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奇人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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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舒清点头笑道:“朗月,麻烦你了。”每次来,都是有人带着进庄里,所以她从来都没有见识也没有注意过这些奇门阵势,交往多年,竟不记得商君也是布阵的高手。
朗月礼貌地欠身行礼,回道:“舒清小姐客气了,请随我来。”
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就走出了那片茂密的树林,这让裴彻和雷翼诧异地相互对看了一眼,原来这个林子这么小,他们却在里面困了那么久,仿佛怎么也走不出去一般。这女子带路也是一路直行,并未绕路和触碰机关,感觉上,这就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树林,可是只有他们在里面困过的人才知道厉害,这次来找商君是找对了。
出了林子,便是一片石林,巨石或大或小,错落有致地置于四周。穿过石林,便可看见依山而建的缥缈山庄,一块巨大的青石上书着狂草“缥缈山庄”几个大字。红木的两扇大门,门前既没有石狮子,也没有对联灯笼之类的,门楣上连个字也没有题,若不是那青石上的四个字,没有人会相信这就是闻名苍月东隅两国的缥缈山庄。
再进去是一条用碎石铺成的小路,小路旁边遍植着一种火红色的花,走在小道上,如置身火海一般,在这里,似乎完全看不出是冰冷的冬天,这缥缈山庄实在是一个太奇妙的地方了。轩辕逸与裴彻却同时提高了警觉,这种世外高人有时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怪癖。
相较于他们,慕容舒清就轻松惬意多了,带着浅笑,不时地轻抚两旁艳丽的刺姬,这花如它的名字一般,红得刺裂人心。只是商君说刺姬是越冷越红,南方植不得,她才不得不放弃将它移植到慕容家的想法。
火红的花海很大,才走了一半,只见花海的另一头跑来一个淡粉色的身影,这人功夫不弱,很快就来到慕容舒清面前,拉着慕容舒清的手,撒娇地嚷道:“舒清姐姐,你可来了,想死我了。”
慕容舒清也扬起了眉,带着促狭的笑意,上下打量着女子,口中啧啧称道:“我也很想你啊,让我看看,嗯,长大了,越来越标致了呢!”
女子一愣,顿时红了脸,不依不饶地叫道:“你笑我!”舒清姐姐学坏了,一年多不见,就学会揶揄调侃人了。
慕容舒清好笑地摇摇头,她也没有说错啊,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三年前吧,那时还是一个小女孩,瘦瘦的身形,稚气的脸,一不注意,小丫头就长成了粉嫩娇羞的大姑娘了。
两人嬉笑了一阵,女子才注意到慕容舒清身后还有一群人,“他们是?”
慕容舒清还没来得及介绍,女子看见裴彻,忽然瞪起了大眼睛,气愤地叫道:“是你?”
不等众人反应,女子已经拔出腰间软剑,向裴彻冲了过去。裴彻惊得连忙后退,两人就在这不大的石道上打了起来。女子招招用尽全力,裴彻不明就里,虽然勉强避过,但是女子武功本就不弱,又手执利刃,弄得他一身狼狈。裴彻边退边说道:“姑娘你干什么?”
他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位姑娘,为何她好像要找他拼命似的?
慕容舒清也是看得一头雾水,询问地看向轩辕逸,只见他也是满脸不解地看着自己,两人都无奈地笑了起来,看来他们自己是找不到答案了。
裴彻出于礼让,怕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招招留情,步步退让,可是女子似乎并不领情,软剑耍得愈加卖力。趁着裴彻退让之机,女子挑转剑花,径直向裴彻刺去,慕容舒清连忙叫道:“笑笑?!”这丫头是怎么了?
当!一声脆响,女子的剑被击落在地,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人才算是停了下来,女子不服气地还要去拿剑,只听得一个如清泉般的声音低唤道:“笑儿,住手。”女子瞬间像老鼠见了猫一般,乖乖地低着头,叫道:“哥。”然后迅速地跑到慕容舒清身后,连头都不敢抬。
“我记得你应该待在陵园。”男子不紧不慢的清冽声音,听得人通体舒畅,只是女子却一脸慌张地说道:“我错了,下次不敢了。可是今天舒清姐姐来啦,我想她了嘛!”那陵园里无聊死了,她才不要待在那里。有舒清姐姐帮她求情,嘿嘿,哥一定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男子懒得理她,微微躬身,笑道:“裴公子,失礼了。”
裴彻手中拿着一朵刺姬,把玩着,这就是刚才击退女子利剑的“暗器”,是谁呢?这人好强的内力。正在思考的裴彻,忽然听到有人和他说话,反射性地回道:“没什么,公子不必多礼。”
裴彻说完抬起头,整个人愣在那里,天下间,真的有这样的人吗?如清风朗月般风雅,如青竹傲梅般神韵,五官更是无可挑剔,他就是——商君?
