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论坛

杨旭之见路言站在那边沉默不语, 还用着一脸“你他妈在说什么, 我还要装模作样听多久”的神情, 生怕路言误会了, 立刻道：“言哥, 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论坛打起来了, 不是我们和十四中的人打起来了。”

路言：“……”

他现在宁愿相信是人打起来了, 也不想听什么论坛打起来了。

路言自觉并不太想参与这个话题, 也有预感，自己最好不要参与这个话题。

但昨天他刚和顾戚去了十四中，今天论坛就闹起来了。

没这么凑巧，肯定跟昨天的事脱不了干系。

话到嘴边，路言还是开了口：“丁力的事？”

“丁力？”

“丁力？！”

“那个黄毛？！”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杨旭之、林季、郑意齐齐抬起头来, 连手机都放了下去。

路言叹了一口气。

这反应，想也知道不是因为这个。

郑意一下子想起顾戚掌心的伤：“言哥, 所以戚哥手心那道口子，是黄毛剌的？！”

林季又转过头去看郑意：“什么？！戚哥被剌了一道口子？我怎么不知道！”

“你都知道些什么？”郑意把林季的头推远了一点。

他早上看见了, 没说，是因为他以为这伤是和言哥撞上，不小心弄的, 毕竟除了言哥之外，他几乎想象不出来，戚哥能在谁手上吃亏，看起来还吃得挺乐呵。

既然戚哥也不在意，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谁知道, 里头竟然还有黄毛的事！

路言：“……”

所以他们还不知道打架的事，跟丁力也无关。

所以，到底，为什么。

路言还是开了口：“他自己弄的。”

“自己？”郑意根本不信，“戚哥为什么要自己给自己剌一口子？”

一问一答太累，说着费劲，还说不清楚，路言直接开口：“吃饭碰上丁力，动手了，没注意，划到了碎玻璃。”

郑意在脑子里自动补齐路言的话。

两人去吃饭，碰上黄毛，新仇旧恨加一起，打了一架，戚哥没在丁力手上吃亏，自己没注意，被碎杯子“暗算”，负伤而归。

起承转合都有了，郑意又不知从何说起，和路言大眼瞪小眼。

“论坛怎么回事？”路言只想问两句就走，“什么叫…打起来了？”

林季闻言，立刻把顾戚的椅子搬过来，毕恭毕敬放到路言身后：“哥你坐，一下子说不完，站着多累。”

路言：“……”

什么叫，一下子说不完。

林季原先想从弃考的事切入，可想想又觉得不大合适，万一言哥拒绝回答，还没开场就先冷了场，那还怎么继续往下问。

想来想去，还是从案发现场切入更好一些，于是林季道：“哥，你和戚哥今天去十四中了？”

路言：“嗯。”

林季又道：“怎么突然想去十四中了？”

路言抬眸，看着林季：“闲的。”

现在想想，昨天一天他都做了什么？

考试，弃考，回寝室，翻墙，拿校服，顶着太阳看林南绕着操场跑了6圈，和丁力打了一架，吃饭，回宿舍……

从早到晚就没停过，除了最开始几个小时之外，还全都和顾戚有关。

不是闲的，是什么？

路言说的是实话，语气也很平静，可林季他们却表情一僵。

这话，他们没法接。

最后还是林季头铁，咬了咬牙，开口：“言哥，所以戚哥身上那件十四中的校服也是你的？”

校服？

路言皱了皱眉：“嗯。”

林季直接把手机拿了过来：“哥，你看。”

顺着林季的动作，路言下意识看过去。

界面开着，只一眼，路言就看到那赤红加粗的标题——《校领导都进来看看，校招网首页素材有了，速度把现在那张90年代影楼风给换了，速度，马上，给我gkd！！！》

路言原先没懂，直到林季把帖子往下一拉，拉到镇楼图。

赫然就是他和顾戚在操场的照片。

路言：“…………”

