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我所怜爱的众生

巍峨屹立于虚空的烈焰之柱，正在无穷黑暗中熊熊燃烧着，即便是近圣邪神也被困在其中，一时间只能来回挣扎，无法脱出。

面对那过于明亮的光芒，多元星河中的绝大部分人都只能震惊沉寂，毕竟这是足以照彻寰宇万界的火焰，面对它，哪怕是心怀对乔修亚的不满与指责，一时间都无法说出口。

但是，就在遥远的烈焰熊熊燃烧时，在这寂静的沉默中，却有一个急迫的声音响起。

“叮铃——叮铃铃——叮铃叮铃铃叮！”

庇护所连携网络中，血月庇护所中，小光的声音正急促的响起，因为太过着急，甚至忘记将其转化成一般人能听得懂的语言，但是统辖迈克罗夫文明所有庇护所核心的3号闻言却当即面色突变，她震惊的抬起头看向虚空之上，那正映射向整个多元宇宙的燃烧星辰处，3号失色道：“等一等，不对——乔修亚的力量还不够！”

“他统合不了整个世界星河——乃至于多元星河亿万钢之蟒的力量——他要被反噬了！”

“这个家伙，究竟想要干什么？！”

所有之前被乔修亚打下光焰之路的人和神虽然对战士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和愤慨，但是现在，他们都竭尽全力的想要重新回去——小光能看出来的事情，对于这些一个个都有传奇极限级实力的强者们来说，根本就是摆在明面上的，他们猜测，这可能是乔修亚猜到自己可能会失控，所以才将他们推走，免得误伤到他们……即便如此，他们仍要回去，重新护卫乔修亚的安全。

可是，逆着乔修亚的力量行走，简直就像是逆流登上瀑布，面对一位超过寻常近圣者的强者之力，他们根本就无法反抗，逆流游回乔修亚身侧，毕竟，乔修亚的力量即便是近圣邪神都挡不住，会被一击重创，更何况他们？哪怕是为了避免伤害到他们而显得温和，这力量也不是非近圣者能够抵抗的。

“不行，我过不去！”

光焰之路中，七神之一，智慧与选择之神-择明大声喊道，这位已经将神力爆发至接近神灭界限的神祇知道，即便自己将力量推至神灭境，也不过是停留在原地，所以择明只能咬牙，对着虚空彼端的乔修亚怒吼道：“乔修亚，不管你要做什么，最重要的是，你要活下去！”

“你是我们这个多元星河唯一的希望，哪怕我们全都死了，消散了，你也必须活着！想一想吧！倘若你现在就死了，不能成为贤者，那么这个多元宇宙中的下一位贤者又要什么时候才会出现？！是下一个纪元，还是永远不会再有了？圣贤和阴影贤者要等待多久才能等到援军，幕后黑手的计划会不会马上就会成功？！”

“乔修亚！你如果死了，这个多元宇宙的未来，还要持续多少个黑暗的世纪才能再次迎来希望？快回来——你稳定好自身的力量，我们还能继续战斗！”

神祇的声音，穿透了虚空，即便是光焰之路的尽头，那燃烧着的巨神处，也能清晰听见。

而男人没有丝毫动摇。

“稳定？不，时间是不够的。”

聆听着这位神祇的衷告，劝告，乔修亚的表情如同万古不变的礁石，他沉默的抬起手，注视着自己手上燃烧的火焰，它正在侵蚀着战士自身的本质，将大片大片钢之蟒凝聚而成的铠甲烧灼的焦黑剥落。但即便如此，乔修亚仍然不为所动：“而且，你们从头到尾都搞错了一点。”

“那就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根本就没办法完全控制这份力量。或者说，仅仅是钢之力，根本就无法将这份无穷钢之蟒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钢之蟒，是火与钢之子，是世界的化身，魂之轮回的具象，它是原初之神的一员，是随着万物生命循环诞生而诞生的‘世界之神’。

所以，还有最后一个步骤。

“非常，感谢你们为我，为这个多元星河，为整个多元宇宙，做出的牺牲……”

于是，乔修亚抬起头，他喃喃自语——在这燃烧自我的痛苦中，在这一直独自一人，为所有存在的众生而战的傲慢战士，感受着其他人为自己牺牲这一莫大的痛楚时，乔修亚感应着，他感应着其他神祇离去时的神力余波，他感受到了爱与衰亡之神于自己体内残留的最后波动，还有守护与进步之神溢散在虚空中的力量，乔修亚感受着，他感受着无数其他文明神祇，为了守护自己的子民与众生而燃起的勇气与决心。

