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摆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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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车在黑夜中缓缓行驶。窗半开着,不时有沁凉的夜风拂到脸上。南夏却说不上话,很本分地端坐在那里。

说开以后,一开始是意气,后来,就是尴尬。

两个人,忽然都觉得自己挺幼稚的。

司机在前面沉默地开着车,傅时卿驾着一双修长的腿,也安静地坐在她的身边翻着一本纽约时报。

黑色的西裤裁剪贴身,更衬得他双腿笔直。她眼角的余光看到他只穿着见开了领口的衬衫,袖子挽地很高,露出右腕上一只玫瑰金的机械表。

袖口是黑金的,形状很别致,似乎刻有字母,在灯光下折射出紫色和深蓝色的反光。

就像他这人一样,看着穿着简单,细节方面都是独一无二的精致。

小时候,傅时卿是一个书生气很浓的少年。

现在他长大了,变成了一个高大伟岸的青年。举止优雅,但是肌肉结实,线条流畅,一举一动都有蕴藏的力量。

他笑的时候很好看,很迷人,总让人忽略他的力量。南夏也是,在他的温柔里,似乎忘了,他原来是那样一个心狠手辣、做事不择手段的人。

刚刚历经一场风暴,现在静下来想了想,她的心情有点复杂。

两人并肩坐在轿车后座,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过了一个红绿灯,冷不防他忽然问她:“这儿的气候,还习惯吗?”

语气温和。

南夏一怔,吃不准他是什么意思。

她的脾气本来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会儿,见他还是这副不死不活的模样,又想起他生病也不跟她说的事儿,气不打一处来。

她把脚上被泥水弄脏的鞋故意往他面前挪了挪,狠狠踩在车里的绒毯上。

本来就是装模作样示个威,可这鞋也实在不争气,只听得“嘶啦”一声,她清晰地感到了鞋底和鞋身裂开了一道口子。

脚底板凉飕飕的。

说好的八千多一双的名牌鞋呢?卧槽!这质量!

南夏僵在那里,忍了又忍,终于认真地抬起头。

傅时卿看着她,约莫是笑了一下,那笑容在嘴角一瞬即没,她再看,好像他根本就没有笑。

她心里就不那么痛快:“想笑你就笑吧。”

傅时卿没有笑话她,对前面的司机说:“老张,去劳莱。”

司机调转了方向,半个小时候,车在巷尾一家鞋店门口停下。傅时卿下了车,司机过来给她开了门。

南夏满心疑惑地下了车,因为鞋子不便,一瘸一拐地跟在他的身后进了这加鞋店。

是家只做私人定制的鞋店,店主是个意大利老头,留着满脸自以为性感的络腮胡子,给她量尺寸,还给她试色。

傅时卿有些不耐地说:“不用浪费时间了,随便给她一双吧。”

劳莱说:“这怎么可以?我不是卖鞋子的,鞋是门艺术,要讲求贴合和精致,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可以穿一双不合脚的鞋呢?”

傅时卿瞥了他一眼:“你可以继续坚持你的想法,如果你不介意明天就关门大吉的话。”

劳莱顿时如吞了一只苍蝇。他想反驳两句,目光触及傅时卿面无表情的脸,满腔的意气顿时泄了,乖乖地去后台给她找了一双鞋。

一双绒皮尖头的复古红猫跟鞋。款式简单,但是大气时尚。

南夏试了试,挺合脚的。

傅时卿打量了她一眼,单手插回兜里:“走吧。”

“买什么鞋?照我说,黏黏穿上得了。”

傅时卿阖着眼眸假寐,听到她这么说,也没睁开眼睛,更没搭理她。

南夏有些气闷,但没继续自讨没趣。

真是一点儿也不可爱。

她还没发难,他摆个什么谱?

不过,他给她买鞋,没让她光着脚走回家,也算是有点良心。

为了对付晚宴,南夏后来还是去就近的商业街买了条小礼服。

回到住处,却发现有人一直等候在门口,南夏不由停了步子。那人原本背对着她,听到脚步声也转了回来。

四目相对,童别眼中露出喜悦,快步过来,把一个黑色的礼盒递给她。

“这是什么?”

