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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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鸥外今天穿的很普通, 衬衫西裤,外罩一件白大褂,往常扎在脑后的小辫松散了下来, 半长的黑发披散在肩上, 表现的像是不太擅长打理自己、也不怎么在意自己外表的正常男人, 又若有似无般显出了些温良无害的气质, 他朝太宰治打着招呼的样子就像是这街上任何一个偶遇熟人的普通人的模样。
而在碰见太宰治之后, 爱丽丝不知道什么时候沉默了下来,不哭不闹地褪去了任性娇惯的伪装, 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了森鸥外的身后, 机警地观察着周围人群中可能出现的异动。
津岛怜央有些好奇地往森鸥外那边投去了视线,他先前身上穿着的那套不合身的衣服早已经被太宰治扔掉了, 现在他换上了偏休闲的短袖短裤的柔软衣物, 只以舒适作为主要目的的衣服样式简洁,也分不出性别。
以津岛怜央那一头柔顺凉滑的鸦黑长发和孩童还未长开、漂亮到有些模糊性别的稚嫩脸庞来讲, 可能很多人会在看见他的第一眼时,就下意识认定这是个漂亮的女孩。
显然,森鸥外也是这样认为的。
本来就打着要近距离观察一下太宰治对那孩子的态度的森鸥外眸光闪了闪, 也并不绕弯, 直入主题地对太宰治说着, “太宰君,我听说你捡了一个孩子回来……就是这孩子吗?真是可爱的小公主。”
他对着津岛怜央露出了亲切又和善的笑容, 稍稍俯下身来,用诱哄般的语调跟他打着招呼, “你好啊, 小朋友,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借着弯下腰之后稍稍降低了的视野, 森鸥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津岛怜央的外表、穿着和太宰治手上拎的满满当当的购物袋。
津岛怜央身上的衣服面料柔软舒适,但裁剪和样式都很普通,不像是价格高昂的设计师系列,而太宰治手上提着的购物袋上基本都印有服装品牌的LOGO,容易判断大致的价格区间,服装种类的分布也相当均匀,一半是繁琐精致的洋装品牌和以坚持手工制作出名的漂亮和服,另一半是一家运动品牌适合日常穿着的宽松衣物和几家接受童装定制的私人作坊……看样子是先把别人预定的衣服让裁缝师现场改掉之后买回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些杂七杂八的鞋包配饰。
因为看不见购物袋里的内容物,森鸥外只能这样大致地估量着。
没有价格高昂的奢侈品牌,但森鸥外却反倒越发地肯定了太宰治对那个孩子的上心与重视。
跟只需要无脑花钱的奢侈品相比,太宰治能愿意耗费大量的时间,耐心地一家一家为那个孩子挑选合适衣物,才是需要令人惊奇的事情。
那孩子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反倒抬起头来,看向了太宰治。
那神态之中的信任与依赖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培养出来的。
森鸥外眯起了眼,他几乎可以肯定太宰治是说了谎话,那孩子不是被他捡回来的,他们在此之前就认识了,甚至可能对彼此都相当熟悉和亲近……
他们这八年间也并非是时时刻刻都在一起的,太宰治虽然为他工作,在背后为他设计那些令人毛骨悚然、却又可以达成最优结果的血腥方案,但他同样也在为了以普通人的身份插足咒术界的事务而努力着。
他需要了解狱门疆的传说与历史,需要得知狱门疆的内部是怎样的一个空间,需要可以解开狱门疆封印的咒物,还需要可以替津岛怜央祓除咒力的强大咒术师。
偏偏亲自出手封印了津岛怜央的咒术师是立于咒术界顶端的天元,在他的命令之下,那些可以称得上珍贵的卷籍都被送到了天元所居住的薨星宫中封存了起来,而可以用钱收买的诅咒师们大多又都是没有家学渊源的流浪咒术师们,可能听说过狱门疆的名头,却都不知道它具体是怎样一种存在。
普通人跟咒术师的世界之间,所隔着的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看不见就是看不见,即便是亲生的父母也无法理解咒术师所做的是怎样一件事情,那是一个封闭又排外的里世界,想要进去都难之又难,更别提想要取得那些可以称得上是机密的卷籍了。
在这样的困境之中,太宰治最终还是不得不找上了他唯二熟识的两个咒术师,五条悟和夏油杰。
不对,现在应该不能用[咒术师]来称呼夏油杰了。
应该说是[诅咒师]才对。
在善与恶的边界徘徊着的迷茫的人,最终还是因为站上了高峰、看见了咒术界真实的形貌而无法忍受了。
