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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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柏榆从来都不怕痛,在幼时他为了得到师尊赞赏的目光,常常修炼到遍体鳞伤才肯罢休,到后来可以独当一面时,又为了贯彻师尊心中的除魔信念,成为对方手中最锋利的刀刃,斩杀无数的魔修。
对他来说无论受到多大的痛苦,到最后都能换得他最想要的东西——那就是师尊的认可。
可是人的**是永无止境的,他夺取魔修的性命,却在这个过程中逐渐了解魔修的行为处事。
魔修手段残忍,折磨无辜的性命,只为他们的私欲。
除了一部分魔修是为了得到长生大道,还有另一部分魔修是因为爱恨情仇,他曾经见过有魔修为了得到一个人的爱,用尽了卑劣的手段。
但最终非但没有得到,甚至还把自己的性命给搭了进去。
那时候他收到风声赶到时,那名魔修已经倒在地上浑身鲜血。
“温柏榆?你是来杀我的……”那名魔修认出了温柏榆,他伸手按住胸前不停流血的伤口,神情虽痛苦,可眼神却带着奇异的幸福感,“这道伤是她给我的……”
温柏榆一眼就看出这名魔修要死了,所以他并没动手,只是收剑站在一旁,静静的等对方死去后将尸体彻底销毁。
“得不到她的爱,但我所做的一切终究还是在她心中留下了痕迹……”魔修似乎想将内心一直深藏的念头一口气倾诉出来,“可是如果还能活下来的话……我大概还是不会满足啊……”
“我希望她的目光永远为我停留……”
温柏榆在最后的那句话时,脑海中浮现出师尊的身影。
那瞬间他才明白内心一直以来感觉到的空洞和渴望,那是爱。
可这是不可取的,得不到回应的爱只是徒劳的痛苦罢了,最终迎来的命运就和死去的魔修一样。
温柏榆正是因为清楚这点,在庄月重面前只是愈发的谨言慎行,用杀戮魔修的行为来麻痹逐渐躁动的心。
可得不到纾解的**和痛苦,就在一次借酒消愁中达到了顶点,他凭借本能来到庄月重的住所。
在见到刻入骨髓的身影时,温柏榆脱口而出,讲述压抑已久的爱恋。
可当时被月光沐浴全身的庄月重静静的站在那里,纵然对方的面部被柔化了几分,可当时如冰如水的眼眸,只映出他那狼狈和卑微的神态。
对方当时说了什么?
对了,师尊是说——
“柏榆,你有了心魔……”
“柏榆,你为什么会沈清止的心魔术!”
庄月重的怒斥让温柏榆从过去的回忆中抽身,他看见师尊的神色,只当对方是认为如今的他和沈清止有所勾结。
纵然他是被沈清止操纵蛊惑,可对师尊施展法术确实是他自己的意志。
这样他百口莫辩,还是成为了师尊心中最厌恶的人。
“总之,我先替你疗伤。”庄月重看温柏榆肩上的伤还在渗血,正要施法替他疗伤。
可温柏榆再次后退一步,他脸色苍白如纸,对上肩膀的鲜红格外显得刺目,他的声音除了些许不易察觉的颤抖外,几乎已经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了。
“师尊……你若认为我和魔修勾结,那又何必替我疗伤呢?”
他如今已经承受不起师尊的半点好意。
“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从未认为你和魔修……”庄月重强硬地靠近,可还没抓住温柏榆,对方身上就突然爆发出魔气。
被魔气缠绕的温柏榆没有半分挣扎,只是朝庄月重笑了笑,笑容凄迷。
“师尊,我等着你来杀我。”
温柏榆说完消失,与此同时周遭恢复原样。
庄月重脸上有一时的愣怔,他抬起双手,洁白如玉的掌心却让他想起刚才沾上温柏榆鲜血的模样。
他捂住脸,可手掌的颤抖一直无法停下。
此时一道金光穿透墙面,庄月重睁开锐利的眼,伸手接住。
这是传音术。
“庄尊主,我已查到了白温间所在的医院。”
月冷重新出现在庄月重身边,正因为感觉到主人心中的怒意而躁动。
庄月重握住剑,如果说他平日里的眼神如冰,那此时冰融化,燃起了烈烈火焰。
“在哪?”