惊讶不已的不只裴彻,轩辕逸一行人都或多或少地被商君的容貌气质所镇住。就连慕容舒清也不得不承认,每次见他,她都会不自觉地多看两眼,没办法,老天爷让他长成这样,不看有些说不过去。显然商君也很习惯,忽略众人,对着盈盈浅笑的慕容舒清说道:“清,你终于记得来看我了。”
慕容舒清失笑,才一年多吧,好似她抛弃他们很久似的。她耸耸肩,笑问道:“你们俩是要一起讨伐我吗?”
“你自己说呢?”商君也不正面回答,促狭地笑看着她。
慕容舒清白了商君一眼,懒得回答他调侃的问题,说道:“给你介绍几个人,轩辕逸、裴彻、李鸣、雷翼。”
随着慕容舒清的介绍,他们一一点头,也算是打了招呼了。
商君其实早就知道轩辕逸和裴彻,他们的拜帖他也退了,只是不明白,慕容舒清为什么要带他们来。虽然如此,商君还是谦和地自我介绍道:“欢迎各位到鄙庄,在下商君。”
轩辕逸和裴彻是早有预感,雷翼则是见过,所以没有惊讶,唯独李鸣,不可思议地叫了起来,“你就是商君?”他就是缥缈山庄的主人商君?除了长得好一点之外,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刚才那个什么阵,他一点也没有看出来有什么厉害的。还有,连自己的妹妹都教不好,见人就动手,真是浪费了这好皮相。
“李鸣!”轩辕逸低低的声音,让李鸣瞬间收了声音,乖乖地闭嘴站在轩辕逸身后。
军事延误不得,虽然裴彻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好时机,但是仍是硬着头皮说道:“商庄主,我们今天来是有一事相求——”
可惜他话还没有说完,商君却笑着打断了他,“我已经备了晚膳,先吃饭吧。我记得某人经不起饿。”
显然,商君不想谈这事,裴彻就是再急,也只得将话咽了回去。轩辕逸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少安毋躁的表情,裴彻也只得无奈地点头。
商笑开心地拉着慕容舒清的手,笑道:“舒清姐姐,我们快去吃饭吧。”说完,还狠狠地瞪了后面的裴彻一眼。
迎着轩辕逸一脸怪异的笑容,还有慕容舒清暧昧的眼光,裴彻觉得自己太冤了,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姑娘。
李鸣还不知好歹地在他耳边问道:“裴大哥,你和那女子是什么关系啊?”
结果他得到了一个字,“滚!”
穿过火红的花海,一座大气的两层木屋立于眼前,正厅十分宽敞,装饰却很简单,除了些字画便再无其他,一路走来整个缥缈山庄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像商贾之家,没有浮华的装饰和显摆考究的古董瓷器,倒更像是归隐山林的隐士之所。屋里的奴仆丫鬟也不多,各做各的,井然有序。
正厅旁边,一个墨衣男子正专心地看着一把题诗的扇子,直到商笑拥着慕容舒清说笑着进了厅中,男子才抬起头来,和慕容舒清打招呼,“舒清。”
“修之,你还在这儿?”慕容舒清笑着走到他面前,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扇子,是商君题的字,这两人都是风雅之士,怪不得这么投契。“我还在想怎么能再找到你呢,一直都没有好好谢谢你。”确实应该谢他,若不是他,她或许已没了性命,又或者失去了自由。
“和我不用这么客气。”若不是她,他可能到现在也没能见到母皇,也不会结识商君这样的奇人,要说谢,那该是他谢她吧。
“行了,大家入座吧。”商君好笑地看着这两人,一手拉着秦修之,一手扶着慕容舒清,把他们带到主桌前,再看一眼从进庄开始,就面无表情的轩辕逸,商君拱手笑道:“久闻轩辕将军大名,请上座。”
轩辕逸也客气地拱手回道:“庄主客气了。”眼睛却一直在舒清、商君和那个叫修之的男人身上徘徊。他认得他,送舒清来军营的男子,他们三人早就认识,他们之间又有什么纠葛呢?舒清,你欠我很多解释。
慕容舒清感觉到轩辕逸炙热的目光,坦然地与之对视,仍是那淡淡的一抹浅笑,却莫名安了轩辕逸的心,好,他等着她的解释。
其他随行的人可就傻了眼了,才刚从商君无瑕俊颜中回过神来,想不到主屋之内,还有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翩翩风采的美男子,就连那刁蛮的商小姐,长得也是美若芙蓉,姿比牡丹。莫不是这缥缈山庄人杰地灵,出的都是这神仙般的人物?