他无法忍受咒术界的高层就是这样一片臭气熏天的垃圾场里孕育出来的垃圾,无法忍受自己所想要保护着的咒术师同胞们就这样被这群垃圾们浪费着汗水、鲜血和情感。
跟五条悟打算从内部培养新鲜的血液来冲击着咒术界原有的权力结构不同,夏油杰决定执行的是另外一种更加偏激的、更加疯狂的方案。
他要推翻、毁灭、再重建,将如同地基已经腐朽殆尽、摇摇欲坠的大厦般的咒术界全盘否定,从头开始建立起自己理想中的咒术师国度。跟五条悟不同,在经历过天内理子死亡事件和从愚昧的村民手中解救出了咒术师双胞胎之后,夏油杰对非术师的保护欲已经被无限地削弱了,他不会在意自己的计划之中,咒术界的动荡会对普通人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也不会在意那群如同进化不完全的猴子一般的非术师会因此遭遇多少不幸。
他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同胞们能否得到他们应有的尊严和生命保障,能否得到不再有咒术师悲伤、不再有咒术师牺牲的世界。
因为[咒术师]的这一方没有人能够理解他的理念,围困在这垃圾场里对他理想的实现也没有丝毫好处了,于是夏油杰叛逃了。
虽有留恋,但一次也没有回头。
那时的咒术界好不容易才在平衡了各方势力之后,选举出了新的高层来,局势渐渐平缓了下来,五条悟也能抽出空来喘口气,却骤然得到了这个消息。
虽然吊儿郎当的少年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唯一的挚友叛逃,这无异于晴天霹雳的消息,毫无疑问地给了他很大的打击。
家入硝子试图安慰过他,但五条悟只是摆摆手,露出了一如既往云淡风轻的开朗笑容。
“我能有什么事?硝子你想太多啦,我可是最强的。”
但是显而易见地,虽然还是那样性格糟糕又惹人火大,五条悟变了。
变得冷静又可靠,做事周全又细致,只有有他出现的地方就可以让人安心,无论是多么强大的咒灵或是敌人,都没有办法敌过五条悟。
他是咒术界名副其实的最强。
太宰治找上五条悟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那样沉淀了下来的成熟模样了。
五条悟没有拒绝太宰治的请求,他的心里或许是愧疚的,为自己最终也没能救下津岛怜央。
他干脆利落地答应了要帮助太宰治,从五条家的藏书里翻出了所有记载了狱门疆事迹的卷籍,也告诉了他解除狱门疆封印的方法。
“但是很可惜的是,”五条悟告诉他,“可以破除一切术式的天逆鉾在怜央被封印以前就被我折断,可以让咒力产生混乱的黑绳只在非洲的某个小国家被制造,而编织出这样一条绳子即使是倾尽全国之力也需要几十年的时间。”
太宰治别无选择,只能等待,怀抱着星点的希望在寒冷的黑夜之中沉默又孤独地等待着。
而森鸥外在为太宰治寻找黑绳的这件事情上出了不少力,他们的合作还算是愉快,因此,森鸥外对太宰治在这八年期间的行踪可以说是一清二楚。
他清楚地知道,太宰治是没有时间去跟一个小孩接触、取得他的信任的。
在八年时间里,切切实实地了解到了狱门疆封印的难缠程度的森鸥外暂时还没能想到,自己面前的这个孩子就是太宰治执着又不肯放弃、拼命地想要解救的亲生弟弟。
森鸥外只是微笑地直起身来,顺着津岛怜央的视线望向太宰治,询问道,“我有这个荣幸知道这位小公主的姓名吗?”
反正已经被森鸥外知道了津岛怜央的存在了,太宰治也不再对津岛怜央的面容遮遮掩掩,他大大方方地介绍了津岛怜央,半是警告半是玩笑似的跟森鸥外说道,“虽然是个漂亮到不可思议的孩子,但是怜央可不是什么小公主……森先生可不要把你那奇奇怪怪的癖好带到怜央身上。”
太宰治的语调是微微上扬着的,他说道,“怜央现在跟我姓了哦,姓太宰,太宰怜央。怎么样?是个好名字吧。”
森鸥外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他摸了摸鼻子,“啊啊,没想到我竟然看走眼了,原来是个可爱的男孩,真是抱歉了,小怜央。”
他像是任何一个普通人一般,用亲昵的口吻叫着津岛怜央,局促地道着歉。
两人的对话寻常又平静,瞧不出丝毫暗波汹涌的模样,森鸥外又跟太宰治来回地试探了两回,也基本弄清楚了太宰治的态度。
[敢动这孩子的话,就杀了你。]
虽然没有直接说出口,但太宰治明明白白地表现出了这样的态度。
现在还没有到要跟太宰治翻脸的地步,港口黑手党的发展也还离不开太宰治,森鸥外没打算要去触动太宰治的底线。
森鸥外虽然对津岛怜央很感兴趣,但权衡了利弊,他也只能遗憾地暂且将这接触津岛怜央的想法放置在一旁先。
他想着,还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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