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法不容情

地面上，两名调查员南北围着坍塌的李家小楼。外面已经围了四五辆警车，拉出了几十米的隔离带。

“怎么没有动静了？”一位调查员死死盯着坑洞，焦急地问道：“不会出事了吧？”

警笛环绕周围，两人充耳不闻，另一位调查员轻轻抿着嘴唇摇了摇头：“不会的……这个捕食区确定是怨灵级别，拘魂不会有生命危险，最多负伤……首长好！！”

话音未落，两人齐齐行了个礼，外围的隔离带层层打开，四人笔直走了过来，脚步飞快，带头的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带着一只眼镜，穿着白色大褂。

“情况怎么样？”他刚到立刻问道。

“报告首长，现在真气波动已经趋于平静。但是我们没有下去。”

“做得很好。”老者挥了挥手，目光炯炯：“今年，我在东海市的研讨会上提出了阴灵的分类问题，甚至提出了应该建立相应的科目。但是却没有一个人重视，也是看在我这张老脸上，才应付了几句。”

“但是这个捕食区，我可以肯定，绝对和以往的阴灵都不相同！”

“不要去打搅他，S9527的资料我看过了，他只要能发现阴灵是在哪里，一定有斩获对方的可能，我要第一手资料。”

他转头对其他人说道：“封锁现场，我们就在这里等他出来。不要下去打搅他，谁也不知道下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

“呜呜呜……啊啊啊啊！”李健康哭的撕心裂肺，足足哭了近十分钟，他才闭上了眼睛，第一次开口：“我……应该不能活着出去了吧？”

秦夜微笑：“是你不该活着出去。”

“有时候我想过，为什么现在的社会，道德越来越崩坏。后来我得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小恶不惩，终为大患。”

“而你，比那些六七十岁碰瓷，逼得别人跳楼，然后采访时说：‘我又没有逼他’的人，更加可恶。”秦夜幽幽说道：“你可是亲手将三十多人带进了地狱啊……”

好像早已预料到了，李健康的神色反而平静了下来，忽然笑了。

涕泪横流，笑的很丑。

“我只是……只是想和家人在一起……”

他的声音在这个血腥的房间中听起来如泣如诉：“你们这一代人可能没有我们的观念……在我们的年代，家就是天……没有什么比家人更大……”

这两句话就像一把钥匙，说完之后，他再次闭上了眼睛，然而眉宇中却多了一分释然。

很奇怪。

大多数人，总是死到临头，才明白自己应该放下什么。

他的手抖抖索索地伸进了衣带，许久才摸出一包廉价香烟，秦夜甚至都没听过名字，又抖抖索索地点上。

当浓烈的尼古丁味道充斥空中的时候，他的神色终于平静了一些，只是眼神依然无比空洞地看着天花板：“我早早的就和老婆宋家芳结婚了，但是，我们却一直没有孩子，直到三十七八，我们才有了自己的孩子，也就是李成。”

“我们……对他很看重……很爱很爱……”他夹着烟的手颤抖着，仿佛想起了，正是因为他们的爱，他们想给孩子最好的环境，这才出去打工，这才错过了孩子的童年，这才有了之后的一切。

如同胸口被插了一剑，鲜血淋漓。他手抖了半天，才深吸了一口烟：“谁知道……等我们十年打工，好不容易有了一些积蓄……小成却变成了这样……”

“我真的……做梦都没有想到。”他脸上老泪纵横，泪水是情不自禁地流下，如同将死的老狼，声音嘶哑地看着天花板：“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只想给他一个好的环境，为什么我们为他付出了一切……为什么我们为了他拼命努力，却换来这种结果！！”

“不是交给了留守所吗！我们还给的最高的价格！！”

“一切一切，都是为了他好啊……啊啊啊！！”他再次痛哭起来，手狠狠捶着墙。却像风中烛火那样，这阵痛苦转瞬即逝。

秦夜没有开口。

他看过太多喜剧和惨剧，悲欢离合，他太清楚，父母对儿女的影响有多大了。

物质弥补不了一切，尤其是精神上的空洞。

“当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恨不得杀了他……”他嘴唇死人一样张合着，幽幽出着气，好像下一秒就会死亡：“但是……我做不到。”

“这是我唯一的儿子啊……是我们血脉的延续啊……这世界上最亲的人之一，我只是想让我们一家在一起啊……我根本不知道这个方法养起来的是僵尸，但是……但是看着他们再一次睁开眼睛……呵……”

