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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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太严重, 按时上药,别碰水,问题不大。”老医生埋头写单子, 写着写着又看了展凝一眼, “小姑娘运气不太好啊,之前被咬, 现在又被烫的,平时还是要注意安全。”
李知心在边上点头附和。
展凝冷着一张脸没吭声, 思绪飞散的已经没法看, 上一世她也替程谨言挡过一次, 那次很严重,还都是泼在右手上,留下了大片可怖的伤疤。
问题是上一世发生的时间是在她高三的时候, 那会因着伤势严重还影响了她的高考成绩,最后勉勉强强落了个三本。
这次是左手,伤势明显比之那次好很多,救人更是下意识行为, 但这一切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时间轴居然又变了。
展凝心里非常的不是滋味,还有些无法抑制的无措, 因为各类事件的发生并没有因着时间轴的提前而消失。
它们依旧按着它们的步骤一件一件的发生着,如果一次重生所带出的人生足迹依旧跟上一世一模一样,那么所谓的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展凝心事重重的从医院出来,跟着李知心回了家。
一路都没说什么话, 精神看过去也不太好,李知心摸了摸她的脑门:“伤口很疼?”
展凝摇头:“还好。”
这么来回一趟,时间已经是下午。
李知心去厨房做饭,展凝在客厅坐着,茶几上放着一堆零食,有拆开的,有完好的。
展凝看到展铭扬嘴角的*油,戳了戳他的脸蛋:“赶紧去把嘴擦擦,又吃的这么脏。”
展铭扬瞅了眼她被包扎好的左手:“姐,是不是很疼啊?”
展凝装模作样的说:“对呀对呀,疼死啦,你说怎么办?”
展铭扬担心的瞅着她,“我帮你捏捏好不好?”
“捏捏就更疼啦。”
展铭扬愁眉苦脸的:“那、那我给你吹吹。”
随后不由分说的趴展凝肚子上,伸着脖子往她左手伤处吹气。
整个人跟被吊在半空中似得张牙舞爪,展凝给他折腾的差点憋过气去,一把将人给掀了下来:“我怕你了,赶紧省点力,先去把你那嘴擦擦。”
手一挥,甩他*股上:“走!”
展铭扬听话的走了,展凝忍着伤处火辣辣的疼,从茶几找了个面包出来,打算用牙咬着撕包装。
从刚才一直当隐形的程谨言突然就活了过来,先一步从她手里把面包给抢了过去,展凝怒从心起正要发火,程谨言将撕开包装的面包又递了过来。
展凝的心头火又给堵了个严实,她不太舒爽的抿了抿嘴,将面包拿过来直接塞进了嘴里,鼓着腮帮子在那嚼。
程谨言在地上坐着,小小的脊梁弯出明显的弧度,像只垂头丧气的鹌鹑。
过了会,他朝展凝的方向挪了挪身子,展凝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还没反应过来左臂上就被搭了双小手,展凝神经质的抽了下。
程谨言低眉顺眼的凑过去,对着捆着纱布伤药味浓重的左臂轻轻的吹了几口气。
他抬起头,生怕惊动了什么似得,轻声问:“姐,这样是不是好点?”
