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十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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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随随便便牵女孩子的手,我只想也只会牵你的手,”黎嘉洲说,“刚刚握住又被你挣开的犹豫不是对你的犹豫,是对自己的犹豫。”
陶思眠没给反应。
黎嘉洲手指顿在陶思眠额角,温热的指腹贴着她细腻的皮肤,声线同样温醇地说:“在你出现之前,我眼里只有自己,爱的也只有自己,我足够优秀,不需要别人分散我的注意力。”
“在你出现之前,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可以轻易左右我,一举一动都让我心生欢喜。”
陶思眠眼睫轻轻阖了一下。
黎嘉洲心无旁骛地凝视着她,声音变得更轻:“如果说她特别,除了更漂亮一点,更酷一点,偶尔小可爱一点,她好像也没什么特别。”
“但如果说她不特别……”
黎嘉洲失笑:“她在哪里,我的视线就会不由自主落在哪里。”
陶思眠细软的喉咙滚了一下。
黎嘉洲指腹微微摩挲着她的脸颊。
“我算是一个顺风顺水的人,很多在别人看来很重要的事,在我这里都能轻松实现从而只占据我小小方寸空间的注意力,比如中考,比如高考,保研,还有其他人生节点,”黎嘉洲说,“但是遇到她之后,只要她一出现,我满心满眼都是一个身影。”
“我知道她喜欢甜食,尤爱翻糖蛋糕。”
“我知道她家有只金毛叫猫猫,有两只八哥,一只叫小米粥,一只叫笨鸟。”
“我知道她和她爷爷感情很好,有两个发小,一个叫沈途,一个叫许意菱。”
“我知道她去食堂习惯把素菜放在第三个格子,豆浆不喝渣,她喜欢牛油果味的酸奶,用小包抽纸时从第二张开始。”
“我知道她和我很像的强迫症,但也懒散,节假日似乎更爱窝在家里听雨声。”
“我知道她可能经历过不完满,我知道她可能对我有点动心,”黎嘉洲动作极轻地捧着她的脸,眸光温和得不可思议,“但我已经很喜欢她,喜欢到想陪她,安慰她,给她所有体贴和爱意,我希望能站在她身边,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走过我喜欢她的时刻、我和她相识后每一刻的路。”
陶思眠垂眸盖住情绪。
黎嘉洲的声音混在夜风中,如丝如缕地浸进她耳里。
“我希望弥补她的不完满,而我也希望她知道,她是我绝无仅有的完整。”
“完整”这个词隔陶思眠太远,她听着,觉得飘渺,耳尖抖了抖,隔了好一会儿,才从另一个世界匆匆赶来一般问:“你说的她,是我吗?”
“可能时候不对,但七七,”黎嘉洲唇角勾了点弧度,“如果你愿意,我们在一起。”
陶思眠面上没有丝毫松动。
黎嘉洲声音不敢大,害怕惊到她:“如果你不愿意,我就在等一等,先陪陪你。”
陶思眠仍旧没有反应。
黎嘉洲心跳有些快,他一边牵起她的手想朝前走,一边慌乱地别着话题:“我们先散散步,吹吹风,走一走可能心情就会好,”黎嘉洲抬头,“你看天上有月食诶,”他好笑,“像不像小朋友的手手被怪兽吃掉了……”
黎嘉洲言语很乱,心里装着什么预兆般,掩饰不住地慌乱。
而陶思眠跟着他走两步后,停下了脚步。
“谢谢你的喜欢,现在我不愿意。”
黎嘉洲跟着停下脚步。
陶思眠停了几秒,认真:“之后,也不愿意。”
黎嘉洲看向陶思眠,笑得很僵;“七七……”
陶思眠躲开他的目光,视线落在不远处黑漆漆的灌木里。
气场合拍,她气息变得流畅。
“我对之前无意过界说声抱歉,但我保证,从这一刻开始不会了。”
黎嘉洲想开口,陶思眠在他出声之前接着道:“傅阔林教授那边的事差不多忙完了,明天之后我不会再去。许意菱和程果如果约共同饭局,我会尽量避开。下学期您研二,我大三……”
黎嘉洲头上像套着一口大钟,陶思眠的话是棒槌,轻轻一敲,黎嘉洲脑袋嗡嗡作响。
他扯了扯唇角,讪讪地:“不是,你,七七……”
陶思眠把话说完:“研究生和本科生教学生活区域都不在一边,如果刻意避开,以后应该没什么机会再见面。”
黎嘉洲无措:“七七,你下午还说……”
说“曾经说过的话是用来推翻的”,说“拒绝沈途是因为不喜欢”。
陶思眠眼里没有丁点波澜:“我解释了,无意过界。”
“不是,”黎嘉洲微微俯身,手轻拍着陶思眠肩膀,“七七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对不起是我太急了。”
陶思眠不看黎嘉洲,黎嘉洲手忙脚乱想让她看自己,“我送你回去吧,你就当我喝醉酒脑抽,当我没说过刚刚那些话好不好,”黎嘉洲仓皇道,“不要说什么不要再见,我们回去,明天一觉醒来今晚什么都没发生,我们还是相亲相爱的习友……”
“继续自欺欺人是没有意义的。”陶思眠截了黎嘉洲的话。
黎嘉洲滞住。
