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7章 倒吊人·洛哈特（上）

亚美尼亚森林深处，狼人们暂时居住的林间小筑。

伴随着艾琳娜轻轻的叹气声，狼人巫师们的表情瞬间僵住。

宛若月光般皎洁的光刃顺着“瓦尔基丽娅”的尾翼左右延展成形。

紧接着艾琳娜的身影模糊了一下，短暂地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范围之中。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皎洁的月光在骤然绽放，幽暗的森林刹那间化作一片银色，仿佛有一轮明月忽然在半空升起，或者更准确地来说，一面倒影着银月的镜面横切出来，切开了天幕与地面。

三秒后，少女“姣好、高挑”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原来位置，仿佛从没有离开过。

“从现在开始，你们已经死过两次了。”

艾琳娜轻轻拍了拍手掌，歪了歪头愉快地说道。

“因此，请务必珍惜第三次生命，并且尽快告诉我你们的答案哦。”

“你在说些什么——”

安提莉西亚·麦金托什身后的一名中年男子不耐烦地嚷着，正准备挥动手中的魔杖。

就在这时，四周忽然传来一阵沉闷、枝叶碰撞的声音。

以那名神秘少女为中心百米范围之内，那些足足要两三个成年人才能合抱的树木轰然倒地。

断口齐刷刷地在离地三米位置，切口光洁整齐得好似它们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倘若此时有人从上往下看就会发现，亚美尼亚茂密的森林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规整的圆形空地。

“声音在空气中的传播速度是340米每秒，而在非魔法界航天描述中，通常会用马赫来表示飞行器与音速之间的关系，譬如一把扫帚的飞行速度是340米每秒，那么它的速度就刚好是1马赫。”

“而在半秒内，瓦尔基丽娅可以瞬时加速到：1.9马赫。也就是1.9倍音速……”

“假如这些内容还是听起来有些复杂，那我可以换个更加亲切的比喻。”

艾琳娜微笑着看向那些愣在原地的狼人们，优雅地朝着四周宛若鲜花般绽放的“大型林艺”比了比。

“如果我想杀死诸位，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针对某一个人，我是说……在场所有人，那么当你们听到我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来回杀死你们两次了——狼人的躯体应该不会比这些原木坚硬多少吧？”

“这个威胁……足够了吗？”

“或者，你们认为自己也可以比声音更快？”

“我——”

安提莉西亚·麦金托什吞了吞唾沫，还没来及组织好语言。

下一刻，一连串沉闷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那间他们刚才临时用来“拷问”洛哈特的木头小屋如同被抽散的积木一样，顷刻间碎了一地。

废墟中甚至找不出一块大于一米二的碎片，而他们却连这些是怎么发生的都不知道，他们仅仅看到了一片白光闪过，这种超乎他们想象的魔法，无疑成为了击溃一众狼人巫师心理防线的最后一击。

正是因为他们是巫师，才更明白如今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切的匪夷所思。

当然，哪怕那些麻瓜转化为的狼人，也懂得这时候应该做什么。

啪嗒。

啪嗒、啪嗒……

魔杖落在木板上的声音在寂静中传得格外远。

狼人们的内心深处或许隐藏着野性，但他们绝对不傻。

在傲罗们的不懈追捕下，那些傻乎乎的家伙要么被送进监狱，要么被“意外”击毙了，根本不可能存活到现在这个时候，更不可能隐匿行踪跨越几百公里，聚集到这片远离各国傲罗势力的原始森林。

作为在社会阴影角落挣扎的边缘群体，狼人们在危险嗅觉方面，比绝大部分人更敏锐。

相比起这名一直微笑着、甜甜地说话的神秘少女，吉德罗·洛哈特简直无害得像是只弗洛伯毛毛虫。

“这就是……巫师世界真正的实力吗？”

罗姆卢斯握着步枪的右手动了动，看着四周切面光滑的树木年轮。

在他不远处的地方，那些狼人巫师们魔杖落地的声音，无疑宣告了这场对峙的结束。

自从意外变成狼人之后，他的世界宛若去掉了一层薄纱，一个从未想象过的魔法世界出现在了这名前苏联空军下士眼前，不过在相当长的时间之中，他心中依然秉持着某种小小的骄傲和底气。

