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二十两银子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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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以澜暂且将练功的事放下, 驾着马车往北方行去。离开官道,拐过一个丘陵,便看到一个炊烟袅袅的小村子,正是吃晚饭的时候, 在外干农活的村民们都扛着锄头回家吃饭。
赵以澜很快便锁定了她的任务目标, 那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壮实汉子,皮肤在太阳的长期暴晒下显得黝黑无比。他一个人沉默地低头走在黄昏的田埂上,不远处一间小院子正是他的目的地。
赵以澜跳下马车,向前走去,边走边拿出二十两银子,趁着徐大牛没注意, 啪叽丢在路边,然后惊呼:“咦, 这里居然有二十两银子!”
她的惊呼声大小正好, 徐大牛蓦地抬头, 惊讶地看了过来。
赵以澜这手法,源自于她从前在社会新闻上看到的诈骗手段,骗子先丢一样假的贵重物品在地上, 当着受害人的面“发现”, 之后二人商量瓜分这物品, 或者在第三方的见证下瓜分,由受害人拿出一笔钱交给跟他“共同发现”的骗子,而这假的贵重物品就归受害人。这种骗局利用了人的贪小便宜心理,十分简陋又常见, 可每年都有人上当,也算是经久不衰的常见经典骗术了。
当然,赵以澜就是稍微借鉴了一下开头,毕竟她又不是真骗子……
赵以澜捡起那四块崭新的银子——这是她先前在某个城市破开银票换来的,这一路也没用掉多少,马车上还放着不少。
她先是将银子捧在手心,接着又四下张望,“不小心”看到了一旁的徐大牛,顿时护住银子,满眼警惕地看着他,片刻后她眼珠子转了转,没等徐大牛开口就似乎有些不情愿地说:“既然这银子是你我二人一道发现的,我也不好独吞。这样吧,你一半我一半,每人十两!”
徐大牛万万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好事,胸腔之中心脏狂跳不止,眼神直勾勾落在那几锭银子上,可片刻之后,他却摇头拒绝道:“这银子俺不能要。这么多银子,也不知是谁丢了,这会儿怕急死了,俺不能昧下别人的救命银子。”
赵以澜有点郁闷,怎么这回任务简单了,任务对象却难搞了呢?遇到这么一个拾金不昧的,让她怎么送银子?
赵以澜没放弃,劝道:“这位大哥,你这话就不对了,能有这么多整银子的,必定是大富大贵的,才不会在乎这么点银子,”对,这位到处撒钱的富婆就是她,“你不想要就算了,正好,这些银子都归我!”她说着将银子往自己怀里塞。
“等等!”徐大牛出言阻止。
赵以澜心里一松,正待假装跟徐大牛再来回掰扯几句好增加可信度,就见徐大牛抓住她的手腕道:“你不能拿走这银子!这些银子指不定是哪个人救命用的,俺不能让你把它们拿走!”
“你、你怎么就这么顽固?我说这银子不可能像你说的那样,你也太会想了!难不成你想私吞了这些银子?”赵以澜对徐大牛怒目而视——她是真的好生气啊,捡到钱平分,多简单的事,徐大牛还要拒绝还要搞事,真是太迂腐了,他也不看看他家是什么情况,他又不像她,扔钱花也不心痛!
“俺,俺没有!”徐大牛涨红了脸道,“俺交给村长,村长肯定能找到丢银子的人!”
“你交给村长,村长就自个儿私吞了!”赵以澜叫道,“你不要就松手,这是我的,我要拿走!”
“不行,俺不能让你拿走!”徐大牛固执己见,死拉着赵以澜不放。
赵以澜这会儿才刚练习心经有所成效,但也只是有点感觉而已,体内可没有什么内力,而徐大牛天天干农活,身子骨壮实得很,二人拉扯间不分胜负,不一会儿就引来了不少人。
赵以澜是生面孔,徐大牛是村里人,山腰子村的村民自然站在他那边,什么都没问,就先帮着徐大牛把赵以澜摁住了。
没一会儿,晚饭吃到一半的村长匆匆赶来,目光在徐大牛和赵以澜身上转了转,问徐大牛:“大牛,怎么回事?你怎么跟这个外乡人打起来了?”
