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祁老是一个人带着私房钱悄悄来的。

来的时候鬼鬼祟祟，却没发现自己身后还跟着个精神奕奕的老太太。

看到琳琅阁门口两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把祁老迎进门，这老太太脸顿时绿了。

心想这糟老头子找就找了，居然还敢找这么年轻的？人家小姑娘都能当他曾孙女了，个老不修的，看今天老娘怎么收拾你！

祁老捋着胡子在大堂看那幅迎客松看了十好几分钟，服务员也不催，一直笑意盈盈地站在旁边等着。

老太太也在外面等着，好不容易等那老不修的跟着服务员小姑娘去了包间，她也跟着进去。

原本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以为自己一个老太太进去之后会遭服务员几个白眼，想问到老头子所在的包间也得费一番工夫。

没想到进去后服务员照样十分热情地欢迎她，老太太差异地看了服务员一眼问：“刚才那老头儿进的哪个包间？”

“刚才那位老先生说他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没有同伴，请问您是？”

老太太拿出结婚证打开给她看，他们那一代人结婚没有结婚证，这个还是她跟老头子知道现在小年轻结婚都领证后去补办的：“我是他发妻。”

服务员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的微笑：“原来是这样那我带您进去吧。”

“行，你带路吧。”老太太这会儿心情没刚才那么糟糕了，看这里的东西也格外顺眼：“你们这地方摆设挺不错。”每一样物件看起来都不像多昂贵，但就是每一样都恰到好处，让人看着很舒服。

“这里的摆设都是我们老板亲自定下的，饭店的装修也是他自己设计。”

“哦，忘了问，你们这个地方是干什么的？看着有点儿像办艺术展、文艺沙龙的地方。”

服务员：“……”

“我们这边是饭店。”

“咦，居然是饭店。”老太太刚才在大堂没注意挂在那上面的画，这会儿不太理解，老头子偷偷摸摸来饭店干嘛？就不能光明正大地来？

祁老没提前电话预定。

白永宁不知道今天会来客人，早上来这边看一眼就回柳树巷看自己家房子收尾了。

接到电话才赶过来。领班一脸激动地告诉他：“老板，今天来了一位老先生，点了一桌，后来还来了一位老太太，不过这位老太太是这位老先生发妻。”

她一脸可惜，要是两位他们今天就有两桌了。就算一个人吃不完一桌也可以打包回家慢慢吃嘛。

白永宁却从她话中听出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老先生先来的，然后才来了一位老太太？”

“是的，那位老太太好像是来找老先生的，她还特地给我们看了他们的结婚证。”

白永宁皱眉，看来他给服务员们的培训还不够到位：“下次你们放人进客人包间之间，一定要先询问一下客人，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客人不愿意让别人进去，我们却把人放进去了，那就是我们服务的不周到，晚上你跟服务员们都说说，这次就算了，下次要注意。”

领班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好的老板，我们以后一定注意。”

“嗯，你让后厨的人准备一下，我先去包间跟客人道个歉。”

祁老夫人已经进了祁老特地选的梅字包间里。

祁老看到她被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这下私房钱要被发现了。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没想到这地方还挺不错，你怎么找到的？”祁老夫人看一眼这个包间，布置风格很符合它的代号，墙上挂着的是一幅寒梅图。

祁老忙给老妻拍马屁：“当然能，我听老严说这里不错，特地来看看，这个包间有个梅字，正好跟你名字呼应，怎样不错吧？我本来想着自己先来看看，要是好的话，下次再带你来的。”

“不错不错，”祁老夫人听到老伴儿的话，心里乐开了花，然而她随手拿起菜单，脸色就不太好了：“这是什么饭店，抢钱的吧？一桌菜要一千块，还不能掰开点菜，咱两个人怎么吃得完？”

“就是就是，”祁老不敢说自己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只能让老伙计帮忙背个黑锅：“老严也真是，跟我说之前也不告诉我这里的价钱，可是这来都来了，你看……”

“也是，来都来了，尝尝吧。”祁老夫人话音刚落，包间的门被敲响。

祁老走到门边打开门，白永宁站在门外面含歉意：“打扰您了，我是这家店的老板，刚才服务员未经您同意放人进来，实在很抱歉，等会儿上菜的时候，我们……”