所以，在这无数神祇逝去的光芒中，他深呼吸。

“我已经，将自己的力量，推演到了极致。但就算如此，也无法触碰到贤者的境界……贤者和近圣者之间，需要的根本不是力量的堆砌，后者哪怕是将力量堆砌到多元星河级，也根本就无法完美控制，就像是可能存在的多元星河钢之蟒那样，勉强控制，只会导致自己的自灭。”

战士握紧了武器，握紧了自己的双拳，他能看见，周围的近圣邪神们都已经从那过于旺盛的火焰中冲出，它们开始一个个的出现，环绕在自己的周围，虎视眈眈，亦或是说，‘饱含期待’的注视着自己。

“我就在失控的边缘，毁灭的前夕……我已经没有办法变得更强了，以‘生命’的身份。”

只剩下一个选择。

沐浴着火焰的光，就像是银色的巨神披上了一层金红色的披风铠甲，乔修亚抬起头，仰视着多元宇宙空无一物的寂静虚空，他露出平静的笑容：“萤，凛，看来，我没办法依照我想要走的道路走下去了。”

而两个不同的声音，从乔修亚的精神深处传来。

“无论是何种道路——我都会陪伴主人你左右。”

“无论是何种选择——我都会支持主人的想法。”

“是吗……”

如此说道，乔修亚的声音却逐渐变低，到最后，简直根本就无法听见，面对十几位，甚至还在不断增多的近圣邪神，乔修亚挥舞着银色的巨剑，令银辉混杂着烈焰的剑压将它们逼退推开，甚至一位近圣邪神被重创，推入烈焰之柱后被点燃，无法自救，就这样直接消亡。而发出这全力一击后，战士却低下头，他闭上了眼睛，然后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自语道：“那么，就这样吧。”

——嗡。

能看见，在无穷烈焰，众多近圣邪神包围的中央，那一颗明亮无比的银色星辰，就这样突兀地黯淡了下去。

银色的光辉，退却了。

烈焰般的纹路，消散了。

所有准备靠前，准备进行攻击的近圣邪神们，也同样突然停止了一切举动，开始困惑的躁动着——因为它们眼中，那明亮无比，甚至胜过整个多元星河的光辉永恒，居然就这样在一瞬间，彻底的消失了。

哪怕明明巨神紧握武器的躯体就如此显眼的存在于它们的前方，可它们却仿佛看不见一样，开始不安的互相推动。

【——！！！】

【……！！！！】

伴随着寂静的混沌怒啸，无穷的信息开始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失去了目标的近圣邪神们，就像是突然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失去了追逐目标的野兽那样，开始发狂的朝着四面八方倾泻着自己的力量，它们根本不在意旁边就是其他近圣邪神，哪怕被攻击了也不还手，就只是单纯的震荡着虚空，疯狂的朝着虚无发泄。

这浩荡无比的混沌余波，倘若出现在正常的多元星河，足以在瞬间就将整个世界星河都摇晃，击散，哪怕是将其彻底覆灭都并非不可能，毕竟这可是数十位近圣邪神同时发起的全力攻击啊，哪怕是最鼎盛时期的乔修亚也不可能硬接下，必须通过种种技巧和行动来规避弱化。

但是现在，四臂巨神似乎失去一切神异的躯体，就这样在混沌的浪潮中沉沉浮浮。

能看见，他的体表已经近乎完全黯淡，除却胸口核心处，基本不再发出银色的光辉。如今他就像是腐朽的钢铁一样，整个躯体完全沉浸在黑暗中，一点一点的被破坏。

面对近圣邪神的攻击，没有人控制的巨神之躯虽然能坚持住，但是仍然非常危险，倘若一个还好，但假如被超过四五个邪神的攻击同时命中，那么哪怕是巨神之躯也要被重创——更重要的是，倘若巨神体内世界的结构被完全破坏，也就意味着巨神整个躯体的崩溃。

不过，却能看见，在那沉浸于黑暗的巨神之躯体表上，有微弱且黯淡的赤色神纹，正在缓缓地蔓延。

而就在这时，有一点光芒，从巨神胸口的核心处跃出。

那正是圣伊格尔。乔修亚的好友，前任七神教皇。

转换为光，隐匿在乔修亚的光中，所以没有和其他文明的强者那样，被乔修亚推下光焰之路的老教皇面色复杂的注视着紧闭双眼的巨神之面，他注视着那一张没有任何表情，无比坦然的面容，叹了口气。

