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无影被暗中的冷箭所伤, 这箭原本是要杀他的。

玄清神色急切，手中立时动作点了无影几处穴位止住伤势。姜岐陌也拿出了随身带的伤药给无影喂了下去。

“师父，我没事……”无影见玄清担心的模样, 强自撑着安抚。只是他脸色发白, 声音低哑。

玄清查看着他的箭伤，不敢轻易拔箭, 手都有些颤抖，“先别说话了……”

完颜半衾看了看另一边一阵嘈杂扰攘的响动模样，她回身对他们道：“你们先去我的大帐等着, 不要出来。”

说完便急切的追了过去。

那里一片混乱的火光，是宴会的地方。

玄清此时也没有心情跟着过去，他跟姜岐陌两人将无影扶着回了完颜半衾的大帐。

将人放到床上，撕开衣物清理他的伤口。

幸好这箭偏了几分并未射中心脏，玄清微微松了口气，跟姜岐陌一起小心将断箭取了出来，又敷上了上药包扎好。

外面还有着吵嚷打斗声，但他们这处早就被完颜半衾安排人牢牢保护了起来。

无影这时候昏睡了过去，玄清跟姜岐陌也就在一边坐了下来。

从见面到现在, 这个时候两人才能安安静静坐下来聊聊近况。

玄清倒了杯茶给他, 询问道：“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姜岐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一五一十交代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原来，那日姜岐陌和浮生找到阿摩罗后, 浮生突然骑马离开，姜岐陌没追上他, 只能发信给青禅寺, 原本带人刚回寺的无影知道玄清不见了后, 又立时返程找了过来。他一个人脚程快, 早将玄远等人抛在了身后。

而阿摩罗本身从幻梦中就受了重伤，又被完颜半衾所伤，很快被找来的弟子们接了回去。

无影跟姜岐陌两人没了线索，只能在周围一路寻找。最后姜岐陌还以答应对方以后无条件救治三人跟武林盟做了交易，让他们也帮忙找人。

只可惜，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人早就不在南朝地界了。任他们将南朝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玄清。

还是无影无意中从边界流落而来的难民口中得知，北疆似乎出现了一个了不起的神医，治好了疫病，救治了很多人，而那人据说还是个和尚。

无影直觉这人就应该是玄清了，于是两人马不停蹄一路来到了北疆。

……

姜岐陌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想到这几月两人为了寻他定然是寝食难安，不由得温声道：“多谢你们了。”

姜岐陌喝了口茶水，冷淡的眸光微暖，“你没事就好，我……”

他顿了顿，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只是认真的道：“但是这边事了，你必须跟我回谷休养，你这身体不能再瞎折腾了。”

玄清无奈的点了点头，“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若没什么大事，等无影休养几日我们就回去。”

姜岐陌看了看床上躺着昏睡的人，又想到刚刚惊险的一幕，不由得皱紧了眉，冷哼一声，“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找到了治疗疫病之法，救了这么多人，不把你捧着供着也就算了，怎么还有人要杀你？”

玄清摇了摇头表示不知，但猜着估计也是完颜术的手段。

他突然想到什么，又嘱咐道：“对了，无苦他已经舍戒还俗，现在是七王子完颜浮生，此事还请不要多言。”

姜岐陌一愣，想到对方那日急急追出去的样子，心里便多少有了猜测。不过他跟无苦本身也没多少交流，根本不在意，也自然没那个闲心去提起这件事。

他只是担心玄清突然少了个弟子会不会难过。

……

外面的嘈杂声闹了半夜，玄清跟姜岐陌守着无影秉烛夜谈并未休息。

直到天色将明，大帐才被掀开，完颜浮生跟完颜半衾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两人风尘仆仆，身上还有血渍跟污泥。

玄清急急走了过去，“到底怎么回事？”

完颜浮生这个时候眼底都在发亮，他目光灼灼，“没事了，再也没事了。”

原来，完颜术的手下埋伏在宴席外，大概是想要除掉玄清，却被完颜浮生两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而乱战之时，一支箭射到了完颜烈身上，那箭赫然是完颜术的。

完颜半衾也拿出证据，指明这次疫情其实是完颜术动的手脚，他早有图谋不轨之心。

完颜烈重伤，完颜术完了。

完颜浮生现在是唯一的继承人了。

这个结果，玄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为完颜浮生高兴？还是为争权夺利的皇室叹息？

玄清只能念了声佛号，完颜术再怎么图谋也不会众目睽睽下要杀了完颜烈，完颜半衾眸光如隔了一层雾般看不真切，只觉得这一切大概是她算计好了的。

“既如此，一切尘埃落定，无影也已寻来，我们也该离开了。”玄清温声告别。

完颜浮生眉目动了动，没有说话，他早知道玄清是要回南朝的，他也做不出将他强硬留下的事。但是心底还是不舍。

完颜半衾顿了顿，自然开口道：“玄清大师的弟子身上有伤，不如几位在这里好好休养，不必如此急着离开。”

