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庆寿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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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庆寿寺
“王爷,您回来了。”徐仪华见朱棣走进寝宫,立即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帮朱棣退去外衣,随即递给身边的丫头银杏,并让银杏端了一杯茶来。
朱棣其实心情不大好,他刚刚得到了朝廷送来的邸报,八弟潭王朱梓因为妻舅于琥被卷入胡惟庸案而***,这消息让他有点震惊。
徐仪华瞧着朱棣的神情,已是知道他心情极差,便轻声问道:“王爷是有何烦心之事?”
“没事。“朱棣勉强地扬了扬嘴角。并拿起手中的茶,拿起又放下,欲言又止。
徐仪华叫下人都退下,然后走到朱棣身侧,对他柔声道:“妾身知道您有心事。”毕竟已经是十四年的夫妻,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丈夫在想什么呢。
朱棣侧身看了看妻子,放下手中茶盏默默地握着她的手,神情十分低落道:“八弟***了。”
徐仪华顿时觉得惊诧,反握了握丈夫的手道:“这是为何?”
“是与胡惟庸案有关,八弟的妻舅于琥,被告发乃胡惟庸李善长一党,旋即被杀。八弟闻讯后非常紧张。父皇派人对他进行安慰,并召其入京,结果八弟更加害怕,便与王妃于氏一起***而死。” 朱棣叹了口气答道,显然是觉得这事出蹊跷的很。
徐仪华轻抚丈夫的肩膀,叹息道:“这事情蹊跷的很啊!“
“有时候真猜不透父皇的想法。”朱棣愤愤地道。
“王爷这些天想来也是累了,莫不如早些休息着,先不要去想这些了,妾身知道王爷为八弟的事情难过,但父皇,想必也有他自己的考量,毕竟这大明江山来之不易。”徐仪华说罢,从背后环住丈夫的腰,目光似水。
“对了,妙锦那丫头最近怎么样了?上次我答应过她,如果你们姐妹和好如初,就带她去庆寿寺转转,明日我正好无事,你也一同去吧。”朱棣突然想到那日小姑娘站在太液池边如春风般明媚的样子,不禁觉得心情疏阔了很多。
“她这一阵子倒是乖巧的很,日日抄佛经,明日妾身还有庄子里田产的事要处理,就不陪你们同去了,那丫头要是知道又能跑出去玩的,一定开心的很!过几日我想让她跟玉英高炽他们一起念书,王爷看可好?”徐仪华微微颔首,倚在丈夫宽厚的肩膀上,觉得很舒心。
“也好,这丫头是该磨磨性子了,对了,长弟最近可有来信?”朱棣回过身来把王妃拥在怀中。
“恩,父皇月初下旨,令列侯还乡,赐黄金二百两,白金二千两,钞千锭,文绮三十匹,长弟已经带着家眷启程回濠州了,长弟信中说,到濠州办完事后,他会顺路来北平接妙锦回应天府的。”徐仪华倚在丈夫怀里答道。
听说徐辉祖要接徐妙锦回去,朱棣心中轻轻泛过一丝不悦,但没再说话。
次日清晨,徐妙锦今天倒是起得早,梳洗打扮之后就坐在桌前开始抄佛经了,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打发时间的一种方法吧,尽量能让自己既能练字,又能心平气和的接受暂时还回不去二十一世纪的现实,原来自己爱乱跑,爱惹事,佛语有云:心动则物动,心静则物静。
燕王朱棣这一天起的也很早,他来的后殿厢房的小院,看到徐妙锦房间的窗子半开着,淡蓝色的纱帘随风轻拂着,一个着青绿色袄衫的小女孩在窗边桌上写字的样子若隐若现,她轻挽着的发髻,只叉一只玉簪,映着稚嫩白皙的小脸甚是清丽,世间只有如此佳人配得上如此意境,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
徐妙锦抬头望见窗外的燕王朱棣,微微一笑,搁下手中的笔,款款走到他跟前道:“大姐夫,今天这么早!”