他的脸上出现一抹迷幻的笑容：“就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那样。”

“我怎么下得了手？我怎么能把明明活过来的亲人关在这里？”

秦夜也没有接话，他在给对方最后忏悔的时间，这点仁慈，应该给予。

李健康没有再说话了，这番话仿佛耗费了他最后所有的活力，活死人一样扶着墙站了起来，带着泪痕笑道：“我该下十八层地狱吧……我认罚。”

秦夜深深看着他：“既然你们一家人这么想在一起，我就成全你们。”

哗啦！

话音未落，长刀出鞘，两具棺材板齐齐崩开。里面的东西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阵阵急促的呼吸声，带着贪婪，血腥的味道，海潮一样响起。

刚才，李健康是放出了李成，李成回来就躲进了棺材，不多的灵智里，这是安全的地方。然而，当闻到新鲜的血肉之后，极度饥饿的本能，还是压倒了心中的恐惧。

李健康脸色苍白，他明白了，自己的孽，自己还。

“我本来想直接抓你去地府劳动千年。但是……”秦夜看了看已经跪在半空中，哽咽颤抖的三十多道灵体：“有三十多条命，他们不答应啊……”

“吼！！！”就在同时，小点的一具棺材中，之前在通道遇到的僵尸笔直地弹了起来。

“呵……滋……”青白色的阴气，从他满是獠牙的嘴里喷出，面容已经扭曲了。涎水打湿了自己的衣服。它四周扫了一圈，明显可以听到，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看到秦夜的瞬间，发出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最后，目光定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李健康身上。

犹豫了两秒，它一步一步跳到李健康面前，丑陋的头颅依稀可以看出李成的模样，扭曲的身形在灯光下拉扯出诡异的身影，涎水顺着锋利的牙齿一滴一滴滴在地上，张开裂到耳际的嘴。努力挤出一个看似讨好实际恐怖无比的笑容：“爸……爸……”

李健康嘴唇都咬出了血痕，如同看到狼的小白兔，颤抖地缩在角落中，死死盯着眼前的怪物。

“怕什么？”秦夜面无表情：“这就是你的儿子啊……你害了三十多条人命，养出来的好儿子啊。”

“爸……爸……”僵尸的头颅仿佛没有骨头，卡卡卡扭动着，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抽气声：“我……要吃……肉……”

李健康死死咬着牙，猛然闭上眼睛，可能用出了他一生最大的勇气，拼命尖叫道：“没有！！！”

他的声音很大，回荡在地下。僵尸停住了。

“爸爸……”它猩红的舌头已经垂到了地下，嘴张到一个夸张的弧度：“那……你好吃吗……”

“吼！！！”下一秒，巨大的嘴朝着李健康头颅咬去！

秦夜闭上了眼睛。

狠？

他不觉得。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觉得现在对方就是弱势群体了？觉得父子相残了？觉得丧失人伦了？

那怎么不看看还跪在地上，抽泣哽咽的三十条人命！！

然而，预想中骨裂的声音没有出现。

反而是另一个声音，疯狂地，抽打着：“滋……孽……子……孽子！！”

秦夜惊讶地睁开眼睛，肉眼可见，一个微胖的身影，就在刚才一瞬间，突破了对秦夜的恐惧，疯了一样从另一具棺材中冲了出来。

同样的满身黑毛，同样的披头散发，这具僵尸更加可怖，全身都是数不清的刀伤，可以看出生前是位微胖的妇女。而此刻，已经冲到了李成的背后，无法弯曲的左手着它的头发，一只手横进了李成嘴里，死死拦住了它咬下去的嘴。

秦夜愣住了。

然而，还不等他反应，李成暴怒的嘶吼简直让地下都在颤抖：“放……开！放开！！”

“我好饿……我好饿！！让我吃……让我吃了他！！”

“妈……妈，你……不爱我了吗……你不让我吃饭……让我吃了他！”

它尖叫着在地上翻滚，僵尸力气奇大无比，地面都在轰隆作响，白骨和死鱼乱飞，两只僵尸居然撕打成一片。

“她……还有灵智？”秦夜难以置信地看着两具僵尸道。

“不是灵智，是本能。”阿尔萨斯的声音温柔了一丝：“她还记得，这个男人对她很好，还记得这是自己的儿子……因为死前子杀母的执念刻在心中，她决不允许子弑父这一幕再出现。”

“鬼非恶鬼，人无完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