“我的朋友啊。”

面对完全陷入沉寂，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干些什么，想些什么的乔修亚，伊格尔伸出手，触碰着战士身体表层同样黯淡下去的钢之蟒铠甲，老人感慨道：“虽然我根本不知道你做出了什么选择，又有什么计划，我也不知道我应不应该相信你，支不支持你。”

“但你是我的友人。你是拯救过无数次世界的乔修亚·凡·拉德克里夫。”

“所以，正如同你相信你的选择是正确的那样，我也相信，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用低沉，但是无比坚定的语气，伊格尔道出自己的誓言，能看见有七彩的光谱泡沫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无穷光泡互相融合，膨胀又缩小，无数种莫测的圣光正在凝聚：“这最后一段路，我来陪你走完。”

“让我，为你带来最后的安全。”

如此说道，一道温润且明亮的白色圣光亮起，在金红色的火焰之光中，它是如此的突兀，但又是如此的和谐，在这圣洁的光辉中，伊格尔的形体融入其中，就像是水融入水，光融入光那样自然。

很快，一个充斥着光辉的领域，就这样直接没入乔修亚的体内，它化作一圈无形却坚固的屏障，笼罩在战士体内世界的外侧，它排斥着混沌的巨浪，就如同滤网一般，为这战士真正的本体挡住，偏移了所有可能有危险的攻击。

能看见，巨神的躯体在混沌的巨浪中沉浮，他的身体正在近圣邪神盲目的胡乱攻击中逐渐被侵蚀，可是因为那一层淡淡的光，他的核心世界仍然安全，无比的安全，远比他自己预料推算的还要更安全。

在无人知晓，甚至就连乔修亚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又是一位友人燃尽了自己，消散在无声中。

混沌的浪潮翻涌着。

虚空中，熊熊燃烧的烈焰之柱源头，仍然是一片寂静。

“不……不可能吧？”

“乔修亚……陨落了？”

“真的，已经感觉不到他的波动了……”

在这长久的沉默中，绝望一点一点的蔓延，多元星河所有的强者，所有庇护所中的存在都不敢相信这一点，他们看不见遥远彼方正在发生的事情，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乔修亚之前如同正午浩阳一般的光辉与波动，如今已经彻底消散。

“还没有。”

唯独3号一直坚信这一点，她感受着从一个极其隐秘之地传递而来的信息，感受到那平和而没有波动的力量，人工智能无比确信道：“他绝对还没有死！”

有些人相信，有些人疑惑，有些人只是将其作为一个救命稻草……但不管怎么样，不管怎么说，正因为乔修亚波动的‘消散’，反而让整个多元宇宙中的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都将自己的心倾注在了‘乔修亚’这一个体之上。

这仿佛就像是某种不起眼的火星，点燃了什么浩荡的潮。

于是，所有人，所有正在想着‘乔修亚’，所有都在关注那一片虚空的智慧心智，都听见了一个心跳声，一个缓慢，低沉，但却无比清晰的‘脉动声’。

遥远的远方，黑暗的集群正如同海潮一般剧烈的波动着，失去了目标的邪神们，正混乱的四处飞舞，来回奔波，它们一时之间找不到下一个目标，不知道究竟应该是继续朝着那个已经黯淡的多元星河前去，还是应该朝着远方另一个明亮的多元星河前行。

但是，伴随着一声苍凉的号角声响起，伴随着这响彻星河的激昂圣歌，有两点赤红色的光点，在黑暗的深处亮起。

那是浸润在混沌之中，就连躯体轮廓都快要看不到的影子，他魁梧，壮硕，四臂仿佛能举起整个星河，但是，最为醒目的却是眸子，如血一般炽热猩红的神光正在那里点亮，就如同太阳一般灼目夺人。

以那两个光点为源头，一条条玄奥的纹路开始蔓延，它们一闪而逝，如同飞驰的光带，在瞬间就遍布四臂巨神的全身，勾勒出他的躯体。能看见，巨神的躯体并不完整，他在之前的混沌余波中受创，缺失了一些血肉。

