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妙手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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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公子只带了两名贴身保镖, 连夜乘航班去了宝鸡。
凌河连下榻宾馆的时间都省掉了, 连轴转不需要休息睡觉,他所要办的事情比睡觉重要得多。他出了机场直奔大人物的家门, 左右手提着峦城特产干制鲍鱼海参礼盒登门拜访。这种场面也是难得一见, 凌先生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似的, 长途奔袭给人家献礼。
凌河并非不懂人情世故,只是平时这些客套礼节他自认为用不上, 对许多人和许多事他要么不在乎, 要么施展心计巧取豪夺,他都不屑对任何人逢迎谄媚。然而这世上, 有些事情就无法巧取, 有些人就不会让他予取予求地“豪夺”……今天是当真有求于人, 不得不撕下骄傲的面皮卑躬屈膝。
他进屋颔首,客客气气问道:“请问张文喜大夫在吗?”
一位身形干练瘦削的男子站在窗边,背对着他,摆弄窗台上琳琅满目的几十种稀奇植物。这男子穿一身宽松的绸布中式褂子, 黑色千层底布鞋, 民国书生气质的衣品有点像戚宝山那个酸劲儿, 但是比戚爷年轻多了。
这家伙也是个人精,仿佛后脑勺开了天眼,用特有的玩世不恭口*将他顶回去:“怎么又是你呀?上回都告诉过你不要来了,饿不给你治!!”
凌河轻声问道:“为什么不能治,张大夫?……是太严重治不好了吗?”
背身的男人缓缓回过头来,露出一张瘦长的麦黄色脸庞和一双细长精明的眼:“不是, 治得好,不就是接个脚筋吗,这种小伤小痛饿治起来拿手得很!但是,饿最近心情不好,饿谁也不给治,你们一个个就都瘸着吧!”
没听过这么不讲客套也不需要编纂任何理由的拒绝方式,凌河呆怔住,站在那里。
凌河前来寻访的这位少爷年纪不大,是圈内相传一双妙手和一把手术刀包治外伤百病的神医。
建国后相传宝鸡有这样一位“神刀张”,隐居在秦岭西沟里,时常被中央请到燕都的海子里,给各位大领导、圣上、相国们看病。这人做外科手术不见血不留疤,手到病除,不留痕迹和后遗症。可惜啊,吹得再神的半仙,也有天命之年,有他命中注定的气数,自己都治不好自己。后来这位“神刀张”就去世了,身后有一位传人,据说手活儿也不错,就是凌河专程前来拜访的这位小神医张文喜。
然而,眼前这人很不好说话,张文喜是出了名的性情乖僻不符常理不合人群,或许就是自恃有才眼高于顶,想怎样就怎样,给不给治全凭他喜好心情。
张文喜坐在一张梨木雕花的古董椅子里,端着一杯盖碗茶,垂下眼皮子一口一口地撩拨浮在热水上的一层茶叶,故作悠闲,简直就是来气人了。这小子一脸痞相,真不像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像山寨出来的。
凌河孤伶伶地戳在那里,平时都是他掐尖使坏去气别人,随口一梭子毒液喷人一脸让对手仇家满脸抽搐溃烂生疮,这种事他最拿手了,他是真不擅长开口求人。他这时脑补盘算着普通常人面对此类局面的方式,是应当扑上去抱着张神医的大腿痛苦流涕打滚哀求、以悲情动人,还是砸钱、色诱、或者拔枪呢?恐怕都不管用吧。
凌河凛住气息走近两步:“张大夫什么时候能心情好些,愿意给治?”
张文喜哼了一句:“不知道,少则一年半载,多则十年八年,看饿的心情。”
凌河蹙眉,心里憋着邪火,也是不善地打量对方:“张神医,您眉心处神色郁结,舌苔发黄,嘴角生疮,脾气暴躁,看起来就属于肝火旺盛、火旺阴亏,您是失恋了心情烦躁吗?”
张文喜猛一挑眉毛:“呵呦,你是大夫饿是大夫,你诊病还是饿诊病?你小子还敢挤兑饿?!”
凌河将成盒的海鲜礼品放在房间地上:“既然失恋了不爽,也算我来得不是时候,实在抱歉。张神医,我改日再登门拜访,您一定保重身体,心情转好之前您给我好好地活着!”
