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康熙叫了御医过来, 亲自将元寿抱进了帐篷。原先胤禛检查的时候, 并不见元寿身上有伤口, 就以为元寿是没受伤，等御医查看了一下, 却是发现, 元寿胸腹上有黑青，还有些许爪印，应该是被猛虎抓了两下, 不过元寿自己也没发现，估计是疼过头了, 他自己又惊又怕，这才没反应过来。

“这些抓痕不算严重, 就怕是内脏里面受伤。”御医看了一下,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把脉，好一会儿，才有些惊讶的挑眉说道：“元寿阿哥运气好，内脏没受伤, 只有些受惊过度, 喝了安神药养几天就好了。”

康熙也从*中回神了, 心里升起些后怕来：“元寿确实是运气好，竟然没有受重伤，可见是老天庇佑。”

“快去煎药。”转头就吩咐了梁九功，又拍了拍胤禛的肩膀说道：“你也别担心了, 刚才御医不是说了吗？没大事儿，只要好好养着就是了。”

胤禛点头，给康熙行礼：“汗阿玛，围场有老虎这事儿……”

康熙面色一寒，冷声说道：“朕自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你先守着元寿吧。他毕竟年纪小，你多安慰安慰他。”说完转身出门，胤禛收了面上表情，神色也有些冰冷，不管是误伤还是目标就是元寿，这事儿，他定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元寿，怕不怕？”胤禛摆摆手，示意众人先出去，这才抱了元寿问道，元寿眼圈就有些红了：“怕的，我怕我再也见不着阿玛和额娘，我也怕疼，我害怕那老虎咬掉我的胳膊腿，阿玛，我怕。”

“不怕不怕，阿玛在呢，你看，只要你坚持住，你就能等到阿玛去救你。当然，阿玛也还要表扬你，你今天表现的非常好，不光是救了弟弟，还救了自己。你看，你连老虎都能杀掉，你表现的太棒了。”胤禛夸赞道。

以前他考问元寿的功课的时候，就总是找不足之处，然后批评元寿一顿。但静怡说了，小孩子还是要适当鼓励的。以前他觉得无所谓，现在嘛，元寿受惊，那肯定是要安慰一下的。

“阿玛为你骄傲，你是阿玛的好儿子。”胤禛摸着元寿的脑袋笑道：“你做的很好了，就是换了阿玛，都不一定有你做的好，你先估量了双方力量，果断的让弟弟先逃上树保命，然后在发现自己逃不掉的时候，就爆发勇气，直接面对，对形势估计的非常正确，对局面也把握的很好，所言所行，都是十分明智的。”

胤禛之前已经听天申叽叽喳喳的说过了，这会儿表扬起儿子来是非常顺溜。

元寿原先还有些后怕呢，但听胤禛表扬自己，渐渐地，小胸膛就挺起来了。

“这次做的很对，但你也不能骄傲，要每次都做的很对才行。”胤禛看他骄傲，忍不住就想像是往常那样打击两句，然而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下去了，先让他得意两天吧。

“王爷，安神汤送来了。”苏培盛在外面喊道，胤禛忙让人进来，亲自接了苏培盛手里的药碗：“你是想自己喝还是让阿玛喂你喝？”

“我自己喝，男子汉大丈夫，才不要人喂。”元寿忙说道，伸手拿了药碗，仰头，一饮而尽，然后，面上的表情就有些扭曲：“好苦。”

胤禛挑眉：“男子汉大丈夫，哪儿能怕苦呢？”

元寿做了个鬼脸，随后，神色就暗淡下来了：“阿玛，那些侍卫……”

“你放心，死了的，阿玛会安排人照顾他们家人，没死的，阿玛也会另外安排，你就别多*心了。”胤禛说道，元寿点头，外面苏培盛又说道：“王爷，三阿哥和五阿哥来了。”

胤禛冲外面应了一声：“让他们进来吧。”

随即弘时和天申进了帐篷，天申一进来就冲到床边：“四哥你没事儿吧？吓死我了，我现在都还在害怕呢，四哥你胆子好大。我以后一定要向四哥学习，我也会保护四哥的。”

元寿笑眯眯的点头，弘时则是站在床尾，先给胤禛行了礼，这才上下打量了元寿：“御医是怎么说的？元寿并未大碍吧？元寿今儿可是出了大风头了，刚才汗玛法让人在外面检查那老虎呢，说是致命的一刀在脖子上，正好和元寿的刀相*合，元寿现在可是打虎英雄呢。”

“元寿，你当时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有胆子去砍那老虎呢？”弘时好奇的问道，元寿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我当时也没多想，就觉得，今儿要不是那老虎死，就得是我死，我活的好好的，肯定是不想死的，所以就想拼一把。”

