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为了祝贺大乔考了全班和全年级第一名，乔家今晚加餐。

乔家小院的人也全部被叫了过来。

薛川为了孙女亲自下厨，菜色十分诱人，有清蒸河鱼、红烧酱蹄子焖鸡蛋、素炒三丝，再来一大盆虾干大白菜汤。

乔家人看了都食指大动，咽口水声此起彼伏。

安平更是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道：“大乔妹妹，我错了，我不该阻止你的！”

还好大乔妹妹没听他的话，要是将考试的事情瞒下来，如今他可就没这口福了！

乔冬樱当场给了他一个爆栗子：“你还有脸说！你下次要是再考鸭蛋的话，就罚你跟妈一样喝粥吃素菜！”

安平哀嚎了起来：“二姐饶命啊！我下次一定好好考试！”

看在肉的份上，他下次争取靠两个十分回来！

正拿着筷子在戳白粥的万春菊被女儿扎了一刀，气得差点吐血：“死丫头，你怎么又打你弟弟？难道你不知道男人的头是不可以打的吗？”

万春菊脸上的水泡还没有消肿，医生让她少吃鱼虾等食物，剩下的酱猪蹄她又闻不了那个味道。

也就是说，一大桌美食，她只能吃那盘素炒三丝！

万春菊觉得自己真是太惨了，简直让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

乔秀芝抬眸凉凉看了大儿媳一眼道：“冬樱说得没错，安平要是继续考零分，不仅不用吃肉，而且这学也不用去上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话就犹如水滴入油锅里，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

万春菊脸色顿白：“妈，安平怎么能不去上学呢？”

安平要是不能去上学，那便只能回来下地干活，她才舍不得唯一的儿子去干又脏又累的活儿！

安平也有些心慌，顿时觉得嘴里的肉都不香了。

乔秀芝看着他道：“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你要是不想上学，那就不要浪费钱，下地去挣工分！”

安平想起了铲猪粪的霍迟，支吾道：“奶，我想上学的。”

乔秀芝一点含糊的机会也不给他：“那你觉得你下次能考几分？”

安平想起刚才说的十分，觉得有些说不出口：“三……四十分吧。”

“噗嗤——”

乔振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我说安平，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好歹也要考个六十分及格啊！”

万春菊目光如刀射过去：“五弟啊，你以为考及格那么容易吗？”

乔振民翘了翘嘴角不说话了。

乔秀芝点头道：“行，那就先定个小目标，下次考四十分，要是做不到，你就不用上学了！”

安平qaq:“……好。”

有惩罚也就有奖励。

乔秀芝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一元，递给大乔道：“这是你考一百分的奖励！”

大乔拿过一元巨款，一张小脸激动得通红：“谢谢奶，我会继续努力考一百分的！”

乔振军和林慧两人骄傲又欣慰地看着孩子。

小东霖对小一鸣露出两颗小虎牙道：“我姐姐好厉害哦！”

小一鸣瞪着小眼睛纠正他道：“是我们的姐姐！我们！”

小东霖小小人儿大人模样地叹了口气道：“好吧，是你和我的姐姐。”

小一鸣终于满意了，歪着小脑袋，笑得眉眼弯弯道：“大乔姐姐，你好厉害啊，小一鸣以后也要像你这么厉害，考一百分！”

小东霖不甘示弱：“我也要考一百分！”

众人被两个小团子的样子给笑得不行。

乔秀芝笑道：“好，不管是谁，只要能考一百分的，通通都有奖励！”

乔冬荷心里暗暗下决心，望能考个一百分，却不想下一刻就被点名了。

“冬荷，你现在已经是五年级了，还有两个月就要小学毕业，你可有信心考上初中？”乔秀芝看着她问道。

现在是一九七三年，实行“五四”学制，也就是五年小学，初中和高中分别是两年。

乔冬荷看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脸快速红了起来，但还是鼓起勇气点了点头道：“应该没有问题。”

乔冬荷属于学习十分认真努力，但智商不算太高那种人，学习成绩一直在七八十分游荡。

乔冬樱则和安平差不多，都是厌学一族。

只不过乔冬樱比安平要好一点，好歹她能保持次次六十分。

没错，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乔冬樱上学以来都是六十分，让人十分怀疑她是故意的！

乔秀芝点头道：“那就好，好好考，要是考上了，奶想办法让人买辆自行车，以后等周末了就让你爸去镇上载你回来！”

这话一出，乔家人再次沸腾了！

乔振国挠了挠耳朵笑了起来：“冬荷，你可要好好考，爸能不能骑上自行车就看你了！”