很多时候展凝尽管不想承认,但程谨言智商上确实比展铭扬有优势,展铭扬时常干出的缺脑子的事情,程谨言是完全不会干的,现在这一出全面拷贝出来的行为,着实让展凝惊了一把,她深深觉得这次热水一泼,不单把自己给伤了,把程谨言也给*狠了,*的少了根筋。
展凝看看自己残了的胳膊,又看看满脸期待的小孩,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长时间的沉默中,程谨言收回了自己的手,因成长环境所限,他所面对的人不是虚情谄媚,就是严苛挑剔的,他很难尝到人与人之间最常规最正常的一种感情交流。
除了在展家,而展家这几个人中,展凝又是个绝无仅有的特例,她的目光总是那么桀骜冷然,俯视他的时候总是像在看一个劣质瓷瓶。
她似乎把一切的良善和关怀都给了展铭扬,有时候看着展家姐弟互动,他都忍不住嫉妒和难过,下一瞬又鞭挞自己以后要做的更好,让自己更懂事更乖巧,以此来获得对方眼中短暂的赞赏。
可惜到目前为止一次都没有,不单没有,他还把一件件事情搞得更糟,程谨言心想:“我明明没有这么差劲的。”
他恨自己的一无是处,又气展凝的旁若无人,他想引得些对方的关注,又怕适得其反,他彷徨于展凝凌厉的态度,又深陷于对方危急关头拉住自己的感动。
他从来没再一个人身上有过如此矛盾复杂理不清想不透的情绪。
程谨言深深的吐了口气,异常挫败。
之前刻的牙印还没消,胳膊又光荣负伤。
孙婉一见她这倒霉催的模样除了“啧啧啧”的摇头,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负伤期间展凝身边跟了两“小保姆”,“程保姆”负主要职责,“展保姆”跟旁边有样学样打下手。
上公交只要有空位就是她的专属座椅,展凝每次都顶着各路诡异的目光在两孩子强制的“保护”下就坐,神他妈难受。
有时旁边人小声嘀咕,程谨言还会很好的解释上一句:“我姐手受伤了,要让着她。”
展凝被他弄的都不敢抬头,实在太丢人了。
在家也没好过,李知心见了每次都乐的要死不活,发表意见:“我们家地位还是你高啊,两少爷争着抢着伺候你来了,福气是你好。”
“……”展凝有苦说不出,埋头在那整理被展铭扬搞得一团糟的鞋带,“别羡慕,我不介意把这福气送您,您行行好,给接走吧。”
“不不不,”李知心说,“不敢跟你抢,没那个脸。”
“妈!”
“哈哈哈!”
晚上睡觉前,程谨言捞着支药膏推门进来的时候,展凝的火气被顶到了天灵盖。
坐在书桌前,灯却亮在了床头,光影落了满室。
可能是她的表情看过去太糟糕,弄的程谨言脚步滞了滞,不清楚自己又哪里惹到她了。
但依旧硬着头皮说:“姐,我给你上药。”
展凝忍着要咆哮的冲动,力持平稳的说:“别折腾我了行不?上药这事我自己就行,真的。”
程谨言低头转了转手里的膏体:“可你是因为我才烫伤的,我想多做点事。”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按时间轴发展的来,如果烫伤事件依旧被安排在展凝临近高考的时间,她不一定会重蹈覆辙去替这个孩子挡一劫,她很清楚这一世的自己是个什么样人,可能算不上多坏,但站在程谨言的角度来看自己,绝对算不上是什么好人。
不过现在说这些没意义,“如果”这两个字的存在本身就是没意义的。
现在她和程谨言发出的所有碰撞全都是巧合,这种巧合让人非常的不愉快。
展凝伸出手说:“把药膏给我。”
程谨言抿了抿嘴,快速看了她一眼,犹豫着没动。
展凝提高音量,毫不留情的说:“给我听到没有?我不需要你多事,你这个年纪就安安心心上学读书,到点了就上床睡觉,管那么多干嘛?吃饱闲的吗?”
这话可谓相当的甩人脸了,哪怕是对着一个八岁的孩子。
程谨言被她突来的刻薄弄的呆了一下,往常展凝再不耐烦还会做点遮挡,今天这模样是直接将那层薄膜给撕了个透,戾气满满的直接喷火了。
他无措的眨了眨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炸毛的展凝。
展凝手指敲了敲桌面:“嘿,别傻呀,我跟你说话听见没?”
