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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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彦面如死灰,早没了一开始的神气活现。他好像很怕傅时卿,之前张牙舞爪的,这会儿连都头够不敢抬了。

南夏觉得纳罕,之前都觉得他无法无天谁都不怕呢。但她也不能坐视不理,对傅时卿说:“傅时卿,有话好好说。”

可傅时卿压根没搭理她,眼神一瞬不瞬地落在舒彦脸上,似乎是在欣赏他这时候的表情变化。

南夏:“有什么不能坐下来谈的?让你的人放开舒彦!”

傅时卿这才正眼打量她,哂笑:“你在命令我?”

“是商量。”

“他跟你是什么关系,你要这样跟我‘商量’?”语气酸溜溜的。

“……”

“真有一腿?”他漫不经心扫视过她,“还是追求未遂?”

南夏被他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这话算是触到舒彦的逆鳞了::“傅时卿,你不要太过分了!这么多年了,我跟你井水不犯河水。”

“井水不犯河水?”傅时卿看着他,那目光,很快让舒彦萎了。只听见他说:“你竟然敢这样和我说话?”

“……”

他的语速是真的很慢很慢啊:“你竟然敢和我说这样的话!”

舒彦噤若寒蝉。

南夏看出来了,他是真的怕傅时卿,且不是一般的怕。

说到底,他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南夏有些看不惯:“你到底想怎么样?”

傅时卿说:“我跟他的帐,还有的算。”

南夏脸色极冷。

傅时卿看着她半晌,起身走到她面前。

她没退,就那么看着他。

他弯下腰,英俊的面孔缓缓挨近她。他的鼻尖,近在咫尺,她仿佛能感受到他唇上的温度,仿佛只要她微微向前,就能亲吻到他饱满而感性的唇。

可是,真是如此吗?

一块沾了毒药的美味蛋糕,看着再美味也是有毒的。

南夏看到了他黑色的眼瞳,无波无澜,眼底还有不易察觉的嘲讽。她屏住气,好不容易忍耐住了——这个混蛋!

总有本事怼得她无话可说。

南夏退了一步,冷着脸说:“你跟他有什么账要算?他欠你什么了?再不对,也是上辈人的恩怨,你没权利这么对他。”

舒彦都快感激涕零了。南夏关键时候,还是靠得住的。

傅时卿没生气,体己地跟她说:“他欠我的,可不止这些。”

“……”

舒彦仿佛预料到什么,忍不住要后退。两个保镖死死按住了他的肩膀,他退无可退,惶恐无状地看着傅时卿。

傅时卿说:“把罗沸斯、埃塞和岘港几座矿山、码头的转让书交出来。”

舒彦:“……什么转让书?”

“还跟我装蒜?”傅时卿笑,嗔怪的语气,“别跟我玩这些花招。”

南夏直觉他已经很生气了。

这人,甭管生气还是开心,表面上都是看不大出来的。

舒彦的脸色阴晴不定,但是抿着唇没开口。南夏知道这事自己不该插手,但是,到底是怜悯他:“舒彦,他要什么,你就给他!”

傅时卿就是个疯子,凌仲华跟邓淮申就是榜样。

尽管她不喜欢舒彦,她是真不想看到他年纪轻轻的就倒了大霉。

她心里明白,舒彦不是傅时卿的对手,连叫板的资格都没有。这异国他乡的,他的权势是他们想都不用想的难以匹敌。

傅时卿嘉许地看了她一眼。

舒彦咬牙,嘀咕:“那是6座大理石矿山的所有权和5座花岗岩矿山的开采权,还有一个码头的航运物流。”

南夏也恼了:“有你命重要?你给我闭嘴。”

舒彦向来是怕她的,讪讪地垂了头,但还是咬死了不开口。

南夏心里惴惴的,从一旁偷偷打量傅时卿。

傅时卿神色平静,好像很有耐心,可是,她真的觉得他笑的时候、板着脸的时候,其实情绪都是一样的。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南夏放低了姿态,算是央求了。

傅时卿回头,跟她笑:“你在求我?”

南夏有点气,他笑得太让人难受了。

不过,她还是点头:“得饶人处且饶人,高抬贵手吧。”

傅时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在舒彦面前走了半圈:“强扭的瓜不甜,放开他。”

那两个保镖听了,毫不犹豫地松开了舒彦。

不止舒彦愣了一愣,南夏也完全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一切来得太过顺利,反而有种不真切的感觉。难道,他还和他们闹着玩吗?

