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1章 有生，就有死

“我姓道，单名一个心字。”女子这一次倒并没有太过于犹豫，慢慢的往前踏出一步，缓缓开口道。

“道心？果然是姓道吗？”方正直的嘴角颤动了一下，接着，也微微仰头，望了望天际的朝阳，他当然知道这个姓代表着什么意思，即使女子没有明说，可是，对于女子的身份，他却已经大概明白：“果然，我还是太心慈手软了。”

“心慈手软？！”

“这家伙居然说自己心慈手软？他还真敢说！”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阴阳殿的弟子们听到方正直的话，一个个也都是愣了一下，接着，心里也都是无比的鄙夷。

“嗯，你确实心慈手软，不过，这倒不算是坏事。”女子‘道心’听到方正直的话，却是并没有鄙夷，反而是无比认真的点了点头。

“……”

“……”

阴阳殿的弟子们一个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又看了看面前不远处的道心，一个个的脸上都仿佛被甩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一般，火辣辣的疼。

方正直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他并不知道道心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所以，他在等，等着道心继续说下去。

而道心也似乎很明白方正直的意图，并没有让方正直等太久，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到阴阳殿后，一共有两次半的心慈手软。”

“两次半？”方正直的嘴角微微一笑，感觉上就像是连他自己都不太明白，自己何时有过这么多次心慈手软。

而且，这个两次半，又是从何说起？

事实上，不单是方正直，周围的阴阳殿弟子，还有阴阳殿的长老以及天虚圣人等人也同样有些不明白。

“是的，一共两次半，第一次，是对我，你明明都已经抓住了我，而且，还看出了我身份的不凡，可是你却依旧选择了独自行动，并没有选择用我的性命来作为威胁，这便是你的第一次心软。”道心开口道。

方正直没有回答，也没有说话。

但是，阴阳殿的弟子们听到这里，一个个却是极为震惊，而在震惊之余，一个个也都明显有些愤怒异常。

“这个家伙竟然敢……”

“可恶！”

“绝对不能留他！”

阴阳殿的弟子们愤怒，而且，这种愤怒似乎比起之前来得更加强烈。

道心在这个时候伸出手，神情间倒并没有太多的愤怒，相反的，还似乎有着一种莫名的平静。

“第二次心慈手软，是你冲出千草堂时的事情，如果我猜得不错，你除了留下我的性命之外，还留了四长老和五长老还有八长老的性命，难道不是吗？”道心再次开口说道。

方正直依旧没有说话，他不想承认这件事情，可事实就是，他确实在对四长老和五长老以及八长老的时候留手了。

在天道阁山下杀时凡，那是因为时凡与元荣等人一起将燕修胁为人质，但是，四长老和五长老以及八长老，却并没有这样做过。

方正直劫持道魂。

那么，四长老以及五长老和八长老又怎么可能不出手阻拦，这里面并没有私仇，有的不过是身处不同阵营的立场而已。

“难道，这家伙真的是故意留手了？”

“我不知道……”

“但似乎真的有可能啊！”

阴阳殿的弟子们在听到这里后，也是第一次看着方正直的眼神有了一些改变，毕竟，正如道心所言，方正直重伤了三位长老，可是，却没有杀一个。

“至于最后的半次，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是什么了。”道心开口的同时，目光也看了看方正直肩膀上扛着的道魂。

而方正直自然也知道道心所指。

半次？

倒算是合理！

“一个月前，你在天道阁山下连杀五名圣境强者，所有人都认为你嗜杀，可我倒并不觉得，事实上，没有你的两次半心慈手软，我也不可能站在这里和你谈。”道心没有等方正直开口，便再次说道。

“你想怎么谈？”方正直问道。

“首先，我必须得承认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厉害，可是，这一战，你却已经输了！”道心的语气似乎极为肯定。

“如何见得？”方正直反问道。

“因为，你来阴阳殿的目的是救人，而不是杀人，可结果却是阴阳殿血流成河，而你也出不了阴阳殿，又如何能够达到救人的目的？”

“你觉得我出不了阴阳殿？”

“燕修在我手里，你如何能出阴阳殿？”

“或许，我真的不应该留你性命。”方正直听到这里，手中的无痕剑也再次捏紧，晶莹透明的眼睛中更是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嗯，如果你一早便出手杀了我，也许，你还真的有可能出得了阴阳殿，只不过，那种结果真的是你想要的吗？”道心听到这里，也点了点头。

“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如果是想用三寸不烂之舌来说服我放了道魂，那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心机了。”方正直开口道。

“也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道心说道。

“什么交易？”

“听说你也掌握了阴阳道？”

“是！”

“那你就应该明白阴阳循环的道理，世间万物都是平衡的，没有不付出的回报，正如阴阳，有阴便有阳，有生……自然就有死！”道心若有所指。

“你的意思是，用我的命，换燕修的命吗？”方正直听到这里，嘴角也再次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没错！”

“我似乎还有别的选择，比如：将你和道魂一起带出阴阳殿，再用你的性命来威胁道魂救下燕修！”

“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前提条件是你有机会再次抓住我，或者说，能在我杀了燕修之前，抓住我！”道心说完的同时，手中也出现了一把剑，翠绿如玉，但是，这把剑的剑尖却已经直接抵在了燕修的心脏。

