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少年有侠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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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旭阳东升,晨晖映万瓦,夕雾见重檐。更声过后,汶江乡渐染喧嚣。
过了辰时,只见远处沙尘飘扬,马蹄飞奔,一队人马风尘仆仆地踏入此地,惊得道旁鸡犬四蹿奔逃。来者身着官服,皆正色敛容,最引人注目的是为首的一位身披朱罗裳的青年。
但见此人背着右手直挺挺地立于马鞍上,只余一手牵着缰绳。马背颠簸,常人稳坐都难,他却纹丝不动,显是有一副上乘功夫底子。
待这一行人在武馆门前驻足,青年这才一蹬腿从马背上跃下,扯一把松垮的罗裳衣皱眉道。“这是什么地方?”
“回……回大人,这儿是咱乡里的武馆。”
路旁伫立着一个浑身抖得像筛糠的老头子,忙咧开一口稀松黄牙颤颤巍巍地回话。这老头儿是武馆里唯一常任的师傅,平日教几式慢悠悠的拳脚,没人知道他姓甚名甚,他也老得忘了名字,便常被孩子们嬉闹著称作“老黄牙”。
那青年斜着瞥了老黄牙和他身后畏怯的孩子们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武馆?就这个破落地儿?”
仰首尘灰扑簌纷飞,低头石板裂纹遍布。这乡里的武馆本是个断了香火的祠庙,地砖东秃西少,像一口坑洼零星的牙。门柱朱漆剥零,只余一个结网蒙尘的牌匾。
老黄牙自觉寒酸,却也只得对那青年武师强作欢颜,但小孩儿们可不乐意。那为首的孩子王争着道。“你说哪儿破落!看老黄牙不教训教训你!”
“他会九路擎风掌,能把武林盟主武无功揍得满地找牙!他、他还要把你撕成两半!”
见那些小孩儿面目通红、口齿不清地向青年武师大呼小叫,老黄牙急得支吾地掩住他们的口。为了让这群猴小子能乖乖练武,以往他总胡诌些故事来诓他们,什么和武林盟主过招,与北门南派论拳脚,这群小崽子倒也当了真,俨然将老黄牙当作一位退隐江湖的大侠。
青年武师又哼一声,伸手往背后疾电似的一抽。只听得一声脆响,牌匾应声裂作两半,直直坠到他面前。
定睛一看,他手上握着一柄铁殳,方才那一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断了头顶的牌匾!
待孩童们都脸色煞白地住了嘴后,青年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武林盟主武无功——确实不值一提。”
随行武官皆脸色一变,但一想到这青年何许人也,便也都虚白着脸闭了口。青年武师挑起眉头,讥嘲道。
“不过,我家那老不死的功夫如何,轮得到你们这群乳臭未干的小毛头评判?”
“武大人,这……”
老黄牙结巴着想打个圆场,却被他如鹰隼般疾厉的一眼给瞪了回来。
原来,这青年正是武无功之子武立天,正因不愿顶着武林盟主之子的名号过活,这才到朝廷谋个一官半职。但因他生性傲然,瞧不起庙堂贪风,便信马由缰,四处切磋消遣。
他行经嘉定,本要寻本地名流好手来较量一番,却见此处武堂破败,自然大失所望,心头火躁。
武立天一脚踏在那被劈裂的牌匾上,将肩上朱罗裳提了一把,不甚耐烦地对小孩儿们努嘴示意道。“这破地方用不得。喂,你们这儿还有哪处练得武?”
孩童们皆缩成一团,唯有那孩子王小声嘀咕道。
“……金、金少爷府上有。”
年轻的武师环顾四周,但见不远处石雕华美,彩绘辉煌,金府的灯笼气派地悬在外头。
武立天在京时便最厌弃败絮其中之人,当下便冷笑一声,挥手对老黄牙和孩子们道。
“都过来,让我瞧瞧你们功夫,今日我便要来试试你们乡里有多少‘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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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元在柴火堆间辗转反侧了一夜,心头躁动,一刻未消停过,像藏了只兔子窝。
五更声一过,他便一翻身爬起来,摸到门扇处,从破洞里挤了几只手指出去。试了数十回,终于将钥匙磨入锁孔中。
咯嚓一声,柴房门开了条隙儿,王小元僵着脖子左右张望,蹑手蹑脚地溜出来,可此时却听得府门前喧声大作。
王小元大骇——府门前人多,这回可真插翅难飞了!
但他不免心中好奇,将身子贴在柱影里挪步去偷听。
率先入耳的是金乌那聒噪的破锣嗓。“京城的…官,本少爷凭啥要放你们进自家武场来?何况乡里不是还有个武馆么,那处还不够你们撒野?”
