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今晚的日料是在坂岛吃的，刺身挺多，苏好试了一份就没敢吃了，她还是吃虾还有海草之类的，味道很好。沈赫看着刺身，心想幸好只点了一份，他自己配着麦茶，吃了，苏好见状，还伸手给他倒了茶。

“好好，你真好。”沈赫端起来喝了一口，将糯米糍推给苏好。

苏好接过来，拿了一颗吃了。里面是抹茶，有点苦，但是外面软软的，黏黏的，很好吃。沈赫余光扫到隔壁的几桌，都是情侣，有些还坐在一起，挽着手臂靠在肩膀上互喂，他梗了一下，把三文鱼咽下去。

看了眼对面的苏好，灯光昏暗，苏好眉目柔软，却过于平静，甚少有那种极其明显的害羞感。

或者，从认识到现在，她都很少害羞。

沈赫想到这儿，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太行。

拿起手机正要编辑。

就收到了周扬发来的两条微信。

他定睛看了几眼。

视线落在梁酒二字上。

梁酒是黄粱酒庄主打的一款醉生梦死的酒，他一直想试试，没想到终于有了呢。

酒嘛。

他看到周扬后面这句，迟疑地抬起头，看向苏好。

酒嘛。

这东西挺乱的。

沈赫咳了一声，随后编辑。

沈赫：好，发个地址过来，等会儿我们吃完饭过去。

又了一秒后，又编辑。

沈赫：周扬哥，问个问题，怎么才能让女人害羞？

周扬：共享地址。

周扬：这个问题？呵，你猜？

沈赫：.....你不说？你小气啊。

周扬：过来喝酒，等会儿告诉你。

沈赫：好。

放下手机后，沈赫看苏好一眼，苏好也在看手机，廖云发了一些相片给她，都是老相片，十几年前的了，很有年代感。尤其是她披散着头发，夹了一个发夹在耳边，笑得眯起眼的那张，又傻又纯真。

这笑容，放在现在，她都未必笑得出来。

她看了一会儿，陡然记起来，这是她看到周扬第一眼的那张相片，那会儿，廖云正给她拍相片。

一辆银色轿车开过泥路，停在稻田后，周扬穿着黑色兜帽T跟一条牛仔裤，眉眼里全是笑意，往这儿扫来，搭在车顶的手指，显而易见夹着一根烟。

那会儿周扬高二。

“好好。”

苏好愣神，抬起眼眸，看向对面的沈赫：“哎。”

“哈哈哈，你怎么有点呆。”沈赫笑起来，说：“等会儿去酒庄不？”

“酒庄？”

“是，上次李易哥的酒庄。”

李易。

剪着寸头的男人。

苏好迟疑了下，看了眼时间，“会不会太晚？”

“不会，这个点还早，我就去看一款酒而已，再尝点，然后我叫司机送你回来。”沈赫鼓动，苏好看他两眼微亮，也不好扫他的兴，便点点头：“好。”

沈赫一笑，给她夹寿司吃，顺便拿起餐牌。

先去买单，苏好把跟前剩余的寿司都吃了，沈赫这边也买好单了，苏好擦擦嘴唇的酱油，拿起小包，站起身，跟在沈赫身后。

来的时候天色还早，此时外面夜幕降临，灯光全都亮起来，繁华至极。苏好想起廖云发的相片，想了想，也拿起手机，拍了好几张有标志性的大厦发给廖云。

其中就有沸节。

沸节这两年的短视频做得非常好。

廖云经常在那个APP上玩儿。

还有几个互联网龙头，以及两家地产公司。

廖云：哇塞，真的都在黎城扎根啊，弄得我也想去黎城了。

廖云：长生公司的楼好高啊，真的有七十二层吗？

苏好看着似乎快没入云海的大厦，一时也不分清有没有。进了车里，沈赫启动车子，看到她看着那大厦，笑道：“没有七十二层，只有五十三层，夸大了。”

“哦哦。”苏好点头，回复了廖云。

车子开出大路，一路往李易家的酒庄开去，李易家的酒庄就挺偏的，在郊区，占地挺大，酒庄不对外开放销售，只用于招待商场上的朋友跟圈内好友，于是收藏的全是好酒，夜晚靠山的酒庄还隐隐有一丝酒香味，很是雅致。