重症病房内,白温间身上插着数条管子,脸上带着呼吸机,旁边的仪器时不时发出嘀的声音。
他脸色死灰,如果不是面罩上随着微弱呼吸出现的白雾,恐怕任谁看了都会以为这是个尸体。
此时一只手将白温间的面罩摘掉,没几秒,白温间脸上出现了十分痛苦的表情。
“嘀,嘀,嘀。”
此时一道白光覆在他身上,很快他神色又平静下来,甚至脸颊多了一抹富有生气的红晕。
白温间缓缓睁开眼,对上惨白的天花板时,恍惚的想到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
该死的温柏榆……竟害得他伤得这么重……
白温间试着手脚,可全身因为撞击受了很重的伤,一动就剧痛袭来。
他急促的喘息,为什么还没人发现他醒了……
“白温间。”床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白温间心里一咯噔,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听错了,为什么这声音……熟悉的令人害怕……
他缓缓转过头,在看见庄月重时眼睛蓦地睁大,牙齿打颤:“师,师尊……”
他说完就后悔了,他不应该第一时间就暴露身份,可是庄月重刚才就是叫他在修仙界的名字。
是温柏榆!一定是温柏榆通过宋山竹跟庄月重说了一切,那么对方此行是为了杀他!
“你很聪明,如果你第一时间卖蠢问我是谁,我会直接使用搜魂术。”庄月重寒声道。
白温间眼里露出恐惧,他自然知道搜魂术是怎样一个可怕的法术,搜魂术是可以直接摄取对方所有的记忆,被施法者非死即疯,所以这类法术只用于审问罪大恶极的人。
“弟子绝对不会欺瞒师尊的!”白温间知道,庄月重既然已经来到异世找到他,那一定是通过温柏榆听说了他在异世的种种行为,但好在温柏榆的仙根被废说明庄月重并不信任他。
“是吗?那你告诉我你如今寄身的这个身体的魂魄去哪了?”庄月重的神情没有丝毫温度。
白温间心底一寒,他最怕的问题还是来了,他有意撒谎,可是对上庄月重那洞察人心的眼眸时他还是怕了,而且以对方冷酷作风来看,一旦对方认为他撒谎就会直接使用搜魂术。
“师尊,我不知道……我被魔修所杀,以为死定了,可是当我醒来的时候就来到了异世,附身在这个身体里。”
他这段话是真的,所以庄月重并未从中发觉他撒谎,他接着问:“那你让他的魂魄出来过吗?”
“他曾经出现过几次,但后来他魂魄的力量越来越小,最后就消失了。”当然真正原因是被他这个外来者逐渐给排斥掉的。
庄月重听了他这番话后心中有了判断,白温间彻底占据了白间的身体,而白间的魂魄或许就如对方所说已经消失,但其原因一定是因为对方的到来。
如今被沈清止附身的莫赵瑾同样面临这样的危机。
他现在没有办法对沈清止动手,一旦动手对方便会躲进莫赵瑾的体内,他伤害的只有莫赵瑾,就算他痛下杀手,以沈清止狡猾的个性来说,对方一定有方法逃出体内,换一个人寄身。
“那你走吧。”庄月重冷淡的开口。
白温间心中欣喜,他认为庄月重相信了他,还说道:“求师尊替我疗伤!”
他受的这些伤如果没有治愈术一定会留下后遗症,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庄月重不冷不热的打量他道:“你受了几乎无法痊愈的伤,如果利用法术让你痊愈,那你怎么和异世人解释?”
白温间急切道:“那根本不是大问题!异世人面对特别在乎的人总是希望有奇迹发生的,哪怕是奇迹发生得是多么不符合逻辑。”
“我明白了。”庄月重说,“只不过就算是我也没办法治好你的伤。”
白温间闻言愣住,心底莫名的感到恐慌。
“你不如回头看一看。”庄月重道。
什么回头?我躺在床上怎么回头?白温间心里这么想着,可是刚动起这念头身体竟然不由自主地转过去,然后他就看到躺在床上面如死灰的自己。
“嘀——”旁边的仪器发出刺耳的声音。
此时医生护士夺门而入,他们的身子穿过白温间和庄月重。
“病人没有了心跳,快使用除颤器!”
“第一次!”
“第二次!”
几分钟后,医生抢救的动作停了下来。
眼前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白温间扑到医生面前,却直接穿过对方身体,“别停下来啊!你为什么要放弃?!”
他撕心裂肺的喊着,可是却并没有改变。
有一名护士带着哭腔的声音说:“他为什么要摘掉呼吸机自杀呢?”
呼吸机?他根本没有醒来过,在医生护士进来前,只有一人来过。
白温间对上了庄月重冷漠的脸庞,对方眼眸闪过的冷光令他心颤:“庄月重,是你杀了我!”
庄月重目中尽是嘲讽之色,声线冷然:“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对和魔修勾结的弟子手下留情?”
庄月重刚进到病房时就毫不犹豫地出手杀死白温间,后来白温间醒来不过是他动用了法术,暂时留住对方魂魄。
白温间之所以却毫无察觉是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死。
“不,我怎么会死!我怎么可以死?”白温间神情癫狂,他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他还没有享受够繁华光景,才刚得到全世界的鲜花和掌声,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
他抓不住庄月重的衣袖,跪下来卑微的哀求对方:“师尊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吗?我求你救我,我是你的弟子啊!”