陶思眠终于仰面:“坦荡一点说,你很优秀很有魅力,而我十九岁,多巴胺分泌旺盛,你让我没控制好分寸,”她看着黎嘉洲,“再坦荡一点,裴欣怡和许意菱总在我耳边说你如何大佬,如何不近女色,而你和我亲近,我是你的独一无二,我虚荣我享受我炫耀。”
黎嘉洲宛如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他高兴道:“那你可以继续虚荣继续享受,你开心的话我不介意,你想怎么炫耀都可以——”
陶思眠:“你是真听不懂还是装不明白。”
黎嘉洲很急很怕地解释:“我有听懂,我有明白,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喜欢你,如果我和你在一起可以让你虚荣享受那我也很——”
“黎嘉洲你犯贱吗,”陶思眠很轻又很不敢相信,“不是虚荣享受的问题,是你一厢情愿,我甚至都没动心。”
陶思眠反问,“你难道没有听过一个词叫玩弄?我不婚不恋独身主义,我撩你关心你靠近你是事实,另一个事实是,从未。”
黎嘉洲唇角陪的笑意,终于一点一点凝在原处。
而陶思眠唇角一点一点勾起来。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哪怕一秒。”
“从来没有想过和你在一起,哪怕一秒。”
“从来没有想过和你的以后,哪怕一秒。”
黎嘉洲呆呆地愣在原处。
陶思眠轻道:“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去喜欢一个更好的女孩子,也很难有女孩子会拒绝你,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
不远处,响起两声鸣笛。
陶思眠眼神微微闪动:“司机来了,我就先走了。”
陶思眠越过黎嘉洲,黎嘉洲蓦地拉住陶思眠:“你上一句,是什么意思,我听不太懂……”
陶思眠没理会。
“以后别叫我小朋友,小姑娘,七七,”她缓缓拂下黎嘉洲的手,“叫我陶思眠。”
三寸,两寸,一寸……
黎嘉洲的手彻底被拂下。
陶思眠:“祝福你。”
黎嘉洲无可置信,而陶思眠看到他这样的神情,极其寡淡地笑了一声。
然后,她踮脚,第一次、尤为随意地吻在黎嘉洲削薄的唇上。
唇瓣轻轻碰了一下。
“我猜这样你应该信了。”陶思眠扯开黎嘉洲的手,笑得极其轻薄寡淡。
黎嘉洲不自知地红了眼睛,他张张嘴想说什么,而陶思眠连等他说完的耐心都没有,嗤了一声直接朝车走去。
唇上好像还残留着温度。
她怎么就这么不在乎,步伐潇洒都没乱掉。
“陶思眠你,你真的……”峰回路转到断崖太快,黎嘉洲想用最恼怒的话骂她,可话到嘴边,他舍不得说自己小心翼翼捧着的小姑娘。
“真的王八蛋啊。”
黎嘉洲视野渐渐模糊,模糊中,他看到司机下车,开门,依稀在说“小姐,上车。”
模糊中,陶思眠似是回头,弯弯眉眼,朝黎嘉洲做了一个尤为放浪轻挑的飞吻。
黎嘉洲咬牙转身,陶思眠状若平常地弓身上车。
司机关车门,发出“咔哒”声。
安静的空间里,司机笑:“小姐你真的不考虑谈谈恋爱吗,不一定要结婚,玩一玩也所谓嘛,这是第多少个男孩子被你拒绝,你真的是我少见的很帅的女孩子,拒绝人眼睛都不眨……”
司机抬眼看后视镜,没了声音。
后排,陶思眠泪流满面哭花一脸妆,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丁点声音。
不敢回头不敢看。
是喜欢的,好喜欢。
她自己都控制不住地喜欢。
她一个人在黎明前最暗最暗的海里游了好久,终于看到了一簇星火,叫黎嘉洲。
可真的真的对不起,她是个懦夫,她没有勇气,她害怕失去所以不要得到。
他太好,意气风发,说的每个字、每个停顿、叫的每声“陶思眠”都像浸着阳光,而她是一只装在笼子里,浑浑噩噩的困兽。
他迷人美好耀眼。
她破败迷惘腐朽。
不怪蒋时延提醒,她自己本就不该忘记。
小朋友和小姑娘被黎嘉洲喜欢得差点失去自知之明。
而陶思眠本来就是一枚命运的弃子,她不能肆意妄为,她不能随心所欲,她能做的最好的事便是茕茕孑立,对这个世界不打扰不触碰不靠近。
是真的喜欢他,不是从没动过心。
是真的没办法接受,她害怕和别人建立任何情感上的联系。
“你们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了。”陶思眠记忆里自己的声音很近。
父母的声音很远,“七七,爸爸妈妈……”
自己哭着闹着,“我恨你们,我讨厌你们,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们……”
火光燃了半边天,爆炸之后,呼天抢地。
夜风扑扑簌簌,车轮轧过马路,烘托出一片安静。
黎嘉洲没觉得自己有哭,是泪腺对不规律气流的自然反应。
陶思眠一下一下砸着车窗,砸得手侧发红生痛,哭到全身没了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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