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巨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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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痛是两座花园之间的墙。
——卡里·纪伯伦
注:卡里·纪伯伦(1883-1931),黎巴嫩诗人、作家、画家。
麦克站在湖岸,弯着腰,依旧感觉有些喘不过气。过了几分钟,他才想到梅西,想起她此前一直在桌子边往本子上涂色。他走上湖堤,从这里可以看到他们的营地。但不见她的踪影。他步子加快,急匆匆走向帐篷拖车。他尽可能语气平静地喊她。没有回答。她不在那儿!即便心跳加快,他还是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有人在刚才的一片混乱中把她带走以便照看她,可能是莎拉·麦迪逊或维基·杜塞特,也可能是某个大一点的孩子。
他找到两个新认识的朋友,竭力不让自己显得过分焦灼与慌乱,只是平静地告诉他们,梅西不见了,麻烦他们回自己的营地找一找。两人立即转身往回走。杰斯第一个回来说,莎拉整个上午都没见过梅西。他和麦克接着前往杜塞特家的营地,可没等他们赶到那里,埃米尔就急匆匆迎面而来,脸上明显带着忧虑。
“今天谁都没见过梅西,我们也不知道安布尔去哪儿了。也许她们在一起?”埃米尔话中带有令人不安的暗示。
“肯定是这样。”麦克说,想让他自己和埃米尔都安下心来。“你觉得她们可能去哪儿了?”
杰斯建议:“我们干吗不去查看一下淋浴间?”
麦克说:“好主意。我去查看离我们营地最近的一个,我家孩子用这个淋浴间。你和埃米尔去查看一下你们俩营地之间的那个好吗?”
两人点点头。麦克快步走向最近的淋浴间。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光着脚,裸着上身。我成什么样子了!他心想。假如不是心思完全在梅西身上,他可能会轻声笑出来。
到了门前,他遇到一个刚从里面出来的十几岁的姑娘,便问她是否见过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或者两个女孩。那姑娘说她没有注意,不过可以再进去看一看。不到一分钟,她摇着头出来了。
“谢谢。”麦克说完,朝设在屋后的淋浴间走去。他走到拐角处就开始大声喊梅西。可以听到流动的水声,却没人回答。他急切想知道梅西是否在里边,于是开始猛敲每一个隔间的门,直到有人回答为止。但他唯一的收获是把一个可怜的老女人吓得半死,因为他在敲打那隔间时,门被意外碰开。老女人尖叫起来,麦克道歉不迭,赶快关上门,转向下一个。
六个淋浴隔间里都没有梅西。
他还查看了男用淋浴间,甚至无力去想他根本没必要查看那些地方。哪儿都没有。他小跑着返回埃米尔家的营地,心里反复祈祷:“啊,上帝,帮我找到她……啊,上帝,请帮我找到她。”
维基一看见他,就匆忙迎了上来。两人拥抱时,她一直想忍着不哭,却忍不住。麦克忽然渴望南就在身边,至少她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维基抽泣着对他说:“莎拉把乔舒和凯特带回你们的营地了,你不用为他们担心。”
“上帝啊。”麦克心道,他把另外两个孩子完全忘到脑后了。“我算是什么父亲呀!”尽管有莎拉陪着他们,他很放心,但他更希望南能在这里。