要知道，这年头拥有一辆自行车，就好比21世纪拥有一辆超跑一样拉风。

况且村里头还没有人买自行车，王家倒是买得起，只是他们害怕风头太盛，所以一直没买。

要是乔家买了，这可是村里的头一份！

乔冬荷顿觉亚历山大。

吃完饭后，乔振民有话要跟他爸妈说，便跟着两老进了他们的屋子。

“爸、妈，供销社的工作我已经辞了，我有个哥们能将我安排进县里面的运输公司，还是当司机，过两天就可以去上班。”

去县里的运输公司还是当临时工，不过这一次跟在供销社不一样。

在供销社里真的就只是运输员，可到了运输公司，他们私下会倒腾东西去卖，赚到的钱不少，同时风险也不小。

可他不去不行，供销社那份工作明显对方不会让他做下去，他又不想回来村里干农活。

加上要给小碗儿看病需要钱，几个因素综合之下，他便点头答应了。

乔秀芝不知道他还隐瞒了事情：“那你媳妇和孩子呢？要跟你一起过去吗？”

乔振民摇头：“不了，镇上离我们村不算太远，加上她娘家也在镇上，让她留在那里，我多少还放心，可县里无亲无戚，我不放心让她们娘俩单独在那边。”

主要是不放心将小碗儿留给陈巧巧一个人带，若是再丢一次，他肯定要疯的！

乔秀芝和薛川两人对看了一眼。

薛川点头道：“既然你已经考虑清楚了，那就去做吧，你媳妇和孩子，我和你妈给你看着！”

乔振民感激地看着父母。

能拥有这样深明大义的父母，是他们几兄妹最大的福气！

——

此时王家的气氛却没那么和谐了，处在低气压中。

王家老太气得脸红脖子粗：“方小娟那个破鞋，一开口就要八百元，她怎么不去抢？！”

要不是当初方小娟以要去告王鑫生耍流氓为威胁，王家老太根本不会让她这样的女人进王家的门！

方小娟不仅嫁过人生过孩子，更要命的是，这人就是天生的搅事精，一旦让她进来，肯定家无宁日！

事实证明，她的确是个搅事精，而且祸家的能力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

王鑫生依然被绑着手脚，听到这话，脖子的青筋都暴露出来了：“贱人，我这就去杀了她，我跟她同归于尽！”

“砰！”

王水生一脚踹在他的胸膛上：“你死了一了百了，我们活着的人却要替你受罪，凭什么？”

王家虽然分了家，可那又怎么样？

就算是断绝了关系，在外人眼中，他们和王鑫生还是一家人！

一旦家里出了个杀人犯，他们整个王家都会抬不起头来。

他这个生产队长肯定要被撸职，村民肯定不会要一个家里出了杀人犯的人当队长，说不定他还会因为前面包庇王鑫生而进牢房！

至于老三，就算想办法勉强留在部队里，前途肯定也是断了。

所以现在最好的情况就是让方小娟主动放弃举报。

可要她放弃举报，就必须按照她的要求，给她八百元！

王鑫生被踹得一头往后倒，头重重磕碰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王家老太见状心疼得不行，上去捶打大儿子：“老大你这是脂油蒙了心，这是你亲弟弟啊，你怎么就下得了手？”

王水生铁青着脸道：“要他不是我亲弟弟，你以为我会管他吗？”

他做人向来谨小慎微，从来不敢越雷池一步。

别人当生产大队长，烟酒钱什么都敢收，可他只敢收一点食物，譬如玉米、白菜之类的，收过最好的便是点心。

他不做坏事，却因王鑫生惹了一身骚，还要时不时给他擦屁股，他真是受够了！

王家老太被大儿子冰冷愤怒的目光看着，心脏一缩，顿时再也骂不出口了。

王老爷子青筋暴露，将旱烟杆敲得砰砰响：“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护着他，就幺儿是你儿子，其他儿子你都不要了是吧？”

他以前也是最疼爱小儿子，可他一次又一次让自己失望，到现在他真是恨不得从来没生过这么个孽障！

王家老太干瘪的嘴巴嗫嚅了好久，愣是没说出半个字来。

她也不是真的老糊涂，以后她和老头子养老还要靠大儿子，所以她要是真让大儿子寒了心，以后老了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所以沉默了一下，她没敢去扶小儿子，驼着背走回了凳子坐下。

王老爷子看着其他几房人道：“这事情你们是怎么想的？”

