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接连两天，顾盼都在闹。

即便是顾子衍回来的安慰，也没有效果。

在顾盼看来，他就是被抛弃了。一向是家里最得宠的他，又怎么能接受？

他就这样闹了三天，终于，在顾盼即将出发的前一天，阮瑶愿意见顾盼了。

闷沉许久的天，也终于在今天早晨落了雨。

五月的天，冷风携着细雨飘飘洒洒，清晨还带着丝丝寒。

“我是不会出国的！”见面第一句，顾盼就愤愤对阮瑶道。

阮瑶神情很是平静，没有生气，也没有愤怒。

她微微垂头，看了眼满地板的玻璃碎。

这是顾盼刚摔的。

佣人每天都会来收拾房间，顾盼也趁着这个时间，就开始闹腾。不是摔几个水杯，就是故意把家具弄倒。

企图用最大的声响，引起家里其他人的注意。

只是可惜，在今天之前，阮瑶和顾枫都没有给过顾盼任何回应。

他闹，两人便看着他闹，只是唯一一点，那便是不会让顾盼离开房间。

阮瑶接过佣人手里的扫帚，什么都没说，开始沉默地打扫房间。

佣人欲言又止：“太太，放着我来吧。”

阮瑶摇头：“您先去休息吧。”

她语气坚定，佣人也只好现行离开。

顾盼就这样站在不远处，一眨不眨地盯着阮瑶看。

看着看着，他眼睛兀地红了。一咬牙，移开了目光。

等阮瑶扫干净地板，她又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她端了一杯牛奶有进来了。

把牛奶放在茶几上，阮瑶又去拉开了窗帘，打开了窗户。

一阵清风吹了进来，房间里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清新许多。

顾盼用余光扫过阮瑶的动作，却在她看过来时又迅速移开了视线。

阮瑶在沙发上坐下，大概也知道顾盼不会主动开口，所以她先开了口：“你知道你是怎么来到我们家里的吗？”

顾盼没料到阮瑶一开口就问这个，沉默半晌，他冷哼一声：“不就是抱错了吗？”

说起来还要怪当初抱错他的人，要不是那个人……他又何必这么辛苦？

但转念一想，顾盼又觉得不对。

顾家和江家，两家有岂止是云泥之差？要真的生在了江家，才是他应该后悔的事情。

思绪千回百转，顾盼终于看向阮瑶。

茶几上的那杯牛奶，是之前每天晚上阮瑶都会给他端过来的，自从他记事以来，从未间断。

但自从那天之后，这杯牛奶就没了。

顾盼鼻尖有些酸，抬眼看向阮瑶。

阮瑶和顾盼对视，半晌她才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盼盼。”她声音很是沙哑，也带着些残忍，“没有抱错，你的身世问题，我们一开始就知道。”

这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一般，直直朝着顾盼劈去。

顾盼眼里有片刻的错愕，他愣愣道：“什么？”

阮瑶眼角有些红，开始向顾盼讲述着冷酷又有些无情的真相。

顾盼是怎么来到顾家的，江云谨又是怎么失踪的，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偶然。

这世间又哪儿会有这么多意外呢？

“……”

最后说完，阮瑶也没有再看顾盼，她从沙发起身，往门口走去。手已经搭在了把手上，她又顿了一下：“盼盼，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理所应当。我们已经把我们所有能给你的爱都给了你，你已经被宠了这么多年，那云谨呢？”

阮瑶侧在一旁的手紧紧攥紧，指甲都抠进了肉里。

像是用尽了浑身力气一般，她又才继续道：“你只是考虑到了你自己，不仅是云谨，就算是相处十多年的家人，你也没有哪怕一次为我们考虑过。”

说完，阮瑶离开了。

房间里重新恢复安静，窗外的雨更大了些，风也更冷了。

眼泪从眼眶滑落，顾盼突然就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今天的风这么冷？

*

最终，顾盼同意出国。这个结果阮瑶和顾枫也不意外，在知道后也没有露出其他表情。

顾盼离开的早上，谁都没有去送他。顾盼还想去见一面阮瑶，但阮瑶却根本不在家里。

顾盼问了管家，管家告诉他，明天顾家所有人要和江云谨见面，阮瑶和顾枫一大早就离开了，是去给江云谨准备见面礼。顾子衍是今天有个活动，昨天就离开了。

也是直到这一刻，顾盼才发现，原来他真的错得离谱。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一步一步将这些疼爱他的人，越推越远。

飞机起飞，顾盼也心如死灰。

*

周末要和江云谨吃饭这件事情阮瑶一早也告诉了顾子衍。

说到底顾子衍也没有想到，跟自己有着一面之缘的江云谨竟然是自己的亲弟弟。

算起来，这还是顾子衍在知道江云谨的身世后第一次和他见面。

想到这儿，顾子衍问阮瑶：“那我是不是应该准备一个见面礼？”

阮瑶听了嘴角笑意加深：“这个就要你自己看着办了，做哥哥的自己想，别想来我这里问意见。”

