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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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帝君的表情看来不似在说笑,严厉的眼光,清楚地表达着“不好好说清楚,决不与你善罢干休”,所以我顿感十分彷徨。
难道在过去某日某时,我真的头脑发热对帝君下了狠手?
可是我将记忆里那几个令人羞耻的画面粗略地回忆了一下,而后窘迫地发现自己益发茫然了。因为我所看到的真相令人发指,很明显动手动脚,主动占便宜的人并不是我。
这一通回忆提醒了我,原来我吃了这许多亏,可恨我方才思虑不周,竟然说出要划清界线的蠢话,要知道像帝君如此的翩翩美男,便是将那便宜讨回一分半毫都足令人心花怒放。想到这里,我益发觉得自己是个软弱蛋,渐渐还有些生气。
我皱眉,义正辞严道:“二师兄莫要开玩笑,似辣手催花此等事,我是如何也做不来的!”
说完,很用力地抽手。哪知估算错误,力气使得过了,一肘撞在桥栏之上,立即痛得我泪花四溢。我正要哆嗦按住痛处,手臂一紧,手腕处给人握住,一只修长好看的手往上移,在我撞伤处轻轻揉了起来。
我慢半拍瞠张双眼,下意识扭过脸去,骇然发现,帝君他老人家不知何时竟神出鬼没坐到我身边,垂头专注给我揉手臂。与我的距离近到,我一抬脸,睫毛似乎能扫到他脸上去。
我别扭地缩了缩手臂,马上得到一声斥责:“不要动。”我顿时觉得无助,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面无表情将头扭在一旁,睁大了二只眼珠,目不转睛地看着地上的玑罡……不就揉个手臂么,玑罡这厮现下神色古怪,眼光游离,闪烁不定,一看就知道正在转些淫猥念头,当真是个下流胚子!
灯光照映下的湖面明晃晃的扎眼,入夜的凉风撩拔着淼淼的水流声,伴随着四周男男女女嬉闹的声音,一声远一声近。
有人在小声议论:“冥王与冥后娘娘真是相爱,为了取悦冥后娘娘,大王真是费尽了心机啊。”
“真想不到冥王殿下平时那么冷酷无情的男人也有化为绕指柔的时候,娘娘真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我小心翼翼望了帝君一眼,欲言又止。
“有话便说。”
“手臂不疼了,可以松手了、松手了。”
“嗯。”
帝君的确是不揉了,可也没有走开的意思。手脚只要稍稍伸展开就能碰触到他身上去……这种无形的压力真让人坐立不安啊!
身体越团越小,因为距离太近,体温互相传递着,连呼吸也似乎绕缠在一起。就在本仙姑觉得自己再没办法这般若无其事死磕着时,帝君淡淡开了口:
“寻玑罡法身之事,我早安排妥贴。待大师兄一回来,你们便即起程回人间去。”
我直觉反对:“我与大师兄亦是祖师嘱托以任务之人,怎么可以处身事外?”
帝君似乎耐着性子:“玑罡确实是藏于冥王府中某处。此事有我潜入府中暗作筹划即可。师妹及大师兄若再插一手,一个不好反倒打草惊蛇。再说师妹没有法术傍身,何苦来趟这浑水?”
我磨牙笑道:“师兄早在嵯峨山上为什么不这般表示?如今想让我不趟浑水,却是迟了。”
帝君冷冷望我,我立即很孬地垂下头去。
“师妹有心。只是我些不明白。”
“什、什么?”
“方才看师妹一人持着灯笼穿梭在廊桥,莫非是真的动心,想在冥府寻个如意郎君?”
今日的帝君,似乎有些不可理喻。
我不敢太不满,只好小声说:“持灯不过是游灯会的规定。反观二师兄,与那位冥后似乎纠缠不清得狠,师妹瞧那位冥王殿下,不是个戴得了绿帽的人,师兄仔细惹祸上身。”
四周温度骤然冷下几度,近在咫尺的男子身躯造成巨大的压力。
“师妹便是这样看我?”