朱棣凝视着她的小脸,目光舍不得离开:“之前答应带你去庆寿寺,今日正好得空。”
“好啊!那咱们现在就走吧!“一提起要出门,徐妙锦自然是乐得开心。
庆寿寺在燕王府以西并不是很远的车程,寺中不但殿宇宏丽,且历代主持皆是名僧。寺内有两座砖塔,八角形九级一座,额曰“天光普照佛日圆明海云佑圣国师之塔”;八角形七级一座,额曰“佛日圆明大禅师可庵之灵塔”。
五月的天,正是春末夏初,既没有刚入春时的料峭之寒,也没有盛夏时的炎炎浮躁与慵懒。温和而不疏淡,热烈但不拘束,天空沉静,草木欣然,杨柳依依青青草香,难得的自在与闲散。
徐妙锦和朱棣来走过山门来到大雄宝殿,这里的香客络绎不绝香火很旺。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小沙弥连忙跑过来道:“不知殿……“朱棣连忙打断他道:“哎,无妨无妨,带我去见大师吧。”
穿过大雄宝殿来到后殿,这里人明显比前面少的多,再穿过一个院子,便来到了庆寿寺的后院,这里是本寺僧人禅修的地方,小沙弥指着正殿的一间屋子道:“殿下,大师就在里面等您。” 朱棣微微颔首,小沙弥便退下了。
朱棣和徐妙锦走进那间屋子,原来是个藏经阁,道衍大师正埋头在书架中找寻着什么,见到朱棣来,便双手合十施礼道:“殿下,您来了!”然后又看看朱棣身后的徐妙锦微微一笑道:“这位便是中山王府的小郡主吧。”
徐妙锦躲在朱棣身后,轻轻探出头来,她见这位道衍大师面瘦瘠黄,三角眼,如同病虎一般,不禁觉得有些害怕,她知道这位成祖称帝后被赐俗名叫姚广孝的道衍大师将来在靖难之役中发挥的作用,也知道他并非池中之物。便惶恐的抽出身来,双手合十施礼道:“妙锦见过大师。”
道衍掩了掩胡须,从书架上拿起一本微微残破的经折装微笑道:“二位请坐,听闻小郡主喜欢抄写佛经,这是贫僧送小郡主的见面礼,此乃前朝书画大家赵孟頫为纪念海云大师誊写的《金刚经》,贫僧见小郡主颇具慧根,与佛法投缘,又听闻小郡主颇好书画,故此相赠。”
徐妙锦忙摆手道:“大师客气了,这么贵重的礼物,妙锦哪里敢收!”其实她想的是,天啊!赵孟頫的真迹,这要是拿到二十一世纪去,还不价值连城了!再也不用担心在北京买不起房了。
朱棣笑着接过书道:“既然是大师送你的就收下吧。”然后又把书塞到徐妙锦手里。
徐妙锦托着那本赵孟頫真迹简直觉得有千斤重,连忙起身施礼谢过道衍。
朱棣觉得好笑:“大师说这小丫头有慧根,别真把她培养成尼姑了。”
徐妙锦只觉脸上一阵发红,便转过身去细细端详起她的赵孟頫真迹来。
“非也,非也!”道衍不慌不忙地答道,“王爷今天得空前来,是有疑惑不解吧!”说罢便看了一眼徐妙锦。
徐妙锦已知他意,便起身恭谨地道:“大姐夫,我想让三保陪我去看看那两座佛塔。”
朱棣微微颔首道:“去吧,别乱跑就好。”
待徐妙锦出殿,道衍便引朱棣去了藏经阁更里面的一间书房,关上门遣走下人,朱棣双眉紧锁:“大师便已知我今日来意,我便开门见山,大师可识得一位叫巴音的蒙古人?”
“略知一二,想必他已向殿下表明心意了吧。”道衍轻拨手中佛珠。
“他既然是大师所识之人,为何不通过大师的关系来找我?偏偏要通过那种手段!”朱棣甚是不解。
“非常之事,当使非常手段,达到目的,便是成功。”道衍不慌不忙地答道。
非常之事,当使非常手段,达到目的,便是成功。这话仿佛是说给朱棣听的,要想得到那顶白帽子,是何等难事,更何况上面尚还有三位兄长,太子朱标正是壮年,也颇得满朝文武的拥戴。
道衍看出朱棣的心思,又拨了拨手中佛珠,不慌不忙地说:“殿下莫急,当前只需等待时机,静观其变就好,时机还未到。”
确实,现在一切事情都没有头绪,说什么都还为时尚早。
徐妙锦和马三保来到双塔之下,徐妙锦仰望着那九级塔,感叹道:“这是为了纪念海云大师而建?”
