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战斗持续了大半个夜晚。

魏尔伦第一次面对不得不全力以赴去对战的强敌，那晚的场景他日后想起也内心震荡。

当时，利用神明的共鸣，他唤醒了沉睡在中原中也体内的“荒霸吐”。

开启时间一长，作为“安全装置”的中原中也，人格逐渐分崩离析。

最后，只会剩下荒霸吐。

——中原中也这个人，将会消失。

意识到这一点，银律直接疯了。

这个男人素来喜欢用嬉皮笑脸作为掩饰，但这次却是前所未有的锋芒毕露。他踏着一地血色而来，眉目间没有半点温柔，再也找不到一丝笑意。

不要命的夺还之战，连神明也感到了威胁。

“还给我——把中也还给我！！！”

“他是黑手党的干部，是比谁都要有血有肉的人类！这一切都是中也凭自己的努力得到的，不用你来说三道四！更由不得你来掌控。”

他绝不会让中也的人生就此毁掉！

战斗持续——

摩天轮倒塌，海水翻涌，爆炸声震耳欲聋，接连不断。

终于，最后一次争分夺秒的间隙，银律压制住了魏尔伦，扑克牌抵在对方脖颈。

已经恢复男人原状的魏尔伦躺在地上，瞳孔微缩，看着居高临下的人。对方背对月光，表情埋在阴影之中，身上道道血痕，发丝和衣着都凌乱不堪，气势阴鸷犹如死神。

下一秒，银律就从魏尔伦身上离开，抓住他背后完全丧失意识、污浊状态的青年。

“该休息了，中也。”

还好最后赶上了！

意识回笼，中原中也感觉前所未有的疲倦。他的人格像被四分五裂的纸片，在要飘散开的最后，又被无数根看不见的线拉回来，重新拼接在一起。

中原中也倒在银律身上，巨大的疲倦让他立刻就要睡去。唇瓣轻轻翕动，没能发出声音，但银律也意识到了他说的是什么。

白夜……

“是我。”

银律亲亲他额角“我回来了。”

“先休息吧，中也。”

等我把最后一件事——节目组的事处理完，再……

银律横抱起昏迷过去的中原中也，目不转睛从魏尔伦身边走过时，对方突然开口。

“我弟弟是个非神非人的怪物。”

“你身为‘白夜’和他的恋情也已经成为了过去……”魏尔伦微微歪头，露出一丝懵懂，“值得吗？”

为了这样一个不完整的家伙，自曝身份，以命相搏。

“不……”

银律抱着中原中也，背对着他，头也不回地继续走着。

“我们是爱着不是爱过。”

“不过那都和你没有关系。”

银律懒得再跟魏尔伦辩驳。这家伙某种意义上和中也同样固执，即使给他列出中原中也的一万个好，魏尔伦也不会信。

他微微偏头，眼角寒光射出：“你要是敢再对中也出手，我绝对饶不了你。”

魏尔伦闻言，撇嘴，耸了耸肩，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只是试探和关心弟弟罢了。

他可不想和弟妹……不对，妹夫？唔好像更不对了……闹得太僵啊。

***

银律踏着月色回来时，执勤的黑手党都惊呆了。

那个超级强悍的中也先生——昏迷着，被公主抱回来了！

完全不敢相信中也先生会受伤，而且还这么重，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除非他自己作死开污浊了。

执勤人员视线紧黏不放。银律偏头，语气凉飕飕的，带着从战场下来的肃杀之气：“看什么？没有事情做了么？”

不露骨但真实存在的杀气袭来——

他们看出来了：中也先生受伤了，银律先生很生气。

稍不注意的话或许就要拿他们撒气了。

“抱、抱歉。”

“有道歉的功夫还不如快把医生叫来。”

执勤人员忙不迭地跑了。

来的大夫是森鸥外。睡在楼顶的首领听说自家得力下属受伤，连忙披上外套就过来了。

中原中也的伤说重也不重，污浊的后遗症罢了，给身体带来了过重负担，唯一要做的就是修养。

小个子的男人躺在床上，橘发在枕上铺开，双眸轻闭，双手搭在被褥上，右手背连着吊瓶。脸虽然被擦干净了但还是留下了破皮和结痂的血痕，让这个一向意气风发的青年难得流露出与平常不符的、瓷娃娃般脆弱感。

森鸥外和银律站在床边，看着他。

“唔……魏尔伦么？”森鸥外支着下巴，思忖道。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把这个人也招进来，让兄弟俩共同为黑手党效力。六年前他还真这么干过。

可惜黑手党反倒被打了个半残。

魏尔伦……这个人不来招惹黑手党就已经算好了。

又说了几句有关魏尔伦的话题后，银律忽然道：“首领，我要离开黑手党。”

他凝视中原中也的睡颜，语气无波无澜。

他拿起中原中也的手放在手里，对方的手看起来小了一圈。黑手套在战斗中丢掉了，体温毫无阻隔地传来，有点偏低。

“……嗯？”森鸥外不是很惊讶，脸上看不出情绪，“我还以为你会继续留在黑手党保护中也君呢。”

银律沉默片刻，还是决定离开。

“一点私事，不得不处理。”

要对付拥有神明力量的魏尔伦，还是需要自己原本的身体才行。

必须赶紧解决节目组！

而且当时属于情况紧急，等中也醒过来，白夜的事情一回味……估计会对自己很生气吧，气到让自己永远不要出现在他面前那种。

想象着小矮子暴跳如雷的样子，银律唇角微松，扬起一个极淡的笑。

森鸥外叹气：“好吧。”