“朗月,吩咐厨房可以上菜了。”商君举起酒杯,朗声说道,“难得今日缥缈山庄这么热闹,商君敬各位一杯。”
主人已经举杯,众人也应和地举起了酒杯,一口饮尽之后,裴彻客气地拱手说道:“商庄主客气了,是我们打扰了!”
“知道打扰还赖着不走?”本来只是一句寒暄之词,但是商笑一句不咸不淡、不轻不重的话,却让这饭桌之上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
李鸣最先想要发难,这商家小姐不免欺人太甚。裴彻在桌子下边轻踢了他一下,让他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裴彻一路上也十分纳闷,他是真的不认识这位姑娘,就更谈不上得罪了,莫不是有什么误会?裴彻起身,先向商笑行了一个礼,才问道:“商小姐,不知在下哪里冒犯小姐?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商笑手里把玩着杯子,扬起甜甜的笑容,懒懒地回道:“误会?没有。”怎么会是误会,前两天她太想念舒清姐姐,到军营里看看她,结果就是这个瘟神,若不是他,她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见了舒清姐姐,也不会被哥狼狈地救回来,扭伤她的手就不说了,还害她被罚禁足陵园,现在再看到他,还不有冤报冤!
原来她笑起来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裴彻再接再厉地问道:“那为何小姐对在下如此不善?”
商笑敛下笑意,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一边摇头,一边叹道:“没办法,有些人一看就让人讨厌!”
想不到她会这么回答,一桌子的人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尤其是裴彻,哭笑不得地站着也不是,坐下来也不是。轩辕逸幸灾乐祸地勾起嘴角,终于有人和他见解一致了。李鸣则始终低着头,他也很想笑,可是却不敢在裴彻面前太过放肆,只得辛苦地忍着。
慕容舒清却是不想忍,开心地轻笑出声,原来这只狐狸也有吃瘪的时候。
这样的场面实在是让裴彻下不了台,虽然商君也觉得很有趣,不过作为主人,他还是意思意思地对商笑喝道:“笑儿!”
算准了大哥不会怪她,商笑撇撇嘴,懒得再看裴彻一眼,夹了一块排骨放在慕容舒清碗里,兴奋地说道:“舒清姐姐吃这个。”
慕容舒清勉强敛下笑意,尝了一口,本来只是为了岔开话题,缓和这尴尬的气氛,可是就这一口,却让慕容舒清一怔,点头说道:“很好吃。”这个味道,是久别的酸甜排骨的味道。
商笑一脸得意地说道:“那当然了,这是我哥上次听了你所说的酸甜排骨,特意为你做的。”中午听说舒清姐姐要来,哥可是准备了一个下午呢。
果然是酸甜排骨吗?慕容舒清再认真地尝了一块,酸甜适中,香滑酥软,她好像只和他说过一次吧。慕容舒清笑道:“味道还不错,君,你很有天分。”
商君淡笑着回道:“你喜欢就好。”
那淡淡的带着宠溺的话,让轩辕逸握筷子的手紧了一下,随即才又放开。
商君不时地和慕容舒清、秦修之闲聊,好似他们并不存在一般。李鸣心生不悦,他们来这里是谈正事的,不是来陪着吃饭喝酒的,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在战场上杀敌。李鸣放下筷子,直截了当地对商君说道:“商庄主,我们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商君放下酒杯,儒雅地问道:“不知商某有什么可以做的?”