程谨言用极短的时间把最近几天所有事情都给顺了一下,他小声说:“我没给你添麻烦。”
“……”展凝伸手,“药膏给我。”
程谨言固执的说:“姐,我没给你添麻烦。”
他做的事情全都是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比如给她去倒个水,拿支笔,拿双鞋等等。至于其他倒水打翻杯子,梳头头发打结,拿毛巾却拿浴巾那些糟心事全都是展铭扬干的,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这一点程谨言清楚,展凝自然也清楚,但她宠展铭扬宠习惯了,完全不可能朝那小子发火去。
由此程谨言被无辜波及了。
展凝无奈的叹了口气,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她到今天才发现程谨言居然有点轴,轴的很有些撞了南墙都不一定回头的味道。
“对,你是没添麻烦,但是小扬会跟着你学,你干嘛他就想干嘛,由此间接给我造成了很多麻烦,你能理解吗?”展凝双手一摊,“所以你消停点,他也就能消停点,我就可以过的爽一点了,能理解吗?按着你那智商我觉得应该能理解的。”
程谨言比同龄人早熟,接触过的人事物也多,跟他沟通有时候会忽略掉他的年龄。
程谨言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相隔一米多远的距离,他杵在那片昏黄的光影里,微微垂着脑袋,闷不吭声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耷拉着脑袋好似下一秒就能给化成水一样。
展凝眼珠子转了转,随着安静的时间延长,对着这个人少有的良心触发了一下,心说:“我好像有点说重了,这小毛头要哭了我会不会被李同志给劈死?”
展凝都不知道是该同情他,还是同情自己了,至于怎么收拾残局,她又有点无从下手。
最后在胡思乱想中只能这么干瞪眼的等着程谨言回神后的反应。
好在程谨言比她以为中的坚强很多,他没哭没闹,只是用着一种强忍的表情,似哭非哭的走到桌子边,将药膏放到桌子上。
然后抖着声音说了句:“对不起。”
有那么一个瞬间,展凝几乎要心软了,好在有个棒槌始终顶在她的心头,哪怕周围糜烂成腐肉已经不成形,那根棒槌也会完好无损风雨不惧的屹立在那。
展凝拨了拨药膏,膏体在桌面上滚了两圈,她平静无波的说:“嗯,去睡吧。”
这晚之后日子算是消停了,展凝安安稳稳过到伤口结痂脱落,留下小块鲜红粉嫩的伤疤。
孙婉长吁短叹:“好好的人儿就这么被弄了块烙印,跟个专属标记似得。”
她想到什么,又把以前嚼巴过的烂调给吐了出来:“不是我说啊,我真心觉着你跟那小孩八字不合,每次有个倒灶事都跟他有关,你看你看,才多久身上就弄两处了,这要继续过下去还得了?”
展凝眼前放着摊开的英语课本,她拿着圆珠笔在给上面的卡通人上色,眼睛鼻子脸颊给糊了一圈,生生弄成了四不像:“过不下去就挂呗,不然咋办?你领走?”
“我倒是想帮忙,没那个胆啊,我一见那孩子就怂。”
“呦,”展凝跟发现了新大陆似得,飞天炮一样见谁不顺眼就轰一轰的人居然见个小孩会怂?“你越活越回去了啊,对着个八岁孩子还能怂,怎么不怂死你。”
“那是他对着你亲,你见着那混蛋玩意跟我说过话没?我跟你天天连体婴似得呆一块,对我也算不上陌生了吧,你看看他每天那德行,跟我欠他几百万似得。我跟你说,这样的小*孩真的长再漂亮都没用,捂不热,就是个瓷器,哪天趁早摔了得了。”
正好宋阳扭头过来,孙婉说:“不信,你问娘娘。”
宋阳个书呆子就天天对着题过日子了,压根没注意到他们说的什么,扶了把眼镜又转了回去。
“……”孙婉闹心,“这什么人。”
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或机灵跳脱,或死板闷骚,还是左右逢源,那都是万千中的一类,一点一滴汇聚成庞大体系。
年月交替,昼夜轮转,不知不觉中展凝发现两孩子突然抽长了一截。
展铭扬某次站她身边说话时,那脑袋居然快到自己肩膀了,她想时间真快呢。
展凝的成绩在班里不说最好,但也拿得出手,要中考这一年,李知心稍稍关心了下她的学习情况,不过这个关心的力度很小,这主要归功于展凝往日的自觉。
周末时几人准备泡图书馆去复习,这对宋阳来说是家常便饭,对展凝而言也不足为奇,就是孙婉苦*了些,她压根就是一坐不住的,图书馆连声都不好发的一个地方着实让她有点受不住,但奈何自己成绩坑爹,紧要关头再不拼一把说不定连个高中都考不上,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们来了。
只是对着那些公式文字不管宋阳说多少遍,孙婉都很出戏,对此她相当苦恼。
回去时是下午,坐公交路过很早之前看见过的一家规模很小的制衣厂,这两年也没什么变化,今天厂门口挂了一块小木板。
展凝突然说:“我今天有点事,下一站就下。”
逗宋阳逗的要飞起的孙婉话音一顿:“什么事,要帮忙吗?”