门口是篱笆院。

挂了一个黄牌。

上面写着“酒”

车子停好后，苏好踩着木制地板下来，空气带着一股清甜，沈赫锁了车，绕过车头，带着苏好走向院子。

不远处挺多车停着的，还没进门就听到了些许笑声，在这寂静之地，显得格外张扬。沈赫低声跟苏好说：“小心路。”

苏好一笑，点点头，踩上板石。终于走上台阶了，屋里灯光流泻出来，光线不是很亮，属于橘色比较暖的这种。

中间一个很大的卡座坐着四个男人，还有两个女人，一个穿着黑色衬衫戴着眼镜有些雅痞的男人身侧坐在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两个人正低头说话。一个穿着黑色上衣牛仔裤手压在膝盖上指尖夹着烟的男人身侧也有一个女人。另外就是周扬跟李易，周扬指尖拿着一副牌，嘴里咬着烟，一下一下地刷地牌，吊儿郎当，眉宇风流，似在笑对面的那黑色上衣的男人：“烟点了怎么不抽？怕啊？”

那男人掀起眉眼，冷哼一声：“我怕什么。”

“那你抽啊。”

“周扬。”江郁看一眼身侧的云绿，云绿眨着眼，啥话都没说。可是江郁就是不敢动。

周扬哈哈一笑，“承认，别嘴硬。”

许殿踢了一下桌子，看周扬一眼，冷笑：“你啊...”

突地，许殿微微侧头，“苏好？”

名字喊得极其清晰。

眼镜里那一双桃花眼往苏好脸上扫，苏好愣怔，这人是谁，她下意识地点头：“你好。”

温柔好听的声音，直往周扬那儿去。

手中的牌啪地一声合上，周扬不动声色地低头将烟捏下来，吹了一口烟圈，随后他回头，扫着沈赫跟苏好：“来了？过来。”

沈赫拿起一旁的烟，像作为小辈一样，一个个地过去，派发，一群长相俊美的男人忍不住笑了。

李易问：“这不是派的喜烟吧？”

沈赫咳一声，看一眼身边的苏好，说：“还没呢，就是我孝敬你们的行不行。”

“行啊，那你拿自己的烟。”许殿戳破他。

沈赫：“......”

一分钟后，沈赫介绍苏好给他们。苏好弄清楚了戴眼镜的叫许殿，他身边那女人叫孟莹，是他老婆。苏好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影后，她还看过双胞胎，又想起廖云谈过的这两个人的故事。她视线轻飘飘地扫了眼那长相过分俊美的许殿。倒是收获了孟莹一个微笑，苏好赶紧也回了她一个笑容。

黑色上衣的是江郁，他旁边也是他老婆，那女人一点不像已经结婚的，看起来很漂亮可爱，她朝苏好招手。

她还有一个很古言的名字，叫云绿。

沙发是六张双人沙发组成的，两对夫妻各一张，周扬跟李易各一张，两个人都挺嚣张的，沈赫安排苏好跟他坐在一起，苏好没拒绝。周扬放牌，看苏好一眼，顺便问了一句：“这两天工作怎么样？”

苏好轻声回答：“还行。”

“没别的想说的？”周扬又放了一个王，偏头懒懒地看她，目光掠过她的脖颈，还有她今晚穿的露肩膀的裙子，锁骨很细，能承水，又是黑色的，皮肤比手里的牌还白。

苏好愣怔，看着他狭长的眼眸，隐约能感觉到他应该知道她在公司目前的难处。

苏好朝他摇头，笑道：“没有。”

“哦，好吧，我们苏好挺厉害的。”周扬看出她想自己扛，笑了起来，踢了李易一下，说：“到你了，怎么光看不下牌？”

李易突然意味深长地扫他一眼，这才放牌。

沈赫看着道：“就你们三个人玩？”

还有一个云绿，好像是地主，被他们两个吊打。沈赫想参与进去，周扬把最后一张王扔下去，压了云绿。接着摸出骰盅，压在桌子上，一副大佬的模样，“既然如此，玩骰子吧，阿良，去调梁酒过来。”

不远处正在擦拭酒柜的服务员点点头，转身走向地窖。

沈赫点了下桌子：“这是要玩骰子？”

周扬看向他，笑道：“玩吗？”

