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冬至，岁末。

那大概是一个令千胜所有员工都终生难忘的日子，他们的总裁唐其胜出现在法治新闻的节目里，由于涉嫌x侵而被关押待审。

一时舆论哗然，千胜股价暴跌，公司市值蒸发近50亿美元。

同年，柯氏集团收购千胜，重新建立管理层，裁员三分之二。

许安宁并不在“被裁员”的范围中。但是在唐其胜倒台之前，周扬曾经联系过她一次。

“如果有一天你离开千胜，弘言随时为你抛出橄榄枝。”

如今许安宁真的递交了辞职申请书，却不是为了跳槽去弘言。

她只是有些事情难以接受，不管是有关唐其胜，还是有关柯文嘉。她不愿卷入资本战争，只想安安静静做个普通人，在自己能量的范围内努力让自己生活得更好。

这一天是圣诞节，远在国外的梁萧学校放假，她看到了新闻上的消息，给许安宁打了一个电话。

接到电话的时候，许安宁正在一个小面馆里吃面。

“梁萧？”

“安宁，我看新闻说千胜……”

“嗯。”

“据我所知，柯文嘉每次收购一个企业都会搞大清洗，裁员特别狠，你……”

“我没有被裁，但是我辞职了。”

“辞职？”

电话另一端，梁萧不解。“为什么？”

“柯文嘉接管了千胜，就会将千胜变成第二个弘言。”许安宁吃下最后一口面条：“他对员工的要求太过严苛，我做不到。”

“他是标准高，但你自身基础条件好，达到令他满意的程度对你而言不会很吃力的。况且，你也并非是惧怕竞争的人。”

在梁萧的印象中，许安宁从大学起就一直是女神——真正的女神，长得漂亮且各方面优秀，从来没有她比不过谁，只有其他人比不过她。

“其实……也不是仅仅是工作强度的原因。”

余小英、梁萧、甚至周扬，似乎都让她考虑去弘言。但许安宁有自己的考量。

“我比较想平衡工作和生活，弘言整体竞争氛围太过激烈，很容易打乱我的节奏，我不喜欢这种……自己的生活容易受到他人不可抗因素影响的感觉。”

梁萧大致似乎听懂了她在说什么，又似乎没完全懂。她们虽是同一届大学毕业，但毕竟她还在读书，工作过和没有工作过，在考虑问题上还是会有所差别。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年后去其他公司投简历。”M大是国内Top的学府，而许安宁又曾有过在千胜实习和工作累积近一年的经历，这个简历非常漂亮，去其他国内一流的企业应聘，成功率也不会低的。

“那现在有目标么？”

“辛岚，或者光达。”许安宁说的这两个也都是五百强企业，股价不比之前的千胜低多少，而且也有后起之势。

“嗯……嗯？辛岚么？”

“对，而且这两家之中，辛岚是首选，因为辛岚和柯氏集团属于同一个大的资本阵营，而且与弘言合作密切。所以，柯文嘉不会对辛岚下手。”

其实资本圈里的那些震荡，许安宁知道自己无力左右，也不想过多议论这些是非。千胜一出事她当然立刻就想到了是柯氏做的，只不过以前她不知道唐其胜竟能被柯文嘉抓住这么大一个把柄，否则她当初绝不会怀疑余小英带那条消息的真实性。

不过梁萧似乎没有注意许安宁后面说的那些话，她又问了一句：“是辛岚科技？”

“对，怎么了？”

“我爸跟辛岚老总他们一家子很熟啊。”

梁萧的爸爸梁文州跟辛岚的总裁于建国当年一起创业，梁文州搞房地产，于建国做电子产品，二人先后发家，多年来这两家一直交情颇深。

关系好到差点给梁萧和于建国的儿子定娃娃亲，是后来他们发现自家儿子仗着家里有钱越来越纨绔，自己也意识到这混小子配不上人家姑娘这才作罢。

世界太小。

许安宁哭笑不得，“那我这算走后门吗？”

“你完全不用，条件摆着，肯定能进。”梁萧对许安宁说：“等你正式入职了我再跟我爸说这件事，让他跟于叔叔打声招呼，叫他手下的人关照你一下。可以提前一起吃个饭，认识认识。”

这对许安宁而言的确是好事，因为无论在任何一个企业，进门只是第一步，在公司内部的人际网络也很重要，这可不是“只要一直好好工作”就能自己找上门来的。

梁萧的这层关系，直接可以为她免去从零开始建立自己在公司人际圈的麻烦。

“那你可真的帮了我大忙，这事太巧了。”