但是如今，在赤色神纹的蔓延下，这些伤口全都被修复了，所有的创伤都完善，不再有任何漏洞。

——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受什么伤？

复苏的巨神，醒来后的第一个念头，却是疑惑的自问——他虽然坚信自己核心世界的防御足以抵挡近圣邪神的攻击，一直撑到他筹备完毕，但是那也应该受到重创。毕竟，这可是近圣邪神的围攻，哪怕它们失去了自己的永恒作为目标，可即便是余波也应该能将自己的躯体摧毁大半，自己没受伤，倒是让之后的行动方便了不少，节约了很多时间。

但是很快，他就看见了，那仍然包裹在自己核心世界周边，温和的光。

“啊……”

巨神，愣住了一瞬。

“啊——啊啊啊啊！！！！”

和之前一模一样，痛苦的怒吼，再一次响起。

而这痛苦，不是因为躯体受创，不是因为自己放弃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而是因为其他人因为自己而牺牲——这份痛苦，是傲慢的强者永远无法接受的，是无论多少次，都痛彻骨髓，深入灵魂的伤痕。

而伴随着这一声怒吼而急速扩散的，是磅礴到匪夷所思的浩荡神力！

赤色的神光，在这一瞬间，直接将周围所有近圣邪神盲目攻击产生的混沌巨浪一扫而空，就像是飓风将迷雾吹散那样，其力量之宏大，完全可以说是不讲道理！在这恐怖光辉的逼迫下，哪怕是近圣邪神也本能的聚合在一起，如同蚂蚁抵抗烈焰那样，汇聚成群来抵挡，不然的话，以一体的力量，恐怕被这光辉扫过，就会直接重创！

神力！

无论是什么生命，在登神之际，都会因为自身神性的深厚程度而变强，只要满足了条件，哪怕是凡人，在登神后也能成为左右一方世界命运的神祇。

不过，越是强大的存在，就越是不愿意成神，因为他们往往已经有了足以左右世界的权柄，成神无非是力量变得更强，但却又受到约束——这样一来，从自我意志的意义上来说，就是性价比极低，根本就没有成神的必要。

但这并非是说，强者成为神，就不会变得更强了。

与其正相反。

承载了无数期待，自身信念也无比坚定，持有的力量更是无与伦比的强大——如此，持有远超普通人能承载神性之极限的强者，倘若成为神，将会强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就像是……

这样。

耀眼的剑光，如同月痕，随着巨神挥舞手臂一闪而过，但激荡的神光洪流却没有止息，它们就像是一柄柄无尽的利刃，切割进黑暗的集群中，近圣邪神或许还能勉强保证自己无恙，但是其他普通的邪神和眷族，简直就像是风中的飘絮那般，一吹即散，一吹即走，消失不见。

能看见，一个正圆形的赤色光团，正在虚空天幕上扩散，而所有接触到这光团的黑暗，都在顷刻间化作乌有——复数延伸而来的黑暗触须前端，就这样在这光团面前全部湮灭了，只剩下几十个深沉的黯点仍然顽强的存在，没有被吹开。

携裹着世界星河，乃至多元星河光辉之力，以其为源，联通大源获取神力的男人，在这一瞬间释放的‘登神之光’，直接普照无穷黑暗，令众多近圣邪神也被迫联手才能抵御。

甚至，整个多元星河，所有的神祇，在刚才光芒绽放的刹那，都感觉到了一种绝对的压制——因为，有胜过整个多元星河所有神祇合力的至高之神，正在遥远的彼方诞生！

【——神……是愿望。】

【人们呼应着愿望，祈祷着未来，他们想要更好的改变，但是却困于没有力量——而神，就是持有力量，呼应着愿望，造就出未来，将改变化作现实的存在！】

而现在，多元星河的所有众生，都在期待，都在相信着乔修亚的力量！

“吁……”

即便是紧咬牙关，也有赤色的神焰从嘴角溢散，巨神从浩荡的神光中走出，能看见，在祂的身后，仿佛有什么巨大的裂口正在虚空的深处开启，那是无比浩瀚无垠，足以撕裂世界星河的超级裂口，它正在一点一点的裂开，令澎湃到无与伦比的神力宛如天倾一般倾倒而出。

在这一瞬间，所有的神祇都感觉到自己从大源处接收到的神力都变弱了一瞬，虽然那一瞬间短暂的就像是错觉，但这并非是虚假的——那简直就像是有一个无比庞大的漩涡正在神力之海上席卷神力的洪流，影响到了他们这些其他更小的漩涡一样。