他愿意接这个话茬,这么说,还是有希望的,或许李鸣的误打误撞,也能成事,裴彻和轩辕逸对看一眼,都不语,让李鸣和商君周旋。
李鸣要抓紧机会,连忙说道:“苍月布了一个什么阵势,邪门得很,我军想请庄主帮忙破阵。”
商君摇了摇头,笑道:“商某只是一介平民,我看将军是找错人了。”
“商庄主你别谦虚了,山庄周围摆的阵势非常厉害,您要是愿意破阵,那还不是手到擒来?”虽然李鸣也觉得这个商君没什么本事,但是军师说他行,就姑且先给他灌点迷汤,看他答应不答应。
商君却不吃他这一套,仍是谦虚地笑道:“将军谬赞了,那些只不过是护庄的小把式,难登大雅之堂。”
“可是——”
商君这虽是自贬,实则已经明白地拒绝他们的提议,若是识趣之人,此时就应该寒暄几句,带过这一话题,可是这次他们来的目的就是要破阵之法,一定要说服他。怕李鸣言语间得罪商君,裴彻拉了一下李鸣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裴彻起身,手执酒杯,一饮而尽杯中之酒,才侃侃道来,“商庄主,相信东隅苍月之战,您也有耳闻,我军出战,完全是自卫,并没有要夺城掠国的野心,若是让苍月获胜,必会战事不断。那么受战火之苦的会是两国人民,对贵庄的生意也会大有影响。若是庄主肯出手相助,提早结束这场战争,那将是百姓之福。”传闻缥缈山庄时常送粮送衣给贫苦人家,希望百姓能打动他。
商君一直微笑的脸渐渐阴沉了下来,用百姓来威胁他吗?他又不是圣人,以为自己可以兼济天下。商君也拿起酒杯,只是没有一饮而尽,而是细品美酒,直至杯中酒空,才掷地有声地回道:“缥缈山庄立于两国交界,只管做生意,不问政治。再说,这保家卫国、战场杀敌之事该是将军们的责任吧!”
这一句责任说得裴彻瞬间无语,李鸣却忍不住叫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良心!”
李鸣的叫嚣,让商君本来就不好的脸色更显得阴霾,而他明显的拒绝,显然也让轩辕逸他们下不来台,一时间,饭桌上的气氛由刚才的其乐融融变得有些压抑紧张起来。
“啊!”慕容舒清的一声轻呼,瞬间打破了这低迷紧张的气压,众人纷纷往她这边看过来,只见一个婢女紧张地站在一旁,手中端着一碗汤。
刚才忽然变得紧张的气氛让婢女手上也是一僵,可是她记得她只是轻轻地碰到舒清小姐,应该没有烫伤或者撞伤吧?婢女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也知道舒清小姐是庄主的贵客,连忙道歉道:“对不起,舒清小姐。”
商笑也紧张地问道:“舒清姐姐,你没事吧。”
舒清捂住受伤的左肩,轻皱着眉头,看起来很痛苦,实则,刚才那样的气氛,再谈下去也是无意义,正巧婢女不小心撞到她的肩膀,她也就顺势装着旧伤发作了。
商君马上走到慕容舒清身边,问道:“上次听说你受伤了,还没好吗?”按照秦修之所说的时间,已经快半个月了,难道伤势还是没有好转?
秦修之也担心地说道:“舒清,要不要请大夫给你看看?”只有他知道,当时那一箭是多么凶险。
慕容舒清笑着摇摇头,回道:“没事。”今天坐了一个时辰马车,肩膀上确实有点疼,但是也没有那么严重,她只是不想让他们吵起来才叫出声来。
“笑儿,扶清到清心阁。”商君却不理会这些,对着众人一拱手,说道,“各位慢用,商某先告辞了。”便扶着慕容舒清进了后院。
难道她的伤口又裂开了?轩辕逸站起来,想要跟过去,衣袖却被裴彻拉住,裴彻对他无声地摇摇头,现在的形势,他最好不要跟过去。轩辕逸停了一下,才坐了下来,狠狠地灌了一大杯酒,脸色阴沉得吓人。
另一个伤神的人则是秦修之,一种郁闷的情绪让他堵得慌,可是他在郁闷什么呢?是因为守护在舒清身边的是商君,还是商君眼中只有舒清呢?他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扶着慕容舒清进了清心阁,小心地扶她坐在软榻上,商君虽也看出了她的用意,所以顺势离席,但是她受伤也是事实,握着慕容舒清的手,商君叹了一口气,说道:“怎么样,还是找大夫看看吧。”
“没事。”慕容舒清舒服地靠在软榻上,软软的长绒狐毛让她舍不得起来,她只是觉得有点累,伤口已经不怎么疼了。
“笑儿,去厨房盛一碗汤过来,清晚上都没吃什么。”商君好笑地摇摇头,她蜷着身体躺着,跟猫似的。
商笑看看慕容舒清,再看看商君,猜到他们一定有事情要谈,于是乖乖地点头回道:“好,我这就去。”
今夜的月色还算好,虽然已经过了十五,但是还是很明亮,月光透过清心阁那一大面窗子,零落地洒在慕容舒清身上,柔柔的,让她看起来更像一只没有睡醒的猫。慕容舒清暗叹,缥缈山庄真是个好地方,冬暖夏凉,今天是她到西北以来觉得最舒适的一天。轻闻着空气中淡淡甘醇的茶香,慕容舒清懒懒地坐起来。
她的鼻子还真是灵,商君笑着端了刚泡好的两杯茶来到她身边,递给她道:“你喜欢的龙诞。”