图片里只有他和顾戚，角度问题，两人站得很近。

所以画面看起来格外……友好。

路言记得很清楚。

那时候林南三千米比赛刚开始，十几分钟就结束的事，他和顾戚索性就在操场跑道终点处的遮阳伞下等。

固定伞的石墩不稳，被跳高横杆一刮，差点要倒。

路言没注意，顾戚先反应过来，撑了一下，还拉了他一把。

也不知道被谁拍了下来。

加了乱七八糟的滤镜不说，还角度刁钻，以致于看起来有点像那么一回事。

底下照片还有不少。

路言直接跳过，绷着脸往下看。

1L：校领导考不考虑把校招网首页上的照片换了？别的学校放在校招网首页的照片，一水的靓仔靓女和学校景色，我们学校滚动播放的竟然是领导合照？

我不是对领导合照有意见，但未免也太多了点吧！一拉过去全是！还五百年不带换的，这么省事？

现在，现成素材来了！机会难得，多好看，多朝气，多养眼，就算不往首页上放，招生简章考虑一下？

2L：附议！！！总算有人说这个了，校招网真的每年除了更新一下数据外，基本就不带动的，照片都懒得换，尤其是校长，校招网上那照片都多少年了，当时头发还茂密，现在……

基本所有学校每年都要更新一下的，还会特意挑些很养眼的照片放上去，一直很质朴的，除了我们外，我记得就剩一中了。

3L：别拿我们跟一中比，一中的校招网就是个摆设，招生简章也是，需要用心做吗？不需要，用脚做都行，再省事一点，把每年那个一流高校录取情况的名单表做个excel表一拉，需要啥包装？

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技巧都是徒劳。

4L：我怀疑我们之间混入了一个叛徒，3L虽然说得是实话，但是，我心酸。

5L：没事！我们没有一中的实力，但我们有一中的人啊！这两位大佬，现在不就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吗？我去看过了，一中还没放！所以我们赶快放上去！先占位置！

6L：惊！这算不算虚假宣传？

7L：不算叭，毕竟我们曾经拥有过其中一位大佬！

8L：我，客观公正，觉得两位大佬还是穿我们十四中的衣服好看点，你看看这个深蓝，多沉稳，多内敛，多霸气，多逼人，多……你们就说，逼不逼吧！

9L：逼。

10L：逼。

11L：想不到有生之年，我竟然能看到我们十四中和一中抢人这样的高端局！

……

十四中发这个帖子的时间，刚好是周五。

他们运动会结束，一中高二段月考结束。

然后被转到了一中。

然后一中就和十四中斗起了图。

用的自然都是顾戚和路言的照片，校服照。

然后话题逐渐失去控制。

路言：“…………”

寝室里正安静。

路言是不想说话，其他三个人是不敢说话。

所以顾戚那声“在看什么”，显得格外清晰。

林季被吓了一跳：“哥你进来怎么不敲门！”

顾戚不明所以：“什么时候，进自己寝室都要敲门了？”

林季皮笑肉不笑。

敢情你还知道这里是你寝室？

今天早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昨天晚上归错了宿的时候，你也不是这么做的。

顾戚走了两步，绕到路言身后：“怎么过来了？”

路言下巴微点，示意顾戚往下看：“衣服。”

衣服？

顾戚微怔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说的是校服。

于是俯身把袋子提起来，味道很淡，却很熟悉。

洗了。

不仅洗了，还叠得规规矩矩，侧放在袋子里。

顾戚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洗了？”

路言：“……刘婶要洗别的东西，顺便。”

虽然那天路言说了不用洗，刘婶也应了，可依着衣服尺码，猜出和上次那件“教研组”来自同一人之后。

立刻洗了，还怕耽误顾戚穿，让人开车送了过来。

后来还把这事告诉了正在出差的徐娴，以致于路言下午接了一个小时的电话。

说了考试，也说了顾戚，路言到现在还有些头痛。

看着仿佛有什么结界、他们一句话都插不上的两人，林季他们越发糊涂。

什么洗了？

为什么戚哥的衣服会在言哥那里？

刘婶又是谁？

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戚哥和言哥关系已经好到可以见长辈了，还是已经见过长辈了？

几人还在魂游，顾戚开了口：“刚在看什么？”

林季：“啊？什么看什么？”

顾戚：“我回来的时候。”

林季立刻回：“就十四中那事。”

打扰了。

路言一点都不想提起这个话题，起身正要走，可顾戚却又说了一句：“谁赢了？”

语气格外自然，就好像一开始就知道这事，没有一点路言刚刚的语塞。

路言坐在椅子上，抬眸看着顾戚：“你知道？”

顾戚笑了下：“看了几眼。”

路言没信。

因为看顾戚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看了几眼的样子。

林季拍了一下脑门，立刻低下头去看帖子，嘟囔道：“刚只顾着跟言哥说话，都忘了。”

杨旭之替林季做了答：“没赢，也没输。”

林季啊了一声：“什么叫没赢也没输？”

杨旭之斟酌了一下措辞：“算是…达成了共识？”

不好解释，也说不拎清，杨旭之直接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中央。

几人下意识看过去。

图乍一看没什么变化，角度没变、滤镜也依旧魔幻。

可再一看，问题来了。

路言身上依旧还是那件十四中校服，深蓝色，而顾戚，已经换上了一中的，深红。

P图技术几乎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郑意恨不得给人鼓个掌：“谁P的？”

“好像是我们学校的，”杨旭之说道，“让他们别急，说等会儿换个衣服，还有一张。”

