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嘲讽

由慕寒处理媒体瞎编林影隐婚生子的新闻, 不到一天的功夫，新闻和照片在全网，删得干干净净。

林影团队立刻跟上, 这件事快速地被处理掉。

事情处理好，林影致电好友, “诗意，都搞定了！”

此时，沈诗意正拖着疲惫的身体回酒店, “好，我知道。”

“你声音听起来不对劲？”

“给累的。”

“失眠造成的累？”林影想起好友的老毛病。

“工作！”沈诗意纠正林影, “我已经不失眠了。”

“那你得注意休息！”

闻言，沈诗意不由想到小汤圆昨晚跟她说的话，笑出声，“我昨晚打电话找慕寒，小汤圆跟我说话, 他也说了一句类似你这种话。”

“虽然我不喜欢慕寒，但我必须承认，他把小汤圆教得不错。”

“他是位好父亲，对孩子很上心, 不然, 我也不会放心把孩子交给他抚养。”

“对孩子好是应该的！他对你不好, 要是再对孩子不好, 他就不是个人！”林影本想嘲讽慕寒几句，转念一想, 他和好友已分开，顿时不想嘲讽了。

“我离开的四年里，你们是不是一见面还吵架？”

“你不在, 我们有什么好吵的，我最多就讽刺他一句。”

“……”沈诗意改变不了林影和慕寒的相处方式，也无需改变，他们俩各自没有意见就行，“我要洗洗睡了，改天聊。”

“晚安！”

在办公室坐太久，沈诗意浑身僵硬，去浴室泡澡缓解疲累。

从浴室出来后，她手机显示有新的未接来电。

慕寒给她打的电话。

昨晚刚叫人帮忙处理事情，保不准有什么事找她，沈诗意回拨号码，“找我有什么事吗？”

入耳，十分冷淡的声音，慕寒扯了扯唇角，“诗意，你昨晚叫我做的事，我已经妥善处理。”

“林影今晚也跟我说了！谢谢！”

语毕，沈诗意利落地挂电话。

有事说事，没事，不想跟他多说一句话。

断线声过于刺耳，慕寒面色沉了沉。

***

周六。

会员活动是晚上举行，沈诗意下午就到达场地。

客人入场时间将到，她离开大厅，回到后台。

主持人的声音传来，活动正式开始，呆在后台里的一些同事，纷纷去大厅。

公关部副总监赵静怡来后台休息，发现沈诗意在，笑问：“沈经理，你怎么不去大厅？”

沈诗意微微一笑，“累了，想坐会。”

赵静怡到她旁边的椅子坐下，“你刚回国不久，不多扩展人脉资源吗？”

受邀而来的客人，非富即贵，全是上流圈子的人，和社畜有本质的区别，陶志鹏在大厅那里像只花蝴蝶，到处飞来飞去，打的什么主意，旁人能看出一两分。

看似是陶志鹏那个阵营的沈诗意，倒从活动一开始，就没出现过在客厅，难免令人好奇。

沈诗意瞟了瞟赵静怡，淡淡道：“自身没价值，结识再多的人也没用。”

她以前是慕寒的女朋友，认识他那个圈子的人，哪个不是在别人眼中有效的人脉资源。

但都是成年人，关系没到份上，条件相差太远，人家也不会把你当回事，表面给你点面子，实则，不知道暗地里说多少难听的话。

“沈经理怎么这么说？我们这一行，本来就要多结交人！”赵静怡在时尚圈工作十几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太多。

普通人进入时尚圈，定力不够的，会被浮华迷惑双眼，而这个圈子容易接触到有钱有势的人，不论男女，都会削尖脑袋往那群人身上凑。

像沈诗意这种外表放在娱乐圈里也不逊色的人，只想做好本职工作，其他什么的也不想，赵静怡见得比较少。

沈诗意笑了笑，并不回答赵静怡的问题。

这时，突然有人进来后台，着急地道：“赵总监，大厅有客人闹事。”

赵静怡立马站起来，边往外走，边问：“什么事？”

属于自己的分内工作已做好，大厅发生什么事，理应赵静怡和陶志鹏处理，沈诗意不必出去大厅。

偏偏，陶志鹏找人过来，叫她代他处理。

这就是躲得了初一，避不过十五吗？

不得已，沈诗意离开后台，要去大厅处理事情。

大厅里，满是衣着光鲜亮丽、彰显一身贵气的客人，她眼睑微垂，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想让其中认识的人，知道她在这里。

然而，她失败了。

“沈诗意？”一道疑惑充满不确定的声音响起。

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沈诗意转身，想制造对方看错人的假象。

不料，对方朝她走来，并问：“我听说你不在S市生活了，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依靠脚步声辨别，对方已在她的背后，沈诗意硬着头皮地回头。