就在这时,埃米尔和杰斯忽然出现在面前。埃米尔一脸宽慰的表情,而杰斯则紧张得像上紧了的发条。
埃米尔脸上放光,大声说:“我们找到她了。”当他意识到什么时,语气马上变得忧郁起来:“我的意思是,我们找到安布尔了。她去有热水的地方洗了淋浴,刚回来。她说和妈妈说过了,但维基可能没听见……”他声音越来越小。
“但我们没有找到梅西。”杰斯赶快插进来,提到最重要的问题,“安布尔今天也没看见她。”
埃米尔一副要负责到底的样子:“麦克,我们应该立即和营地管理处联系,发布寻找梅西的启事。也许刚才这一通喧闹和骚动把她吓傻了,她跑出去然后迷路了,或者也可能她想来找我们,却拐到别的路上去了。你有她的照片吗?那边的办公室也许有复印机,我们可以复印几张以节省点时间。”
“有,我的钱包里就有一张她的快照。”麦克伸手去摸后面的口袋,可什么都没摸到,这令他一阵恐慌。他第一个念头是,钱包已经葬身瓦罗瓦湖湖底,但他接着记起,昨天乘缆车之后,他把钱包留在了车里。
三个人拔腿往麦克的营地跑。杰斯最先到达,告诉莎拉安布尔很安全,但还不知道梅西身在何处。到了营地,麦克拥抱乔舒和凯特,尽其所能对他们说些鼓励的话,仅为他们着想,他也得保持冷静。他换掉身上的湿衣服,套上T恤、牛仔裤、干净袜子和跑鞋。莎拉保证她和维基会陪着麦克那两个大一点的孩子,并低声说她在为他和梅西祈祷。麦克匆匆给她一个拥抱,道了谢,吻了两个孩子,然后跟两个男人一起跑向营地的管理办公室。
营地总部只有两个小房间,水上营救的消息已传到这里,人人情绪激动。可当三人说明梅西失踪的情况,气氛顿时变了样。幸好办公室里有一台复印机,麦克印了六七张梅西放大的照片,交给大家。
瓦罗瓦湖营区总共有二百一十五个营地,分成五个环区和三个群居区。年轻的经理助理杰里米·贝拉米自告奋勇帮助寻找。于是,他们将营区分成四个区域,每人都带上地图、梅西的照片和给工作人员配备的无线电对讲机,分头去各个区域查找。还有一个配备了对讲机的助手去了麦克的营地,一旦梅西回到那里就马上报告。
这是一项缓慢的、有条不紊的工作,但对麦克来说进展还是太缓慢了。他明白,要是她……要是她还在营区,这样找最为合理。在一顶顶帐篷和一辆辆拖车间寻找时,他一直在祈祷和许诺。他心中明知对上帝许诺很傻很没理性,但他不能不如此。无论如何也要把梅西找回来,上帝肯定知道她在哪儿。
许多来露营的人要么没待在营地,要么快收拾完了正准备离去。他问到的人都没有见过梅西或任何长得像她的人。搜寻者们隔一段时间就分别向营地管理处核实一下,以得到最新进展。要是有新情况,人人都可以知道。但快到下午两点时,仍然毫无进展。
当对讲机中传来消息时,麦克已快结束他负责区域的搜寻。在营地出口附近搜寻的杰里米认为自己发现了新情况。埃米尔指示众人在地图上给各自搜寻过的地方做个记号,然后把杰里米所在营地的电话号码告知大家。麦克最后一个赶到,他到达营地时,埃米尔、杰里米,还有一个麦克不认识的年轻人正情绪激动地谈话。
埃米尔疾步迎上前,把麦克拉过去。他把麦克介绍给弗吉尔·托马斯——一个来自加利福尼亚的城市男孩。弗吉尔整个夏天都和几个同伴在这里露营。由于晚上玩过了头,他和伙伴们都睡到很晚。他是唯一一个看见一辆军绿色旧卡车驶过的人。那辆卡车出了营区,驶上通往约瑟夫城的道路。
“那时大概是什么时间?”麦克问。
弗吉尔用拇指指了指杰里米。“我和他说过了,是在中午以前,尽管我不能肯定具体是几点。我当时迷迷糊糊的。自从到了这里以后,我们真的都不太注意时间了。”
麦克把梅西的照片递到这个年轻人眼前,急切地问:“你真看见她了?”