“玩，周扬哥，你小看了我的酒量。”

“是吗？我们试试。”

接着，他点了苏好，“你不玩。”

许殿点孟莹：“你不玩。”

江郁点云绿：“你不玩。”

李易靠在沙发上抽烟，“你们玩接龙呢？”

他又看周扬一眼。周扬把玩骰盅，没有看李易，苏好不太会喝，肯定是不玩的，她低声跟沈赫说：“你悠着点，明天不是还要工作吗？”

那嘱咐的语气，跟让喝水的语气一模一样，轻声细语。周扬掀捏骰子的手一顿，他伸手扯了扯领口，拿起烟，点燃了，也抽起来，接下来粱酒上桌，骰子动起来，几个人从周扬这儿开始喊点数。

他下家是李易，点数喊得挺高。

李易却不按他的路数来，叫了别的，就这样，一路往下，到了沈赫，沈赫下家是周扬，他被叫到没数了，别人又开不得，他便叫了周扬哪个数往上。

周扬也不看别的，掀开盅：“开你。”

点数全无。

沈赫得喝酒，他愣怔了下，无奈道：“周扬哥你这人那么狡猾的！”

周扬支在膝盖上，指尖夹着烟，看着他，含笑：“给你送酒喝，不是挺想喝的吗？”

“想，输给你就不是很想了。”沈赫哼一声，这才端起酒，酒味浓郁，他看苏好一眼，问道：“我要是醉了怎么办？”

苏好刚才看了一局，知道这个怎么玩了，便没了兴趣，她捏着手机，认真道：“我送你回家。”

周扬在那边摇骰子。

漫不经心地笑道：“他有司机，你不会开车，怎么送？”

说完，轻描淡写地扫苏好一眼，苏好耸肩。周扬挪开视线，将烟放进嘴里，辗转地咬着，却不吸。

沈赫却笑得满足：“那就好，我不怕醉——”

话没说完，周扬喊点数了。

“八个五。”

李易匆匆接过数，又看周扬一眼，不一会儿，他捏着手机编辑。

李易：你今晚挺急切嘛。

滴滴两声，周扬没拿起来看，只专注于跟前的骰盅，接下来，不知沈赫是不是有直觉，不少人开他。

梁酒喝得他都尝不出味了。

再往后，就有些醉了。

苏好见状，赶紧起身，走过去那边，给他倒了一杯水。黑色的裙摆擦过周扬的手臂，周扬垂眸看了几眼。

水杯放在沈赫的跟前，苏好低声道：“你喝点水，酒喝太多不好。”

沈赫揉揉额头，点头，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算是舒服些了。

突然，周扬推开骰盅，往后靠，长腿交叠，偏头看着沈赫跟站着的苏好，狭长的眼眸眯着，含笑问道：“醉啦？”

沈赫半睁眼，靠在沙发扶手上，过了一会儿，才说：“我还能喝。”

他有点儿不服输。

因为今晚他没赢过周扬。

周扬笑笑，“不跟你喝了，我叫司机来，送走你。”

说着，他拿起手机，拨打了司机的电话，让人过来，送沈赫回黎城的公馆，很快司机来了，进来后，过来扶沈赫，他是沈赫这边的司机，扶起来后，苏好拿起小包，跟在身后。周扬的嗓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苏好。”

苏好站定，转头。

男人弯腰，掐灭烟，顺势捞起车钥匙，说：“我送你。”

苏好顿了顿，笑着回：“你也要叫代驾，你也开不了车，另外，我答应沈赫，送他回家，得做到。”

说完，转身就走。

周扬站在原地，愣怔了半响。

几秒后，身后有点儿唏嘘声，他回了神，笑着坐下，啧一声，道：“忘记我也喝酒了。”

“是吗？”李易那儿轻飘飘地应了句。

*

深更露重，沈赫醉得有些发困，司机只能紧紧扶着他，苏好在后面，多少护着点儿，走得没注意路，一个女人咔咔咔地踩着高跟鞋过来，跟苏好肩膀猛地一撞，那女人踉跄往后一倒，鞋子卡在石板路的缝隙里。

女人不耐烦地叫起来：“怎么走路的？”