“不用,等会你们先走。”
孙婉蹙眉:“一个人行不行呀?你要被拐卖了我去哪找一个赔给你弟。”
“少*心,按智商也只有你被拐卖的份。”
“找死!”
展凝下车后又往回走了不少路才到了制衣厂门口,紧闭的大门上挂着那块招聘木板,展凝扫了眼上方的信息,从边上的小门走了进去。
门卫是个老大爷,正拎着个水壶在往热水瓶里灌水。
展凝敲了敲门,等人望过来时说:“大爷,请问应聘的办公室在几楼?”
三幢建筑摆了个凹字,直上直下三层,外面墙体是淡蓝色,最左侧是个车棚,满当当的小电驴。
大爷穿了件灰色漏针的毛衣,眼神估摸着不太好,眯缝着上下将人打量了好一会,哑着嗓子说:“你要应聘啊?我看你年纪还很小呢嘛。”
展凝笑了下:“赚个零用钱,体验生活。”
“就是瞎折腾,该是上学的年纪就好好上学,体验什么生活,一天到晚就想一出是一出,你们这纯粹是脑子发热。”大爷絮絮叨叨了很久,把咸吃萝卜淡*心这事又拔高一个境界后终于给展凝指了个方向。
展凝跟着指示上去,行政办在三楼,负责面试的是位中年女性,穿的花里胡哨,头发也乱糟糟的,不知情的一看还以为她是哪打扫卫生间的。
见了展凝第一反应就是皱眉,下一句话就是:“我们不招童工。”
“……”展凝倒是真心没想到这么个看过去不太正规的制衣厂,居然还挺有原则。
她想试着为自己争取一下机会,但很可惜对方并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挠挠头直接扭身就走回了办公室。
展凝连坐都没坐一个,在走廊站了两秒,就被人给一票否决了。
倒也没有觉得多挫败,本来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能成最好,不行就算。
只是想要真正做好服装这一行不单单只是懂绘画和颜色搭配,还需要积累庞大的实践经验,大到面料版型,小到车缝线纽扣,而曾经她最缺的就是实践机会。
展凝想:“再等等吧,还有时间。”
次日到学校,孙婉还没来,展凝一落座。
宋阳就扭过身来问:“昨天你是不是去了那个制衣厂?”
展凝将书包放进抽屉,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但没承认也没否认:“怎么这么说?”
宋阳迟疑了下:“我注意到你盯着那家制衣厂看了。”
展凝:“呦,不亏是学委啊,观察力就是这么的牛*。”
宋阳不好意思的笑了下,他还记得早时候展凝买服装设计类书籍的事情:“你是想去那边打工吗?”
展凝拿了语文课本出来准备背诗词:“人家不要童工。”
宋阳理解的点点头:“不过说到做衣服,我家那边有个老裁缝,很厉害,很多人打听着过来,不过他不轻易给人做衣服,要做也只做一件,全部绝版。”
现在的服装制造业基本都比较模块化,在原由的基础上稍作改动,放入流水线,大量工人批量产出,并没有什么艺术价值可言。当然在各方面的技术上,甚至是最初的图稿产生都不一定是只有单人接手,而是分区块下发,这导致服装制作变得更机械化,无法灵活变通。
像宋阳口中说的老裁缝,从打版到最后的整烫都由其独立*作完成,这样技术过硬的老宝贝现今社会已经很少见到了。
展凝瞬间双眼一亮:“这周末带我去看看。”
宋阳被她突来的决定弄的懵了两秒,说:“那老裁缝脾气比较古怪,而且也从来不请人工作。”
“没事,你带我过去看下。”
宋阳犹豫了下,讷讷的点了点头。
周日这天展凝特意起了个大早,想趁着家里几位还没起的档口先溜出门,省的过后又得带孩子,李知心要来电质问就找个合适的借口给塞了。
结果刚走出房间,就见到了一座小佛。
程谨言捧着本书独自在客厅坐着,听到声音抬头望过来,脸上快速闪过一抹惊讶,现在时间也就六点多,还是往常展凝醉生梦死的时间,今天比较神奇。
展凝走过去瞅了眼,“法语?”