金乌靠在门上,挠着一头乱发怒气冲冲地嚷道。看得出来这好吃懒做的少爷刚被木婶从床上拖起来,脸色与脾气都比往日更臭几分。
有木婶凶神恶煞地杵在身后,金少爷说起话来虽有底气,却也不敢像往常那般乱吐脏字,只得生硬地咽回肚里。
“我说要进便进,也不屑拿朝廷办事来压你。”一位头仰得几乎比天高,披着朱罗裳的青年武师面露鄙夷。“什么乡里的武馆?我只记得看过一处重污叠秽的茅房。”
金乌与身旁的木婶儿大眼瞪小眼了一番。他瞧这青年武师器宇轩昂,身形精壮结实,显是练武多年、技艺纯熟,却这般心浮气傲;但一瞥武立天身后一群哆哆嗦嗦、敢怒不敢言的孩童,以及其中双眼噙泪的老黄牙,顿时明白了大半。这老黄牙妻离子散,平日就在那武馆一人食宿,孤苦伶仃。每每有孩子去那儿玩耍练武,他总会乐得合不拢他那口黄牙。如今老黄牙这番难过落泪,定是这青年武师坏了武馆的事。
武立天见金少爷还是倔着贴在门上,死皮赖脸地不肯让路,又添一句道。
“我不稀罕你家武场是用黄金铺地还是白玉砌砖,有个地方比划就成。不过——”
他握着铁殳的手忽地又是一颤!
这一动吓得众人心胆俱裂,一想到刚才那裂成两半的祠堂牌匾,小娃娃们嚎啕大哭,老黄牙更是浑身斛觫,险些从台阶上滚几滚。
金乌本来一副瞋目切齿的模样,却忽见眼前飘下一个漱金墨描的“金”字的红纸灯笼。抬头一望,只看到一条细绳在空中悠悠晃荡。这窝囊少爷登时吓得呆若木鸡,几乎屁滚尿流。
“这回掉的是灯笼,下回掉的,兴许便是你项上人头。”
青年武师冷笑道,盯着金少爷的脖子耍了一圈铁殳后如行云流水般收回背上。他出手素来疾如闪电,可达至燕雀过断纤毫,花叶落地成尘泥之境,方才这一动在场竟无一人能有所知觉。见那铁殳棱角分明,金少爷脸色铁青,脖颈处顿生森然寒意。
王小元暗地里思忖道:“好快的身法!不知与名偷儿易情比之如何?”
他凭着那铁殳一眼就认出了武立天的身份。传闻武林盟主本有一手家传的钧天剑法,可其子乖张顽戾,偏不肯学剑,反倒随着苗寨人学了一套古怪枪法搭着殳用。
同行官人早已见惯武立天这目无天地、张扬跋扈的模样,只得在心里长吁短叹。
见这一式,木婶的眼神霎时锋锐,她有些功夫底子,可正当她挪了身子想试对方几招的时候,被吓得魂飞魄散的金少爷忽然嚷道。
“木、木婶儿,让他进去。”
“少爷……”
“行啦行啦,进去就成了吧?”金乌将木婶喝开,一脚踢了门扇道。“我先说一声,除了武场的地儿,别的一概不许碰啊。”他尾音颤得厉害,两腿战战,根本不敢多瞧武立天一眼。
青年一挑眉头,并不发话,也不需发话,在他那如千钧重压、刀锋相对的的气势下,随行的孩子们都不发一言,寒毛卓竖地迈入金府。
王小元咬着唇,紧张地望了眼敞开的府门,府里人多声杂,现在溜走准没人发觉,但回头一看,战战兢兢的孩童与老黄牙的颤巍身影映入眼帘。
他最终还是于心不忍,咬了牙踮起脚尖跟了过去。
金府院里立了几个木人桩子,靠墙的是一兰锜架子,每日清早皆有伴当掸灰擦拭。说来奇怪,这武场虽说是给金少爷身边的武镖活动筋骨,但平日常闲着。金乌四体不勤,却爱集攒些刀剑,只为摆着气派,炫显体面。
王小元在阴影里猫了半个时辰,那武立天也翘着二郎腿歪坐了半个时辰,只见他仰头斜瞟着那些卖力演功的孩童,喝道。
“正腿不行!”“翻身过慢!”“这扑虎是什么架势?分明是扑猫!”
他颜面朝天,口里衔着一支桃木签,看也不看,却能准确辨出武场里谁的腿慢,谁的手低。孩童们本想显露一番平日所学,但没想到却被这青年武师轻松点出舛讹,一个个局促不安,架势对的反错,错的更错。
武立天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嗤笑一声,故作百无聊赖道。“想不到这里不单山穷水恶,人也愚刁。根基打得一塌糊涂,架势也歪斜不正。”
孩童们愈发心焦,但不论如何卖力,在武立天看来都不过半桶水功底,初看时他还有气力嘲弄,其后便索然无味。待半支香燃尽,他低头将桃木签吐到一旁,跃入庭中,抽出背上的铁殳直指老黄牙道。
“喂,老英雄,在下今日向你讨教几招,你看如何?”