但这过于可怖的神力，其实也是一种冲击——无法承受的存在，将会在获取神力的瞬间就被击垮，进入神灭，然后被大源同化！

但是，出乎所有对此感到紧张的神祇和强者们的预料，面对大源而来的侵蚀和吸引，巨神身上的钢之蟒铠甲，那由整个世界星河钢之蟒集群汇聚而成的守护，反而却成为了一种屏障。无数钢之蟒的意志贯通在一起，成为了某种无比坚固的意志，它成为一种类似于‘信仰’的定标，将乔修亚死死地钉在原地，根本不受神力的冲刷影响！

——就像是神祇持有两种冲突的神性，反而能赋予神祇本身更大的自由和神力权限那样，乔修亚无法完美控制的，那无尽钢之蟒汇聚而成的力量和神力的冲突，反而能让乔修亚更加轻松的将它们驾驭。

从单一的源头取力，就像是拔河一样，辛苦，收益又少，但是从互相冲突，甚至形成某种循环的两种力量循环间取力，却只需要一种简单的引导。

轰！

能看见，无比巨大的Φ形符文出现在巨神的身后，这轮转的钢之神环旋转着，而乔修亚位居正中心，正如同分割了那神力与钢之力的一竖！

“竟然如此？！”

在光焰之路中坠落着，坠落回多元星河的终突，秩序与破坏之神仰视着虚空，祂不可思道：“神力和钢之力——居然还有如此用法？！”

“神乎其神，匪夷所思！单单是这一手钢之力和神力的混合叠加使用，就足以成就近圣者，甚至是通向贤者！难道这就是他选择的道路？不对不对！这和他之前展现的力量完全不一样，是另外一种全新的，直通贤者的道路！他居然一个人就能开辟出这么多条道路？！”

但是随后，更大的怒吼声响起：“等等，停下来！你怎么还在引动神力？！不要继续下去，这样就真的要成神了！”

光焰之路上，同样被乔修亚打落的法律与自由之神怒吼道：“你现在还能维持神力和钢之力的微妙平衡，这样最多就是‘半神’，‘亚神’，但是再继续下去，倘若你真的成神……”

“真的成神，就再也回不去了！”

其他人，其他文明的强者，很难理解秩序与破坏之神以及法律与自由之神的失态——成为神，难道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吗？面对不可阻拦的强敌，选择成神获取力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倒不如说，为什么乔修亚不提早成神这点，才是让他们难以理解的。

但接下来，灭律与束形的话，却让他们恍然大悟的同时，也如坠冰窟。

“为什么要放弃贤者的道路——乔修亚！？！”

可是，正如同巨神之前无视他们的话语，将他们打回多元星河，将他们挡在原地不能前进，如今的巨神，也无视他们的话语，开始自顾自的凭借从大源处汹涌而来的无尽神力，正式登神。

——逃跑？

——突围？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用！

那可是乔修亚倾尽全力释放的光，都照不到尽头的黑暗啊！那是总质量远超多元星河总质量根本不知道多少倍的邪神集群啊！

——那可是，今日之前，多元宇宙中所有失败文明的骸骨，所有绝望与黑暗的凝聚啊……

没有人比乔修亚更强大，所以没有人比乔修亚更清楚。怎么可能突围？怎么可能逃得掉？

单单是出现在他眼前的，这无尽黑暗的前锋，就有超过四十五个近圣邪神，而刚才被拖延的那么点时间，更多的近圣邪神正在逼近……神感应不到，传奇极限的强者感应不到，唯有近圣者，唯有如今超越了寻常近圣者的战士才能感应的到，如今正有超过三位数的近圣邪神正在从无数混沌集群的后方汹涌而来。

面对这样的敌人……别搞笑了，带着庇护所世界突围？恐怕突不到一半，近圣者都要累死在中途，倘若是他自己一个人跑，那或许还有可能在那种数量的近圣邪神围追堵截下逃生，但哪怕是多带一个人，成功几率都要急速下跌。