堂堂财团掌舵人,不会这么无聊吧?

她看向傅时卿,他很大方地让她看着,摊了摊手:“还不带着我这个废物弟弟走?”

“你才是废物!”舒彦爬起来,神色不忿。南夏一听,连忙捂住他的嘴,半拉半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如逃命般把他拖走了。

待两人走远,童别才上前说:“为什么放他们走?”

傅时卿说:“不放又怎么样?我这个弟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好吃懒做、不见棺材不掉泪,不逼到绝境,他是不会轻易开口的。”

童别说:“那原本就是属于令堂的东西。”

傅时卿说:“其实我也无所谓那点小钱,不过,他不配。”有一点他没说,那就是南夏。

童别没出声,心里倒是认同。他母亲的财产,却被傅明山慷人之慨,用来讨好另一个女人。别说傅时卿这位正主,他都觉得心里不对付。

傅明山的这些个风流债啊,哪儿哪儿都能碰见。

“对了,沈安小姐想见您。”童别想起来,连忙汇报。

“不见。”

童别被堵了一下,想说点儿什么,傅时卿已经走了。

他连忙跟上去。

……

不知道为什么,南夏的心情就是不好,几次拿起手机,想给傅时卿发条短信,临到了了,又死要面子地放下了。

回到酒店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她都走到酒店门口了,又按来时的路折返回去,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这座销金窟的,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里面了。入目是金碧辉煌的摆设装饰,冗长的甬道四通八达,脚下是红色的地毯,身边来往的男男女女谈笑风声。

看着好像是挺正常的,可是,又透出一种沉沦的低靡。

这是一种很古怪的气氛。南夏以前去过一次澳门的普京赌场,就是这种氛围。她闭了闭眼睛,感觉自己进了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也许是心情的原因,她下意识想要拔腿离开,可又本能地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一楼的赌场大厅,人来人往,几张赌桌摆放在中央,人与人几乎是摩肩接踵。南夏和好几个人碰撞,他们都没有理会她,耳边是不断的尖叫声,还有咒骂声。

很快,她挤进了一张赌桌前。

是□□。

她不知不觉就在那边驻足,看得迷离。在这样狂热的氛围里,人的意志好像不随自己左右,血液忍不住地沸腾起来。

明明知道这是危险的,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刺激,想走,脚却在那边生根。

后来,她也兑换了一些筹码,跟着几个素不相识的人围在赌桌前,嘴里忘形地吆喝着。赢了,和身边初次见面的黑人妇女抱作一团,一同欢呼;输了,哀叹者捶胸顿足。

这一切,她极致地释放着自己的情绪,真像一个十足的赌徒。

离这边不远的东南角有片落地玻璃分离出来的区域——那是贵宾区,只有寥寥几人围着一张长形的赌桌,而坐着的——只有两人。

“Klose,你已经输了十局了,还要继续吗?”对面的老外搁下牌,双手交叠,放到了桌上。

傅时卿说:“当然,如果您想。”

连他身后的童别也是一脸平静,好像输个几百几千万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数目。

“OK。”这位仁兄抬手,示意荷官洗牌。

荷官利落地洗牌,周围安静地只有卡片翻动的声音。傅时卿的百无聊赖地拄着头,目光往玻璃隔断外面望去。

很快,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新奇的食物,眼底透出由衷的微笑,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在桌面上打着节拍。

洗完牌了,老外聚精会神地要跟他再战三百回合了,傅时卿却忽然站了起来,对他微微颔首。

“失陪一下。”

“终于要临阵脱逃了?”这人跟他开玩笑。

傅时卿说:“算我输。”扬手把桌上的筹码都推了过去,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转身出了贵宾区。

童别对几人弯腰鞠躬:“愉快。”

招呼几个随从便衣跟上。

……

南夏的额头已经密布了冷汗。她死死盯着那不断转动的□□,手指都在不自觉地发抖。□□上的指针不断在黑和红色的方块之间瞬移,她的一颗心也七上八下地随着移动。

眼看那指针就要落到红□□域了,南夏猛地扑上去,把之前全部压在黑□□域的筹码捞回来——

可还是晚了一步——

大胡子荷官按住了她的手:“女士,买定离手,这是规矩。”