声音娇滴滴。

无比熟悉。

苏好愣怔，转头。就对上李绣那双张扬的眼眸，她看到是苏好，哼了一声，又看到苏好身边的沈赫，她眯了眯眼，随后要发火的脸色转了几圈，最后指着苏好说：“你得赔我鞋子。”

苏好低头一看。

她红色高跟鞋卡住了，后跟似乎要断的样子。

这边沈赫又急着回家，苏好只得点头：“好，我赔你。”

“微信打开，你加我。”李绣用力地拔下鞋子，点开手里的微信二维码，递给苏好，苏好又看一眼她的鞋子，只得扫了，加她。

这边司机问：“好了吗？”

苏好：“好了好了。”

苏好按灭微信，跟上。司机已经把车开过来了，停在门口，沈赫看似瘦，实际身材有肌肉的，司机扶得额头出汗，把人放进后座，沈赫已经迷糊了，他靠着窗户，闭着眼，此时的他看起来倒是像个孩子似的。

眉目清秀。

少爷的气势一收回去，就显得简单多了。

苏好跟着坐进去，拿了纸巾帮他擦拭出汗的鬓角。

司机抹了一把汗水，坐进驾驶位，启动车子。他看到苏好在给沈赫擦汗，说道：“辛苦了，苏小姐。”

苏好微笑：“不辛苦。”

司机又看苏好一眼。这才将车开出去，其实在他们闻家这群人的眼里，沈少爷一直都还只是个孩子。

他上头有一个强势能干的姐姐，还有一个天才哥哥，沈少爷一直过得顺风顺水的日子，大家都没想过他会谈恋爱。

所以看他跟苏好，只觉得还是小打小闹。

何况，苏好年纪虽然比沈少爷小一岁，可是做事滴水不漏，一看就是经历过一些事情的。思想层面上，两个人多少还是有些区别。

车子一路往沈家公寓开去，属于闹中取静的地段，但是距离苏好住的地方就是反方向，沈赫醉了很老实，就是偶尔哼一下，苏好听到他哼就看他一眼，有一两次他滑下来，抵到苏好的肩膀。

苏好轻轻地将他推了回去。

他又哼唧一声。

到了公寓外。

司机下车，拉开车门，扶住沈赫，苏好搭把手，两个人合力把沈赫推出去，司机因这冲击力，略微往后踉跄了一下，苏好赶紧下车，帮忙把车门都关上了，司机冲她点头，说：“苏小姐，你在这儿等下，我送他上楼，再送你回去。”

“不用，我送她。”一辆黑色的保时捷突然开到身侧，男人低沉的嗓音传来。

在这夜色中，显得漫不经心。

两个人齐齐地转头，就看到周扬坐在后座，手臂垂放出来，指尖夹着一根烟，眉眼带着一丝慵懒。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周扬往窗户靠了过来，手圈成拳头，抵着下巴，笑着看苏好：“老司机那么辛苦，你还让人家跑一趟啊？何况，这路不顺，我送你，我也要回一湾山水。”

“难不成，你想上楼煮个醒酒汤？”周扬语调轻佻。

不等苏好回答，司机就说：“不用麻烦苏小姐，家里保姆会安排的，苏小姐还是早点回去吧。”

明明很简单的几句话，苏好却隐约发现，周扬带着情绪说话，不过是什么情绪，这就不清楚了。

她本身就打算自己打的走的，司机这满头的汗她又不是看不到，既然如此，苏好回身跟司机告别。

沈赫已经睡着了。

苏好看了一眼，笑了笑，绕过车子，车门从里面推开，保时捷的车里也有酒味，苏好坐上去后，关上车门。

周扬弹了弹烟灰，摇上车窗。吩咐司机开车，苏好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快十二点了。

“晚了？”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身侧响起。

苏好放下手机，看他一眼，“嗯。”

他靠着椅背，烟也没抽，几秒后，他拉开卡座，把烟掐灭了。

苏好看他脖子青筋微冒。

看样子酒精上头也是差不多了，周扬转过头，揪住她视线，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她雪白的肩膀上，突地笑问：“看什么？”

苏好看他眉眼全是调戏。

那股熟悉的感觉浮上来。

她拧了拧眉，几秒后问：“心情不好？”

周扬视线挪了回来，揉了揉眉心。

“你猜？”

苏好：“不关我的事，不猜。”

周扬：“......”

他用力拨了衬衫领口，隐约可见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