“谢谢。”慕容舒清接过茶,也顺势拉着商君在她身边坐下。掀开杯盖,一股醇香扑鼻而来,她一边喝着,一边用茶杯暖手。她懒懒地倚在商君的肩头,透过大窗户,看着屋外被月光镀了银边的刺姬,柔和的月光非但没有让它变得温和些,反而红得更为诡异。
商君拿起旁边的蚕丝被,帮她盖上,入夜的缥缈山庄还是有些凉。帮她打理妥当了,商君才低低地问道:“说吧,为什么带他们来?我记得当年你说过,能不卷进政治中,就尽量不要卷进去。今天,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久久,慕容舒清都没有回答。商君也不急,拨弄着手中的茶杯,耐心地等着。直到手中的茶几乎凉透了,她才低低地说道:“君,我不希望卷进政治中,因为我是一个独善其身的人,并不想去承担国之重任,也不想卷进朝廷征战之中。我只想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可惜世事总是由不得我的小小愿望。”
那带着淡淡忧伤与无奈的低语,让商君有些怅然,拿下慕容舒清手中同样已经凉透的茶,商君轻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做?”只要是她说的,他就会去做。
又来了,慕容舒清无奈地抚额,用力握紧商君的手,叹道:“君,我要和苍月一战,和宏冥一决,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当年说得很清楚,我出钱,你出力,这座缥缈山庄是靠你的智慧和能力建起来的,三年中,我分到的钱已经远远高出了当初的投入。我带他们来,是让他们有机会说服你,而不是要求你一定要怎么去做。我和你之间,一直都是朋友,最多牵扯到利益上,也只是合作伙伴,没有所谓的我想你怎么做的问题。”
商君却同样倔犟地说道:“没有你,就不会有现在的缥缈山庄,也不会有现在的我和笑儿。”
对慕容舒清,他有着满满的感激,三年前,那个雪山上冰冷的早晨,他以为他和笑儿会冻死在那里,但是这时一人一马向他们走过来,给了他新的人生,和他谈他不懂的所谓合作。没有她,他现在或者只是一个靠着一身武艺,杀人为生的杀手,又或者是强抢越货的盗贼,所以,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帮她。
慕容舒清并不认同他的说法,坐直身子,坚定地说道:“君,你要我说多少遍?就算没有我,你也一样会有今天的成就,只是时间可能会晚一些,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对视着这样一双坚韧而信任的眼,他差点就相信了,可是三年前苍月的经历,让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只是那声音却不像是笑,而是小动物在低泣,“可惜没有人相信一个女子会有多大的成就,除了你。”
慕容舒清心疼地扶着商君的脸,那双飞扬的凤眸里闪耀着泪,却硬是倔犟地不让它落下,她差不多忘了自己是女子,还有哭的权利。慕容舒清仍是淡笑地摇头,坚持地说道:“君,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狼狈逃跑的女孩了,我知道这么多年来,在苍月,你还有一段未了的心事,准备好了,你就可以去做了。”
商君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是满目的清明与坚毅,“不行,我还不够强,还斗不过他。我要有万全的把握,因为我一定要赢。”为了含冤的父亲、屈死的娘亲,还有那无辜枉死的一百多条人命,她一定要赢。
那个受伤的她又被藏起来了,何时君才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呢!与她十指相扣,慕容舒清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还有我。”
这双既不温暖也不宽厚的手,却似乎总有无尽的力量。商君笑着点点头,有这样一个知己,是她这一生最大的福气。
两人同时开怀地笑了起来,忽然商君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说道:“或许这次战争是一次实现我心愿的好机会,为了不让人知道缥缈山庄和慕容家的关系,三年来,我们好像从来都没有合作过,不如这次,我们就试上一试。”她自己的力量不够,那么加上慕容舒清还有轩辕逸的力量,或者可行也不一定。
“你明天可以听听轩辕逸他们的见解,再做决定不迟。”慕容舒清笑着点点头,这正是她的用意,若是胜了,那就是三赢,毕竟他们有共同的敌人。
商君勾起唇角,一脸促狭地笑道:“好,我还是很期待可以和清并肩作战的,谁让你三年来的丰功伟绩让我很是佩服呢。”
慕容舒清轻摇食指,一副此言差矣的样子,她故作谦虚地回道:“比起神秘莫测、武功盖世、智谋过人、俊美无瑕的商庄主,我可差了一大截了!”