指针停了,南夏眼睁睁看着筹码全部被推走。

身边人渐渐散了,唏嘘不已。

南夏身上冷一阵热一阵。从进入赌场到小赌赢钱,再到利欲熏心、孤注一掷,乃至输得血本无归,好像只是短短的一瞬间。

“女士,还要下注吗?”荷官问她。

南夏苦笑,摊开了手:“您看到了,我现在一个子儿都没有。”

荷官望着她微笑,不置可否。南夏却只是无奈地笑,正要回身,身后有人过来,弯腰把一沓筹码放到了她面前。

只有小小一沓,可是每一枚都是最高额度的金色筹码。

像这样的筹码,只有贵宾区的少数人才给发放。

南夏一愣,还买来得及开口,傅时卿已经绕到了她面前,冲她扬扬下巴,眼底都是调侃的笑意:“继续啊。”

南夏打量了他一眼,不肯服输,拿起一枚,放掌心翻了翻。看材质,居然还是24K金的——也不怕被内部人员顺手牵了。

“为什么?”南夏直视他的眼神,带点儿挑衅,“不是不理我吗?”

傅时卿反问她:“从头到尾都是我的人了,你有什么值得我觊觎的?”

南夏被他一句话堵住了。

这王八蛋!

他站到了她身后,微微弯下腰来。这一刻,高大的身体仿佛贴在她的后背上,和她肌肤相近,南夏不由一凛。

他的动作,甚是忽然暧昧。

“下什么?”傅时卿在她耳边问。

南夏侧过头,正对他黑色的眸子,他眼底是淡淡的询问。南夏盯着他看了老半晌,抿着唇不发一言。

傅时卿却轻轻地笑了一下,两指夹了枚筹码,拉过她的掌心放上。

在南夏愣怔的片刻功夫,他又替她合上了手:“试试手气。”

“我今天的手气很差,如果输了呢?”

“输了算我的。”傅时卿漫不经心地说,“赢了你全部拿走。”

南夏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眼睛:“又想耍我啊?”

傅时卿说,像开玩笑的语气:“看你一个人孤零零地站这儿,输得太惨了,于心不忍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偏见,总觉得他没安好心。

傅时卿仿佛看出了她的想法,拿了一沓筹码,扔到黑□□域,一面跟她说:“老夫老妻了,还怕我坑你啊?”

南夏没说话。

傅时卿回头看她:“难道是因为舒彦那个臭小子?”

南夏还是没说话。

傅时卿也没计较,只是很轻地哼了一声:“你还挺在意他的。”

南夏说:“他就是个小孩子,你跟他过不去干什么?”

“解决点小事情,放心,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南夏松了口气。

这人有时虽然行事不讲情面,但还是言出必行的,至少,她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他这号人还有出尔反尔的事儿。

南夏是个要么不问,有问题就要盘根究底的人:“还有件事儿,想问你。”

傅时卿笑看了她一眼,声音竟然难得地低柔:“问吧。”

南夏被煞到了,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她忽然觉得,他还是不要真心笑地好,之前的面无表情和冷笑都比这个笑容让她来得适应。

再联想他对她的照顾,对她那些包容和好,其实,他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冷酷,做事挺有原则的。

不然,童别、宋飞他们也不会对他那么忠心,是不?

“那个女秘书……”

“辞了。”傅时卿说,“没意见了吧?”

南夏说:“以后不准用‘女’秘书。”

傅时卿笑,眼底是包容的宠溺:“好好好,以后不用女秘书。”

“开始吧。”她转头对那荷官说。

要换了旁人,是不会等客人开口再开场的,可他是傅时卿。之前那荷官一直都是很淡然的,此刻竟对他微微颔首:“好的,先生。”

□□推动了,指针再一次飞快地旋转起来。

虽然不是自己的钱,南夏还是忍不住屏住呼吸,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指针,连他靠过来都没有察觉到。

等她意识到时,他在她耳边问她:“你觉得我们会赢吗?”