林季心思都已经在照片上了，一时也顾不上别的。

总觉得，越看越……奇怪。

林季没忍住，随手刷新了一下。

果然……

1767L：这深红，这深蓝……

1768L：我怎么觉得……更带感了？

1769L：自古红蓝……

1770L：我开始怀疑发帖人发这个帖的意图。

1771L：我是来看打架的，结果你们他妈给我看这个？？？

1772L：不说了，自己体会，出楼。

1773L：结局圆满，出楼。

1774L：妙不可言，出楼。

1775L：联姻实锤，出楼。

林季伸手，摁掉了屏幕，靠在椅子上仰望天花板，死都不敢去看路言的脸色。

他为什么要闲着无聊，去刷个新。

就让它停在那里，不好吗？

寝室再度陷入窒息一般的沉默。

而在这种窒息的沉默中，顾戚却淡声开口：“拍得挺好。”

恍惚间，林季甚至都没分清，顾戚说的是，拍得挺好。

还是……P得挺好。

路言：“…………”

第二天，周六，依照惯例的游戏局。

林季他们都开了好几把，等路言睡够了，才把人叫了过去。

九班众人对路言的学习现状很忧心，奈何这场攻坚战不是说打下来，就能打下来的，要有持久抗战的准备。

首先要做的，就是和言哥的关系，在短时间之内，要有质的飞跃。

起码，要敢于做善意的批评。

批完了，还不能憷。

要质变，肯定要先有量变。

于是一群人摸着就到路言门口去了。

“哦对了，”朱瑞玩到一半，偏头去看林季，“你早上在干嘛？我一进门就看到你坐床上比兰花指。”

队伍里正在语音，朱瑞的话顺着耳机，很快传了出去。

另一头的陈蹊和孙雨蒙直接笑出了声。

林季呲牙：“兰个鬼，老子在吃八宝粥。”

“你家吃八宝粥用兰花指吃？”朱瑞嗤了一声。

林季：“妈的八宝粥那勺子就那么长，最后一点不得捏着勺，掏着吃啊。”

林季说完，立刻感慨：“大好的周末时光，就躲在床上吃八宝粥，我恨。”

郑意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顾戚：“戚哥，你们前天遇到黄毛那事都传遍了。”

“还有视频，”郑意不解，“那视频谁拍的啊，拍得太烂了，都看不太清，镜头还到处转，恍得人眼晕。”

“就跟你和言哥一起的那个？林南？”

顾戚摇头：“丁力的人拍的。”

屏幕那头的陈蹊，顺着朱瑞的喇叭，听到了这话，立刻道：“这是什么自取其辱的新招式？”

杨旭之眼睛眯了眯：“怕不是想拍戚哥和言哥他们挨打的画面，然后把自己录进去了吧。”

顾戚和路言非常默契地抬了一下头，随即低下去。

默认。

杨旭之：“真、真是？”

林季笑得格外猖狂，又把那个视频调出来，认认真真看了三遍。

好一会儿后，林季突然扒拉着床铺旁边的护栏：“戚哥，言哥，你们遇到黄毛那天，是刚好在外面吃饭吧？”

林季语调一扬：“你们觉不觉得，一碗水要端平才好，前两天跟十四中的人吃完饭，今天刚好趁人多，也没什么别的事做，我们也一起出去呗。”

林季最终说出了真心话：“我真不想吃八宝粥了。”

“可，”朱瑞立刻举手附议，“新悦新开了一家烤鱼店，味道不错。”

“吃完了楼上还有一间密室逃脱，也是新开的，老板是年轻人，听说专门弄这些大型真人游戏的，这次弄了个恐怖主题，有高难度副本，我一直想去来着，就是一个人不太敢。”

顾戚手还点在屏幕上，刚开了倍镜，正操纵着人物狙人，闻言，微微偏头，对着身边的路言下意识问了句：“言言，去不去？”

路言手一抖，枪打空，给对面描了个边，一点血都没掉。

对面显然是个新手，一看就知道自己刚不过，捡了一条命后，立刻跑了。

而此时的寝室里，短短几秒钟之内，到处响起人物倒地、游戏结束的声音。

他们刚刚，听到了什么？

戚哥喊言哥什么？

好像是…言、言言？？？

路言放下手机，抬头。

朱瑞离得近，瞬间感觉到不妙，立刻起身，喊道：“言哥，你别多想，我们平时经常这么喊着玩。”

朱瑞用手肘狠狠撞了撞郑意：“对吧，意意。”

郑意一脸吃屎的表情：“对。”

朱瑞：“对吧，之之。”

杨旭之咬牙替顾戚疯狂挽尊：“对。”

朱瑞一转头，看着林季：“季……”

最终因为好像不太文明，没喊出来。

林季：“…………………”

而罪魁祸首顾戚，此时慢慢摘下耳机，偏头看着路言。

半晌，轻笑：“这次，真不是故意的。”

“我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