对方笑意满面，她却记得这人是个双面人，背后一套，暗地里一套，家里和周家交好，也看不惯她曾经和慕寒是男女朋友，为周飞扬打抱不平。

工作场合，碰到不喜欢的人，沈诗意还是挤出惯性的笑容。

对方目光上下扫视她，大概注意到她身上穿着职业装，惊讶地问：“你不是来参加活动的吗？”

有佩戴工作牌，对方还假装惊讶的语气，沈诗意笑容慢慢地淡去，“请问有什么事吗？”

“没事，不能找熟人叙叙旧？”

“抱歉，没时间叙旧。”沈诗意迈起步伐。

对方卸下刚才客气的伪装，讽刺嗤笑道：“攀不上慕寒，来时尚圈工作，是挺方便寻找第二春。”

沈诗意双手不禁攥紧。

四年的时光，未能让她做到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和异样目光。

纵然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可能会在活动上遇到慕寒那个圈子认识的人，她心情还是变差了。

对方是品牌的会员，她是工作人员，又不能在公众场合，跟会员发生冲突。她面上维持平静的神色，不理睬对方，去做自己的事情。

活动完满结束，陶志鹏要请部门所有人吃宵夜。

沈诗意没心情吃宵夜，用自己有事的借口，先走一步。

安静的环境，有助于思考，也会让不愉快的记忆，深刻地在脑海循环播放。

站在落地窗前，沈诗意俯视着下面的景物，眼睛看到的东西都是模糊不清的，她注意力不在此，而是在脑海里播放的事情。

心口有点闷，她忽然想喝酒。

一个人在房间里喝，没意思。

于是，她打电话给王婕，问：“你在哪呢？要不要喝酒，我请你？”

王婕颇感新奇，“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居然主动请我喝酒？”

以前叫沈诗意去夜店，她都能抱着一杯饮料喝，别人是来玩、放松的，她像完成任务似的，平常不太喝酒的人，突然请喝酒，王婕怀疑是不是沈诗意本人。

“一句话，喝不喝？”

“喝！”王婕闲着无聊，一口答应。

“你在酒店吧，我等会下楼。”

“大门见。”

酒店后面有个清吧，沈诗意和王婕一起去那里。

点好酒，王婕仍好奇，“你为什么想喝酒，不跟我说一下吗？”

沈诗意揉了揉额头，“有点烦。”

“工作的事？”

“今晚的会员活动，遇到个神经病。”

“难怪你想喝酒！”王婕相当理解沈诗意的感受。

“对啊。”

酒上来，见沈诗意端起就要喝，王婕摁住她喝的动作，“你酒量如何？准备喝多少？告诉我，我心里好有底。”

“不会比你差。”沈诗意在过去的四年，喝酒的次数不多，但酒量没变。

“……”王婕目光顿时含有点打量，“看不出来！我以为你是喝超过三杯酒就要倒的人！”

“要比比吗？”

“喝酒讲究情调，不是拿命来拼谁酒量厉害。”王婕松开沈诗意的手，“你明天不还要加班吗，今晚少喝点。”

“唉。”沈诗意烦躁地叹口气。

“诗意，你……你竟然叹气？”王婕难以相信，工作上向来是动力满满的沈诗意，有朝一日说起工作的事，会叹气。

“是个人都会叹气。”

“别人叹气，我不奇怪，你叹气，我奇怪！”王婕和沈诗意碰了碰杯，“我和你共事这么久，熬通宵都没听过你叹气，今晚遇到一个神经病客人，你就叹气。那个客人，很神经吗？”

“想把她舌头拔掉的那种。”

王婕想叫沈诗意怼回去，可一想是客人，除非不想混了，否则，被投诉，多少会影响到工作，她也跟着憋屈起来，不爽地撇撇嘴巴。

两杯香槟下肚，沈诗意心情好转。

王婕今天看了房子，与沈诗意交流起租房的经验。

交流着，王婕旁边的光线被挡住，下意识地抬头。

一个唇红齿白的年轻男子站在她面前，朝她挥手笑道：“你好！”

有人来搭讪王婕，沈诗意习以为常。

王婕着急想租到房子，不想理睬来搭讪的人，冷着脸，“你挡着我的光线了。”

闻言，沈诗意立即抬起视线去打量年轻男子。

头发浓密，五官立体精致，皮肤白皙，目测年纪不超过二十五岁，个子有180公分以上，一身休闲装，散发出来的气质，不像玩咖，因为他似乎有点拘谨，正在紧张地咽口水。

撇开他的表现不说，他的长相，符合王婕的审美观。

王婕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

年轻男子尴尬地笑笑，而后像什么也没发生般，若无其事地离开。

沈诗意略感不可思议，对着王婕眨了眨眼睛，问：“他不符合你的审美观吗？”