很漂亮的盒子,黑色纯色,刻有暗纹,系着金色的丝带,打了一个蝴蝶结。

“您收下就知道了,祝有个愉快的夜晚。”说完,他略微欠身走了。

南夏一头雾水,捧着盒子回了房间。

打开盒子后,她才明白了童别话里的意思。是那条之前在会馆见过的小礼裙,很漂亮,她伸手抚摸时,能感觉到冰凉丝滑的触感。

可是,她想起了这条裙子价值百万后,就感觉手里发烫。

这天杀的败家子!

……

晚宴在花园里露天举行。开场后,不管熟识的还是刚认识的,都仿佛认识了很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气氛十分融洽。

“你今天非常漂亮。”身边的年轻女子称赞道。

沈安和她碰杯:“哪里。”

凯瑟琳是她在哥伦比亚大学时的同学,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她的父亲是泰国某省的议员,现在率领代表团,在金三角某中心城市□□。

“对了,你不是在法国分部做事吗,怎么会来这儿?”凯瑟琳问。

沈安凑近她,神秘地说:“我在等我今晚的王。”

“思春了?”

沈安直接推了她一把,两人笑开。

说话的功夫,沈安的目光忍不住往舞池的东南角瞟。不管走到哪里,傅时卿都是众人的焦点,哪怕他故意选了个偏僻的位置,身边还是围了不少人。

知道他身份的,都争相巴结他,不知道他身份的,也被他的气度吸引,忍不住想接近他。

傅时卿是个很自律的人,所以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禁欲的气息,足够自信,给人可靠和可依赖的感觉。

沈安看着他,一不小心就入了迷,直到身边凯瑟琳推她。

“谁?”眼中也有惊艳。

沈安说:“一个女人都想沾,可谁也靠不近的人。不过,他有老婆了。哎,有时候我真是想不通,他这样的人怎么会结婚呢?”

还真不是她瞎说,那样的身份地位,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无数红颜趋之若鹜,他身边却好像一个女人都没有,除了一个助手一个老管家,常年就是一个人。

沈安的家族在美国也颇有建树,是美国西海岸垄断航运起家的。早年,她也是通过他父亲才认识他的。她自问长得虽然不算倾国倾城,也算秀丽脱俗,可暗示过无数次了,人家根本睬都不睬她。

还别说,不止性格,他的穿衣打扮也是个十足的性冷淡风。

可要他说这人无趣吧?偏偏还不,光是看着就馋人。

可惜,看得到吃不到,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凯瑟琳对沈安说:“你想睡他。”

沈安居然也大方承认,还眨了眨眼:“可惜睡不到,人家有老婆了。”

“那又怎么样?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一两个情人?”

沈安落寞的眼睛又亮了亮。

两人聊得起劲,人群这时候忽然静了一静。

沈安常年游走于各色各样的社交场合,敏锐地感知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情况发生了。一般出现这种情况,大多是出现了一个足以压场的男人或者女人。

身边的凯瑟琳已经睁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沈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了一个确实可以用艳冠群芳来形容的女人。

弯弯的长发挽了个发髻,鬓边还参差地垂着几绺,显得妩媚而俏皮。肌肤莹白而透亮,身形纤细高挑,骨肉匀停。

这张有点熟悉、惊艳到过目难忘的面孔——

沈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忍不住朝傅时卿的方向望去。

这一眼,她更加难以置信了。

傅时卿没有再和身边人说话,而是失神地望着某个地方,仿佛被吸走了魂魄。虽然他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可是眼神分明和平时大不一样了。

沈安还从来没有见他这么失态过。

而他望着的方向,就是刚刚出现的这个女人。

她心里五味杂陈,甚至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总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不真实。

那天和他这位年轻的妻子打了个照面,饶是她自负美貌,在南夏面前,也有点底气不足。

可是很快,她又回了点自信。

她有理由相信,她跟傅时卿是有名无实的婚姻。

同样惊叹的还有舒彦,三魂丢了七魄,拔腿就要过去。

可是,有人比他早到了一步——在众人的瞩目中,傅时卿从容地弯下腰,把手递给她。

这是在向她邀舞。

不认识他的人就算了,只当是俊男靓女的一段佳话,认识的人几乎掉了一地眼镜。因为,这在往常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傅先生也会对哪个女人另眼相待?

