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一更+二更】

银座, 东京最繁华的商业街。

即使是在工作日的下午，这里依然是人来人往，在两边大楼的遮挡下, 灼热的阳光依旧光顾了这一条繁华的街道, 不少开在路两边的茶餐厅都将桌子摆了出来, 在卡座周围支上遮阳伞，吸引着无数逛街逛累了的行人落座。

八九月份的, 灼热的东京。

刚刚从西伯利亚高原过来的居山晴树差点没热死在这。

【打个商量，】这个温度差不多都可以在井盖上煎鸡蛋了, 【下次能不能选一个季节比较接近的世界。】

【随机的啊，】系统解释, 【传过来之前我也不知道这里天气这么热。】

何止是热，现在梅雨季刚刚过去不久, 室外不仅是热, 还有闷。潮湿粘腻的空气如同附骨之疽一般贴在每一个行人身上, 把所有这个天气还走在外面的人往空调房里赶。

【比起这个，】系统有点奇怪的开口, 【你不应该更奇怪为什么是现代吗？】

管理局的任务世界从古到今什么都有，要是它没有记错的话, 宿傩的世界怎么说也得往前倒上个六七百年吧？

【这有什么奇怪的，】居山晴树习以为常,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系统：【什么？】

居山晴树深沉的吸了一口气：【好人不长命, 祸害遗千年。】

所以宿傩这种巨大的超高校级祸害能活千年真是太正常了！

他会意外吗？他一点都不意外。

虽然宿傩在他走的时候还是诅咒师, 按理说是不会活一千多年的, 但是……只要一想到是宿傩一切就都合理起来了呢。

还有什么活是宿傩不能整的吗？没有。

不过现在变成了现代就有一个问题……宿傩住哪啊？

他并不觉得过去那么多年了宿傩还会在千年前的位置待着。

不过……要不先过去看看？

居山晴树提步就打算先走出银座这片步行街, 就在这时, 身后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那个——”

女孩子清脆的声音中透着一丝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的紧张。

“等一下！”

一双手拍上居山晴树的肩。

【不会吧不会吧这么快就被认出来了？】居山晴树身形一僵, 【大意了大意了。】

一千多年了都是信息时代了，他刚刚也没想到宿傩不会被通缉啊。

师出未捷身先死，别宿傩没找到，他先替这孙子顶罪进橘子了，这也太亏了。

居山晴树颤颤巍巍转过身，然后意外的看到了一个气喘吁吁的女孩子。

女生身形高挑，齐耳的短发染了栗色，做了东京时下最流行的梨花卷，整个人因为刚刚的剧烈运动而在太阳下喘气的样子像是会发光。

“请问一下，”少女气喘吁吁，因疾跑而泛着红的脸颊透着好看的粉红，她紧张的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向居山晴树。“你是虎杖同学吗？”

以为是来抓他的居山晴树：“……啊？”

不懂就问，宿傩改姓虎杖了？

女孩子抿了抿唇，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细声说：“虽然听起来很奇怪……但我想说很久了。”

她眼神游离：“我、我一直很喜欢你，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居山晴树愣了一下。

“啊这个……”他纠结了一瞬间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虽然不知道宿傩在这个世界做了什么，但是按照他对这孙子的了解，怎么也不会出现一个一直喜欢他很久的女生吧？

正经人谁喜欢宿傩啊.JPG

谁知道这句话一出，女孩子就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看向他，接着居山晴树就看见她本来充盈着紧张与激动的眼眶猛地变红了。

她本来夹杂着希冀与紧张的神色瞬间变得窘迫起来，居山晴树毫不怀疑他现在再说一句什么，面前的这个女孩子瞬间就能哭出来。

但是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女孩子通红的眼眶里就滚出来两颗眼泪。

居山晴树彻底手忙脚乱了。

他没什么跟女孩子相处的经验啊这种情况要怎么办，救命他现在害怕自己再说一句什么她会哭的更凶，可是什么都不说的话总不能放着一个女孩子就在这里哭吧。

好在面前的女孩子很快就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

“抱歉，”她说话时带着刚刚哭过之后的鼻音，但是声音却要比之前冷静多了，“是我认错了。”

“呃……没关系？”居山晴树试探着回复了一句，就看见她好像哭的更凶了。

【我觉得别是宿傩对她干了什么吧……】系统犹豫道。

面前的女孩子缓和好了情绪之后就从包里掏出来一张纸巾擦了一下眼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宿傩罪大恶极，本来缓和好了情绪的女孩子抬头看了居山晴树的脸一眼，眼眶里又控制不住泛起了泪光。