弗吉尔又看了一眼照片,回答道:“之前有人向我出示照片,我感觉自己没见过她,可后来,当他说她穿着鲜红的裙子时,我想起绿色卡车里有一个小女孩穿着红衣服。她要么在笑,要么在喊,我真不敢肯定。后来,有人好像打她了,或在把她往下按,但我以为他可能只是闹着玩。”
麦克感觉自己全身僵住。这个信息把他压垮了,但不幸的是,这是他们听到的唯一有点意义的消息。这解释了他们为何找不到梅西的踪迹。但他绝不希望这是真的。他刚要转身朝营地管理处方向跑,埃米尔叫住了他。
“麦克,等等!我们已经和办公室通过话,和约瑟夫城的警方也联系了。他们马上派人来这里,还要对那辆卡车发布全境通告。”
话音刚落,两辆巡逻车开进了营区。前面一辆径直驶向营地管理处,另一辆转向麦克等人。麦克挥手示意停车,警官一迈出车,他便赶紧迎上前去。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自称多尔顿警官,开始听取他们的陈述。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对梅西失踪的反应大大升级了。一份详细的公告往西一直发送到波特兰,东至爱达荷州的博伊西,向北则到了华盛顿州的斯波坎。约瑟夫城警方在伊姆纳哈公路设了路障。这条公路是当地的出城之路,通向地狱峡谷国家景区的纵深地带。警方认为,劫持孩子的家伙如果带着梅西上过伊姆纳哈公路(只是他可以走的许多方向之一),他们就能通过从这条路出来的人得到相关信息。由于人力有限,他们联系了当地的护林员,让后者上了瞭望台。
菲利普斯家的营地作为犯罪现场,拉起了警戒线,附近每个人都受到警方询问。弗吉尔尽可能详细地提供了那辆卡车和驾驶员的有关细节,最终的描述被火速发往所有相关部门。
波特兰、西雅图和丹佛的FBI分局都接到通知。南接到消息,正在赶来途中,她最要好的朋友玛丽安开车送她过来。连搜救犬都用上了,但梅西的踪迹到附近的停车场就完全消失。这令弗吉尔所讲的故事更加可信。
在法医专家们对麦克家的营地进行彻底搜查之后,多尔顿警官请麦克再次进入这个区域,仔细察看是否有什么与他的记忆有异。尽管这一天情感大起大落,人已精疲力竭,麦克还是拼命去做任何可能有帮助的事情,努力回想上午发生的一切。他小心翼翼,不弄乱任何东西,重走了上午的路线。一切都可以重来,只要这一天能够重新开始。要是真能如此,他宁可再次烫伤手指,再次打翻煎饼面糊。
他再一次做指定的事,可一切似乎都与记忆中没有不同,什么都没有改变。他来到梅西曾忙着涂色的桌子前。本子摊开在她涂色的那一页,那是一幅已经完成一半的摩尔诺马印第安女孩的画像。蜡笔也在,但她最喜欢的红色蜡笔不见了。他在地上四处找。
“我们在那棵树旁边找到了那支红蜡笔。”多尔顿指着停车场说。“她可能把蜡笔掉到了那里,在挣扎的时候……”他的声音弱了下来。
麦克追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在挣扎?”
警官迟疑了一下,然后吞吞吐吐地说:“我们在那附近的灌木丛中发现了她的一只鞋子,可能是踢掉的。当时你不在,所以我们叫你儿子作了辨认。”
女儿与禽兽搏斗的情景在眼前闪现,麦克肚子上有如挨了一拳,眼前一黑,感觉快要窒息了。他只好把身体靠向桌子,努力不让自己呕吐昏厥。就在这时,他注意到涂色本上别着一个瓢虫别针。他猛地清醒,仿佛有人对着他的鼻孔打开了急救嗅盐。
“这是谁的?”他指着别针问多尔顿。
“什么是谁的?”
“这个瓢虫别针!谁把它放在这里的?”
“我们都以为是梅西的。你是想说,今天早晨这个别针没在这儿?”
麦克坚定地断言:“我能肯定她没有这个东西。这东西早晨绝对不在这里!”
