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拼错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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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师父授意下接下博物馆这事的时候, 林丘曾被几位观内师兄们告诫过,诸如此类古物生出的灵体,大多为凶, 要他时刻小心。
林丘也做好了凶险的准备,可眼下……
他正坐在软皮沙发上,和对面一位穿着蓝白校服的、毫无攻击性的、不说陆前辈, 就是他自己, 都能一拳一个的高中生小朋友面面相觑。
陆征虚靠着沙发, 手指在沙发扶手上很没有节奏地敲点了两下。
林丘不自觉绷直了脊背。
然后看到对面的那高中生也跟他做出了同样反应。
林丘:“……”
有一瞬间,林丘觉得回到了小时候。
他从小就在观里长大, 虽然现在学的是道法自然,可义务教育该学的课程,他也一门没落下。
小时候老师来观里家访, 他就这样,老师说一句话,脊背就绷直一点。
所以这种拘谨感他很熟悉。
现在看着那高中生,宛如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而那学生, 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 有些不太自然地撇过头去。
一时间,屋子里一阵沉默。
明明这屋子的主人是那高中生,可他却非常自觉且没有犹豫地坐在客厅最右侧的软皮沙发上。
林丘坐在左侧。
最中间的双人沙发上,则是镇着两位“前辈”。
余齐坐了好半天,才骤然想起自己“主人”的身份, 起身起得又快又急,差点把他怀里的人头壶掀翻在地。
“哦, 我、我去给你们烧点水。”
说完,也不等温白他们反应, 直接跑到厨房,脚步急得像是后头有人追似的。
很快,厨房就传来叮铃咣当的声音。
不像是去烧水了,像是去烧厨房了。
大厅三人:“……”
“我去看看。”
温白刚起身,余齐就从厨房那边挪了出来,手上还拎着一个不锈钢的烧水壶。
水壶在,杯子也在茶几底下放着,还叮铃咣当一顿找,显然是有东西不见了。
他猜了下:“电源线不见了?”
余齐刚想说的话被眼前这个长相很出众的…学长抢了先,愣愣点了头。
“我不太常用。”
温白走上前,接过那个水壶看了一眼,语气还带着笑意:“是没用过吧。”
壶面亮得都能照见人影。
被温白说中,余齐有些微赧,可许是温白身上的亲和力太强,三两句话间,他也没最开始那么拘谨了。
倒是坐在沙发上的陆征,手肘搭在沙发上,手指微曲半撑着头,看着不远处的温白。
也不是第一次发现这事,可每回看,都会有不同的新鲜感。
他男朋友好像特别讨人……尤其是这些崽子的喜欢。
温白对孩子本就有耐心,看着余齐身上熟悉的附中校服就更亲切了。
看出了余齐有些害怕陆征,温白一边把人往厨房带,一边闲聊:“你平日想喝水的时候,都用什么?”
他还有些担心会从这个小状元口中听到“我平日不喝水”这种回答,还好,余齐的回答还算正常。
对,还算。
因为他直接快走几步,走到冰箱旁,一把拉开冰箱,指着那塞满一冰箱的矿泉水说:“喝这个。”
温白:“……”
方便是很方便,但……
“不冷吗?”冬日靠热水续命的温白说道。
“还好,”余齐一板一眼回答,可能是觉得话说得太干巴巴了些,又象征性地补了一句,“冰箱我没插电,不会冷。”
“不喜欢喝热水?”
余齐摇了摇头:“……麻烦。”
温白笑了下。
看着那被当做置物柜的冰箱:“下次可以试试看,冬天喝着会比冷水舒服。”
在余齐大致指引下,温白研究了一下厨房各个柜子的布局,很快在消毒柜最里侧的位置,找到了掉在缝隙里的电源线。
接了水,烧满一壶,把壶壁烫过一遍后,温白又从微波炉上头拿出一小个茶包。
茶包也一样,完全没开封。
煮上第二壶,温白把茶包扔了进去。
“直接煮吗?”余齐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泡茶的方式。
“不是,只是给新水壶去去味。”
“哦。”余齐点点头。
“泡半个多小时,然后把里头的茶叶和水倒掉,以后要用的时候,直接烧水就好。”
茶香飘了满厨房,听到最后那句“不麻烦”,余齐才知道原来这人找这些东西,不是为了烧水喝的,只是想给这水壶“开开新”,因为他……嫌麻烦。
水壶往外冒着热气,从壶口和盖不太严实的壶盖四周往外溢着,由疾向缓,最后贴在冰凉的窗户上,凝成水珠滑下来。
热气一蒸,厨房难得多了点生活气息。
厨房其实并不空荡,大到微波炉、锅、电饭煲,小到一些碗筷,应有尽有,只是都没什么使用过的痕迹。
“都没开过火吗?平常吃饭都怎么解决的?”温白好奇道。
余齐:“学校有食堂,周末回家也只能住一个晚上,基本不用。”“还是周六下午放假,周日中午回校?”