王家其他两个儿子，还有几个儿媳你看我我看你，都没出声。

八百元！

不是八十元，更不是八块钱！

八百元在镇上可以买到两房一厅的房子，要是破旧一点的，三房一厅都能买到！

这么多钱居然要给方小娟那个女人，这屋里就没有一个人愿意！

上次分家时，家里已经将一部分积蓄分给各房，在王家老太手里还剩下三百元，这显然不够，要凑够这么多钱，就必须几房的人将钱拿出来。

到嘴里的肉要吐出去，放谁身上都不好受！

王水生看平时憨厚老实的两个弟弟，这次都没有开口，心里也知道他们委屈了。

他叹了口气道：“二弟、四弟，我知道你们心里不好受，也明白你们的委屈，可这是我们王家要共同面对的难关，要是我们还不齐心的话，王家就真的完了！”

王老二搓着一双干裂的手道：“大哥，你别这么说，我听你的！”

王老四也不顾媳妇的脸色，赶紧道：“是啊，大哥，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两人的媳妇闻言，脸顿时黑得跟臭水沟一样。

王水生心里稍稍感到安慰了一点：“总共需要八百元，我作为大哥的就出二百五十元，三弟出两百，爸妈出五十，你们两人一人一百五，你们觉得如何？”

刘翠花听到自家要比其他家多出一百元，如同剐她的肉一样，一双手紧紧捏着，指甲都掐进掌心里了。

老二媳妇和老四媳妇听到这话，心里终于好受了一点。

王老二和王老四想跟他们大哥平分，可两人在各自媳妇虎视眈眈的眼神中，最终都只能点头。

王水生虽然心疼这钱，但事到如今，只求将这祸害送走。

他转身看着王鑫生道：“你好好在家里呆着，过两天我就让人送你去部队！”

看他这咬牙切齿的样子，最好还是不要让他不跟方小娟见面。

就怕他一个冲动之下真的将方小娟给杀了！

——

方小娟身子太虚了，一时半会不能出院。

乔秀芝不愿意去医院看方小娟，大乔一个人自然也去不了，只能等她回来，再去王家探视。

于是按照计划，沈家派司机在周末时过来接她去镇上玩。

村民看到小轿车进村，立即又围了上来。

“大乔，他们这是要接你去镇上住吗？你是不是以后不回来了？”

大乔摇摇头，软声道：“不是的，我只是去镇上玩一两天，我还要回来的！”

有人听到这话，就逗她道：“还回来做什么啊？住在镇上多好啊，我要是你，肯定就不回来了！”

“对啊，反正副所长都认你做干女儿了，你干嘛还要回来？”

还有人让大乔帮忙去供销社买东西：“大乔，反正你有车接送，要不回头帮大婶去供销社买一些布料回来吧。”

“我也要，你回头帮我买两斤白兔奶糖回来！”

“我要……”

一个两个占着大乔人小，妄想在她身上占便宜，口口声声让大乔帮忙买东西，却不拿票据和钱！

乔秀芝走出来，目光扫过众人，冷声道：“要大乔帮忙买东西也可以，票据和钱一样都不能少，还有，必须额外收五毛钱的跑路费！”

五毛钱跑路费！

怎么不去抢！

可没人敢跟乔秀芝杠。

眼前这女人可是一拳打死两百来斤的野猪，谁要是不要命，尽管上去杠！

更何况他们也不是真的想买东西，不过是想看能不能占点便宜罢了。

乔秀芝摸了摸大乔毛绒绒的头道：“进去吧，在别人家里要有礼貌，知道了吗？”

大乔抱着她奶的手臂，小鸡啄米地点头：“我晓得的，奶，你真不跟我去吗？”

要离开家人，单独去面对沈家一家人，她心里有些害怕。

司机赶紧帮忙劝说道：“乔婶子，沈老太和沈家的人都让你一起去呢，你要是不去，回头我可怎么向他们交代啊？”

乔秀芝看大乔一脸依赖靠在自己身上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况且她想到要给大乔在镇上买个房子，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去看看得了。

之前说要给大乔买房子，只是后来小碗儿走丢了，这事情便耽搁了下来。

“行吧，那我也跟着去，我进去跟他们说一声。”

说完，她转身走进屋里。

小东霖和小一鸣两个小团子一人拉着大乔的一只手腕，都是一副泪眼汪汪的样子。

小东霖奶声奶气道：“大乔姐姐，你要早点回来，小东霖会在家里乖乖等你回来。”

小一鸣跟风道：“大乔姐姐，小一鸣也会在家里乖乖等你回来。”比小东霖还要乖那种。

小东霖瞪了他一眼：跟屁虫！

大乔反手拉住两个弟弟的手道：“姐姐后天就回来了，只要你们乖乖的，回头我给你们带糖果吃！”

小东霖露出小虎牙：“大乔姐姐，我最乖了！”