“你之前也帮我搭了David这个桥，我爸说人脉都是扩散出来的，即使我们不同圈子也可以互相介绍有用的人脉资源。”

更何况，梁萧从大学起就一直很欣赏和喜欢许安宁，她愿意帮她的忙。

“等你回国一定请你吃饭。我说单独的。”

“哈哈，好啊。”

许安宁想，这大概是这个圣诞节她收到的最好的一份礼物。

……

柯氏收购千胜，这对于柯氏集团而言，无疑是又赢了一仗。

有媒体采访过柯文嘉，由于“千胜”是由其创始人唐其胜的名字命名的，有记者问他有没有意向在收购千胜之后给企业改名。

当时他只是冷冷一笑，回答：“不改。”

千胜，他不改。就像当初的弘言……他也不改。

此时此刻柯文嘉一个人静静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这个高度和角度几乎能够俯瞰这整座城市。伴随着黄昏降临，霓虹灯在一座座高楼中闪烁。

“柯总？”

有人敲门。是周扬的声音。

柯文嘉回应了一句。“有事？”

“柯总……王副总找您。”

柯文嘉将视线从窗外收回。他转过身，这边周扬轻轻推开门，柯文嘉一眼就看到了王列。

男人已过五十，但面相并不显老，只有两鬓的风霜暴露了他已经不再年轻。

王列是弘言的前副总，是跟着柯文嘉的父亲柯国耀的人。

对于柯氏集团内部的很多事……他很了解，也很清楚。

“柯少。恭喜你。”

他仍旧保留了之前的称呼，每次见到柯文嘉，他都会叫他柯少，即使柯文嘉已经从柯国耀手里接管了弘言，他却从来没有叫过他一句“柯总”。

就好像……他打心底里只认柯国耀这一个“柯总”似的。

柯文嘉淡淡看了他一眼，“王叔，别来无恙。”

“你跟柯总也明里暗里斗了这么多年。”

王列叹息了一声：“其实，我特别不想看到，你们如今父子关系僵成这个样子。当初他创立弘言……”

“当初他创立弘言，就是想让柯其言接管。”

柯文嘉侧过头，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微笑。

柯其言，柯文嘉的弟弟，英文名Alex。他是混血，很多人说，他其实是柯国耀的私生子，但是为了保护他，就对外界宣称是养子。

弘言，弘言。

这是当年柯国耀为柯其言一手创立的企业。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柯国耀更偏爱他的小儿子。哪怕是身为长子的柯文嘉，明明更优秀也更出众。

王列至今无法忘记，当年的柯文嘉是怎样一步步逼退柯其言，从他手中夺来了弘言CEO的位置。

也是从那时起，柯文嘉让所有人知道了：在利益面前，他是可以六亲不认的。

“Alex原本就无意跟你争，你何必非把他逼到这一步呢？”

“他得罪了我朋友，我不过是替人教训一下他罢了。”

“借口。”

柯文嘉又是冷冷一笑。

“成王败寇。”

王列有些惋惜地摇摇头。

“柯总之前想培养Alex，很显然，不是因为他比你更厉害，甚至是正好相反。”

柯文嘉不说话。

“柯总只是觉得，柯少你跟他年轻的时候太像了。”

争强好胜、心狠手辣，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柯文嘉突然侧过头。

“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的黑眸深不见底：“我不会让他如愿，永远不会。”

王列走后，隔了很久周扬才又敲了敲柯文嘉办公室的门。

“柯总，人事交接现在已经差不多了。”

“嗯。”

“这是名单。”

柯文嘉低头翻看了一眼，突然看似不经意问了一句：“所有人？”

“对。”

柯文嘉沉默了几秒钟，突然又问：“有没有主动离职的？”

周扬有些意外他会这么问，但还是如实答道：“有两个。一个是本来也打算离职的，想回老家，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就是许安宁。

“我知道了。”

周扬并没有说完，但柯文嘉已经打断了他。“你下去吧。”

“嗯，那您先忙。”

周扬下去的时候顺便带上了门，柯文嘉眼角一瞥，就看见了他腕上的那块手表。

他盯了很久，仿佛要将它看穿。

……

年后，许安宁去辛岚投了简历。她的条件摆在这儿，毕竟是弘言的总裁助理都想挖走的人，辛岚的面试官对许安宁非常满意，很快便让她入职了。

那顿饭自然得等梁萧回来再一起吃，但是在这件事上许安宁不必急，她需要一段时间先适应新的岗位和工作环境，慢慢让工作重新步入正轨。

这也并没有想象那么容易。

在许安宁刚进辛岚第一周，就面临了一个不小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