我一时心慌意乱,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就将他猛推开去,身体重获自由,这才从那种一触即发的异样情绪解脱出来,松了口气。
“我如何看待二师兄,并不重要。”无论如何不能再续这个话题了。我眼光游移,这么一看,倒真给我看出异样来:“奇怪,为什么湖面漂着那么多灯笼?”
说完,装作若无其事走向帝君对面,左看右看。此时我也当真是有些惊奇,因为早先还平静空无一物的湖面,现在漂浮着数不清的灯笼,一盏盏散着粉色光晕,煞是动人。我转念一想,依稀记得人间仲秋节有个习俗,便是月下放着小灯船至河水之中,为来年、为家人祈福。想到此处,我大感心动,将眼光扫向我带来的灯笼。
这一扫之下,发现玑罡正神色古怪望着我。
这厮的表情自方才就没对劲过。我也懒得理会他。只是将那灯笼置于水中飘浮,似乎要些法力支持,我不由踌躇了下。此时听到帝君的声音说:“你如果愿意,可将灯笼交于我。我能让它如湖面那些一般,漂于水上。”
我心中一喜。一是因为自己顺利转了话题,不必再谈那些尴尬之事;二是难得帝君竟主动搭腔,细想来似乎有些示好的意思。约摸也是想揭过方才的疮疤,不再寻那不痛快,如此甚好。
我毫不犹豫将灯笼递了过去。只不过,玑罡这厮表情怎么益发古怪了?还拼命跟我眨眼做甚?
他似乎想开口说什么,可是帝君适时递过去一眼,他便一脸惊吓闭上了嘴,继而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我,看得我一阵狐疑。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接下来我傻了,因为我看到帝君摸出一枝朱砂笔,迅速在灯笼上题了什么。而后很快撤手,灯笼滴溜溜落到水面上,夜明珠般发出一层浅粉光晕。
下一刻,腰间一紧,身躯猝不及防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里,紧跟着脚已离地,那人抱着我飞向半空接着掠下,直直自镂空处落入灯笼里面!
没错,现下我们确实是在灯笼里面!
我不知道是自己身体变小了还是灯笼变大了,总之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而待我看清了四周的环境,顿时便脸如火烧。
脚下所触之处,竟是柔软的水床,水床四周,落地生根般洒落着的红色曼殊沙华,盛绽着,浓烈而妖冶,吐出泌人的芬芳。淡淡的簿纱飘散在四周,而让我结舌瞠目的是隐约于簿纱后面的一幅幅露骨的男女秘戏图,伴随着灯笼的飘荡在我眼前流转。
我只看了一眼,反应过来便不敢再看。一想到身边还站着一个帝君,与我一同看了这淫猥之物,我脑中瞬间就空白成一片。
“这是怎怎怎么一回事?”我听到自己结结巴巴的声音问。话音一落,砰的一声巨响,紧跟着脚下一阵剧烈晃动,显然是两个灯笼之间互相撞到了。对面迅速跳起一对纠缠一起的男女影子,冲我们这边破口大骂:
“格老子,怎么不好好看着舟子,正撞在大爷的兴头上!”
我已经惊得不知道如何反应,身边银光一闪,迅速往隔着层层纱罩的对面闪去。只听那男人诶哟一声痛呼。估计对面的男女也晓得大事不好,顾不得痛一迭声的求饶。这么一晃,两只灯笼的距离已经荡开了去。
那嘈杂的声音稍去,空中若有若无男女交媾的声音便传入耳里。
我约摸面上是青一阵白一阵。
此时我便是猪脑,也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灯笼,哪里是什么祈福的物事,分明是男女欢好的场所!