其实哪儿来的想那么多，生死关头，谁都会爆发一下的。

“三哥，四哥当时很勇猛的，我在树上看见了，就是这样……”天申比划了一下动作：“冲着那老虎就砍过去了，那老虎当时正咬着一个侍卫的胳膊呢，然后就被四哥给砍到了，后来那些侍卫们也都冲了上去，反正就是很快，四哥他们就将老虎给杀掉了。”

“今天的魁首肯定就是四弟了。”弘时笑着说道，冲元寿眨眼：“汗玛法定然要有赏赐的。那老虎肯定也是四弟的，四弟有没有想好要怎么分？”

“怎么分？”元寿有些迷茫，弘时点头：“对啊，虎皮虎骨什么的，可都是好东西啊。”

“阿玛做主。”元寿转头去看胤禛，胤禛点头，伸手揉揉他脑袋，笑道：“安神药也起作用了，你先睡会儿，我出去看看，弘时，你带了天申出去转转，别妨碍了元寿休息。”

弘时忙应了一声，转头拉了天申出门。

胤禛看着元寿闭上眼睛，稍等了片刻，见他呼吸平稳了，这才起身到门外，叫了苏培盛过来：“你亲自守着，若是阿哥做噩梦了，你就赶紧去叫我。其余的，都别让过来打扰了阿哥。”

苏培盛忙应了下来，胤禛这才去了康熙那边。

胤祺等人都在，见胤禛进来，忙先问了元寿的情况，得知元寿并未受重伤，一个个都是十分庆幸的样子，就是惯会说酸化的三阿哥，也都笑道：“元寿这运气，也着实是不错。”

“撒布素，这事儿，你怎么看？”康熙问道，撒布素是此次围猎的统领，这围场的守卫都是他负责安排的。出了这种事情，撒布素定然是第一个被责罚的。

“求皇上给奴才一点儿时间，奴才定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撒布素忙行礼，现在他就只求能找到凶手，好歹也让自己少担点儿刑罚。

胤祉忙说道：“汗阿玛，这事儿不如另外找了人来查，撒布素是护军统领，这事儿，按理说他应当是避嫌的，儿臣推荐舒常。”舒常是舒和德的孙子，舒和德曾任太子太保，现任步军统领。

只看舒和德曾任太子太保，在胤礽被圈禁的情况下，还能担任步军统领的职位，就能看出此人不是普通武将。

胤禛微微皱眉，有些不太明白胤祉为什么会推荐舒常。

顿了顿，还是说道：“汗阿玛，舒常的年纪是不是太小了些？”

胤祉笑道：“四弟，你可不要小看人，舒常年纪虽然小，但本事不小，这事儿若是交给舒常，舒常定然会给你查个水落石出的。”

十五阿哥忽然笑道：“三哥怎么说的如此笃定，是和舒常很熟悉吗？”

胤祉到底是老油条了，如何能让十五给问出来什么，只笑道：“虽然不熟悉，但久闻大名，想来如此出名之人，定不会是沽名钓誉之徒，所以才推荐了一把，若是十五弟觉得他不妥当，也可推荐一两个人出来。”

这就是欺负人了，十五阿哥也才上朝没两年，光是熟悉朝堂上的事情就差不多用了半年功夫，随后就是办差，辛苦的不成样，再者最后一次废太子也是好几年的事儿了，上面的哥哥们争的最凶狠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呢，哪儿能知道这朝堂上错综复杂的关系？

有前面哥哥们的教训在，十五自打开始上朝，就从不敢胡乱接触朝臣，除了他办差需要，剩下的顶多是见过面，偶尔听人说了会知道个名字什么的。

朝堂上的人他能认出来一半儿，已经是很不错了，他上哪儿去找个人来推荐？

被胤祉挤兑了一句，就有些脸红，支支吾吾的，胤禛见此就帮忙解围道：“汗阿玛，倒也不用麻烦，儿臣相信撒布素大人不会如此蠢笨，给自己找麻烦的，若是撒布素大人需要避嫌，倒不如找人和撒布素大人一起查明此事。”

两个人既能互相帮忙，也能互相牵扯。

康熙皱眉想了一会儿，就问道：“你觉得谁合适？”

“儿臣不知。”胤禛摇头，顿了顿又说道，“张廷玉如何？正好张大人也该出孝了，这事儿若是办的好了，汗阿玛也可给张廷玉一个安排。”

“张廷玉是文人……”胤祉想反对，胤禛挑眉：“文人如何了？老虎这事儿，又不是上战场，不过是查案子，文人如何就不能出面了？三哥这是瞧不起文人？”