“等等……”祁老没想到老板居然是这个年轻人，再联系到老朋友家里那幅画，瞬间明白那副画到底出自谁手了，怪不得画风相似。

之前不敢确认只是因为这个老板叫白永宁，画上的印章却是白恒安，他一时间没把两个人往一处想，现在见到真人才敢确认。

老严那家伙瞒的可真严实。

他瞥一眼墙上那话，计上心头：“你们这次的行为让我很不满意。”

祁老夫人一听这话先不乐意了，他们是夫妻，服务员看过结婚证，让她进老头子包间怎么了？人家服务员小姑娘服务态度那么好，你个老头儿还不满意，想上天呐？

老头子这边跟人老板一顿说，老板转头还不是要去找服务员麻烦？

人家服务员小姑娘出来干活讨生活也不容易。

然而不等她为服务员说话，祁老急忙转头冲她使了个眼色。

两人几十年的老夫妻，默契十足，祁老夫人收到丈夫的脸色顿时把到嘴边的话压下去，看看他到底想搞什么鬼。

“为表歉意，我待会儿会多送您一道菜，您看可以吗？”

“不行，我不接受这个补偿方式。”祁老摆出一副老顽固的样子，态度强硬。

白永宁无奈，他也认出这个老人家了，今天梅字包间里的画怕是保不住。

过错方是他，他还不好摆出坚决拒绝的态度。

果然，祁老一捋胡子，指着墙上那幅寒梅图道：“你要是愿意把这幅画卖给我的话，我勉强可以接受你的道歉，多送的那道菜也不用了。”

祁老夫人这会儿才知道这老头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原来吃饭是次要，来看画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这个败家老头子，他这辈子的书画收藏癖怕是好不了了……

祁老还在使劲儿劝白永宁呢：“反正这全是你画的，等我买走之后，你再画一幅不就行了。”

“我就怕您今天买走一幅，明天又盯上我这饭店其他包间里的画。”

祁老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会不会，你可以等我买走这幅画之后，在大堂写一幅字挂上，就写——本店所有字画概不出售！”

白永宁比起大拇指：“高！”

这老人家是想让其他人买不着呢，不过不用他说，白永宁也打算等祁老走后，在大堂贴上这么一个‘温馨提示’。

今天这幅寒梅图就只能卖给他了。

祁老乐颠颠地抱着画，连饭都顾不上吃了。

祁老夫人则是在店里借了电话，给儿子女儿打过去，让他们带儿媳、女婿和孩子们过来吃饭，那可是一桌菜呢，一家人吃正好。

顺便跟儿子说他老子又败家了，儿子带钱过来赎他亲爹。

送走祁老一家后，白永宁便将‘本店所有字画概不出售’的小牌子挂在了收银台处，还给每个包间都装上了一台电话。

这样一来，以后有人临时想找某个包间客人，服务员就可以直接给那个包间打内线电话。

如果客人允许便将人带进去，客人如果不允许，也不需要服务员再多费口舌把人劝走，客人自己再电话里就能让找来的人走了，方便省事。

等其他人听说这里书画跟饭菜都是一绝时，再想来看看卖不卖画却已经买不着了。

只能望着大堂里‘本店所有字画概不出售’几个字叹气，然后一起点上一桌选择一个包间边聊天赏画边吃饭。

一些有收集癖的人非要看完所有包间里的画，只能合伙一起凑钱来吃饭，每次进一个包间。

来了十次，好不容易把这十个包间的画看完，结果又爱上了来这里的菜，十顿吃下来舌头已经被养刁了。

他们痛并快乐着，痛的是钱包，快乐的是眼睛和胃，钱包在哭泣，眼睛和胃在欢呼。

琳琅阁的席面不能经常吃，钱包受不住。

只能常去琳琅朝食买小笼包、枣泥糕、羊肉烧饼、生煎包、蒸饺、煎饺、烧麦、奶香小馒头、米酒汤圆、鸡蛋灌饼……等等美食打打牙祭。

听说这里也是琳琅阁的老板开的店，一看名字就知道。

味道也很好，但现在店里的东西是老板的两个徒弟在做。

如果走运，还能吃到老板亲手做的，听说舌头灵敏的人能吃出他们师徒手艺之间的差别。

现在店里客人最热衷的事情就是检验自己的舌头灵敏度，私下猜自己买到的是不是白老板亲手做的。

石南市市民发现，这间死要钱的饭店不仅没有倒闭，生意反而越来越好了，时常有人开着小车来吃饭。

严民琛请生意合作伙伴来吃饭的时候，居然订不到包间，幸好他有之前严民佑给的那张单子。

白永宁临时给他加了一桌，这才把他合作伙伴安排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