“嗯。”
从温白读书时候起,附中高三就这个作息,想不到他都大学毕业,还是这样。
说到熟悉的话题,再加上厨房氤氲的热气,余齐最后一点紧张感都融在了那点茶香里。
他忽然说了一句:“学长,你是做那方面的工作的吗?”
“哪方面?”
“就神神鬼鬼之类的。”
温白没答,只问:“你信这些吗?”
“我以前不信,现在信了。”
温白靠在比他腰际稍低一些的厨台上,还有些惊讶:“这么说,这是你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余齐:“嗯。”
果然是被文曲选中的“天选之子”,温白觉得如果他在这个年纪,遇到这种事,可能远不会有这孩子这么淡定。
“那你是怎么捡到它的?”
余齐一五一十把事情说了一遍:“那天我晚自习结束回家,经过小区门口的时候,看到一个小孩子坐在地上哭,旁边没有大人看着,我以为是哪家小孩子一个人跑出来了,就想过去看看,然后一过去,就看到了它。”
温白往客厅看了一眼:“它去吓唬小孩子了?”
“没有,”余齐说,“那小孩子哭好像是因为这人头壶长得太吓人了。”
温白:“……”
当时余齐根本没想到这东西是从博物馆自己“跑”出来的,看那破破烂烂的样子,还以为是垃圾。
本来想丢到垃圾桶里,可又怕它被其他垃圾压坏,碎了再弄伤别人,就想去保安室找个东西随便包一包,结果就一转身的功夫,那壶就不见了。
他虽然奇怪,却也没太在意,便回了家。
可他回到家没多久,外头就响起了敲门声。
他推开门一看,一个人头壶直挺挺立在门口。
说不瘆人是假的,可他以为只是“人”的恶作剧,直到那人头壶开口说话。
余齐差点把壶砸地上。
然后人头壶就开始呜哇呜哇哭。
很凶,却也很能哭。
硬生生把余齐的恐惧给哭没了,开始一壶一壶给它倒眼泪。
然后余齐知道了这壶不是它的本体,它只是被“下”在了这个壶中,暂时离不开这壶。
为什么小妖怪说的是“下”,余齐也不知道。
“之前你们过来的时候,我本来是想带着那壶去一趟博物馆的。”然后开门就撞上了温白和陆征。
见温白和陆征的视线在壶上扫过,便折了回去。
不是怕他们看出什么,实际上,余齐也不觉得会有人跟他一样运气不好,被小妖怪缠上。
所以当知道之前那两个人能听见小妖怪说话的时候,直接把人领进了门。
余齐小心翼翼往客厅看了一眼:“学长,那两位……”
余齐没跟这些“特殊工作者”打过交道,想了半天,想出一个“大师”:“那两位大师是来收妖的吗?”