胤祉本身就是文人，又喜欢拉拢文人，自然不会去接胤禛这话，就只能摇头：“自然不是，只不过是觉得张大人年轻没经验，又久不在朝堂，怕张大人胆怯了。”

“张廷玉确实是出孝了。”康熙忽然说道，胤祉忙闭嘴，就见上面康熙摸了摸胡子，点头：“既然如此，就先让张廷玉到刑部呆一段时间，若是这事儿能办好，日后自是少不了他的。”

“撒布素，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康熙看跪在下面的撒布素：“给你三天时间，可行？”

“是，奴才定全力以赴，必会给皇上一个答复。”撒布素忙行礼，等了片刻，不见康熙有别的吩咐了，就躬身退出帐篷，到了外面才敢擦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今儿倒是承了雍亲王的人情了，若是皇上要换个人查明此事，那其中可动的手脚就多了。

事关性命，肯定是自己亲自动手才能更放心。

当天晚上，康熙果然是将元寿杀虎的事儿给大大的夸赞了一番：“朕自幼至今，用鸟枪、弓矢获虎一百三十五只，熊二十只，豹二十五只，猞猁狲十只，麋鹿十四只，狼九十六只，野猪一百三十二只，哨获鹿数百只。其余围场内随便射获野兽，不可胜数。今元寿始十岁有余，就能猎杀猛虎，有朕当年之勇。众多皇孙，唯元寿一人，在围猎这事儿上，似朕颇多……”

一时之间，众人看向胤禛的视线，还真有些复杂难辨。

“今将虎肉炙烤，大家共聚一饮，庆我大清国泰民安，庆我大清风调雨顺，庆我大清诸位儿郎，勇猛多才！”康熙笑着说道，又举杯：“朕不过也是由学而能，哪有生而能者的人。你们年纪还轻，应当勤学。凡事没有学不好的。连元寿如此年纪，都能奋勇杀虎，你们还有什么好畏惧的？”

十七年幼，想着自己那十岁的侄儿都能猎杀猛虎，自己年长，又是长辈，岂能被侄儿比到尘埃里，当即端着酒杯应道：“汗阿玛一番教诲，儿臣记在心里，日后定会努力学习，勤练骑射，定要做出一番成就来！”

弘时等人也举着酒杯连连应声，八旗子弟一同振臂齐呼：“努力学习，勤练骑射！”

场面看着倒是热血不少，胤禛只垂下眼帘，盯着手里的酒杯思索康熙的用意。虽说元寿这样年纪能猎杀猛虎，也确实是很值得称赞，但皇家的事儿，向来是要被放大百倍千倍的。

如此一来，元寿就是被推上看风口浪尖。又有康熙之前的话在——众多皇孙，唯元寿一人，似朕颇多。传出去，元寿可就成了老爷子的心尖子了。

往年胤礽，也是这样被夸赞着过来的。

那汗阿玛他到底是很看中元寿，想要为元寿铺路，给他造势呢，还是想捧杀元寿？

这烤肉吃到临近午夜才算是结束，胤禛回了帐篷，就见元寿躺在床上睡的正香，天申和他头靠头。苏培盛压低了声音说道：“天申阿哥担心元寿阿哥，非得要留下来陪伴，元寿阿哥索性就让他留下来了。”

胤禛点点头，苏培盛又问道：“王爷，可要将两个小阿哥挪出来？或者，您到年侧福晋那边歇着？”

元寿和天申这会儿睡着的是胤禛的床。

“年侧福晋担心元寿阿哥，之前曾来探望，只是那会儿元寿阿哥已经安歇，年侧福晋就只进来看了看。”苏培盛又说道，胤禛皱了皱眉，略微犹豫了一下，说道：“不用了，就在地上铺上被褥吧，夜里也好照看元寿，免得他受惊。”

苏培盛大惊：“晚上天冷，地上寒凉，王爷万万不可不顾自己呀，您若是着凉生病，谁来照看两位小阿哥？”

指望不是亲额娘的年氏吗？

“多铺几层。”胤禛却是摇头：“我不放心元寿，你且去办。”

苏培盛着急，却是不敢多劝，胤禛的脾气再没谁比他更了解了，若是打定了主意，谁来劝都是不管用的，哪怕是康熙发话，也拗不过胤禛。

无奈之下，只好去外面找了被褥。担心胤禛着凉，就又在下面铺了木板，和地面稍微隔开些许，也省的地下寒气上升入侵人体。

却是一夜好眠，第二天没睁眼，就听见耳边有轻微的呼吸声。胤禛微微皱眉，转头一看，就见元寿笑嘻嘻的趴在旁边，天申则是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个饽饽啃着。

“阿玛你醒了？”看见他睁眼，元寿很是*，忙笑着坐起来，又拉胤禛的衣服：“阿玛，我帮你穿衣服？”