他用词恭谦,口气却不小,分明没有半点后生请教之意。
扎着马步的孩童们七言八语起来。
“大侠,亮几招给他看看!”“用九路擎风掌打他!”
老头儿拗他们不过,只得喘着粗气站起身来,哆嗦着从架上取了把短刀,一步一摇地步入武场。
王小元在一旁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他知道老黄牙不过是个年轻时练过几年武的老实庄稼人,如何敌得过武林盟主之子!
他忐忑不安地望向庭中另一头,金少爷面无表情地叼着肉包子,事不关己地翘着二郎腿坐在楠木椅上。左三娘和木婶眉头紧蹙,却也依顺地立在金乌身后并无动作。
武场内,只见老黄牙起了个势,作好将刀送出的准备。可一身枯骨终究是牵不动身子,但见刹那间一道戾气便直射而来——武立天身法星速灵通,只一晃神便闪至老头眼前。听得一声脆响,老黄牙手中的刀刃竟是化为铁片齑粉,散落一地!
“避水枪!”木婶忍不住脱口而出。
她所言不虚,这武林盟主之子使的正是苗寨独门绝技避水枪。传闻武林盟主武无功与苗寨高手寨方宝有过命之交,武无功又偏不传独门剑法,其子少时便被托予寨方宝习枪术。这枪法讲求寒芒一点,速比雷霆,能于瓢泼大雨中安身而过,不沾点滴,故名“避水”。
此时武立天虽手持铁殳,其用法也与枪无异,但一旁看着的金少爷不解其中门道,嚷道。“什么避水避火的,这哪是枪法?他拿的东西古怪,竹竿顶上接根铁头,笑掉人大牙哩。”
听这歪言歪语,武立天冷笑一声,不愿多语,随即挥手欺身上前。老黄牙握着一秃刀柄,半晌才惊叫一声,撇了刀把坐倒在地。可铁殳势却不减,直往他心头送去!
“欺、欺人太甚!京城的武师怎么如此不要脸!”
孩童们哄然跳起。兵家不厌诈,武者却讲求点到为止。如今武立天两眼灼灼,笑意狰然,满心扬威炫技,哪里还把老头儿的性命放在眼里?
“欺人太甚?”武师冷笑道。“庙堂江湖,何处不是弱肉强食!我强你弱,还有什么讲大道理的余地?”
话音落毕,他手中的铁殳倏地旋了两旋,殳尾一探,直将老黄牙撞得飞弹出去。虽未用棱尖,但毕竟是重铁,老头年老力衰,顿时被这一记撞得口冒鲜血不止,连连哀叫。
看出武师未有手下留情之意,木婶眉关紧锁,喝道。“武大人且听老妪一眼,既为江湖中人,也得讲些仁义侠气,坏了规矩可使不得……”
“什么规矩?不伤老弱、锄奸惩恶?”武立天笑道,却依然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这般平允切磋,你情我愿,哪来的坏了规矩?九路擎风掌晚辈尚未见识,哪里舍得就此罢手。”
他方才说老头力弱,现今又摆出自谦模样,只想借此好好嘲弄这群乡下人一番。此时他心里只想:“此等名震天下的掌法,哪里是尔等下里小民使得出来的?这口气我今日是吐定了,教他们得毕恭毕敬求我的教。”当下便一挥铁殳,昂首阔步向前。
孩童们看他步步紧逼,慌得六神无主,赶忙嚷叫道。“老黄牙,快使九路擎风掌呀,你不是能把武林盟主打得落花流水么!”
接着回首对武立天喊,“你可输定了,这些刀剑黄牙大侠方才使得手生,才略逊一筹。他若是使出掌法来,你…你哭爹叫娘也来不及!”
老黄牙听得这群小童咿呀哭叫,不由得心头酸涩,眼目湿润。这些孩童虽说平日猴精鬼灵,却愿一心一意随着他练些拳脚动作。他早年当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如今孑然一身,把来武馆练武的小童都当自家孩儿亲昵疼爱,有求必应,自然也不舍得负了他们的期望。当下便使出吃奶的劲儿哆嗦着站起,颤巍巍地摆了个起势。
“这可坏啦。”左三娘面露忧色。“气血瘀滞,老丈需好好休整,贸然牵动有性命之忧呀。”
话音刚落,老人的齿缝里果然又涌出一股血流。但这老庄稼汉砸吧砸吧嘴,竟是把血沫硬生生咽了回去。见他脊背佝偻,四体悚悚,却顽固地立于武场上,武立天顿觉不快,眉眼之间蔑色显然,高声问道。
“这起手也算九路擎风掌?”