这话如此阴毒让张文喜满目惊愕,就没见过这样口气张狂敢对他出言不逊的求医病患,怒对凌河的背影:“你、你给饿站住!”
小神医最近心情不佳,确实失恋了,而且失恋已不是一天两天。
张文喜自幼喜欢的那位青梅竹马,回山东老家结婚去了,嫁给另一个男人。他不但没捞着,还*颠颠儿地给瘸腿的情敌把伤腿治好了。这样宽宏大量妙手仁心的积德犯贱行为,咱们张神医觉着受够了,善心已耗尽,再也不想管闲人的俗事还要眼瞅着这些人在他面前晒狗粮,谁腿瘸让他瘸着去吧,关老子*事嘞?
张文喜憋了一肚子伤春悲秋顾影自怜的闲闷气,手一指身旁座椅:“凌先生你坐这里,饿问问你。”
待凌河坐下,张文喜斜眼瞟着他:“你说的断了脚筋的那个男人,是怎么伤的?借了高利贷还不起被人砍脚?还是做了恶事遭人报复?”
凌河摇头,但凡提及严小刀他的恶毒怨气也就烟消云散,认真地回答:“他是很好的人,从来不做恶事,怎么会遭人报复。”
张文喜顿感好奇,微微凑近身子:“好人却没有好报,那是怎么断的?”
凌河面无波澜,眼神清白,像是叙述一件平常的家事:“我是恶人,我用刀扎断了他的脚。”
张文喜口中“嘶”了一声,夸张地抬腿揉揉自己脚脖子,感到一股穿心扎肺似的尖锐疼痛:“这人跟你有仇么?你下手这样狠!”
凌河再次摇头:“不是,他是我老婆。”
张文喜捂住胸口差点儿从梨花木椅子上后仰折过去!他也瞧出这位凌公子的精神状态与心智推理不似常人,明明讲述着最凶狠恶劣的行径,这一张年轻俊美的脸上,两道眼神如初生婴孩一般透亮清澈、纯情无辜,好像与凡俗污浊的俗世就完全不是一路;这人讲述怎样扎穿了别人的脚,就像在自家厨房拎一把刀切鱼剥鳞一样稀松平常,好像完全不通人事情理,这是什么脑子?要么脑血管长歪了,要么是脑干位置挂着个垂体瘤子。
张文喜为自己顺顺气,吐槽道:“你砍都砍了,你还花钱再请饿去治?神经病,你耍饿玩儿呢?”
神经病凌先生怕冷似的微微一抖,语塞无言。
砍都砍了,不给治又能怎么样?
假若残一辈子都治不好,严小刀会不会仍然选择原谅他,仍然跟他混在一起,至少表面上仍然给他一个“心甘情愿”?
严小刀一定会瘸着脚拥他入怀原谅他,继续放纵他的任性恶劣声名狼藉,总之两人在一起,哪管世俗旁人的眼光里他们这算是同甘共苦还是同流合污?……凌河心里有所判断,十分笃定。孤身陷落在黑暗泥沼这么些年,以恶为护身铠甲,以毒为伤人武器,这么多年他也只遇见严小刀一人,能让他如遇见天神一般,用崇拜的角度去仰视对方。这个人就是前来拯救他的护命天使,时不时令他自惭形秽,却又欲罢不能,每时每刻都在对小刀的钟情迷恋情绪中辗转煎熬。
小刀昨天在院子里看到致秀徒手爬墙上房,那时眼里曝露出一片失落和荒芜,他躲在门后偷看,他很难过。
小刀在乡村旅舍的楼梯上打着滚摔下去了,他甚至来不及扶住对方,一身英雄气虎落平阳,一个破楼梯竟然绊住了他心目中完美的人,尤其让他抓心挠肝。
凌河认为自己亟需再来一场忏悔,在那位邱文澜牧师面前,并且需要更改某些忏悔词的内容。他的心境已经与数月之前大不一样。无论将来是否能与小刀共度一生,这个人在他身上烙下的一层一层改变,深深浅浅地刻在他皮肤上、骨骼上,这些无法否认。
原来喜欢上一个人,可以让自己变得不再穷凶极恶,变得柔软善良一些……尽管这样的领悟他永远不准备对严小刀吐露半分。
凌河淡淡地对张文喜道:“我想给他治好,让他恢复从前的样子,让他能开心一些。”
“这样啊,咳!……”张文喜细润修长的眉眼闪出碎光,干脆利落道,“我收你一千五百万,你能付得起这价钱,我包给你心上人的脚丫子治好,让他完全感觉不出他曾经伤过。”
凌河惊问:“你要这么贵的价?”