本来在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上有人在哭就已经很引人注目了，更不用说哭的还是一个看起来很漂亮的女孩子，不出几分钟居山晴树就感觉周围路过的人纷纷投来了或八卦或谴责的视线。

本着宿傩这孙子无恶不作但他是个好人的宗旨，居山晴树决定问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宿、虎杖怎么了啊？”居山晴树差点脱口而出宿傩，又想到刚刚女孩子叫的是虎杖，于是紧急改口。

“啊没什么，”女孩子的窘迫表情中夹杂了一丝庆幸与懊恼，“我叫小泽优子。”

她注意到了旁边那些人八卦的视线，不自在的垂下眼帘避了避：“你们长的实在太像了，认错人了很抱歉。”

【完了，】居山晴树一看她这个反应眼前一黑，当即就对着系统说道，【她喜欢宿傩。】

系统：？？？

【是我们和她所在的初始时间线相差年份太多以产生了代沟吗？】它不可置信的顺着居山晴树的眼神看向小泽优子，【怎么还会有人喜欢宿傩的啊救命。】

当年的宿傩不能说的人见人爱只能说是人人喊打，一千年过去岁月改变了东京也改变了宿傩是吗？

这也太恐怖了。

一人一统完全不能想象面前这个可爱秀气的女孩子跟宿傩站在一起。

“是这样的，”居山晴树决定把失足少女拖出火坑，“我觉得虎杖，不值得你喜欢！”

是的，宿傩不值得她喜欢。

女孩子瞪大了刚刚还泛着红的眼睛。

“虎杖是个很好的人，”她据理力争，“我只是认错人了而已。”

居山晴树苦口婆心：“你看你这么漂亮，喜欢你的人肯定多的是，何必要吊死在一颗歪脖子树上。”

“而且刚刚你也说了，你都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记得自己，再这样单恋下去也是没有结果的。”

当然以他对宿傩的了解反正这遗了千年的祸害是肯定不会记得面前这个女生的。

事实上他对“很好的人”几个字都持一种诡异的怀疑态度，当这几个字从小泽优子的口中蹦出来时，别说居山晴树了，系统都快控制不住自己扭曲的表情。

这几个字用来形容谁都行，就是形容宿傩怎么就这么变扭，不管是很好，还是是个人，他觉得都不太能用来形容这孙子。

“不是的，”女孩子抿紧了唇，停了好一会才补充道，“我认识他的时候，我还不是这样的。”

“我……那个时候很胖，”她一直蜷在口袋里的左手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伸出来，“大概一米五左右，80kg……”

女孩子声音细若蚊呐，即使是刚刚剧烈的运动过还大哭了一场，吐字依然清晰，透着一股很好的教养：“当时没有人跟我做朋友。”

她很好看的抿了一下唇，轻轻勾起嘴角：“只有虎杖同学，那个时候会跟我搭话。”

【我怎么觉得她说的不是宿傩呢，】居山晴树精神恍惚，【这是什么平行世界吗？】

【虽然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不是平行世界，】系统也很恍惚，【但是你不能否认她就是在说宿傩。】

怀着少女心思的小泽优子并没有注意到眼前人的奇妙神色，她只是用空闲着的那只手不断缠绕着耳机线，把一团纷乱的情绪全部装进堆做一团的耳机里去。

“毕业的时候，”她声音轻轻小小的，“我也只敢鼓起勇气去拜托他和我一起照相留念。”

“我那时候没人喜欢，也只有虎杖同学会同意了，”她顶着周围路人们或欣赏或怜惜的眼神平静的说，“其实当时还想要一下联系方式的。”

“但是那个时候我已经决定来东京了。”小泽优子把垂在脸颊两边的发丝别上去。

居山晴树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我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太对劲，】他后背毛毛的，【姑且不论宿傩会不会去上学。】