“嗯。”程谨言应了声,稍作停顿后又解释说,“严助说这个月要看完。”
有钱人家的小少爷每个月都是有学习任务的,寄人篱下的同时高等配置也不能落后,从这方面看展凝还是很同情他的。
展凝身上背了个包,也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副要出门的模样。
往常每周日展凝也会带他们出门逛一圈,程谨言见了也不觉得稀奇,只是自觉的放了书,“现在就出门吗?”
展凝:“……”
程谨言跟着就要去换鞋。
“哎哎哎!”展凝一把拉住他,表情有些控制不住的尴尬,偷溜出门这事被抓个正着也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尤其这孩子已经长了两岁,比之前更懂事了很多。
“那什么……”展凝轻咳了声,“我等会有点事要去别的地方,所以……”
展凝斜眼看向程谨言,程谨言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天真的看着她。
展凝想了想:“这样,我带你出门吃个早饭,然后送你回来,碰到我妈了你就跟她说我同学过来把我叫走了。”
程谨言:“叫走去做什么?”
“复习功课去了。”
程谨言眨了眨眼睛。
展凝注意着时间,快速朝里看了眼,又问他:“你懂我意思没?”
程谨言点点头:“要我帮你撒谎。”
“……”展凝张了张嘴,“好吧,是这个意思,懂了么?到时表现的自然点,这事也别跟小扬说。”
展铭扬乖是乖,就是不太靠谱,容易说漏嘴。
程谨言又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出了门,街道两边不少早餐铺子,路上还能隐隐能闻到油炸的香味。
展凝:“想吃什么?”
程谨言:“包子,豆浆。”
“你昨天前天是不是也吃的这个?”李知心懒得在家做饭的时候就会提前给他们买回来,展凝印象里已经见过好几次包子了。
“嗯。”程谨言说,“那家的包子很好吃。”
“再好吃,吃多了也会腻。”
“不会。”程谨言强调说,“我不会吃腻的。”
展凝扭头看了他一眼,这人没有以前独了,脾气性格稍微好了点,见到孙婉那几个熟悉的也能给出个好脸,但某些地方却变得更加固执,认定的东西就会死咬着转不过弯来,也不知道这算好还是坏。
早餐店里,两人面对面坐着,一个啃包子,一个咬饭团,吃的都很欢快。
这边的桌子比较矮,展凝叼着饭团里的肉片咀嚼,桌下的腿下意识一伸,直接踹到了程谨言腿上。
“哎呀,不好意思。”展凝头也没抬,含糊不清的说了句。
程谨言朝她那边看了眼,看见展凝嘴角黏了个饭粒,对方犹不自知的吃的很开心,他犹豫了下,“姐。”
“嗯?”
“脸上沾饭粒了。”
展凝连忙拿手背抹了下。
“不是这边。”程谨言说。
展凝又抬起另只手抹了下。
“不是。”程谨言见她一手饭团,一手调羹很忙碌的样子,直接伸手过去,“是这里。”
这举动出来的有点突兀,等人坐回去了展凝还愣着,程谨言的手很冷,嘴角被他碰过的地方好像被冰块冻了下的不舒服,她伸出舌头在他碰过的地方舔了舔,低下头继续吃东西。
这两年过的很太平,展凝不去刻意回忆前世的糟心事,加上程谨言比之上一世乖巧听话又天天刻意讨好自己,见着这个人也就没那么不顺眼了。
从早餐店出来,展凝重新把人送回去,这个点李知心也快起来了,出电梯时展凝叮嘱说:“千万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切记切记。”
程谨言:“嗯,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最迟傍晚。”
程谨言沉默了下:“你要去哪里?”
