了牢头一些东西，牢头连连笑着点头，似乎十分感激的样子。

李慎又跟着穿官服的人和两个锦衣华服的人出了大门，眼看着他们飞快地上了两顶轿子，竟然往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去了。

这下子可把李慎难住了，该跟哪一个呢？

李慎飞快地判断了一下，那个穿着官服的人应该是引荐另外两个人来看袁鹤的，所以，关键在于那两个锦衣华服之人。李慎跃上屋顶，跟着那顶轿子，来到了一处十分豪华的宅子跟前。

两个人下了轿子，跟门口的家丁交代了几句什么，趁着这个机会，李慎看清楚了，他们是袁鹤的弟弟，袁翔和袁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