小一鸣眯着小眼睛：“大乔姐姐，我最最乖了！”

听到小一鸣比自己多了一个“最”，小东霖双颊鼓鼓的，气成了河豚。

乔红霞和林慧看个子儿子争宠的样子，都是笑得不行。

大乔安抚好两个弟弟，跑到慧姨身边，摸着她还看不出任何动静的肚子道：“弟弟，姐姐要去镇上好，你乖乖的，不许闹妈妈知道了吗？”

林慧笑得更温柔了，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弟弟还小呢，听不懂你的话。”

一旁的村民听到她们的对话，这才知道林慧怀孕的事情。

“乔老二家的，你怀上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林慧笑道：“才刚一个多月，还没坐稳呢，所以没跟大家说。”

村里有一百天才公布怀孕的风俗，所以听到林慧的话，大家也没怪她瞒着。

不过众人纷纷说她有福气，这才嫁过来多久啊，这么快就怀上了！

说来乔振军和方小娟两人也真是有趣，两人结婚六年多，生了一对双胞胎后就没消息了。

可一离婚，居然都很快怀孕了！

“林慧啊，还是你有福气，不像方小娟，这都怀胎七个多月了，愣是生出了个死胎，啧啧啧可怜！”

“是啊，我那天看到她被搬出来，整个人都成血人，吓死我了！”

“她也算命大了，这样子还能挺过来，听说前几天就醒过来了，对了，大乔，你怎么没去看你妈？”

大乔涨红了脸，垂下头不说话。

杏花凑在人群里呸了一声道：“亲妈都进院了，她还有心思去镇上玩，果然是白眼狼！”

大家听到杏花的话，顿时也觉得大乔这样做不太好。

林慧将孩子护在怀里，瞪着杏花道：“等方小娟出院了，大乔自会去王家探望她，倒是你，你不是方小娟最好的朋友吗？你怎么不去医院看她？”

呸！

有嘴说别人，没嘴说自己！

杏花脸一阵红一阵白：“我……我这不是没空吗？”

这话说出去，众人齐齐鄙视她。

没空的人怎么会有空在这里说闲话？

说白了，就是塑料姐妹情呗！

杏花被鄙视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挤出人群骂骂咧咧走了。

走到半路，路过一个荷塘时，两只大白鹅看到她过来，突然从荷塘“嗷嗷”叫着跑上来。

鹅这家禽看着不咋滴，实际上比狗还凶！

乔秀芝若是村里第一村霸的话，这两只大白鹅就是村里第二霸！

杏花看到它们上来，心里就感觉不大妙。

可她回家必须经过这条路，她蹑手蹑脚的，尽量远离它们。

可两只大白鹅不知怎么的，就是看她不顺眼，大老远就低着长长的脖子，拍着翅膀朝她飞扑而来。

“啊啊啊……滚开滚开！”

杏花吓得脸都白了，伸手就去打它们。

可大白鹅就跟平头哥一样，无论面对多大的敌人都是三个字：没在怕！

大白鹅雄赳赳气昂昂，张着嘴巴再次啄了上去。

“哎哟，你们这些畜生，滚开快滚开！”

杏花没防住，被啄到了屁股，痛得她眼泪都要下来了。

大白鹅哪里是这么好打发的？

它们继续摇摆追着杏花跑，一追上去就啄上一口。

杏花又气又怕，慌不着路地躲避两只大白鹅的攻击，一个不小心就跑到荷塘边，脚一崴，整个人轱辘朝荷塘滚下去。

“救命啊……我不会游泳啊……”

杏花在水里扑腾着，挣扎中喝进去了不少荷塘的水。

这荷塘的水黝黑带着一股臭水沟的味道，两只大白鹅的粪便就经常排泄在里面，所以那味道可想而知。

杏花恶心得想吐，可现在肯定是保命最重要。

瘌痢头狗剩经过，听到有女人喊救命，双眼一亮，赶紧飞奔过来。

可一过来，看到是杏花，他调头就走：“我回去叫你男人过来救你！”

“别走啊，你回来……你要是肯救我上来，回头我给你一块钱！”等她男人过来，她早淹死了！

瘌痢头狗剩撇嘴道：“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杏花气得浑身哆嗦：“三块钱，快救我上去！”

看在钱的份上，瘌痢头狗剩找了个长杆丢过去，拉着她上来。

可绕是这样，杏花也受了不少罪。

一回去她就皮肤过敏了，全身起了红疹子，还上吐下泻，生生瘦了十斤！

王家这边，因为王水生是生产队长，不能轻易离开村里，所以让他二弟送王鑫生去部队。

谁知王老二走不到三天就回来了，并带回了一个消息——王鑫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