展凝眉毛一挑:“说了你也不知道,赶紧进去吧。”
程谨言杵着没动。
展凝催了声:“进去呀!”
程谨言小声说:“我也去行不行?”
“啧!”展凝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我刚才怎么跟你说的?我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
程谨言缓慢的摇了摇头:“没有,我就是......”
“没有就是。”展凝打断他,然后烦躁的挥了挥手,“走走走,赶紧进去。”
程谨言犹犹豫豫的看着她。
“进去啊!”展凝说。
又僵持了快半分钟,程谨言终于不情不愿的进了门。
展凝糟心的看了眼已经关上的防盗门,心里对程谨言等会面对李知心时的表现有点担忧,但也容不得她多想了,又看了眼时间,扭身进了电梯。
坐车按着宋阳给的地址找过去,在一个小岔路口看到了他的身影。
“那大爷脾气真不太好,你先心里有个底。”
往里走的时候,宋阳犹自不放心的叮嘱着,他看起来有些紧张,肩膀内缩着,就跟被老师点名过去挨批一样。
展凝也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人总是摆着一副时刻准备挨揍的模样:“你放松点,人脾气再差他也就是个人,又不会吃了你。”
宋阳拘谨的笑了下,过后说:“今天你不用管你弟弟们吗?”
一说起这个展凝就头疼,摆摆手说:“我偷跑出来的,反正我妈在,没事。”
老裁缝的铺子在一个小巷子最深处,两层木质结构的小楼,很有些年头了,看过去非常的破旧,门口挂着一块发霉的木板,上书:扶苏馆,乔松铺。
这字提的倒是很风雅。
宋阳说:“老裁缝叫钟乔松,这里人都叫他松爷。”
展凝点头,又一指那房子:“这危房吧!摆了个风一吹就倒的姿势。”
宋阳笑了下:“是很久了,听说前几年还被水淹过。”
“……”展凝,“房坚强。”
走近了才发现这房子构造有点离奇,里面没有划分出隔间,就是方正的一个大盒子,三面靠墙都是柜子,柜子上分类放着各种布料饰品以及工具,当然从那些东西的姿势里可以看出放的很随意,还有一面则放了不少的缝纫机器设备,中间是张巨型长桌,堆着一些半成品。
展凝趴在窗口看了一圈:“不是两层吗?楼梯在哪?”
宋阳朝角落一指:“在外面,出了北边那个小门,旁边就有楼梯,
展凝:“吃住都在这吗?“
宋阳:“对呀,后面还有个小院子,应该住那边,不过我没进去过。“
展凝点点头,新奇的看着四周,过了半晌从那扇小门里出来一个人,年纪确实有点大,穿着黑色长衫,灰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后面,蓄着同色系山羊胡,瘦的骨节分明,又很高,脊梁直的好似稍稍弯一下就能给掰断了。
这个人看过去不像裁缝,反而像出了尘世隐居的高人,很有仙风道骨的意思。
展凝敏感的捕捉到边上的宋阳见到这人瑟缩了下,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唰——!”
展凝倏地扭头过去,藏青色布料在空中划过一个起落,老裁缝就跟没见着这两人似得径自一手拽着布片一头,一手拿着把黑色的大剪刀开始动作,他低头盯着布料,用手几个丈量后又快速的裁剪下去。
这是……裁片?
在没有样板图并且不做任何固定的基础上直接上手?