温白被这一句“大师”逗笑,他“唔”了一声:“不是专业收妖的,但可以帮你把那壶带走。”
“那太好了。”余齐长松一口气。
“它很闹吗?”温白看他眼下两团青黑。
“闹还好,只不过一直嚷着要跟我一起去上学,前两天还把我书包里的试卷全塞到了冰箱里,自己躲了进去。”
然后书包鼓成了篮球大的一团。
温白:“……”
“要是学长你们没来,我也准备请两天假,带它去博物馆看看。”
幸好来得早,温白心说。
附中的学习强度他是知道的,请两天假回去试卷能堆成山。
虽然有文曲的官印在,状元应该跑不了,可两天落下的进度不知道要花几天才能补回来。
学习要紧。
该从余齐口中知道的,温白基本都知道了,剩下的只能问陆征。
回到客厅,温白坐在沙发上,简单把事说了下。
人头壶之前被陆征定在了茶几上,现在见余齐回来了,立刻跳进了余齐怀里。
它动作幅度不小,简直就是横冲直撞,灰尘从各条缝隙间抖出来,落了余齐满身。
“这是我最后一身校服了。”余齐无奈道。
小莲灯本体便是用纸灯,天运使然,打出生起就没染什么尘灰,现在看着这个满身是灰的小土壶,立刻奶唧唧道:“脏兮兮会生病的。”
“你才脏兮兮!”人头壶立刻反驳。
之前两个崽子准备开始吵架的时候,就被齐齐捂住了嘴巴。
尤其是温白,在捂住小灯之前,还先看了小灯他爹一眼。
陆征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甚至还新奇于儿子忽然蹦出来的“狂言”,轻笑了下。
被温白一眼瞪了回去。
余齐动作更快,捂嘴巴的动作比温白还熟练,一看就没少捂。
进门前,陆征随手下了个结界,余齐这才看见小莲灯。
最惊讶的是林丘,他一直知道陆前辈养了个小灵物,可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原来那灵物是盏灯。
小莲灯被吼了一下,委屈,且气,炸了人头壶一个小火星。
人头壶“哼”了一声:“你一点都不厉害!这些火星子也一点都不厉害!”
温白:“……”
陆征:“……”
小莲灯在阴司被人捧着长大,就连陆征都没凶过它几句,人生第一次遇到对手,惨遭滑铁卢,气得整盏灯都红了。
半晌,一头埋进了离它最近的陆征怀里。
枯萎。
陆征低头,轻声跟皱巴掉的儿子说了一句什么。
温白没听到,但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然后,在人头壶“恶狠狠”的注视下,小莲灯又炸了一个。
可这次,炸出来的不是火星子,而是个…火球。
虽然没炸到任何人,但却是实打实的一个火球。
炸得整个客厅都泛着橙光的那种。
林丘:“!!!”
余齐:“!!!”
温白:“…………”
别以为他没看到,温元元蓄力的时候,陆征的手指在底下打了个响指。
小莲灯在他爹的帮助下,成功找回了场子。
这下憋得满脸通红的人变成了人头壶,它“嗡”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气急败坏又带着一点哭腔的“我要找我爹来打你”。
温白:“…………”
自进门起,林丘就听这人头壶说了许多遍“我爹”,因着陆前辈在,他不好开口,现在听它再一次提起,总算忍不住了,半倾着身子,问道:“你爹是谁?”
谁知人头壶转头先去看小莲灯。
“你先说,你那个很厉害的爹是谁?”
兜兜转转,话题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听人头壶的语气,就好像小灯不说他爹是谁,它就不会说似的,温白放弃了,没再拦着俩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崽子吵架。
小莲灯先看了看温白,又看了看陆征,见两人都没再捂它,高兴了。
它从陆征怀里坐起来,一下子扑到温白怀里。
“白白!”
温白:“………”
温白凭空干呛了一声。
完了。
拼错爹了。
“元元。”温白长匀了一口气。
小莲灯“啊”了一声,抬头。
温白把它捧在手上:“这时候你该说陆征。”
“为什么?”小莲灯歪了歪脑袋,“白白不是元元的爸爸吗?元元不是白白生的……唔”
小奶灯第二次被捂住了嘴巴。
“是。”温白艰难点头。
小莲灯:“那我为什么不能说白白鸭?”
“因为陆征…比我厉害。”
小莲灯头却晃得跟把小扇子似的:“不是不是,白白第一厉害。”
“陆征第二。”
温白不知道小灯这奇奇怪怪的结论是哪里得出来的,转头去看“嫌疑人”。
“嫌疑人”这次否认得很快,但似乎还挺高兴,看起来丝毫没有被“在儿子心中他排第二”这个念头打击到,反而把莲灯抱了过来。
“谁告诉你的。”陆征问道。
小莲灯趴在陆征手里:“谛听。”
温白:“?”
“他还说什么了?”
小莲灯一字一字道:“谛听说阴差们可以惹陆征生气,但绝对不能让白白不高兴,元元也不可以,因为白白以后是整个阴司最大的人。”
温白:“……”
陆征没回答。
小莲灯用花瓣在他掌心贴了贴,不解道:“谛听说得不对吗?”
陆征看了温白一眼。
半晌,轻笑。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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