【你说他是会跟被众人孤立的少女做朋友的人吗？】

【不是，】系统斩钉截铁，【你要说他是发起孤立的人我说不定还信。】

【他是会出于同情跟小泽优子拍照的人吗？】

【不是，】系统铿锵有力，【你要说他是那个发动所有人不许跟她拍照的人我勉强还能接受。】

【那你说……这个女孩子当初到底是不是真的胖真的没朋友真的不受欢迎啊。】

【……宿傩这么缺德？】系统被居山晴树言下之意弄的背后也有点毛，【这也太小学生了吧，故意孤立一个女生，故意打压她故意说她丑说她不受欢迎。】

【虽然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但是……最不可能的选项恰恰就是最可能的。】

不然怎么解释面前这个长的好看家教又好的女孩子会对宿傩做出如此评价。

【看起来像是被宿傩pua了。】居山晴树做出判断。

【看起来多半是斯德哥尔摩。】系统总结。

一人一统看向小泽优子的神色瞬间充满了怜惜。

——被带恶人宿傩pua的无辜少女。

“没必要用那种同情的眼神看我，”女孩子莞尔，“来东京之后环境变化太大再加上我终于开始长个了，所以没过多久就变成这样了。”

“我刚刚在街上看到你，以为你就是虎杖同学，”她蹙起细细的眉头，像是为了自己十几分钟前的莽撞懊恼，“所以我想到如果是现在的我。说不定……”

女孩子未尽的小心思被埋在没有说完的话里。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干什么，”她匆匆忙忙补充，“就是看见你长的真的很像虎杖同学。”

小泽优子撇过头，难为情的蹙起眉头：“所以忍不住就说了很多。”

“我之前没想到他也来了东京，所以第一次在这条街上见到他简直毫无防备。”

“后来又陆陆续续大概看见过他两次，所以我才会经常来这里想再偶遇他的。”

宿傩经常在这条街上出现？

居山晴树意外得到了一条信息。

“好不容易今天鼓起了勇气，没想到一开始我就认错了人，原来我看见过好几次的虎杖同学都是你啊。”

“我刚刚忽然哭出来大概吓到你了吧，”小泽优子郑重地向着居山晴树鞠了一躬，“对不起，打扰了！”

“等等。”

既然这个女孩子之前认识宿傩，那多少应该也知道一点关于他的信息。居山晴树打算再问问看有什么。

“所以你喜欢的人和我长的一模一样啊。”面前这个和虎杖悠仁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男生好脾气的笑了笑，看起来一点也不介意她刚刚的失礼举措。

“我是从乡下来东京的孤儿。”他失落的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有没有兄弟姐妹。”

“你……说你见过和我一样的人，”他紧张的眼神有些游离，“我能问问，他住哪里吗？”

“欸？”小泽优子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要不我们去旁边的甜品店里吧，”居山晴树十分自来熟的看向小泽优子，“我一直以为我是被遗弃的孤儿，没想到有一天也能听到我有个兄弟的消息，我……想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小泽优子看起来对现在这种情况有些手足无措，但良好的教养和对于面前男生的同情还是使她答应了。

十几分钟后，她就和面前的这个男生聊成了一片。

“原来是仙台吗？”居山晴树一边挖绵绵冰一边感叹道，“我的孤儿院在离那里很远的地方呢，我从来没想过或许自己家在仙台。”

“对啊，”小泽优子点头答应道，“我是跟妈妈来东京上国高在，在此之前都是一直待在奶奶家里。”

“我有一段时间惹了那些小混混们，”她挖了满满一勺巧克力慕斯咬了一口，像是想用意念咬死那些人，“就是虎杖同学送我回家。”

居山晴树：……

系统：……

他们已经对小泽优子口中的宿傩绝望了。

这真的是宿傩不是别人吗？时间果然会改变一个人，经过一千多年的蹉跎宿傩终于从一个可止小儿夜啼的带恶人变成了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优秀青年。

甚至还会关心同班同学惹到不良后回家的安危。

系统&居山晴树：就是非常突然.jpg

而小泽优子却把两人的沉默当作了对于素未谋面兄弟的幻想。

于是善良的女孩子决定向他描述更多关于虎杖悠仁的事：“他送我回家真的不是勉强啦。”

“在初中的时候他体育就很好了，铅球好像能扔三十米，”女孩子若有所思，“跑步也很快，校运会上的记录是五十米三秒半……”

【好了这绝对是宿傩。】居山晴树机械的吞咽甜品，【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的数值，不是宿傩的话我倒立洗头。】

“不过，”小泽优子话锋一转，“我对他家里的事知道的就不是很多了。”

女孩子心思重重的戳着盘子里的巧克力慕斯，把一件又一件的少女心事塞进蛋糕柔软的夹心里：“但是我觉得他的家庭不像是那种会抛弃孩子的类型。”

“虎杖同学是一个很眼光，很热心，跟那些男生很不一样的人。”小泽优子认真道，“如果他的父母是一个会扔掉亲生骨肉的混蛋，那一定不会养出这么好的虎杖同学。”