多尔顿警官已经在用对讲机通话。没过几分钟,法医来了,把那枚别针保管起来。
多尔顿把麦克拉到一边,解释道:“假如你说的属实,我们只好认为袭击梅西的人故意把这东西留在了这里。”他停了停,又补充说:“菲利普斯先生,这可能是好消息,也可能是坏消息。”
麦克回答:“我不明白。”
警官又迟疑了一下,不知是否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麦克。他搜寻着恰当的措辞。“好消息是我们可以由此获得某种证据。这是唯一能够把凶手和犯罪现场联系起来的东西。”
“那么坏消息呢?”麦克屏住了呼吸。
“至于坏消息……我不敢说情况一定是这样,但留下东西的家伙通常是故意的,一般来说,这意味着他以前干过这种事。”
“你想说什么?”麦克急促地问,“你想说那家伙是连环杀手?这是他留下来表明身份的记号,就像在标示自己的领地?”
麦克被激怒了。多尔顿脸上的表情,明显流露出对提出此事的懊悔。但还没等麦克发作,多尔顿腰上的对讲机就发出了呼叫。这个对讲机和俄勒冈州波特兰的FBI分局连线。麦克不愿走开,他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她自称是特工。她要求多尔顿仔细描述那枚别针。麦克跟着警官来到法医小组设立的工作区。那枚别针被封在带拉链的袋子里。麦克紧挨这些人身后,竖起耳朵偷听多尔顿的描述。
“这枚瓢虫别针穿过好几页别在涂色本上。像是女人别在翻领上的那种。”
“请描绘颜色和瓢虫斑点的数量。”对讲机里的声音指示道。
“是这样,”多尔顿说话时几乎两眼贴着装别针的袋子,“头是黑的,带有……呃……瓢虫的头。身体是红的,有黑色的边沿和间隔线。从上面看左侧有两个黑点……这么描述可以吗?”
“不错,继续。”那个声音耐心地说。
“瓢虫的身体右侧有三个黑点,因此一共是五个黑点。”
对讲机里停顿了一下,“你肯定有五个黑点?”
“是,女士,有五个。”他抬起头,看见了麦克。麦克已转到另一边,想看得清楚一点。两个人目光相触,多尔顿耸了耸肩,好像在说“谁在乎有多少黑点”。
“好吧,现在,达布尼警官……”
“是多尔顿,女士,汤米·多尔顿。”他又抬头朝麦克看,转动着眼珠。
“请原谅,多尔顿警官。你能把别针翻过来吗?告诉我瓢虫腹部有什么。”
多尔顿把口袋翻过来,仔细地察看。“底部刻着什么东西……女士……呃,我没听明白你的名字。”
“我叫维考斯基,写法和发音一致。告诉我上面刻的是字母还是数字?”
“哦,让我看一看。是的,我想你说对了,看上去像是某种型号的代码。呃……C……K……1-4-6,是的,我相信是Charlie,Kilo 1,4,6。隔着袋子很难辨认。”
对讲机的另一端沉默。麦克悄声对多尔顿说:“问问她干吗要问,那是什么意思。”多尔顿犹豫了一下,照他说的问了。那边沉默依旧。
“维考斯基,你在吗?”
“是的,我在。”那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听上去疲倦、低沉。“喂,多尔顿,你能找个清静的地方单独说话吗?”