他鼻息间的热气拂过她的耳畔,有些瘙痒。南夏不喜欢这种感觉,把头侧开,很煞风景地说:“我要是知道,就把把赢了。”

傅时卿轻笑,不知是笑她的实诚,还是笑她的直率烂漫。

南夏跟他也算亲密了,可还是不大自在大庭广众下被他这么看着,抓了把筹码就叠在了掌心里。

指针停了,不偏不倚停在红□□域,几乎都没怎么偏移。

南夏乐了,猛地一拍手:“你输了!”

本想嘲他两句,回头却见他微笑自若地望着自己,反倒弄得她不好意思起来了。她低头甩了甩筹码,说:“还要继续吗?您今个儿的运气,好像不大好啊?”

“别人赌钱,是为了赢钱,可我不是。”

南夏抬头:“……那是为了什么?”

他把手里剩下的一叠筹码在她面前扬了扬,随手扔到桌上——还是黑□□域:“千金难买我高兴。”

“……”

这一次,□□还是停在红色指针上。之后他又下了一次,还是坚持黑色。一连三次,他输得精光。

南夏忽然有点同情他了:“有时候,凡事不能那么固执。”

“南小姐,要不你来试试?”傅时卿从侍者的托盘里接了一沓过来,递给她。

“输了可不赖我?”

“我是这么小家子气的人吗?”

南夏笑,大大方方地接了过来。

她先是观察了一下□□,又侧过头观察了一下指针,盯着桌面研究了很久,荷官都有些不耐了,才把筹码押到了黑□□域。

她好像是有那么几分运气的,之前他押了三次都是红色,这一次,却是黑色。

南夏跳起来,回头激动地和他抱在一起。

“赢了,我赢了!”她恨不能捶胸顿足,恨不能大声喊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之前积郁了许久的郁闷之气,这一刻终于一扫而光。

冷静下来后,她却发现自己还紧紧抱住他,双手搭在他宽阔平展的肩上。

傅时卿也低头看着她。

他微笑时也是极为冷静的,有种漠离自持的气度,不管再喜悦,也不会过于忘形。南夏忽然想起一句话——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她脸色有点尴尬,但是,眸子却很明亮。心里有种冲动,她忽然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回头,又若无其事笑嘻嘻地看□□去了。

傅时卿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而过,转身接了些筹码过来,递给她,“再来一把?”

南夏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来,看着他清冽的眼睛。

“不敢?”

他看着还是那么冷静,可眉宇间又有几分戏谑,实打实的挑衅。甭管是不是激她,她的好胜心都上来了,一把夺过。

这次她都没犹豫,全部押在了黑□□域。

“不用再想一想?”傅时卿走到她身后,好心地提醒她,“这是2600万的筹码,输了,卖了你都不够哦,宝宝。”

他的嗓音低沉柔和,有种莫名温柔的错觉。

她没有胡思乱想,可他靠得太近了,背脊本能地僵硬了一下,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脖颈蔓延到神经末梢。

南夏有些羞恼,反唇相讥:“你不是说,输了算你,赢了才算我的吗?”

傅时卿轻笑,似乎是笑她太会精打细算,不过没再逗弄她。

南夏好像是上帝的宠儿,所有的幸运都站在了她这边,这盘全胜。

她把筹码捞到自己怀里,得意忘形地跳起来,转身和路过的一个陌生女人抱在了一起,一起欢呼,一起哈哈大笑。

傅时卿在一旁看着她,忍不住轻轻地摇了摇头。

南夏疯够了,安静下来了,才走回来跟他道谢,但言语间又有些试探,生怕他出尔反尔不认账似的。

傅时卿都没说什么,童别都忍不了了:“夫人,您把傅先生当成什么人了?这整个场子,都是傅先生的。”

南夏不说话了。

搞了老半天,原来是在自己的老巢里玩耍呢,怪不得那么冷静,输了个精光都一脸平静。害她担心老半天。

她斜眼看他的目光着实不大礼貌,这要在往常,早被人呵斥了。

傅时卿却说:“走吧。”

“去哪儿?”

傅时卿看了看腕表,略一沉吟:“你饿不饿?带你去点儿好吃的。”

被他这么一提,南夏还真觉得饿了。

她这人性格就是这样,说风就是雨,容易得意忘形,刚刚大胜,这会儿全然忘了之前的一切龃龉,很爽利地说:“成。”

他伸出手,宠溺地摸了摸她圆溜溜的小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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