来不及斥责出声,眼前的景物天旋地转。
34
身体被动投入水床之中。冰凉柔滑的触感充诉着全身。
面前的空气,教一人的气息完全笼罩。
男女天生身体上的悬殊是这样巨大,导致我明知道自己被对方紧紧禁锢在怀里,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又惊又怒。
我用力推挤,可是不仅没有效,反而极轻易地给按在一边。紧接着,二片柔软的唇蜻蜓点水般在我颈项处滑过,触感很轻,带着淡淡的麻痒,却让我的思绪在那瞬间没有思考能力。
目光所及之处,是帝君轮廓分明的下颌骨,再往上,优美的簿唇,高而挺的鼻梁……我没有勇气再往上看去,只感觉一束异样的眼神打在我面上,如火焚烧。
“将灯笼交于对方,等于答允对方一同行那双修之事。师妹也是修道之人,想必知晓一诺既出,不能反悔的道理。”
我气结。今日这宗蠢事,的确是我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一头扎了进去。可是,帝君这手段也忒不光明正大,一想他借机这样欺侮我,我就禁不住心里一酸,眼泪啪答啪答往下掉。
一腔悲愤之下,我正寻思找些什么恶毒的话来骂骂他才好。却听他用比往常低沉一些的声音道:“师妹若只顾哭,师兄便不停下来了。”
事情听起来竟还大有可为。我立即停止了挣扎,瞪大了两只眼睛,死命不让眼眶聚集的液体再掉个零星半颗来。
我吭哧吭哧开口,难堪地发现自己的鼻音有些重:“方才是师妹糊涂了,师兄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吩咐?”
两人依旧维持着那暖昧的姿势,帝君一开口,温热的气息便喷在我面颊上肌肤上,引起一阵异样的滚烫。
他说:“正是。今日继不继续,全在师妹一念之间。”
我哪还敢跟他装腔作势,甚至面上还逼出谄媚之色:“师兄有事快请吩咐。师妹定事事遵从,恪守当师妹的本份。”
帝君缓缓道:“那好。师妹便依我早先所言,待大师兄一到,速速离开冥府。”
此时便是帝君叫我去摘雾里的花去捞水里的月亮,我都毫不犹豫答应,更别提这区区小事。
我热切地点动自己下颌:“好的好的,二师兄。”
帝君眼一眯,带着狐疑审视着我。
“师妹答应过的话,往往不作数。”
我差些又哭了出来,头摇得跟拔浪鼓似道:“不敢,不敢。”
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下一刻已经给用力堵住。
温软灵活的舌尖长躯直入,在我口腔里重重翻搅。
随着那个吻的加深,圈在我腰间的一只手逐渐收紧,抚住我后脑勺的那只,亦是深深穿插入发际,而我,只是初初挣扎了一下,便无力再作反抗。
我看到,光线碎成了一点一点,慢慢在晕散,而后揠息。
盛绽不止的曼殊沙华,撑开它浓丽妖冶的花瓣,一层一层将我包裹。
直至唇瓣被松开,我仍旧无法动弹。
帝君的眼光熠熠,声音低沉,气息有些紊乱。
“这是小小的警告,若今晚过后给我发现你仍停留在冥府,师兄非常乐意立即寻你继续这双修之事。你可用心记住了?”
我茫然点了点头。
身体完全没有力气。恍惚间手指给握住,接着尾指一凉。我瞪大眼,看到金色的光线自我尾指一闪后消失,隐隐约约的感觉小尾指似乎是给条丝线拴住了,而另一端却伸向……我吃惊看到帝君好似弯着眼睛微微笑了一下,抓住我的手伸到面前,而后在遥遥相对的地方伸出他的一只左手,尾指动了动。
无形中有什么在拉扯着我的小指,我控制不住小指着跟着动了一动。
“这是灵犀一线,你动一动,我便知晓。”
我好奇弯了弯尾指一下,果然看到帝君的手指也弯了弯。
我伸手摸了摸尾指周围,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这这这东西,可要怎么除下?”