张文喜一脸理所当然:“原本一只脚丫子只收一百五十万,换头才要一千五百万呢。但你刚才说,你媳妇的脚是你拿刀扎坏的,既然是你造的好事,对所爱之人尚且如此歹毒心狠手辣,饿怎么能不让你多出点血?一千五百万一个子儿都不能少,不然饿就不给治!”
凌河怔然瞪着张文喜,难得在外人面前示弱哭穷:“我没有那么多钱,现在一时半会拿不出这些现款。”
“咳,你砍人家脚的时候,那么痛,怎么没想到拿不出钱治呢?”张文喜两手一摊,冷笑道,“饿若是收你钱收少了,凌先生你下回哪天又不开心了,打算家暴你媳妇,你再扎另一只脚?治这一回让你倾家荡产就最好咧,这辈子也就没有下回了!”
张文喜字字句句狠辣刁钻,就是故意对他冷嘲热讽、毫不留情地鞭挞,凌河瞠目结舌瞪着对方,才发现今日遇见了活的对手。
凌河低低地垂下眼睫,眼睑下垂落两丛水墨画般的阴影,轻声说:“张神医,我确实拿不出这么多钱,你不能通融吗?”
张文喜反诘道:“你还有房子吧?”
凌河:“……”
凌河两眼发黑,甩了甩头甩掉眼前黑色帷幕上飞舞的一片金星,咬牙说道:“我可以卖房子,你先把他的脚治好。”
张文喜顺手从案头抽出一张宣纸,一双细眼透着旗鼓相当的精明刁钻:“凌先生给饿打个正式的借据,一千五百万绝不能少给。”
凌河也没有抠抠唆唆或是逡巡犹豫,掏出签字笔在借据上签下自己大名。
这一个签名写下去,他就背上了一笔巨债。
天道轮回多么可笑,凌河唇角擎出一丝自嘲的笑。只能让陈九那家伙再活一遍,他得杀过去截胡才能弄来这一千五百万。
……
大主子爷不在家,凌宅别墅就少了一根能镇宅辟邪的标杆,瀚海楼里往日的门风规矩、条条框框,一夜之间都被踢蹚散架了似的,在这位外严内宽而且很没架子的二主子严小刀面前,就没啥规矩可言,一群男女老小开启了胡吃混睡的造反模式。
高级大厨不在家,毛仙姑早中晚三顿买回外卖盒饭,喂饱全家。
严小刀简直无法想象,自己之前跟一伙单身汉同居那么些年,每天吃宽子买回来的各种口味的杂牌盒饭,过着一把很糙的日子,是怎么凑合活下来的?已经再也回不到从前人生的,不仅仅是凌河啊……
白房子墙色冰冷装修简约,厨房里是一片不锈钢外壳的凉锅凉灶,一丁点人气都没有。那位凌先生虽说每次在厨房里像站木桩一样,也浪不起来,表情高冷面瘫,但凌河本身就是一道倾城绝色的风景线,面瘫也是“美人瘫”,穿一身旧衣烂衫和夹脚拖鞋都很耐看。
毛致秀和几名同伴打算结伴去海滩玩儿,邀约严总一起去开摩托艇,严小刀犹豫片刻还是婉拒了,心里念着漂亮又心灵手巧的小河。凌河不在家,跟谁搂着抱着玩儿双人摩托艇?他无聊得只想宅在卧室里看《万历十五年》。
严小刀在峦城前后住过这两趟,还没有去各地旅游景点游玩,毛致秀于是开车带他在城里高低起伏的山路上转悠赏花。
凌主子不在家,毛姑娘还是谨慎的,出门开了一辆半新不旧的杂牌厢式房车,外表稀松瞧不出个所以,车里塞了七八条精壮的汉子,她一个女汉子负责开车。
毛致秀后肩露出帅气的纹身,戴墨镜,嘴角含了一支细长的女士烟,四只车轮在山路上颠簸飞起的驾驶风格就如同女土匪下山了。
严小刀下意识抓住车顶把手,把持不住浑身乱颤的身子骨,*股都离开了座位,忍不住喊:“姑娘,咱悠着点!”