这和太阳打西边出来并没有什么两样。

南夏也有些吃惊,但是这么多人看着,她也不好撂他的脸。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舞池中间,他的手落在她的腰上,她抬起头看他的脸,想从他波澜不惊的眼中看出点儿什么。

可是,她看到的只有漠离,和对待其他人一样彬彬有礼的漠离。

南夏觉得,自己越来越捉摸不透这个人。

可放旁人眼里,这就是一对金童玉女。别说旁人了,舒彦脸上也一片沉默。这支舞结束后,他就朝南夏走过去。

可不知为什么,大老远的,他看到南夏跟那个男人走出了舞池,在几个黑衣保镖的簇拥下踏入了一条羊肠小道,进了花园深处。

他的身体像是不由自己控制,三步并作两步就跟了上去。

……

“你到底想干嘛?”陪他走了段路,南夏终于开口。

这段路没有路灯,只有头顶一轮弯月依稀照明,安静地不可思议。一路走来,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南夏知道,后面和前面都有保镖把守,早就清场了。

傅时卿走出小路,踏上台阶,进了一个木板搭建的露台。他脱了外套,松了松领口,解了两颗扣子。

南夏也走到他面前了。也许是黑暗给了她勇气,还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她哼笑一声,心情忽然轻松下来。

无聊的时候,她脑子里又开始胡思乱想。他长得斯文俊美、气质卓然,下意识就觉得是个脱离了低俗趣味的成熟男人。

可是实际上,他利用他的资本在多个国家、地区大行垄断之实,两年前,还因为非法购得北欧的太阳白麻、蓝麻和埃塞尔米亚莎安娜等多座矿山被欧盟贸易委员会调查。

可是,他后来还是全身而退。

他做事总是那么滴水不漏。

见他不回答,南夏又重复了一遍:“傅先生,您到底想做什么啊?”

傅时卿回头,微微挑眉,眼中带着笑:“南小姐,你猜啊。”

南夏是个急躁的人,这就有点儿忍不住了。心道,总不会就是为了装个逼吧?

可还没等她开口,舒彦的声音已经传过来了:“你这个混蛋!”

期间还传来肉体撞击和他的呼痛声。

南夏应声回头,就看到了被两个保镖驾着肩膀拖到面前的舒彦。

他脸上鼻青脸肿,衣服褶皱不堪,一看就是被暴揍了一顿。这会儿都直不起腰了,半跪在那边,像个死人似的被抬着。

傅时卿在藤质沙发里坐下,叠起双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舒彦都快气炸了,他脸上还是一派平静。

南夏说:“快让你的人放开他!”

傅时卿扫了她一眼,声音平静却带着那么点儿冷淡的嘲讽,仿佛是在询问她:“我为什么要放了他?”

“……”

他又说:“我为什么要放过他?”

“……”

他稍稍伏低了身子,看向舒彦,语气是那么地不可思议:“我为什么要对这样一个废物手下留情?敢觊觎我老婆,你问问他,他有几条命跟我玩的?”

那种云淡风轻又高高在上的鄙夷意态,气得舒彦火冒三丈,更多是感觉不可理喻。

舒彦本来就是大少爷脾气,遑论在南夏面前这样大失脸面,他怒道:“你是不是有毛病啊?快放开我!”

“安静点!”一个保镖直接踢了他一脚。

舒彦龇牙咧嘴,可半点儿没屈服。

“不记得我了?”傅时卿俯视着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扫过眉心,支住下颌,“要不要好好回忆一下?做人,不能忘本啊。翅膀硬了,就要飞吗?”

“老子不认识你!”舒彦说得信誓旦旦,可目光一碰到傅时卿戏谑冰冷的眼神,渐渐就有些吃不准了。

从一开始的笃定到怀疑,再由一丁点的疑虑到惊疑不定,直至最后睁大了眼睛——舒彦难以置信:“你是傅时卿?”

“真是感动啊。”傅时卿欣慰地点点头,可是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他轻轻地说:“难得你还记得我这个傅大哥啊。”

南夏看看傅时卿,又看看舒彦,感觉自己有点儿转不过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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