“你笑我,知道后果的!”
“不行,我受伤了,我是病人!”
“有这么嚣张的病人吗?”
“你别伸出你的魔爪!”
“魔爪?!”
“救命啊!”
清心阁里不断传出快乐的笑声,商笑捧着鸡汤却一直没有进去,有多久没有听到她笑得这么开心了,只有舒清姐姐有这个能耐。汤凉了,该换一碗,踩着愉悦的步伐,商笑朝厨房走去。
一向浅眠的慕容舒清被屋外的声响惊醒,披上外衣,走至窗边,只见月光下,一灰一紫两个身影正打得难解难分。慕容舒清微微眯眼,是樊峰,还有——轩辕逸。原来樊峰的武功竟然这么好,难怪炎雨他们信任他,只是轩辕逸的拳法似乎更为犀利,不想看他们再打下去,慕容舒清轻唤道:“好了,住手。”
听到她的声音,樊峰往后跃了一步,拉开了与轩辕逸的距离,默默地退了出去。轩辕逸却有些意犹未尽,慕容舒清上哪里找来这么多能人,他才踏进院子,便被他给缠上了。
轩辕逸走到慕容舒清面前,月华轻抚下,她浅笑而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轩辕逸才叹道:“你的精神还不错。”
慕容舒清微笑回道:“确实还可以。”
“我明天一早回营,你,是否留在这里?”她与那商君的关系,绝不一般,虽然他希望她留在自己身边,但这里的环境确实更适合她养伤,他想听听她怎么说。
他居然会问她的意思?轩辕逸背对着月亮,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鹰眸紧锁在自己身上,慕容舒清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心中已有良策,为什么不试试说服商君?”
轩辕逸挑眉问道:“你认为我已经想到办法了?”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说过吧。
站着有些累,慕容舒清在软榻上坐下,随意地说道:“若是这样一个邪阵就让你败下阵来,那你未免浪得虚名了。你一直研究地形,必是有了新的战机。”她每次去主帐,他几乎都是不发一语,不停地摆弄着地形图,轩辕逸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那必是心中已有沟壑了。
她知道?斜靠在窗边,看着慕容舒清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笑看着他,轩辕逸似笑非笑地问道:“你确定自己对行军打仗之事一窍不通吗?”是她对他太有信心了,还是她的观察力真的这么敏锐?
慕容舒清好笑地点头回道:“我是这么认为的。”如果她在图书馆的时候随便翻看兵法书籍就能算懂的话,那或许算是略知皮毛,可是她自己并不认为这就算懂了。
“我确实已经想到化解之法,只是若是那阵能破,自然是更好。”这也是他来缥缈山庄的原因,可是看今晚商君的态度,怕是徒劳了。
“那你何不尝试说服商君呢?”依她看来,君已经动心了,只要轩辕逸能拿出策略,君应该会同意的。
轩辕逸走到软榻前,问道:“你和他早就认识?”
“三年而已。”
轩辕逸忽然半蹲下来,与慕容舒清平视,那双冷傲的眸染上炙热,声音却依然低沉,“你说过,会等我的答案。”
声音低得慕容舒清以为自己听错了,愿得一心人的答案吗?他懂吗?毫不闪躲地看着那双炙热却深沉若海的眼,慕容舒清轻轻地,却也清楚地回道:“我,一直在等。”
她知道自己在初见的盛夏午后,就为他动容;在骑马逐风的官道上,为他喝彩;在莲叶荷间,为他颤动,可是,她要的答案,他真的能给吗?
“好,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慕容舒清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是想清楚再说吧。”她知道他在吃醋,因为商君。她不想要他意气用事,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的回答。慕容舒清起身,越过蹲在前方的轩辕逸,淡淡地说道:“我累了。”
就在慕容舒清要越过他的时候,轩辕逸一把抓住她的手,两人就这样一蹲一站地无语了很久,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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