麦克夸张地点点头,多尔顿明白了他的意思。“等我一会儿。”他放下装别针的袋子,走开。他允许麦克跟着他。多尔顿对待麦克有些反常。
“现在可以了。那么告诉我吧,这只瓢虫有什么特别之处?”多尔顿问道。
“已经快四年了,我们一直想抓住这个家伙,为了追踪他跨越了九个州。他一直在往西移动,人称‘女童杀手’。我们没有将瓢虫的细节透露给任何媒体和个人,所以请严守秘密。我们相信他迄今为止诱拐和杀害了至少四个孩子,都是女孩,都在十岁以下。每次他都在瓢虫身上加一个黑点,因此这一次的数字应该是五。他总是在绑架现场留下同样的别针,同样大小的代码。他好像买了一盒。但我们不怎么走运,始终没有追踪到这些别针的来源。那四个孩子的尸体我们一个都还没找到,尽管法医拿不出任何证据,但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些孩子没有一个活下来。每次犯罪都发生在露营地及其附近,紧挨着州立公园或自然保护区。凶手好像很熟悉森林,还擅长登山。除了别针,他都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那么他开的车呢?我们已详细描述了他开走的那辆绿色卡车。”
“啊,你们可能会如愿找到那辆车。假如真是我们要抓的人,那辆车一定是一两天前被盗,重新刷了漆,装满了野外活动的装备,并且擦得干干净净。”
麦克听着多尔顿与特工维考斯基的对话,感觉心中最后的希望也被攫走。他颓然倒在地上,双手捂住脸。有哪个男人像此时此刻的他这般疲惫?自从梅西失踪,他第一次想到种种骇人的可能,一旦开始,他就无法自制,善与恶的想象混到一起形成无声无息却令人惊骇的行列。他试图摆脱这些,但做不到。有的非常恐怖,是痛苦和受折磨的快照;来自黑暗深处的怪兽恶魔,伸出带刺铁丝般的手指,那种触感如同摸到锋利的剃刀;梅西尖声唤着爸爸,但无人答应……一些往事也在脑海里闪现,与这些恐怖场景混在一起:叼着被戏称为“梅西吸水杯”的杯子、还在蹒跚学步的梅西;两岁时因吃了太多的巧克力蛋糕而兴奋莫名的梅西;在爸爸的怀里安心入睡的梅西……种种印象如此之近,无休无止。他会在她的葬礼上说些什么?他又会对南说些什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上帝呀,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现在事情到了最难熬的阶段——等待。麦克感觉自己就像置身飓风眼,风在周围肆虐,自己则被裹挟着缓慢移动。各地的报告陆续发了过来。连埃米尔都忙于同他认识的人(其中有些是专家)在网上联络。
下午过了一半,FBI的人到了。他们来自三个城市的分局。很明显,负责人是维考斯基。她风风火火,是个苗条的小个子女人。她马上赢得了麦克的好感。她也公开用好心回报。从此时起,没有人对麦克的在场提出疑问,他连最机密的谈话都无须回避。
在旅馆设立了指挥中心之后,联邦调查局就请麦克进来作一次正式的面谈。他们坚持要这样做,说是此类境况下的例行公事。特工维考斯基正在桌前工作,见麦克进来,就站起来,伸出手。当麦克也伸出手的时候,维考斯基的两只手便紧紧地将它握住,她笑容中透着严肃。
“菲利普斯先生,真对不起,这么长时间了,我一直没顾上跟你好好聊聊。我们忙于同各执法机关和寻找梅西的相关部门建立联系。非常抱歉,我们只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见。”
麦克相信她的话。
“麦克。”他自我介绍说。
“对不起,我没听清。”
“麦克。请叫我麦克吧。”
“好的,麦克,那也请你叫我萨姆,萨曼莎的简称。但我长成了假小子,小时候要是哪个孩子胆敢当面叫我萨曼莎,我就痛扁他一顿。”
麦克忍不住露出微笑,稍稍放松了些,找个地方坐了下来。他看见她迅速把两个装满纸张的文件夹翻了翻,随后头也不抬地问他:“麦克,你能回答几个问题吗?”
“我尽力。”他回答。他很感激能有机会做点什么。
“很好。我不会把所有细节从头再问一遍。你对别人描述过的情况我这里都有报告,但我有一两个重要问题要同你一起研究研究。”她抬起头,正视着他。
“只要能帮得上忙,我做什么都行,”麦克坦白地说,“此时我感觉自己一点用都没有。”
“麦克,我理解你的感受,但你的在场非常重要。相信我,这里所有的人都很关心你的梅西。我们会尽一切努力把她安全地找回来。”
“谢谢你。”麦克能说的只有这一句。他垂下眼睛看着地面。情感翻涌得几乎喷薄而出,连一丝善意都会使他情感大坝决堤。
“好吧,现在……我和你的朋友汤米警官做了一次未加记录的谈话,他向我如实提供了你和他谈过的内容,所以你不必为他遮遮掩掩。在我看来他做得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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