兄弟们捂着胃哼哼唧唧:“秀哥,刚才的排骨盒饭都颠出来啦!”
毛致秀叼着烟嘲笑他们:“看你们这一群娘们似的!”
车厢里爆出互相挤兑打趣的话音与此起彼伏的笑闹声,一路心情十分畅快。
路过峦城当地最有名的基督堂,严小刀说要进去买一件基督的浮雕小挂像,寄给他妈妈,聊表一寸孝心。毛致秀说,不用您严先生亲自迈步下车,我下车跑腿替您买回来呗!
他们的厢式车就停在基督堂不远处的林荫下,严小刀用手肘撑着车窗边缘,坐看风景,道边的梧桐树将大手掌一般透绿轻薄的叶片在风中扇出“哗啦哗啦”响声。
几步开外,人行道上有一处立式公用电话亭,那部电话突然就在严小刀面前响了。
从电话响起第一声,一贯警觉的严小刀就注意到了,偏过视线盯着梧桐树下的电话亭。这是供路人投币使用的公用电话,谁会往公用电话上再打电话?
四周街道嘈杂的车流声中,那部电话闹中取静,自顾自响个不停。严小刀耳朵很灵,电话明明断掉变成忙音,对方又拨了一遍,继续在他耳畔作响,仿佛就是专门响给他听的。车上其他伙伴的注意力也都被吸引过来。
一个小弟若有深意地看了严小刀一眼,严小刀面色冷峻不动声色,就没动窝。
“严先生您不接电话,我替您接了!”那小弟猛地拉开车门跳下车去,刚一拿起听筒,恼人的电话铃声生硬地戛然而止,重新变成一串忙音……
严小刀不吭声,对一切了然于心。他判断这通电话是有人打给他的,那么对方应该看得到他坐在车里,周围都是人手和眼线,他就不可能去接电话。
这电话又或许本意就不需要接听。一声声激越的铃声,就是一种尖锐的提点,又是某种急促的召唤和催促。在接下来的一下午和一晚上,那道电话铃声就在严小刀脑子里扎了根,仿佛生成了有分量的活物,不停在他神经弦上翻来覆去地碾过……
第二天清晨,严小刀拄着一根手杖,站在早市熙熙攘攘的门口,看着致秀和阿哲进去买早点盒饭。他上身穿防雨材质的帽衫,帽子遮住半张脸,下身穿一条及膝的大短裤,这是当地汉子在海边趟雨的最平常打扮,平实而潇洒,也算入乡随俗。
他见过凌河也这样打扮,下意识就模仿了。凌河偶尔露出一双修长小腿,很垮的一身便装都能穿出男模的质感。
就在毛致秀进出仅有的一两分钟间隔时间,一辆黑色轿车以猝不及防的车速突然闯入,硬着头皮扎进早市门口乱堆乱造的自行车电动车八卦阵中。车窗打开,车内人压低熟悉的嗓门喊道:“大哥,快上车跟我们走啊!”
严小刀惊异地看去,车内其中一人是戚爷身边保镖,他认识的熟脸,另一个可不就是他兄弟宽子。
他脚伤好差不多了,在峦城这座旅游城市优哉游哉地度假放风这么久,在外人眼里就是乐不思蜀了,戚爷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哪?在他们去三江地探案期间,他的部下已经围着瀚海楼别墅转悠好几天了,一直等他回来。
宽子同样眼含惊异和不解,拽住他的胳膊:“大哥您别愣神,快上车啊!”
严小刀:“宽子……谁让你们来的?”