【陷入爱情的少女啊……】系统感叹道。

【这就是所谓的爱情滤镜吗？】居山晴树若有所思，【宿傩要是想跟这些词语搭上边，滤镜磨皮怎么说也得开到一百吧。】

“当然，你也很好。”她急忙补充。

“我是说，你们是不一样的好，”小泽优子组织了一下语言，“相比虎杖……你更包容，更像是一个内敛的文科系男生。”

“我刚刚哭成那样，还莫名其妙的上来表白，你都没有生气。”她不好意思的红了耳根，“对不起啊，我哭是因为我以为虎杖同学不记得我了。”

【挺好的一个小姑娘，】系统匪夷所思，【怎么就瞎了呢？】

【形容宿傩是阳光热心，形容你是包容内敛，你们两个人中有谁是跟这四个词语里任何一个有关系的吗？】

【多好一姑娘，】居山晴树据理力争，【除了选暗恋对象的眼神差一点之外，评价我的可太中肯了。】

系统：【……你跟宿傩开心就好。】

“不过很遗憾啦，我当初应该勇敢一些的，”小泽优子把居山晴树的沉默当成了对于同胞兄弟的向往，于是她笨拙的思考半天最终安慰道，“我要是当初能再勇敢一点要到他的联系方式，这几天也许就不会在银座徘徊了。”

“你也就不用再凭空对着一个我形容出来的兄弟想象了。”她遗憾的垂下眼帘，“我所知道的就这么多，其他的我帮不到你我很抱歉。”

“不用不用。”居山晴树摆了摆手，他在小泽优子这里得到的信息已经够多了。

宿傩几年前在仙台装作初中生上学，这几天前后经常出没在银座附近，还有他好像改了名字姓虎杖。

“那祝你能顺利找到亲生父母！”小泽优子大声祝福道。

“谢谢。”和虎杖悠仁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回过头莞尔。

看着他的背影走远，小泽泄气的靠在了座位椅背上。

她本来以为这几天看见的都是虎杖，没有想到阴差阳错却遇见的是他失散已久的兄弟，甚至还在他面前丢脸的哭了出来。

面前的甜品被她戳的乱七八糟，她还要保持身材，不能吃热量这么高的东西。

小泽把盘子推到一边准备起身起来。

“打扰一下。”身旁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

“我是钉崎野蔷薇，”亚麻色头发的女孩子利落的自报家门，“刚刚我好像看见虎杖跟你在一起？”

“那家伙说要去选电影，转头来却和女生约会，”她撇了撇嘴，“怎么这会人不见了？”

小泽优子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从别人嘴里蹦出来，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你认识虎杖同学？”

*

而在店外的步行街上，居山晴树正在和系统商量着刚刚见到的小泽优子。

【我还是不太能接受宿傩居然会变成她口中的那个样子。】居山晴树艰难的闭上眼睛，【我觉得他那张脸就跟眼光热情不搭边。】

【包容内敛也不搭啊。】系统默默吐槽。

【那能一样吗？包容内敛的是我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可靠气质，是这样一个皮囊抵挡不住的。】

【你要脸吗还？】系统无语到了。

【宿傩的脸，不要也罢。】居山晴树对答如流。

步行街两旁的落地玻璃窗上反射出他清晰可见的脸。

【等等，】系统一个激灵，【宿傩长这样吗？】

【啊？】居山晴树莫名其妙的转过头。

明亮干净的落地玻璃上倒映出一张熟悉的脸。

【这不是之前打柏青哥的时候那个店员的脸吗？】居山晴树瞳孔地震。

上一次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他身份特殊，没用自己的脸，而是和宿傩长的从头到脚一模一样，所以这次回来的时候一听熟悉的身份背景和人设buff，居山晴树和系统都以为还是那个身份没变。

可现在一照镜子，一人一统全懵了。

所以刚刚小泽优子说她暗恋的人其实说的是那个店员、宿傩跟五条悟这两个人居然在同一个世界的不同时间点，和这个店员不会是宿傩转世吧。这三条爆炸般的信息在居山晴树脑子里转了好几圈。

最终他看着镜子里的粉毛少年恍恍惚惚：【完了，我不能想象宿傩以后长这样。】

【我会做噩梦的。】他痛苦面具。

【我觉得我也会。】系统难得的赞同了他的话。

【你说仿生系统会梦到电子诅咒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