老头艰难地往身后瞥了一眼孩童们,颤声道。“是了。”
他枯瘦的背影看得小童们心头震荡,热泪盈眶,恍神间仿若回到了昔日习武的那段时光。听老黄牙讲述那些江湖名侠、武林大家的逸闻故事,看他用黝黑干瘦的拳头替他们打跑村中恶犬,被咬得破衣烂衫、血流不止却笑得露出一口黄牙。起初孩童们不过爱听那些古里古怪的大侠故事,但也渐渐爱和老头儿学上几式腿脚了。
见他站起,孩童们皆欢呼腾跳起来,呐喊助威声更甚。在他们看来,老黄牙便是隐居江湖的侠客,只不过不像说书人口里传得那么虚无缥缈,是一位他们触手可及、有血有肉的大侠!
武立天见此情此景,心头傲意翻涌,故意讥刺道。“晚辈听闻,九路擎风掌起手需下盘极稳,我看老前辈莫非是未领会到此掌法的精髓?”
他随意作了个揖,面上森森冷笑,“在下且来一试,多有得罪了!”
这“了”字一出口,青年武师手中的铁殳已挥出一道烈风,贴着老黄牙的袖衫堪堪擦过,待老头儿反应过来袖口已被撕裂一片。若有偏倚分毫,削去的可是血肉而非衣衫了。
见此凌厉手法,老黄牙震悚不已。但未待他惊叫出口,顷刻间武立天又挥刺出数道利风,道道皆贴身穿过,劲头刮得他肤肉生痛,令他动弹不得。见老黄牙僵着身子不敢动弹,武立天越发得意,喝道。“前辈,怎么不出掌应对?”
老汉双腿欲抖却不能抖,他身子若是稍有动转,铁殳就能削下一片肉来。这戆直庄稼汉未曾见过这场面,一时间吓得懵了头。青年武师手中的铁殳越使越快,风声呼啸也越发密利。轻狂气盛之下,他竟呼喝道:“接招!”同时铁殳脱手,向老头面门刺去!
“不好!”木婶粗眉一抖,高声惊呼。
无人料想得到武立天身为武林盟主之子竟敢出手伤人,眼看着那铁殳将要触及老黄牙面门,孩童们皆脸色惨白,哑然失声。武立天却一脸悠然自得,在他看来,习武之人手上总不免沾上几条人命;何况他自命不凡,素来轻贱下里人,见老黄牙说出“九路擎风掌”的名号更是生恼,不禁下手渐重。
众人屏气凝神,孩童们终于撕心裂肺地哭喊出声,涕泪交加,一股脑地向武场边上涌。不及众人反应,只听得破空之声倏倏,铁殳寒光闪闪,离老黄牙面门不过分寸——
避水枪法速比雷霆,不沾点滴,未经武学浸润的乡民们哪有应对的法子?武立天使出这堪称绝学的一招,面露自得之色。
可惜这神色转瞬即逝。
因为在刹那之间,一道白光飞掠,竟将重逾百斤的铁殳轻巧格开!
快?
这倒说不上,铁殳之速远在白光之上。
但是妙!
此手法之妙绝,就连以迅捷闻名的武立天都险先无法察觉,无疑为神巅一技。
这位心高气傲的武林盟主之子未曾想过,除神偷儿易情外世上竟有一人可破他的神通之境,当下心头既怒又惊,暴喝道。
“——来者何人!”
待他喝完,武场内尘沙落定,众人皆瞠目结舌、呆若木鸡。只见有一人手持一刀立于吓软了腿的老黄牙面前,被格开的铁殳直插在地上,仍在颤抖着发出嗡鸣声。
见到这人,金乌惊得目瞪口呆,口中啃了一半的肉包子摔落在地。孩童们则懵懵懂懂地喊出了那人的名字:“……小…元?”
来者正是金家的仆役王小元。
他见场内情势危急,老黄牙性命危在旦夕,情急之下不知怎的竟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把雁翎刀,跳入场内接了这一击。武立天这一掷既迅且勇,他甫一交手便摸定不可正面硬接,需以巧柔之劲化解。格开铁殳后更是双臂战抖,只觉剧痛阵阵,可见武立天劲道之可怖。
待接了这招后,王小元才猛然一惊发觉自己跑入武场来了,顿时面色发红,手足无措。众人讶异与震悚的目光盯得他颇不自在,缩手缩脚。
他也暗骂自己该死,怎么不趁着金少爷在武场里的机会开溜,来这儿“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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