顾子衍故作失望地叹了口气：“行吧，那我就自己想吧。”说着他语气一顿，“就希望你们俩送的没有我送的大，到时候就有趣了。”

“德行！”阮瑶嗔了顾子衍一眼，眼里笑意却不减分毫。

其实原本阮瑶有些担心，江云谨的突然到来，会不会让顾子衍和顾子雅感到别扭。

不过现在想来，这根本就是她多虑了。

顾子衍对江云谨的反应还算好，而顾子雅更是特地托人带了礼物回来，让阮瑶到时候转交给江云谨。

想到这里，阮瑶觉得她和顾枫也不能坐以待毙，他们也得想想要给江云谨准备什么礼物。

只是大概多少阮瑶还是有些顾虑，所以她选择了和顾枫在顾盼离开的这一天出门。

的确有些残忍，但阮瑶不后悔。

*

江云谨本来是不想去顾家聚餐的，但谈话中顾枫和阮瑶主动透露想跟他谈一下户口的问题，江云谨想了下，只能答应了下来。

提前一天上完了周末的补习课，江云谨又跟粉丝请了一晚上的假。

等到了周日那天，江云谨一大早就收到了顾子衍的消息，说他中午左右会来接江云谨。

到了午时，江云谨没有等来顾子衍的消息，反倒是等来了白洛笙的电话。

自从上次到学校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联系。

乍一下看见白洛笙的电话，江云谨还愣了一会儿。

等到铃声响完一遍后，他才犹豫地接通了电话。

“喂？”

“是我。”白洛笙略带磁性的声音在手机另一头响起。

江云谨应了一声：“嗯，知道。有什么事情吗？”

白洛笙嘴角弯了一下，声音有几分慵懒：“想问问你今天晚上有没有时间，我妈今天难得在家，她让我来邀请你来家里玩。”

想到宋婉仪，江云谨紧绷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一些。

只是不巧，他今天是真的没空，否则恐怕江云谨还是会考虑一下去的，他很喜欢宋婉仪。

“抱歉，今天晚上不行，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麻烦你帮我跟阿姨说声谢谢。”江云谨说。

白洛笙自然知道江云谨今晚有事，直播间都挂着请假条呢。他打电话过来，是想知道有什么事儿，让小主播直播都得鸽。

“那有点遗憾，她今天特地去买了一堆菜。”白洛笙这倒是真没说谎，只不过，宋婉仪是固定每周周末都会出去买一堆菜回来。

宋婉仪自己说，这样一周都可以不用再去买菜了。即便有阿姨每天都能出去买，但她还是喜欢囤个一周的菜。

听到白洛笙这么说，江云谨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实在是有些抱歉，我晚上……”他略微沉默片刻，想了下，还是说，“晚上要处理一下家里的事情，所以是真的没时间。要是阿姨愿意的话，我下周可以再过去。”

白洛笙眼睛微眯了一下，家里的事儿，那不就是顾家的事吗？

“自己能处理吗？”白洛笙稍稍坐起了身子，语气严肃了些，“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可以陪你去。”

江云谨听出了白洛笙是在关心自己。

只是他习惯一个人久了，乍一下听到这种话，还有些愣。

江云谨突然又想起了那天在学校分开时，白洛笙跟他说的话——

有事可以找他。

同时，还有白洛笙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那句“我给你补习”。

江云谨不太习惯接受一个陌生人，更不喜欢接受陌生人对他的好。

上一辈子，他就是接受了顾盼对他的好，才一步错，步步错，最终走向泥潭深渊。

每一个处心积虑接近他的人，江云谨都会下意识在身边竖起层层高墙，再铺满遍地荆棘。

只有这样，江云谨才会觉得安全。

其他人看见了这些，接触一次不成后，就会心生退意。

偏偏白洛笙和其他人不同，一次不行就三番五次。

江云谨不是没有细想过白洛笙接近自己的目的，但由于上辈子跟白洛笙接触太少，江云谨并不了解他。唯一江云谨能够确定的是，自己身上没有白洛笙想要得到的东西。

也是因为这一点，江云谨才敢稍微跟白洛笙有那么一点接触。

只是时间久了，这个问题又困扰他多时，终于在今天，江云谨没忍住问出口了：“白洛笙，你接近我是想得到什么吗？”

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但从江云谨口中说出竟意外的没有违和感。

白洛笙听到这个问题后也怔了一下。

他不由真的开始思考，自己接近江云谨是有什么目的。

第一个浮现在脑海中的画面，是一抹血色的小痣印在白皙的皮肤上，绚丽的游戏效果后，是少年的一声轻笑，以及屏幕上飞舞的修长手指。

白洛笙倏的无声笑了一下。

他找到了答案。

只是这个答案有些特殊，他并不打算现在就告诉小主播。

沉吟半晌，就在江云谨没忍住想要开口转移话题时，白洛笙终于懒懒开口。

相比之前，少年的声音更是慵懒，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大概是你的心吧。”

寂静在此刻蔓延。

大概半分钟后，回答白洛笙的是听筒里传来电话切断的“嘟嘟”声。

白洛笙没忍住，爽朗地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