徐大牛连忙说:“村长,俺跟他一起捡到了二十两银子,他要平分,俺不肯,俺觉得这银子说不准是谁丢的,肯定急死了,他要走,俺就不让他走。俺们就拉扯起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赵以澜还捧在手中的那些银子上,目光发直。
在场的人,包括村长在内,谁也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银子。真把他们一年生产出来的粮食折算成银子,山腰子村的人年平均生产总值总有个十二三两,可他们收获的粮食一部分自己吃,一部分上交赋税,剩下的寥寥无几,平日里去镇上赶集,要么以物换物,要么用的都是铜钱,谁见过这么大块的规整银子?徐大牛能说出那是二十两银子,还是因为赵以澜说的,否则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那么大一块银子究竟是多少两。
村长在村民们的火热目光下咳了一声,视线若有似无的往那些银子上飘,一本正经地赞扬道:“大牛,你做得对。这些银子肯定是谁家的救命银子,咱不能昧着良心私吞了。外乡人,把银子交出来,你可以走了!这是掉在咱们村的银子,肯定是村里谁丢的,可不能让你拿走了。”
村民们在村长的示意下松开赵以澜,后者只犹豫了片刻,就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
是她漏算了徐大牛的人品,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正派,连白捡的银子都不要,实在难得啊。好在她也不心疼那二十两银子,给他们也就给他们了,就当一回散财童子好了。接下来才烦呢,她还得想想别的办法让徐大牛收下十两银子。
赵以澜回到自己马车上,驾车离村子远了些,回到官道上。她带了些干粮,然而刚刚进村闻到那饭菜的香味让她胃中翻滚,她急需美味的饭菜抚慰她抽搐的胃部啊。
前一个经过的县城并不远,驾马车走官道也就一个时辰,原本赵以澜并未收到任务之前,是打算路上凑合着睡在马车上的。她驾着马车掉头,准备今夜先在县城好好休息一晚,第二日再抖擞精神再接再厉。
土豪赵以澜找了间客栈,要了最好的房间,美美地吃了一顿,又舒舒服服地泡了热水澡,这才安稳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赵以澜吃过早饭,便又继续驾车驶向山腰子村。一个时辰后,她到达村子,将马车停下村外隐蔽处,却意外地发现,村子里此刻一片喧闹。
她忙悄然走近,这会儿村民们都围成一个圈,倒是没人注意到她。
圈子中央,有个壮硕的女人在那边哭天抢地:“作孽啊!我们老胡家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要是当家的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那女人说着狠狠揪住了一个壮实大汉的衣领,赵以澜仔细一看,那人竟然是徐大牛。
徐大牛任由那女人揪着他的衣领,似乎想要拉下她的手却又不敢,只是涨红脸说:“王婶,俺冤枉啊,这事真不是俺做的!俺对天发誓!”
“不是你还有谁?昨日不就是你跟那外乡人争那二十两银子吗?好啊,当时一副不要银子的憨厚样,转头夜里就来我家下毒手,把我家当家的打成那样……你好黑的心啊!”王婶边哭边怒斥徐大牛。
徐大牛急得额头冷汗直冒:“王婶,真不是俺!俺娘从小就教俺,不是自个儿的东西不能要,俺昨天也没要那银子,怎么会半夜来你家偷呢?真不是俺啊,俺冤枉!”
“不是你?呵,除了你,这村里还有谁会做出这种杀千刀的事儿?谁都晓得你家婆娘病得快死了,你没银子给她买药,这么多银子放你跟前,你会不动心?这事儿就是你干的!把银子给我交出来!”王婶冷笑着说道。
赵以澜听了这会儿也明白发生了什么,昨日村长把银子带回了家,结果半夜有人起了贼心,上门来偷,谁知却被村长撞到,就把村长打了,估计还挺严重,这会儿也没见到村长人。而因为昨日的事,徐大牛成为了最大的嫌疑人,被村长的老婆王婶抓着骂。
经过昨天一役,赵以澜挺相信徐大牛的人品,当时只有他们两人时徐大牛也没有同意她的分赃建议,反倒弄大了事引来村民,她不觉得他会再多此一举半夜里去偷抢。偷银子并打伤了村长的,应当另有其人。
在王婶的指责下,围观村民指指点点,但没人为徐大牛说话。甚至有人还在让徐大牛赶紧把银子交出来。
眼前这一幕令赵以澜有些唏嘘,说好的淳朴村民呢?她不过就是留下二十两银子,就把人心里的恶念都给勾了出来。这么说来,她才是童话故事中那引人堕落的恶魔啊……
王婶和徐大牛争执不下,有人说要把徐大牛送官,还有人说不能报官,还是大家一起商量把这事解决为好。
眼看着再这么下去徐大牛就要含冤受辱,赵以澜站了出来。
“等等!这件事我有不同看法!”她高声道。
“你是什么人?”
“他……对了,他是昨天那个外乡人!”
“对对,就是他!”
赵以澜在众人目光洗礼之中被认了出来,她一脸坦然地看着众人,正色道:“乡亲们,昨日之事,我想在场有些人是亲眼看到的,我必须再详细说一次。昨日我跟这位大哥一同看到了二十两银子,我提议平分,他却不同意,当时除了我与他之外并无旁人,若非我们闹了起来,也不会引来村长。由此可见,他是个不贪图小便宜的正派人士,令我自惭形秽,这样正直的人,又怎么会做出半夜偷溜进村长家偷走银子并打伤村长的坏事呢?”