展凝惊愕的近乎无法控制住表情。
不可能,这不可能,应该是在粗剪,肯定还需要精修。
展凝持着巨大怀疑的态度盯着对方动作,然而几个动作下去,对方突然将剪刀一扔,捞起那几片布料走到另一边做了下熨烫后直接坐到了缝纫机后,“哗哗哗”的缝纫起来。
前后没有一小时做出了一件看不出是做什么用的衣服,衣服不大,装点了两个盘扣。
他拎着检查了下,看起来似乎很满意,随后朝着后门喊了声:“小曲。”
十秒钟后,一只半大的拉布拉多甩着尾巴跑了进来。
展凝:“……”
钟乔松将衣服往狗身上一套,命令着让它转了两圈,非常合身,完全不妨碍狗的潇洒走姿。
“行了,下次表现好了就再给你做一件,回吧。”
小曲并没有走,绕着他又转了几圈,在原地趴下了。
钟乔松也没管它,拿了放在桌角的毛巾擦了擦手,随后终于大发慈悲的赏了一直杵窗边的两朵蘑菇一眼。
“小阳啊!”
宋阳下意识的背一挺:“松爷。”
钟乔松轻笑了声,因为瘦而显出来的刻薄因着这个笑容而冲淡不少:“你一个小孩子叫什么松爷,非要叫就叫声大爷反而合适。”
宋阳紧张的抿了抿嘴,很是顺从的喊了声:“大爷!”
钟乔松:“你一直站我店门口是干什么?回去晚了小心又挨打。”
挨打?
展凝惊疑的扭头看宋阳,宋阳被她这一瞧,顿时就更紧张了,脸涨的通红,磕磕绊绊的说:“我、我同学喜欢做、做衣服,所以来您这里看、看。”
钟乔松:“我这没什么好看的,我又不收徒弟,你们要有这个时间还是赶紧回去好好读书。”
他把毛巾一放,双手背后,缓慢的朝展凝扫了眼。
展凝冲着这世外高人的*格,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
不过对方似乎也没想着要她说什么,转而重新走回*作台后,将之前的残料往边上一拨,面前放了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翻阅。
展凝转头冲站立不安的宋阳说:“你要有事就先走吧,我一个人没事。”
宋阳拿捏不定的看着她。
展凝迟疑着说:“你回家晚会被骂?”
宋阳脸上表情立时变得有些复杂,他推了下眼睛,模棱两可的说:“就家里管的比较严。”
“嗯。”展凝点点头,“那你回吧,我等会结束了发你消息,不过你也不用特意来送我了,我知道怎么走。”
宋阳思忖了几秒:“那我回去一趟,要没什么事就再过来,你准备在这看到几点?”
其实就他看来展凝留在这的意义不大,看不清不说,就算看清了,对方不指点一二,她也很难弄懂。
展凝朝里看了眼,钟乔松注意力依旧在笔记本上:“不好说,说不定马上就走了。”
等宋阳离开,展凝就继续在那边趴着,钟乔松看笔记看的很认真,按以往其他人的惯例也就是对照着数据做出样板,然后做裁片,像他这样对着个本子长时间出神的也是不太理解。
在展凝等的快失去耐心时,对方终于有了其他动作,他把本子随手一扔,挑出一匹酒红色真丝布料搁到*作台上,往外用力一推,布匹翻滚着远去,红色浪潮瞬间覆盖住整个巨大的*作台。
钟乔松拿过软尺往上一搭,随后直接俯身在布料上写写画画。
展凝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是把剪裁数据直接投映到了布面上,换句话说就是直接在布料上打样了。
如此大胆放肆的*作展凝从未见过,当然能干出这事来也足以说明这人过硬的剪裁技术。
展凝心跳快了几分,血液的热量明显开始上升,她觉得太有意思了。
这天之后只要有时间展凝就朝这边跑,她依旧站在窗口的位置跟看电影似得观赏着钟乔松的制衣过程,并没有丝毫要进去侵犯的意思,对方也没有要做邀请的想法。
他们泾渭分明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互不打扰,又互有联系。
而对于展凝时不时无缘由的消失,李知心相当的有意见,不单李知心有意见,两孩子意见也颇大,展凝不在,他们就没的出门晃荡了。
可就算如此也压不住展凝想朝外狂奔的脚步,直到某天上午接到了李知心的电话。
展凝愕然:“程谨言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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