可是……

【或许总有一天，文明和秩序能够将世界改造成更加适宜生存的模样，但绝非今日。在此之前，必须有人站出来战斗，然后牺牲。】

这是这一世便宜老爹的话。

也是这一世无数强者，无数神祇视为真理，并且亲身履行的话。

这么多神，这么多强者，这么多熟悉的人都牺牲了，就是为了陪伴祂，打开一条必亡的通道吗？就是为了让祂乔修亚一个人狼狈的逃走吗？

哪怕是，整个多元星河所有的生命，都宁肯祂一人离开，留存所谓的什么‘希望’，祂也绝不会卑劣的这么做。

正好与其相反，祂要亲手掐断自己的希望。

然后，背水一战。

身后轮转着Φ形钢之神轮的巨神，面对突破了赤色的神力光圈，朝着自己冲来的众多近圣邪神，祂闭上了眼睛，然后再次睁开，无穷的神力从中释放而出，就如同无数把炙热的利剑。

简直就像是一场雨，一场由神力之剑构成的倾盆大雨，无穷无尽的炙热之剑就像是自动引导的那样，精准地命中了黑暗集群中那无数再次涌上前的邪神——于是在这一瞬间，数千万，甚至更多的邪神被摧毁了，亿亿万万的混沌化作焦炭，它们被点燃，在虚空中形成了一团团巨大无比的火焰。

面对这些急速的神之剑，即便是近圣邪神也难以挡住，被命中后躯体被贯穿，伤口处燃起不可熄灭的火焰，受到了创伤——可是面对眼前无比耀眼的永恒之神，它们根本就毫不在意这些伤势，而是随意抛下那些被点燃的躯体，急速的冲锋而来。

但对此，乔修亚却并没有继续挥动自己手中正燃烧着神焰的巨剑与大斧，他转过头，看向那些正在自己身后合围，想要包围住自己，将自己困死在无穷混沌邪神围堵下的黑暗，他一拳紧握，然后猛地轰出——顿时，足以将群星世界这种超大世界屏障直接砸碎的庞然伟力就这样齑荡虚空，将所有企图挡路的邪神集群全部都轰的粉身碎骨！

一条道路，通向多元星河彼端，所有人都看不见尽头的虚空远方的道路，便出现在祂的眼前，乔修亚就这样，毫无犹豫的顺着这一条路，朝着无尽的远方飞驰而去！

而就在此时此刻，那蠕动逼近着乔修亚的无穷黑暗触须中，再次飞出众多无比深沉的黯点，这些黯点的出现，简直就要让多元星河中，仍然注视着虚空的众多神祇和强者窒息，他们根本就无法想象，为什么一个多元星河几个纪元都难出一个的近圣者，近圣邪神，会有数以百计的那么一天。

而这数以百计的近圣邪神，全部都以乔修亚为中心，奋力的奔驰而去。

此时此刻，迈克罗夫文明中，知道的内幕的那一批人里，哪怕是最迟钝的几个，也明白幕后黑手那无比简单的想法了。

没有任何人，会小觑贤者，而作为贤者原型的近圣者，自然也是最重要的，需要剿灭的目标。

一个不够，那就十个，十个不够，那就百个，再加上无穷无尽的邪神大军，加上足以淹没多元星河的混沌集群，能加多少力量就全部加上，歼星炮打蚊子也绝不留手，一定倾尽全力，能调动多少力量，就调动多少力量。

即便是真的出了意外之中的意外，那近圣者就是能在无穷混沌邪神的围堵中成就贤者，也能将祂们逼迫前往初始之火的起源，带着这无尽的邪神集群离开自己的故乡多元星河，前往祂设下的陷阱。

至于花时间去剿灭这无穷的邪神？好啊，这正是好事，能拖延一位贤者的步伐，消耗再怎么多的邪神也是值得的，这阳谋就在此处，容不得任何人不进。

乔修亚知道这个陷阱，祂不得不进，即便眼前是漆黑的奈落深渊，祂也定会大步迈入其中。

但是这并非说，祂就没有应对这个陷阱的方法。

“所谓的勇气，就是生命直视自己不想面对的一切。”

巨神的躯体上，赤色的神纹仍在蔓延，无尽的神力正在改造战士的躯体，进行一次孕育，一次转换——这本来应该通过沉睡来保持稳定的过程，却在祂无比强大的控制力下，在战斗的过程中逐渐完成。乔修亚平静的自语道：“而最大的勇气，就是自我的牺牲。”

【血肉注定无法战胜灾厄，热血永远无法浇熄劫炎，凭借勇气，觉醒，希望和爱，凭借期待，相信祈祷和心，是绝无可能战胜‘黑暗’的。那是名为永恒的劫，名为无限的灾。】

【还不明白吗？面对多元宇宙中无穷无尽无边无界无垠无限的永恒的虚无，无限的混沌，绝对的未来，什么众志成城，什么人定胜天，什么齐心协力万事可成——所有智慧生命鼓吹的努力，奋斗，所谓历经艰辛所以百折不挠的意志和信念，都是水中的泡影，雨中的泪水，是必然被时间之轮碾过的烟尘，没有意义的灰烬。】