魔法世界似乎并没有罗姆卢斯想象中那么发达、智慧，在罗姆卢斯看来巫师们缺乏太多生活常识了。

哪怕是那些由巫师转化而成的狼人同伴，在枪械面前也不一定能占到多少便宜。

狼人巫师有着让人羡慕的魔法知识，而他们则拥有着科技造物的使用经验。

直到这一天……

危险、优雅、强大，科学与魔法结合到极致的强袭魔女在他眼前出现。

难怪那些狼人巫师同伴们时常说，在旁人眼中或许他们是巫师，但是在其他巫师眼中，他们就是一群生活在最底层的半人半兽，哪怕魔法界早就研发了狼毒药剂，他们依然还是最底层那批。

显而易见，在罗姆卢斯看不到的上层魔法世界，还有着一番他难以想象的天地。

罗姆卢斯忽然想起了一个传言，一个他从某个老兵口中听过的故事。

在那个刺骨的冬季，那些消失在人们视野中的科研人员，其实并不是如同阴谋论那样被暗杀或绑走。

不少人其实是选择把灵魂出卖给魔鬼，从而换取到了足够的土豆、面粉、食盐、白糖。

而正是依靠着这些来自魔鬼的交易，数十亿前苏联人才得以勉强撑过饥荒，躲过了外界那些贪婪资本家的分食，不至于在雪崩到来时，随着那面镰刀锤子的红色旗帜一起停留在莫斯科的风雪中。

罗姆卢斯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名宛若精灵般悬停在半空的神秘少女。

当他第一眼看到少女那流线、美丽的蓝白尾翼时，心中就产生了一种熟悉感。

随着那皎洁光刃切割开四周树木、切碎那栋巫师们的审问室，以及神秘少女口中的“马赫”解释，罗姆卢斯脑海中没来由地蹦出来了两个词语：巴伦支海手术刀，Sukhoi Su-27。

或许，他大致猜到了，魔鬼到底来自哪里，而那些消失的科研人员现在又在哪里。

……

没有理会四周陷入沉默的狼人们。

艾琳娜招了招手，回收那些收缴的魔杖。

“好了，收工。洛哈特，准备返程——”

瓦尔基丽娅首次出征，好歹要有些战利品才行，虽说作为妖精女皇、奥利凡德魔杖店第一股东，她并不在乎这点小东西，但如果从对等报复、象征意义方面来看，这个流程还是相当有必要的。

月圆之夜即将来临，她可不想面对一群失去理智的可怜家伙：万一不小心打死人，那可就不好了。

嗡嗡嗡——

就在艾琳娜准备重新升空，并且催促洛哈特幻影移行离开的时候。

两人衣兜中的塔罗牌突然颤动了几下，变得有些发烫。

艾琳娜和洛哈特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各自怀中取出那张属于自己的塔罗牌。

果然，两人那张塔罗牌边框开始闪动着金色魔文，如同不断流淌的金色液体，看起来格外显眼。

这是大阿卡纳紧急远程会议的发起信号。

而在如今这个时间节点，有可能主动发起远程会议的大概率只会是……

艾琳娜皱起眉头，魔杖轻轻触碰了一下手中的【愚者】卡面，魔力解锁进入到了临时会议中，而在卡面正中央位置，早就有两个小小的大阿卡纳称号悬停在那里了：【教皇】和【高塔】。

果然是这两位发起的紧急会议！难道休伯利安号那边有突发情况么？

不过，现在这个环境似乎有些微妙……

艾琳娜环视了一下周围竖着耳朵偷听的狼人们，飞快说道。

“这里是‘愚者’，我已经找到洛哈特，周围还有数十名狼人……”

“我知道你们现在的情况。”

还没等艾琳娜说完，格林德沃开口打断道，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严肃。

“这是陷阱，请立刻撤离——”

紧接着，他飞快地把古灵阁和黑衣巫师方面的情报分析，各国傲罗异常动向，以及后续可能出现的十面埋伏的糟糕情况挑重点讲了一遍，语速急促而清晰，“双声道”播放下恰好可以让所有人听清楚。

至于他和邓布利多此前的那些看法分歧，自然属于不重要的那些环节，至少现在不是。

“所以……傲罗们会在黎明时进入森林展开搜捕么？”

“我明白了。放心，我和洛哈特立刻返程。”