庄月重没有说话,他来这里的目的自始至终就很简单——清理门户。
对方和魔修勾结毁去宝物,又在来到异世之后数次想伤害温柏榆,他的罪不可原谅。
庄月重的眼神给了白温间答案,他感觉到一阵无力,此时他的手开始透明。
修仙界尚有黄泉可去,异世死了便真的化作虚无。
白温间眼中的泪水不断掉落,双眼红得几乎像溢出鲜血一般,他用憎恶的眼神看着庄月重,对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波澜不惊。
不对,有一人可以让他失去这份冷静。
他嘶哑着开口:“师尊,你既然自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过我,那么你废掉师兄的仙根,驱逐他来异世,不过是给别人看的障眼法。”
庄月重没有兴趣再听他说下去,他正要利用法术前往温柏榆所在的地方。
白温间继续道:“我曾和沈清止在一起,在那段时间他跟我说过许多有趣的事情,例如……修仙者的仙根即便被废了,也可以由灵力高强的人重塑。”
“师尊便是想到这点,才做出这般冷酷的行为对吧?”白温间嘴角扯起一抹恶意的笑说,“或许有一件事情连师尊都不知道,有一些人的仙根被废之后是无法重塑的。”
庄月重闻言身子一顿,他回过头,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冷冷的看着白温间。
白温间的笑容带着一抹疯狂:“仙根无法重塑的人都有一个十分明显的特征,那便是他们的眼睛——会变成灰色。”
看到庄月重骤然变了的神色,白温间几乎都要忘了即将消失的恐惧,只剩下快意的大笑。
“哈哈哈!师尊……师兄如今的眼睛是不是很好看啊?”
“你以为凡事都可以重新开始,可你不知道,有些伤害一旦铸成就永远都恢复不了,永远都回不去了!!!”
庄月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被人用法术定住了般,他突然伸手掐住白温间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令人喘不过气的威压铺天盖地的溢出:“你在撒谎!这根本不可能!”
“你慌了对吗?”白温间欣赏着庄月重的神情,“你明明一眼就能判断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庄月重突然失去力气般松手,他的脸色竟一时间比身为魂魄的白温间还要苍白些许。
他宛如在冰天雪地般赤脚站了许久,被突如其来的寒意冻僵全身,他收紧手指,忍着心底翻滚的情绪,哑声道:“你所知道的未必是真的。”
他要亲自查探清楚,一个死人的话动摇不了他。
庄月重消失在原地,他一消失,笑得畅意的白温间就像是突然被人掐住脖子般,声音戛然而止。
他倒在地上,望着上方白色的天花板,突然感觉刺眼。
他伸出手掌遮挡,可那种刺眼的感觉却依旧穿透手掌照了进来,就好像数百年前,他刚被庄月重带到明月宗的那天。
他是村子里资质最好的孩童,理所应当的被庄月重挑中带走,他第一眼便对庄月重十分倾慕,认为对方这样的神仙人物才配作他的师尊。
庄月重牵着他的手,踏上了长长的阶梯后,他看见从未见过的宏伟建筑,那一瞬间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师尊!我……”他正想和庄月重分享这份喜悦,可他却看到对方望向另一边,眼神是他当时所不明白的温柔。
白温间顺着对方的目光望过去,就看见一群人有条有序的站立在原地练剑,而其中为首的男子一身青衣,乌发用一根青色发带束起,对方施展剑术时行云流水,自带潇洒与惬意。
他的脸上带着令人感到舒适的笑容,演示完剑术后一直在和其他人讲述着什么。
“白间,你的性子桀骜不驯,恃才傲物,我希望你能像你温师兄这般待人多一些温柔宽厚,这样你将来或许能修为大能。”庄月重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提到温柏榆时语气就变得不一样了。
“日后,你便叫白温间。”
“师尊,我不喜欢这个名字……”白温间喃喃道,他的魂魄几乎已经淡到看不清了。
他讨厌庄月重给他强行加注的一切,每当别人夸他温文尔雅时,总是要带上温柏榆。
他成为了温柏榆的陪衬般,每当夜色降临,无人在旁时,他滋生的恨意肆意生长。
终有一天,他要彻底毁了温柏榆这副淡然。
某天他因为发泄怒气,偷偷杀死了温柏榆养的一只猫时,他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看来你很讨厌温柏榆。”
白温间惊恐地回头,夜色中的那名男子长发和衣摆随风飘动,他明明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可是却明显的感觉到对方在笑。
“你是谁?!”
“我是一个讨厌庄月重的人,我有一个可以同时毁掉他们的计划,想不想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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