玄清还没说话，一边的姜岐陌已经冷道：“不必，有我在不出两日就让他活蹦乱跳。怎么，抓了玄清不够，还要连我们一起关起来？”

完颜半衾心中一紧，握紧了拳。

完颜浮生皱了皱眉，他虽然跟姜岐陌不熟，但知道他为人冷漠，很少有将厌恶的情绪表现的这么明显的时候，再说，什么叫抓了玄清？

顿了顿，完颜浮生淡淡的解释道：“姜神医想必误会了什么，这次是四姐救了师父。”

姜岐陌原本因为玄清的话不准备多说，但现在怎么觉得这货这么蠢？他冷笑一声，长眉微扬，“是么？你……”

只是玄清打断了他的话，“四殿下说的也不错，无影的伤势还没好，我们可再等几日启程。”

他眉目含笑，完颜半衾想到当初威胁对方答应自己不会透露给浮生的事，不由得心念微动。

姜岐陌也想到了答应玄清的事，便不再开口，只神色更冷漠了些。

完颜浮生似有若觉，他看了眼完颜半衾，垂下眼眸色沉沉。

……

无影的伤有玄清和姜岐陌在，休养几日已经能够行动自如了，只要不是剧烈运动使伤口裂开就没什么问题。

知道完颜浮生还俗了，他面上淡淡，心里是再赞成不过。连一日都不想多待，就想着跟玄清一道回去。

完颜浮生两人这段时间很忙，那次晚宴后的收尾工作还要他们去做。

玄清去看过一次北疆王，他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箭伤及心肺，也活不长久了。

他也去看了回完颜宗，番茄苗已经长得一片绿油油，他照料的很好。知道玄清要走了，他坐在一边轮椅上，拿着小木瓢浇水的动作一顿。神色冷沉，再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一别，他们大概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完颜宗连一眼也不看他，玄清叹了口气，走之前放了一本书在一边。

等人走了，完颜宗才失魂落魄的推着轮椅过去，拿起那本书。

《清心经》，里面熟悉的字迹，是玄清自己写的佛经。

走之前，玄清还将这段时间写的医书交给了穆乙辛，嘱咐他好好研读。

安排好一切后，他最后佛光传世的任务，就等着时间来验证了。

……

几十年后，原本从不信教的北疆却形成了区别于南朝和西夷的全新的佛教。完颜宗作为北疆佛教的开创者，《清心经》则是作为必背教义。

但这本传教之书，却是南朝玄清大师写的。

还有他留下的《岐黄医经》，作为北疆至宝，救了无数人。

甚至在北疆，还有为玄清建立的佛像。

……

离开这天，完颜浮生为他们准备了舒适的马车，又一路亲自送玄清到边界。

完颜半衾只是站在大帐前远远看着人走远。

她手里还握着一瓶药膏，是玄清离开前给她的。说是早晚坚持涂药，会淡化脸上的疤痕。

她眸中神色复杂，不自觉抬手触了触脸颊。

另一边，一行人走了快一天一夜，马上就要到南朝地界，完颜浮生已不能再送了。

他勒马停住，突然道，“师父，时至今日，我依旧只想跟在你身边修行。”

玄清愣了愣，心道啥意思？好好的北疆王你不当，要跟我回去做和尚？

他还没开口就听完颜浮生沉声又道：“但我也明白了，只有权力在手里，才能保护想护的人。”

完颜浮生握紧了拳，他摆平了一切，还剩下最后一步，他不能功亏一篑。

……师父，我会回来找你的。

他最后深深的望了眼玄清，才扬鞭转身离开。

玄清一直双手合十，眉目浅淡。

兜兜转转，完颜浮生还是回去当王了。但目前看起来，他似乎并没有原本那么大的仇恨了，所以发动大战生灵涂炭应该也不会了……

想到这儿，玄清不由得欣慰一笑——只要系统别让他还当初收徒的那一万功德值就行。

无影掀开轿帘，见玄清还一直目送着完颜浮生离开的方向出神，不由得神色微沉。向来冷漠到毫无表情的眼底，第一次出现了暗涌的情绪。

……

回程路上，玄清给玄远去了一封信，告知他无恙，不用担心。

随后姜岐陌驾着马车，三人一路赶往药谷。

只是，玄清注定是跟着姜岐陌回不去他的药谷了。

他们行到中途便接到了玄远的回信，让他们即刻赶往京都。

万寿节将至，圣上召青禅寺玄清大师入京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