方正直没有说话，但是他手中的无痕剑却已经同样抵在了道魂的心脏位置，妖异的紫光下，森冷无比。

“你敢！”六长老开口了。

“方正直，你若敢伤了殿主，今日你们所有人都出不了阴阳殿！”大长老墨宇手中的长枪同样猛的一紧。

而道心却在这个时候再次伸出手，制止了大长老墨宇和六长老继续说下去的话，接着，目光也再次看向方正直：“这似乎是一个僵局？”

“难道不是吗？”方正直反问道。

道心的嘴角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但是，她手中的长剑却微微下移半寸，“噗刺”一声，便直接刺入到了燕修的胸口下方。

方正直的脸色在这一刻变了。

不单是方正直的脸色变了，燕千里，还有天虚圣人的脸色也同样变得极为难看，整个世界在这一刻似乎再次变得寂静。

而在寂静过后，方正直手中的无痕剑也再次捏紧，瞬间上移半寸，剑尖从心脏位置移到了心脏上方。

“不行！”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却抓住了方正直握着无痕剑的手，不是别人，正是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池孤烟。

“为什么不行？”方正直反问道。

“会醒。”池孤烟的声音并不算大，相反的还很轻。

但是，却足够让方正直听得清清楚，而就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方正直的表情也猛的一僵。

醒？

他的目光看着不远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的道心，又看了看道心刺入到燕修胸口下方的长剑，嘴唇也下意识的咬紧。

第一次，他真真切切的明白到眼前这个名叫道心的女子的不一般，言谈笑语间，阴谋便已经深入其中。

激将！

而且，还是用自己最难以忍受的人来激将。

如果不是池孤烟的提醒，方正直现在便已经陷入到了绝境，而这一切的过程，不过就是在几句话间完成。

这就是圣域吗？！

“天命之子池孤烟，果然心智惊人，名不虚传！”道心悠悠的叹出一口气，接着，手中的长剑也缓缓的抽出，再次缓慢的向左移动半寸，然后，开口道：“那么，方正直，你现在还觉得我们之间是一个僵局吗？”

方正直的嘴唇咬得很紧，丝丝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身上的气息更是极为不稳，一圈圈的杀气如海浪般涌出。

他没有办法破这个局。

因为，他无法做到置燕修的性命于不顾，更无法做到眼睁睁看着道心的剑，再次刺入到燕修的身体中。

目光看向周围，从天虚圣人等人的眼中，他看到同样的情绪，是的，这并不是僵局，这场战斗已经输了。

“方正直，你已经尽力了，修儿会明白的！”燕千里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同时，他的身上也再次亮起血红色的光芒，接着，他也动了，如同一道流光般飞扑向道心，速度快如闪电。

可是，就在燕千里冲向道心的一瞬间，一道身影却已经更快的拦在了他的面前，正是阴阳殿的六长老。

“燕千里，先过我这一关！”六长老开口的同时，也已经出手，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

“燕老头，我来帮你！”天虚圣人在这一刻同样动了。

而其它的几名圣人，包括已经与阴阳殿弟子们战在一起的彦庆同样也出手了，一个个都是飞速的朝着道心扑来。

但阴阳殿的人如何能让这一幕发生？

原本停止的战斗，似乎再次开始，而且，与刚才相比，双方的怒火明显也远远的超过了刚才。

“住手！”方正直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因为，他无法再继续看着这场杀戮进行下去，他也无法再看着暗影门的弟子们继续倒下。

已经足够了。

正如燕千里所说的那样，这一战，他们已经尽了全力。

“我们输了！”方正直的目光看了一眼身边的池孤烟，从池孤烟的脸上，他看到了一种和自己一样的情绪。

是的，输了……

“还是我刚才说的条件，有生便有死，你可以选择是你生，还是燕修生！”道心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于方正直的回答。

“方正直，修儿已经到了这一步，这是他的命，怨不得别人！”燕千里在听到道心的话后，也是急切地说道。

“是啊，臭小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我们先将燕修带回去，然后，我们再慢慢想办法……”天虚圣人同样开口。

“小子别做傻事啊，以你的天赋，以后的前途无可限量！”羊鲲圣人在挥出一剑后，也是开口说道。

“前途吗？”方正直微微仰头，看了一眼头顶上方已经升起的烈阳，有些耀眼，耀眼得让他已经无法注视。

他并不想死。

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有很多牵挂，比如，在北山村中的父母，还有北山村中一个个纯朴善良的村民。

另外，还有在凌云楼中等着自己的平阳，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月，也不知道平阳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你能帮我做两件事情吗？”方正直的目光看向身边的池孤烟，这个孤傲，但是，却又总能在关键时刻站在自己身边的女子。

“不能，你的事情应该自己做。”池孤烟摇头，明亮如星辰般的眼睛中第一次开始躲闪方正直的视线。

“第一件事情，照顾我的父母，不要告诉他们我死了，我知道以你的能力，可以做到这一点，第二件事情……两个月后，代我去一趟凌云楼，告诉平阳，我失约了……”方正直知道池孤烟能懂得自己的心思。

而且，他也知道池孤烟并不会阻止自己做这件事情，因为，换成是池孤烟，一样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看来你已经决定好了？”道心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直接打断了方正直与池孤烟的对话。

“是的，但我还有一个条件！”方正直点了点头，接着，也直接往前走出两步，晶莹透明的目光中闪烁着四色光芒。

“好，你说！”道心的嘴角一笑，手中的剑缓缓收起，淡淡的药香弥漫在她的周围，那是一种不染一丝尘世烟火的气息，纯净得让人完全感觉不到，刚才的她曾经一剑入过燕修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