“我着急租房子！住酒店，一天可是要两千的费用！”

“行吧。”沈诗意差点认为王婕的审美观变了。

两人又继续交流租房经验，王婕旁边的光线又一次被人挡住。

王婕烦不胜烦，想以同样的方式来让搭讪的人主动滚，还没开声，旁边的人说话了。

“诗意，好巧！”

沈诗意抬眼望去，见到卫诚和刚才来搭讪王婕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不好意思地对她绽放笑容，又偷偷地瞄向王婕。

她瞬间明白是什么情况了，也礼貌地笑笑：“好巧！”

带自家堂弟出来喝酒，堂弟遇到有好感的类型，鼓起勇气去搭讪，结果没开口，被对方冷脸相待，就赶紧跑了，卫诚听说后，见不得堂弟这么没出息，带他过来要对方的联系方式，没料到，堂弟有好感的人，是沈诗意的朋友。

卫诚瞥了瞥她们旁边的空位，“凑个伴，一起喝点？我请客！”

沈诗意不作回答，看王婕的意思。

对方和沈诗意认识，三分薄面是要给的，王婕笑道：“好呀，谢谢卫总请客。”

说罢，王婕到沈诗意身边坐下，将另一排的椅子空出来给卫诚他们。

聊了会，卫诚直入主题，帮堂弟问王婕要联系方式。

王婕挑起双眉，“你亲堂弟？他看起来，挺腼腆的，和你不像一家人。”

“他脸皮有点薄。”卫诚边说话，边示意堂弟主动点。

“哦！”王婕拿起手机，看向卫诚的堂弟，“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卫新，新鲜的新！”卫新急忙打开微信，“我扫你。”

看着王婕和卫新互加微信好友，沈诗意仿佛置身相亲现场，卫诚就是那个媒人。

见堂弟拿到联系方式，卫诚问：“已经凌晨十二点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王婕扫了眼沈诗意，“诗意叫我喝酒的，要问她。”

沈诗意思考片刻，“一点吧。”

“这么晚，不安全！我和我堂弟今天都是司机接送，有两辆车，我们送你们一程？”

王婕笑道：“我们在前面的酒店住，走两三分钟就到了，不用你们送。”

卫诚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大门的方向，“你们没有房子吗？怎么住酒店？”

沈诗意开声：“我那套房子离公司太远，不方便上下班，王婕是刚来S市，还没租到房子，所以，我们暂时住酒店。”

卫诚点点头，“明白！不过，还是不要喝太晚，对身体不好。”

“没办法，诗意今天遇到神经病客人，心情不好，要多喝点。”说着，王婕给沈诗意重新倒上香槟。

“你们在什么公司上班？”卫新见缝插针地接话。

“Lu中国分公司。”王婕回答。

四人边喝边闲聊，不知不觉到凌晨一点。

沈诗意和王婕要回酒店时，卫诚和卫新送了她们。

踏进酒店的电梯，王婕望向沈诗意，“你上次说，卫诚家底有几十亿，他的堂弟呢？我是理，还是不理？”

“我不知道。”

“卫诚和你认识，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加他堂弟的。”

“可我跟卫诚不熟，他以前是我一个接触短暂的客户。”沈诗意停顿一会，“他堂弟家里应该也不差钱，是个二代，你想想你交过的男朋友，你就知道要不要理他。”

“懂了。”王婕决定对方找她聊天时，她随便找个茬，让对方见识红色感叹号长什么样。

认真一想，好像有点不厚道。

王婕道：“他和他堂哥今晚请我们喝酒，又送我们回酒店，我找茬，把他拉黑删掉，不太礼貌的样子。”

目前没心情想交男朋友的事，只想租房子，王婕今晚和卫新接触，对他观感不错，是腼腆了点，很努力地找话题和接话，但谈吐得体，也懂礼貌。

“……躺列，会不会操作？”