这句问的纯属废话。
于理,当初就是受伤被劫,他现在上车走人不辞而别,绝不算是不仁不义。
于情,他根本就不想走。
严小刀一把按住车门:“宽子,麻烦你俩帮我给戚爷带句话,我脚坏了,将来对干爹他也没什么用处,我对不起干爹,让他老人家多保重。”
他答应过凌河,绝对不会在凌河不在家时溜之大吉,这话说到做到。两人冷战两个月几乎斩掉旧情一刀两断,他还没有向对方重新表白,他在内心深处开启了对二人将来的设定模式,他后半辈子想要与凌先生一起度过,不论那些可以预见的坎坷与承担……他愿意承担。
那二人显然是一愣,茫然而不甘心:“大哥,戚爷让我们给您带几句话。老板他说……”
戚宝山身边的保镖有意模拟了老板的口*,就连顿句标点和沙哑的嗓音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小刀,你去了南方,十多年前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想必你都已经清楚了。是干爹年轻时造下的孽事,心中有愧。天道有轮回,强行改运将来必遭报应,年纪越大愈发后悔了。
“小刀,干爹就你一个儿子,没有你就是膝下无人,将来哪一日命中劫数到了,我横尸街头,都没人给我殓尸送终。小刀,干爹自认对你始终如一没做过一件亏心之事,是你心太狠了。”
严小刀面不改色。
他这副坚实硬朗的面皮,却是以他本人能够辨别的声音窸窸窣窣皲裂下去,许多复杂的情绪挣脱了束缚,从罅隙中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打击着他的眼眶和瞳膜,让他十分难受。人年纪大了就是不如年轻时中用,如今心软的是戚宝山,心狠的确实是他严小刀。
他艰涩地点头:“我把手头的事料理清楚,立刻就回去看望干爹。宽子,给戚爷带一句话,情势危殆覆水难收,能走就赶紧走吧!”
……
内心的一杆天平,历经数月以来的左摇右摆徘徊挣扎,天平两侧互相绞杀窒息的分量也终于分出了胜负。严小刀也没有预料到,他能如此坚定毫不犹豫,仿佛也是事到临头才有所领悟,全变了,他也再回不去从前。
严小刀撒开手,右脚蹒跚着撤开几大步距离,就是拒绝当场坐车离开。他要等凌河回来。
苏哲顶着一头鸡窝似的滑稽烫发,从早市摊位上转悠出来。这小子左右手拎着大盒的外卖,细脚伶仃却又一扭一扭,扭动幅度快要赶上电视里演的竞走运动员,将“自恋”二字诠释得浪出天际。
宽子愤懑难过地叹息,又无法理解他家老大是被妖精下了蛊还是中了邪,只能七手八脚迅速调转车头,喷出一道灰心丧气的尾气,让车顶淹没在攒动的人流中……
当天傍晚,瀚海楼的厨房和客厅茶几上堆满了白色污染塑料垃圾,吃完的盒饭还没来得及清理干净,大主子爷回来了,身后带着千里迢迢请来的张文喜大夫。
毛仙姑麾下的众家丁喽啰皆是以双臂环抱的姿势,围观着这位江湖传闻神医圣手的张大夫。张文喜进凌家大宅上下一打量,坐下只说了一句话:“这个房子的颜色,饿喜欢得很,适合做手术室!”
苏哲对毛仙姑不停眨巴眼睛:“还以为是个糟老头子,这位小神医年轻帅气的嘞!”
毛致秀怼他:“你又看上了?你但凡见着个活的男人,就能从人家的坐姿脑补到一百零八式。”
“我哪有哦!我也是很挑的!”苏哲眨着清纯无辜的黑眼仁,对毛仙姑讲悄悄话,“你信不信我,这小神医是弯的,你瞅他看我的眼神哦~~~”
毛致秀忍无可忍,朝天翻了一个大白眼,这不可救药自作多情的神经。
毛姑娘在楼梯转角处拉住凌河,附耳悄声汇报:“昨天出门路过基督堂,街边有一部公用电话连续响了两次,应当是打给严先生的。今天早上在早市,有一部黑车跟踪我们,想要接严先生走,但他竟然没有趁机走掉。”
凌河似乎对一切明处暗处的动静都了然于心,无论他人在本城还是身处外地。他乌黑的眼睫在吊灯下闪烁出光彩,嘴角微微一抿:“给美国那边的房屋代理打个电话,把我在纽约布鲁克林的公寓挂牌卖了吧。”
“啊?!”毛致秀的两弯柳叶眉差点从眉骨上挑飞了,“卖啦?卖了以后您回去住哪?”
毛致秀转念又一想,哎呦,凌总您不会是已经跟严先生讲好了,打算嫁给他?自己娘家名下的房产就都卖掉?您好歹也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回去哪不能住?纽约地铁站的地下通道不是也睡了不少人吗?……我也能睡那里。”凌河对于钱财之事原本就淡泊随性,心里唯独记挂着小刀,唇边却不经意间泄露了一层带暖黄色灯光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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