作为首领，他对大局有把控——

银律君会回来的。

和中原中也一起，继续待在他的黑手党。

“我还以为首领要拦着我呢，我都做好大开杀戒的准备了，”银律道，“怎么说，虽然您没拦我是很好，但总感觉这样自己没有价值呢。”

“嗯……那我装模作样拦你一下？”

“……不，还是算了。”

“银律君，”森鸥外转眸，认真盯着银律，“黑手党随时欢迎你回来。”

***

嗯……这里是……黑手党的医疗处？

睡了一天一夜，中原中也慢慢睁开眼。

之前的记忆逐渐回笼。

魏尔伦那家伙居然复活了。还有银律……对了，他说他是白夜？！

“银律——”

中原中也从病床上弹起，又因为浑身的剧痛龇牙咧嘴地倒了回去。

啧。

他不服气地往床上一锤。

果然是这样啊！

那个混蛋——居然敢回来！居然欺骗自己这么久！！！

怒火转化为令人心惊胆战的冷意。中原中也冷静下来，拿出手机。

银律的电话无法接通，但他也看到了一条未读邮件，上面是某处地址定位。

“……”中原中也微微皱眉。

横滨租界那个骸塞吗？

他抓起外套，往骸塞赶去。

……

骸塞最高的尖顶有二十层楼那么高，在之前的战斗中倒塌了大半，只剩一两处还矗立着。宽阔的高台上，海风很急，吹起站在边缘那人的衣襟，显得身形格外单薄，像是随时会被风刮走。

像是感知到了什么，那人回头。

中原中也脸色一沉，走过去，一张扑克牌突然钉在他脚边阻挡了他的去路。中原中也恼怒地抬头：“你想干什么？！”

隔着一段距离，没法完全看清银律表情。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

中原中也看了一眼，接通，放在耳边。

“中也先生，”银律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还是像平常那样带着淡淡笑意，“这样就好。”

“……银律，”中原中也沉默几秒，抬起头，盯着那边，声音异常平静，“你就是白夜吗？”

“是。”

“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

“无可奉告。”

“你现在又有什么目的？”

“这个也……无可奉告。”

中原中也冷哼一声，“还想继续瞒到什么时候，你这个骗子。加入黑手党来到我身边也是有企图的吧，你究竟想做什么？”

“……以后不会了。”

“你给我闭嘴！”

中原中也死死盯着楼边的人影，语气中出现了杀意：“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这种居心叵测，又什么都不肯说的家伙，要怎么相信！

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一阵，只能听到风声，和双方轻微的呼吸声。

银律轻笑：“好。”

这个回答让中原中也一怔，望向那边的湛蓝色瞳孔骤缩——

啪嗒。

手机掉落。

那一刻的动作仿佛被放慢无数拍……

棕发的青年脚尖离开边缘，在风中犹如断线的人偶，往下坠去。

另一边的橘发青年一脸惊愕，冲过去，披在肩上的黑色大衣掉落在半路。他张大了嘴像是在呼喊，喉咙却像是被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手臂直直往前伸着扑过去，却还是没抓住那个人。

银律——！！！

原来隔这么远说话，你的目的就是在这儿吗混蛋！

为了成功在我眼前自杀，让我来不及救人！

“……”

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啊！

那不是我的真心话啊！

你给我回来啊！混蛋！！！

银律仰面朝上，后背接触到地面的前一刻，看到了跳出楼顶、借助重力异能扑过来的小矮子。

对方发丝凌乱，神色扭曲，嘴里在喊着什么，但已经听不清了。

“……”

什么嘛。

不还是舍不得我的吗。

真是……口是心非的家伙啊。

……

哒。

在异能的作用下，中原中也平稳落地，往旁边的地面望去，脸色冻结。

本该出现“尸体”的地方，却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血迹。

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不可能，银律是他亲眼看着跳下去。

只有一张【Queen】扑克牌，静静躺在对方落地的地方。

***

IF世界——

坠地之前，银律就启动了“念”，利用骸塞处的时空波动，再次来到这个世界。

他推开首领室的门，“真是热闹啊。”

里面不仅有穿着黑大衣的首领太宰，还有沙色风衣的太宰治，他认识的织田作，以及一群小孩。

孩子们对这位成为黑手党首领的太宰先生很感兴趣，叽叽喳喳地围在他身边，织田作站在他们身后，和太宰首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黑手党首领有些消瘦的脸上浮现出真心的微笑。

一开始让织田作待在这里有些难度，毕竟这个世界的织田作是敌人。

不过在首领的强权镇压下，那些反对意见就消失了。中原干部出差还未归来。并且太宰首领全面封闭了消息，只让织田作他们待在少有人至的首领室。

之后，太宰治也被奇犽带过来了——

两个太宰治，好的时候可以约着一起自杀，坏的时候两看相厌，互怼强度甚至超过了“双黑”。

看到银律进来，太宰治走过来：“那边的事结束了？”

“差不多……”银律淡淡瞥他一眼，“不过还差最后一件。”

太宰治挑挑眉，“心情不好？”

“没什么，跟小矮子分手了而已。”

“银律君，”坐在办公桌后的太宰首领听到他们的对话，单手撑着脸颊望过来。他这几天心情不错，“既然都是中也，你或许可以考虑下我的部下？”

“不了不了，免了免了。”银律立刻谢绝。

替身梗什么的，要是被中也知道，绝对会把他揍到生活不能自理的！

不过，两只中也什么的……噫，这特么天堂啊！

就在银律不着边际地遐想时，首领室的门再次打开。

在这里，能有职权不惊动守卫直接来到首领室的，除了银律和游击队长中岛敦，就只有那位出差回来的干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