“不能，我微信定时清理人，否则，加不上新好友。”王婕是说认真的，微信的好友上限，两个微信号，她都不够用。

“你看着办吧。”沈诗意给不了王婕这方面的建议。

“好勒。”王婕对于如何拒绝追求者，非常有经验。

***

周日依旧要加班，沈诗意将一部分可以延后处理的工作，留到下周去做，若不然，今晚通宵都做不完。

因此，她傍晚六点从公司离开，回酒店里休息。

王婕刚看完房子回来，要约她吃晚饭。

经过商量，两人一致决定去新开的烤肉店。

连续看好多套房子，能量消耗过多，王婕要补充能量，又怕胖，尽量不吃脂肪含量高的食物，在疯狂地烤海鲜。

光吃王婕给她夹的东西，沈诗意已经不需要自己手动去烤，慢悠悠地吃着。

铃声响，她放下筷子，去拿手机，是小汤圆来电话。

小汤圆这几天，天天晚上给她打电话，她每一通都接了。

瞥一眼面前的王婕，她还是按下接听键，“喂，吃晚饭没？”

小汤圆开心道：“妈妈，我刚刚吃饱！你吃了吗？”

“和朋友在外面吃饭。”

“我今晚吃了蘑菇和牛肉！妈妈，你吃什么？”

“吃烤的东西。”沈诗意扫了扫王婕刚放她碗里的食物。

“好吃吗？我可以吃吗？”

听起来，小汤圆也很想吃，沈诗意抿唇轻笑：“我下次带你去吃。”

小汤圆欢呼：“太棒了，谢谢妈妈！”

不知道沈诗意在和谁通电话，由于坐得近，王婕将她温柔的语气听得格外清晰，好奇地注视她一会。

在和小汤圆聊天，沈诗意也观察到王婕好奇的目光。

电话结束后，果不其然，王婕问她：“你跟谁打电话？男的吗？你语气是我从来没听过的温柔！”

沈诗意承认：“是男的。”

王婕眼前一亮，“有情况？你这清心寡欲的尼姑，终于要开窍了？”

沈诗意笑而不语。

王婕絮叨一番，对她的开窍，感到惊奇。

沈诗意不由想笑，唇角一直维持上翘的弧度。

吃饱后，王婕提议：“你今晚吃的东西，热量爆表，走，一起散步。”

王婕烤肉有一手，味道挺好的，沈诗意有点吃撑，答应和王婕去散步。

围绕着酒店走了两圈，两人返回酒店。

眼看离酒店大门很近，王婕余光无意识地扫视前方的喷泉，猛然发现，前些天见过长得一模一样的父子，今天又出现。

并且，那个小孩子飞快地向前冲。

旁边有家美容院，沈诗意犹豫要不要去按摩，没注意到前面有什么。

有个小小的身影飞奔而来。

下一秒，她的双腿被抱住。

与此同时，伴随一道高兴的声音，叫喊“妈妈”。

看了几眼那个小孩子，王婕就继续看喷泉，万万没想到，小孩子往她们这边跑来。令她目瞪口呆的是，小孩子抱着沈诗意的腿叫“妈妈”。

王婕当场愣在原地，宛若人形雕塑。

小汤圆的声音，沈诗意颇感意外，低头望去。

他正抱着自己的腿，眼睛闪亮地注视她。

她条件反射地回应他，问：“你怎么在这？你爸爸呢？”

小汤圆指了指后面，“爸爸在那！”

沈诗意直视前方，慕寒缓缓朝她走来。

看见她，慕寒唇角微扬，“诗意！”

王婕彻底蒙圈，大脑凌乱中。

沈诗意不是清心寡欲的单身女青年吗？

叫她妈妈的小孩子，从哪冒出来的？小孩子的爸爸，又是哪冒出来的？

回应完小汤圆，沈诗意记起王婕在身旁，神色不禁微僵。

小汤圆依然抱着母亲的腿，脑袋好奇地向王婕那边转去，问：“妈妈，这是跟你一起吃烤肉的朋友吗？”

沈诗意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在一起，“嗯，是妈妈的朋友。”

这一刻，王婕回过神来，笑着跟小汤圆打招呼：“你好，我是你妈妈的朋友王婕，叫我阿姨吧！”

小汤圆松开母亲的腿，身体稍微倾向一点王婕，乖巧地道：“阿姨好！”

慕寒还差几步走到沈诗意的面前，“小汤圆想见你，我就把他带过来。”

不仅孩子想见她，他也想见她。

他单独来，她不会见他，他和孩子一起来，最合适。

霎时，那些听过的闲言碎语，全在沈诗意的耳边环绕。

慕寒的走近，像是扑面而来的巨大压力。

沉甸甸，使她承受不住，不由后退两步。

大家站在一条水平线上，沈诗意的后退，太过明显，王婕侧身去看她。

看见她后退，慕寒勾起的唇角，慢慢地被抚平，微微抿着唇，“诗意，你怎么了？”

小汤圆也好奇母亲怎么了，抬头望着她。

沈诗意似遭遇溺水的人，喘不过气来，转过身，背对他们。

前方是广阔的路面，她想不顾一切地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