“回郡主,是的,蒙哥汗七年,海云大师在华严寺西壁,诘朝而逝,还葬庆寿之西南隅,赐谥佛日圆明大宗师。诸大弟子分舍利葬秦赵者为塔七,此塔便为其中的一座。”马三保答道。
“此塔甚是壮观,海云大师亦是一代名僧,心怀天下!”徐妙锦望着塔上古朴的牌匾,上面写着“特赠光天普照佛日圆明海云佑圣国师之塔”。她不禁想到道衍,他生平的功与过,后世却对他对评价褒贬不一。
“道衍大师已经来北平八年了吧?”徐妙锦隐约记起道衍是马皇后去世那年,朱元璋挑选高僧随侍诸王,他主动请缨随侍燕王,并许诺要奉燕王一顶白帽子,白字下面一个王,正是皇的意思。历史的真相已经淹没在时间的长河中,他到底有无曾给燕王如此许诺,燕王又是否早已有谋逆篡位之心呢?人心如海底深不可测,自己又抑或真能以真心许之换到真心相待呢?
“嗯,大师自从跟随王爷来北平,就住在这庆寿寺中了。”马三保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书房里的对话依旧在继续,朱棣问道:“大师可已知,我那八弟朱梓被卷入胡惟庸案而***的事?”
“嗯,已知,我知此事蹊跷,但并非代表圣上对自己的儿子们已有所猜忌,贫僧觉得,此事另有隐情,圣上自有他的打算。殿下只需记住,切莫与那凉国公蓝玉有什么瓜葛就好。”道衍神情仿佛已掌握天下大事,运筹帷幄。
“大师请放心,前几年凉国公蓝玉征讨北元残余势力纳哈出德胜归来之时,曾想赠我一匹汗血宝马,被我婉拒,我对他道,俘获名贵宝马等战利品不上缴朝廷,而用来送与他人,你这种行为分明就是无父无君!那蓝玉自此对我怀恨在心,听说在大哥那里,挑拨我们兄弟之情。”朱棣一想到那蓝玉在朱标面前,挑唆自己越制的事情,就觉得愤恨。
“我闻天象异动,三年之内必有大事发生,殿下只需耐心等待便是。”道衍仿若胸有成竹,“只是那中山王府的小郡主……”
“锦儿怎么了?”朱棣不解道。
“若是天命如此,殿下切忌莫要逆天命而为。”道衍知他心思,就并未再继续说下去。
两人结束谈话后,便一起走出了藏经阁,恰好碰见徐妙锦和马三保已赏塔归来,正坐在亭子里喝茶。徐妙锦见朱棣走过来,便放下手中茶盏微笑道:“大姐夫!”
朱棣见小丫头笑靥如花,两颊上显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觉得甚是可爱。
道衍走上前来,对徐妙锦拱手施礼道:“小郡主,可否与贫僧借一步说话?”
徐妙锦愣了愣,看向朱棣,见朱棣对她颔首示意,便回礼道:“大师请。”
五月春风徐徐,道衍拱手道:“贫僧自知冒犯郡主失礼,然而有一些忠告,贫僧不得不告知郡主。”
徐妙锦回礼道:“大师但说无妨。”
“如果命运没有把你想要的给你,不要试图改变命运,因为历史就在那里存在着。”道衍镇定的目光,这时已不是一只病虎,而更像是一只踌躇满志正等待机会下山的猛虎。
徐妙锦不觉一惊,却已明白他的意思,她也很想知道自己一生都经历了什么,就像她知道燕王朱棣会赢得靖难之役,登基称帝,创下永乐盛世,马三保被赐名郑和,七下西洋创造不朽传奇,姐姐徐仪华封后,宠冠六宫却修德劝善,倾尽全力辅佐成祖,并写下《内训》,《劝善书》,成就一代贤后之名。这些她都知道,唯独不知道自己的故事,你要我不与命运相争,我又何尝想与命运去争呢!
“该说都话,能说的话贫僧已经都说了,小郡主是聪明人,自会懂得贫僧之意。”道衍双手合十施僧礼道。
徐妙锦连忙回礼道:“大师请放心,妙锦已知会大师之意,多谢大师指点迷津。”
“哈哈!出家人不予妄言!”道衍说罢便拂袖大步走去,那笑声更似海阔云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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