艾琳娜时不时询问了一些细节，等格林德沃讲完后，不假思索地做出了决定。

“我改变主意了，你们可以暂时保留自己的魔杖——”

她随手把那堆战利品丢回狼人巫师们脚边，声音清冷地说道。

“现在抓紧时间逃命吧，如果你们足够幸运的话，事后到古灵阁巫师银行挂号——洛哈特告诉过你们怎么贷款和挂号，妖精们知道应该怎么做。当然，你们也可以继续留在原地，等傲罗来抓你们。”

“至于您，吉德罗·洛哈特先生，您现在可以离开了吧？”

艾琳娜扫了眼洛哈特，又看了看周围那些陷入沉默的狼人们，语气平静。

“月亮马上就要升起来了，您的英雄梦也该落幕了。您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仔细想想，在那些明天黎明时分意外死去的狼人的死因中，您今天逞英雄浪费的时间，到底可以占多少功劳……”

“等等，现在离开？高塔先生刚才不是说——”

“嗯，为了一劳永逸地解决狼人问题，半个欧洲的魔法政府联合在了一起，黎明时发动总攻。”

艾琳娜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冷漠地轻声说道，“所以呢？您是希望天命的大家和各国魔法部在天亮时分在森林中玩躲猫猫，看看谁能先找到狼人？到此为止了，洛哈特先生。”

“狼人们可不会安静待在原地，等待后续救援。”

“当月亮完全升起，在场所有狼人会立刻陷入狼化，随后奔走在这片森林的每个角落……”

“现在的方法只有一个，尽快联系上国际巫师联合会的大人物，譬如说阿不思·邓布利多。”

艾琳娜顿了顿，瞥了眼手中依然亮着金色微光，但没有继续发出声响的塔罗牌。

“各国魔法部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们这次行动必须成功——狼人们一定会被大肆抓捕的，唯一的区别在于他们是活着还是死去。如果有足够分量的人开口提醒，应该还是不会出现太多伤亡。”

“但是……现在的时间……”

吉德罗·洛哈特从胸口取出怀表看了一眼。

“嗯，或许有些来不及了，但至少可以起到一点点作用——”

艾琳娜耸了耸肩，缓缓朝着天空飘去，忍住不去看那些狼人们彷徨的眼神。

“如果您真的想改变什么的话，那么下次记得提前发现这些异常……黑衣巫师和基金会坐拥最高水平线的资源调度权，我希望下次可以知道将会发生什么，而不是正在发生什么。至于这次……”

“很遗憾，洛哈特先生，您本有机会阻止这一切。”

“如果您在一开始的就选择撤离，并且开始调查异常，或许可以争取到时间……”

天命集团承载了太多未来，她不可能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结果，让所有同伴陷入危险。

只不过……

犹豫了几秒后，艾琳娜重重叹了口气，折返回来朝着那群还在发呆的狼人们大声喊道。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跑啊！魔法部官员不可能监视森林边缘每个角落——记住别走大道——”

“等、等等！所有人哪里也不许去！”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艾琳娜的话。

“如果……我是说如果在黎明到来时，所有狼人依旧聚集在这片区域……”

洛哈特的手臂颤抖起来，浑身肌肉紧绷着，仿佛说出这些话会消耗他大量体力一样。

“您能否复现几个月前那场营救，率领休伯利安号救下所有人。变形结束后狼人们会非常虚弱，登舰后也不会出现安全隐患，至于后续的去留问题……那个时候，黑衣巫师的集结也应该完成了。”

“唔，你觉得呢？你在担心火力不足么？”

艾琳娜眉毛挑动了一下，指了指四周那些被切开的巨木。

“这结局听起来还行，多少有几分大阿卡纳的样子，但关键是缺失那块‘如果’在哪呢？”

“我——”

“嗯？”

“狼人和狼之间真正的区别在于行为。真正的狼并不是很具有攻击性。但狼人不同，狼人几乎只会以人类为目标，当附近存在人类时，他们会疯狂地发起进攻——当然，前提是猎物看上去不危险。”

“在您拟定出新计划之前，我会继续停留在这里，尽可能‘劝说’他们不要离开。”

年轻的“倒吊人”轻吐了一口气，平静地看向那名悬浮在半空中的魔女。

“所以……我就是那块缺失的‘如果’，愚者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