赵以澜的话引起了一些村民的附和,但也引来了另一些人的反对。
“不是有句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吗?你懂什么!”
“徐大牛是不想要十两银子,他想要的是二十两啊!”
“你一个想私吞银子的混子,也敢给徐大牛作证?谁知道你跟他是不是一伙的啊!”
“对啊!你怕不是跟徐大牛勾结在一起的吧?”
眼看着村民们渐渐将矛头指向自己,赵以澜连忙说:“乡亲们,我不过就是路过,又怎会跟徐大牛联手害人呢?”她不屑一笑,从胸口摸出一张银票在众人面前甩了甩,“更何况,我有的是银子,还真不屑那二十两银子!”
赵以澜手里的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村民们连大锭银子都没怎么见过,又哪会见过银票呢?因此众人的视线都还将信将疑,对赵以澜的话不敢信。
赵以澜也很快发现症结所在,又摘下腰间钱袋子打开给他们看:“你们瞧瞧,里头都是银子,我还真不在乎……”
“人赃并获!这就是他和徐大牛偷的银子!”人群中有人大叫。
赵以澜飞快看了那人一眼,那是个三十来岁相对瘦小的男人,对上赵以澜的目光令他眼神一闪,立刻躲开。
村民们的眼神果然因此而变了,不少人看到赵以澜手中钱袋子里的银子时眼中露出贪婪之色。
……说好的淳朴善良的劳动人民呢?说这种话的人一定没好好下过基层!
赵以澜后退几步,目光在似虎视眈眈的村民们身上飞快扫过,很显然,她的银子引起了村民们的贪欲。她甚至都帮他们想好了后续的剧本:只要认定她就是跟徐大牛合谋的凶手,将她抓起来,再让她“一不小心”死掉了,那她身上的所有银子,就都是他们这些人的了。反正她是个外乡人,又没人跟着,她死在这里也没人会知道,会彻查……
赵以澜当然并不喜欢这个以她为受害人的剧本,她忽然抬手一指刚才说了“人赃并获”的那个男人,厉声道:“银子是你偷的,村长是你打伤的吧!”
那男人一愣,随即惊慌地大声反驳道:“你胡说什么啊!这事跟我可没啥关系!”
“那你说是谁?”赵以澜大声喝问,却没等那男人回答就说,“我见你一直看你身边的人,是不是他?”
他身边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汉,闻言怒喊:“王二棍,你啥意思啊?你这天天在村里乱窜,谁都晓得你什么德行,你还想把这黑锅扣我头上?你上回偷我家鸡的事儿,我可一直帮你瞒着,没跟人说过啊,你倒好,还学会恶人先告状了?”
先开口的男人其实并没有看老汉,然而老汉的话一出口,他可就被点爆了,恶狠狠地说:“你少编排我!当时不说,这会儿说不是污蔑人吗?告诉你,昨天晚上我都看到了,你跟你儿子俩偷溜进村长家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管好你的臭嘴!”老汉身边的男人就是老汉的儿子,被骂到自己头上立刻急得跳脚,“你跟金凤那点儿破事,我都帮你瞒着,你他妈可真是条白眼狼啊!”
“哎,你瞎扯扯什么啊,什么叫我跟王二棍的那点儿破事?我跟他有什么事你说啊!”金凤气得冲上前去要给老汉儿子一巴掌,被她的丈夫拦住了,金凤转头就骂自己的丈夫,“你这杀千刀的,旁人说你婆娘的坏话,你就跟闷葫芦似的一声不吭?给我上啊,打死他们!每天见着红霞就移不开眼了,倒是能耐啊,怎么真到要你上的时候,比脓包还脓包!脓包好歹还能挤破听个声儿,你说你有什么用?你有什么用!”
“金凤,你骂你家汉子就骂,谁也管不着,可你带上我家红霞干啥?我家红霞招你惹你了?”一个中年妇女对金凤怒目而视。
“哟,还把你家闺女当宝贝啊?你问问村里,谁不晓得她水性杨花不守妇道?前两天我还见她跟柱子眉来眼去呢!”金凤冷嘲热讽道。
被点名的柱子连忙说:“金凤婶,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啥时候跟红霞眉来眼去了?我咋不知道啊?”
这时候红霞的娘已经忍无可忍冲上去跟金凤撕扯在一块了。与此同时,互相揭老底,互相谩骂又引发了好几张骂战,甚至打架。骂战就像是病毒,瞬间引发连锁反应,村民们你骂我我骂他他骂她,简直吵得比菜市场还乱。
作为始作俑者的赵以澜躲到一旁悠闲看戏,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差一包瓜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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