“阿玛又不是七老八十。”胤禛说道，也翻身坐起来，拿了衣服自己套上，外面苏培盛忙进来收拾被褥。

胤禛梳洗之后伸手摸了摸元寿的脑袋：“昨晚上可有做噩梦？”

“有啊，梦见自己被老虎压着了，等睁开眼睛一看，天申一条腿压在我胸口。”元寿很认真的说道，胤禛无语，使劲揪了一下元寿的小辫子：“你就吓唬你阿玛吧，听你额娘讲过狼来了的故事吧？”

元寿做个鬼脸，忙说道：“阿玛你不用担心了，我现在已经没事儿了，昨晚上虽有一些噩梦，但被惊醒后看见有阿玛在身边，我就又不害怕了，我知道阿玛会保护我的。”

没等胤禛说话，元寿就又问道：“阿玛，那只老虎，现在在哪儿？我想去看看。”

“已经吃掉了。”胤禛云淡风轻的说道，元寿一脸震惊：“已经吃掉了！我都没有在，谁让吃掉的？”

他自己打的老虎，他居然连一口肉汤都没有喝道？

“你汗玛法。”胤禛挑眉，元寿顿时泄气：“汗玛法怎么这样……那虎皮虎骨什么的，阿玛可曾带回来？”

“不曾，虎皮给你汗玛法做褥子了，他上了年纪，怕冷，虎皮最是保暖。虎骨送给御医，让他拿去给你汗玛法泡酒了。”虎鞭不适合小孩子听，胤禛就没提。

说不定过段时间他还能再添个弟弟？反正汗阿玛的身体，一向强壮，去年宫里还多了个小阿哥呢，虽然，当天就夭折了。但也说明汗阿玛宝刀不老。

觉得这样想对汗阿玛好像有点儿大不敬，胤禛就赶紧打住了。

元寿的表情是越来越委屈，等胤禛说完，他都快哭了：“那给我留了什么？”

胤禛仔细想了想：“老虎的牙齿？好歹是你猎到的第一个大型的猛兽，留个牙齿给你串个项链手链什么的，你若是不想带，还可以送给你额娘。”

元寿更怨念了，除了蒙古人，阿玛你见过哪个京城的男人，在脖子上或者手腕上带虎牙的？你就直接说，你想给额娘弄个虎牙项链好了，我又不会反对！

“好了，出去看看你那几个侍卫，还有那些受伤的，你也过去探望一下，身上带着些银两。”胤禛叮嘱道，“需要我陪着你去吗？”

元寿脸色凝重了些，考虑了一会儿才摇头：“不用了，阿玛，我已经长大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胤禛点头，捏了一下他的脸颊：“好，那你去吧。”

天申也凑过来：“阿玛，我是不是也得去？”

“嗯，跟着你四哥。”胤禛点头，示意苏培盛去带路，昨儿他已经让苏培盛打听好那几个侍卫的帐篷所在了。再者，苏培盛出面，也是代表着他的，也算是雍亲王府给的一个承诺。

等他们都出了帐篷，胤禛刚打算让人送早膳过来，就听外面有侍卫回禀，说是年侧福晋过来了。

胤禛稍微一犹豫，年氏就自己掀开门帘进来了，脸上带了几分担忧：“王爷，昨儿睡的可还好？元寿阿哥呢？咦，这么一大早的，怎么就不在了？”

她来的和元寿出去的刚好不是一个方向，所以才错过了。

“元寿去探望一下那几个侍卫。”胤禛说到 ，年氏略有些失望，但还是露出几分笑容来：“我原本还担心元寿的身子，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些安神的药膳呢，既然元寿不在，那我就先放着，等元寿回来了用。”

说着示意丫鬟过去放食盒，又对胤禛示意了一下自己手里的：“我亲自给王爷准备的早膳 ，很是清淡，应该很合王爷的口味，听福晋说，王爷喜欢用些清淡的，王爷要不要尝尝？”

不等胤禛回答，年氏就自发自动的走到了桌子边，将她亲手拎着的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再将里面的小碟子一个个端出来。看得出来，确实是用了心思的，不光是装的精致，摆放的也十分赏心悦目。

胤禛点点头，顺势在桌边坐下：“你也还没用吧？坐下用些。”

年氏大喜，忙笑道：“是，那我陪王爷用些。”

胤禛尝了两口，点评道：“味道还是不错的，就是太淡了些，日后你也不用常下厨，膳食自有厨房的人忙碌。”年氏笑嘻嘻的点头，只当胤禛是心疼她。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就忘记张廷玉什么时候出孝了……肯定比这儿早……但花开不想去翻前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