不知为什么,我看到帝君瞬间好似有些黯然,淡淡说道:“你若把我忘了,灵犀线也便自动消失了。”
“若有一天,我扯动手指,另一端再没传来任何回应,我就会知道,师妹将我忘了。”
我傻傻看他,也不知哪根神经不对了,竟觉得心口有些闷痛。
“回去吧。”帝君突一把抱起我,一鼓作气便朝灯笼上方的空隙飞了出去,落在原先的廊亭之中。
耳边回响起帝君清冽的声音:“今晚之事,只是暂时不讨。师妹莫要忘记了,欠我一晚良宵。”
等我回神,身边早没有他的身影。而我自己,却不知抱着个灯笼,在原地傻傻发呆了多久。更让我吃惊的,面前正左右立着玑罡与衡清二人。玑罡神色古怪,上下打量似乎在观察我身上少了什么没有;而衡清,眉头打了结,满脸狐疑,似乎下一刻要冲上来用力将我晃醒。
“大师兄,你你你回来了呀?”
衡清眯了眯眼睛:“师妹,你怎么穿成这样,脸为甚么这么红?”
我啊了一声,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面上仍旧滚烫一片,心虚后退了一步。
“你这灯笼上的字,是谁写的?”
我如同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给抓个正着,下意识就将灯笼藏到身后,强笑道:“大师兄,我有事和你商量……”
衡清将头扭向玑罡,阴恻恻问:“方才谁来过?”
玑罡身一抖:“是是是祗莲帝君他老人家来了。”
衡清抓起玑罡衣襟:“他来干什么?”
“他他他他抓着姑姑飞到灯笼里面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干了什么……啊!”玑罡声音结束于一声惨呼,接着抱着头缩到角落里去。衡清揍完他,迎向我,面上的表情十分之心痛:“师妹,难道你竟背着我与二师弟……”
当真越说越难听,我不得不恼怒打断他:“你们不要胡说,我与二师兄清清白白,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衡清睁大双眼:“当真?”
我面不红心不跳地点头:“是的。二师兄不过有事找我们商量。我正要跟你说这事。”
衡清手一摊伸到我面前:“那好。你把身后面藏着的灯笼给我看看。”
我知道若不给他看不会干休,无可奈何只好递了过去。哪知这厮一过手,却是看也不看,哗啦一声,一口气便将灯笼丢到湖里面。
我扑到桥廊旁边,眼睁睁看着灯笼没几下就半陷入湖水里面,夜风刮过,渐次飘走,连捞也捞不起来了。不由一阵心疼。
帝君究竟题了些什么字,我还没来得及看呢!
想到这里,我恨恨瞪着衡清。可是还没等我开口,就听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冥府规定,游灯会上肆意毁去信物,处重罚。”
我们都吃了一惊。定晴看去廊亭外面一名男子被簇拥着,身着玄黑王袍,面上狰狰鬼脸,居然是那位玉蓝迦王!我慌忙暗暗左右打量了一番,发现玑罡早不知何时,逃之夭夭了。
衡清似乎也是一怔。待要说什么,那玉蓝迦王早不由分说冷冷下令:“将这二人轰出冥府去。”
他的声音鼓喷在面罩里,微微有些嗡声,说不出的奇怪。
几名鬼差应声气势汹汹朝我们走来。这个玉蓝迦王,一上来就轰人,忒不讲情面。我对这意外的发展有些懵了。衡清皱皱眉,一拂手就将围向我们的鬼差一股清风拂开去。懒懒道:“且慢。”
几乎是同时的,一个娇软女子的声音响起:“且慢!”
远远围聚着观看的男男女女诚惶诚恐散开,一名身着宫纱绮罗的丽人徐徐向我们这边走了过来。丽人眉眼冷冰冰带着清高,正是本仙姑十分讨厌的冥后女那。
女那一开口说话,就让我吃惊不已:“殿下,这二人是我的故识,臣妾斗胆求个情,请殿下网开一面。”
神奇的事发生了,那个冷冰冰的玉蓝迦王一看到女那,语气立即温柔了起来:“冥后既然开口,为夫自然听从。”
女那淡淡扫了我们一眼,接着一脸柔情缱意偎着玉蓝迦王走了。
我还没回过神,但见一名鬼差小步跑过来,递来一个描金贴子:“冥后娘娘有请二位尊驾赏脸到天子府做客。”说着,遥遥一指,一队冥府仆役恭恭敬敬朝我与衡清拱手打揖,竟是不容拒绝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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