但是……

但是——

但是，就算这样！

火焰，也会燃烧！

飞驰向无尽的远方，乔修亚握紧了手中的剑与斧，战士感应着两个同样燃烧着的心智，紧握自己的武器，祂哈哈大笑着。

最末的炎，熊熊燃烧着！赤色的巨神在寂静的虚空中，以绚烂的火光照亮了黑暗，就如同流星一般，在黑暗的天幕上划下无比沉重的一笔。

一边朝着远方飞驰，乔修亚一边挥动巨剑与大斧攻击，一刹那，虚空中的黑暗集群再一次迸裂裂缝，有赤色的神光从裂缝中溢出，摧毁了亿万混沌与邪神，这璀璨的光芒倘若在多元星河中，足以照彻万千星河，令无数文明沐浴在其圣辉之下。

甚至，战士偶尔转身，奋力辟出一斧，这斧与散发无尽光辉的巨剑不同，它漆黑如墨，就像是终结之后，万物毁灭的余烬，它就是这样简单的直劈而下，却能够劈开星河，即便是近圣级的邪神想要抵挡，却也被直接劈开摧毁，混沌化作火炬，无尽可能性消散，复归多元宇宙。

但是消灭了一个，还有无数个前来，一个近圣邪神化作火炬被点燃，却有几十上百个混沌涌动，熄灭了火焰，携裹着它残余的力量向前——这力量足以令战士退避，可祂却不以为意，而是继续挑衅着，战斗着。

——摧锋于正锐，挽澜于极危！

就这样一边战斗，一边飞驰，渐渐地，所有的邪神，所有的混沌集群触须，都彻底汇聚为一条长龙，一条由无穷黑暗混沌凝结而成的镣铐锁链，追逐在战士的身后！

【即便是注定要熄灭，注定会失败，努力注定没有成果，但是，智慧生命也注定会进行这样一场注定没有胜利的战斗，没有希望的挣扎，没有结果的抗争！】

【正如同愚蠢的人类会愚蠢的和自己的同类自相残杀，愚蠢的智慧生命也会愚蠢的进行毫无意义的战斗——对自己的同胞，对这个多元宇宙，对永恒的，无尽的，没有终点与界限的绝望和黑暗！】

智慧生命在获得智慧的那一瞬间，就注定是愚蠢的，希望智慧生命能永远保持理智，根本就是奢求，无论是愚蠢的互相厮杀，还是愚蠢的挑战不可能战胜的敌人，都是这命中注定的愚蠢所致——因为倘若不愚蠢，就永远无法击破必然，去将一切的可能性击碎！

——生命如果不愚蠢，不去做明知道不可能成功的事情，就永远无法挑战‘命中注定的未来’！

这便是愚者的道路！

这也是战士的道理！

而就在乔修亚冲出多元星河中的存在，可以观测到的极限尽头，就在祂带着所有邪神的集群和黑暗，朝着无尽的远方离去之时。

永不回首的战士，还是忍不住侧首，用眼角最后的余光，看了那黯淡的多元星河一眼。

乔修亚夺走了失落星河所有钢之蟒的力量，掠夺了多元星河的光辉，祂让无数世界归于死寂，不再可能孕育出生命与超凡……而无数文明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无法复归母世界，只能在庇护所中休养生息。

但是祂也留下了重生的种子，如有一天，还有新的燃魂之王觉醒，那么这些星辰就必有复归明亮的那一天。

也正是如此，倘若祂失败了，邪神失去了永恒的目标，那么它们也不再会前往这个黯淡的多元星河，而是挑选其他光辉灿烂的多元星河……这大概，就是战士最后的自私。

黑暗追逐着光，混沌追逐着火，赤色的星朝着远方飞驰，留下漫天混沌邪神的残骸，无数星辰因此而熄灭，无数生命因此而消亡，但是寄宿在这无穷毁灭中的，却是无尽的拯救。

“这一切……”

于是，在多元星河将要彻底消失在眼角余光处的瞬间，战士决绝地转回头，注视着空无一物的虚空前方，他轻声地，念出了生而为人的最后一句话。

“我所……”

——怜爱的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